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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赵小天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16-08-06 08:46:44      字数:4380

  当赵小天已经从香气犹存的熏醉记忆中走出来之后,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迷人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若时常回忆起这段往事,定会笑不拢嘴,但他却害怕这是唯一一段与她共度的,足可引以自己发笑的往事。
  “我想起来啦,就是你向我表白的时候。”赵小天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有道理的,他希望自己的良苦用心陈曦微能懂。
  “我向你表白?我什么时候向你表白了,你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陈曦微佯作嗔怒,不屑地说。
  “不就那一次在草坪上你向我表白,然后跟我说的那句话嘛。我说你这人怎么还赖账呢。”赵小天也有意用手指轻轻刮着脸颊。
  “表白?哎哟,行,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就当是我对你表白好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陈曦微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
  “你还在生我的气?”赵小天喃喃地、心虚地问。
  “我已经不生气了。”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啦。”
  赵小天难得露出忘我的本性,倒是把陈曦微吓了一大跳,“我说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张扬了。该不会是……”
  “我说曦微,你到现在还是不相信我,而且又在胡思乱想。”赵小天万分苦恼地说。
  “我说了,我现在已经不生气了。不过呢,你若是想要我再次信任你的话……也好办,完成一件事。”
  “哪件事?你快说。”赵小天迫不及待地问。
  “很简单,你只需要把我这个弟弟的事办好就行。”陈曦微淡淡地说。
  “就这个?”
  “是啊,就这个。”
  “这个也太简单了吧。”
  “我又为什么要为难你呢?”
  赵小天闻言,很是感激,却也猛然发现原来她一直在吓唬自己,当即迅速地、恨恨地掐了一下她的俏脸,并说:“好家伙,敢情你一直在玩我。”说着,还不忘用力在她颇为自负的俏脸上拧上一把。
  “哎哟,你个混蛋,好疼。”陈曦微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因为她并未感觉到疼,他又怎么会不知轻重对自己下狠手呢?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无非是增加彼此间的情趣。
  “哦,掐一下就疼了?那你这么长时间吓得我心都疼,又该怎么说?”赵小天倾着身子,那只放在她脸上的手掌也由掐变为了抚摸,并问:“现在不疼了吧?”
  “好了小天,咱们俩就别闹了,你也用不着变着法地哄我开心,我又怎么可能会对你不信任呢。无论你对我如何,哪怕你向我隐瞒,心存欺骗,甚或是背叛,我也始终是爱你的。“说完这话,陈曦微不觉深陷于沉默之中,甚至都没有抬起眼皮看赵小天一眼。
  赵小天呢?他无法对她的靡靡之音无动于衷,这番远比天荒地老、海枯石烂还要沉重的话只有他能听到,因为这是她的心里话。试问,一个女人的真心话是不是只能说给她爱的男人听呢?
  此时此刻的赵小天无话可说,唯有继续抚摸着陈曦微的脸颊,直到她伸出手来握住自己的手。
  “好啦,别这么腻歪,让人瞧着多不好看呀。没事,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啦。”陈曦微感情细腻地说,“对了,你有把握完成这件事,对吧?”陈曦微缓缓将赵小天的手由脸上放到自己的腿上。
  “我不知道,因为这件事的过程我并不了解。”赵小天依然前倾着身躯,“等我见到他爷爷,听他爷爷把整件事讲明白之后再说吧。”说到最后,赵小天冲着她露出了无比自信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的。”
  “保证没问题!”
  公交车站到了,赵小天、陈曦微、小孟凡三人一同下了车。陈曦微一手牵着赵小天,一手牵着小孟凡,并低头向小孟凡询问说:“弟弟,现在还困吗?”
  “不困了,得亏姐姐及时叫醒了我,不然还真就睡过站了呢。”小孟凡说。
  “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记忆力特别好。”陈曦微笑着说。可当她站在原地四下望去之后,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繁华的都市里怎么可能还有如此破败落后的鬼地方?”
  正如陈曦微所言,眼下这块广袤的土地还真就是破败不堪呢。荒废的,无人理睬的农田;干涸,甚至略显龟裂的土地;而四周所能目及的,所谓的房屋也只剩下了断壁残垣;还有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生活垃圾被堆在了最为醒目的空场。时而风起,便会将如塑料袋、空的饮料瓶之类的卷得漫天都是,而且散发出来的酸腐刺鼻的异味更是被无限扩大。
  其实不只是生活垃圾,还有建筑垃圾,它们与生活垃圾被堆放在了一起,那景象实在是不免令人唏嘘喟叹。偶有风吹,带走的不仅是塑料瓶、塑料袋,碎纸碎屑,还有砂砾与粉尘。
  试想一下,污浊携腐臭为伴,秽物共脏风同行,又是怎样一副画卷?
  恰如陈曦微感慨的那样——这真是繁华的都市?繁华都市的一角就这副模样?
  再看残破且损坏严重的墙面上竟然被贴上了许许多多小广告。虽然它们被粘贴得严严实实,可在赵小天、陈曦微看来,小广告们竟会觉得自卑,自己被肆意贴在这种连鸟都不拉屎,老鼠、蟑螂、蚂蚁都饿的早早搬迁逃窜的鬼地方,毫无疑问是莫大的耻辱。
  唯有稀少的几棵枯树在用它顽强的生命力捍卫着自己,以及村庄、农田曾几何时的恬静和温馨,灿烂与荣耀。
  相比较那几棵无法挪动步伐,冷眼看待眼前这一切的老树,野草们只求有个安稳的家,不管生活的环境有多差,即能够扎根于土壤,不被世人无情拔去,今生便算志得意满喽。
  时逢季春,虽常有拂风骤起,但在这如海般焦黄的大地上,那几抹镶上白霜的淡绿尤其显得凄惨,既有扞格不入的自暴自弃之悲态,却又不乏卓尔不群的孤芳自赏之傲骨,不可谓不风尘意劲、潇洒情浓。
  “真没想到,我们所在的城市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大片荒凉的土地。”陈曦微感慨万千地说。
  “不瞒你说,我也没想到。”赵小天附和说。
  “看来我们都被骗了。”
  “是啊,都被骗了。因为有些人并不希望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存在。”
  赵小天的话包含了许多,尤其是当他用一贯如常的平淡的语气讲出这番话时,内中的情感就更丰富了。
  陈曦微一如既往牵着赵小天的手,不曾有半刻松开,但突然间她感觉到了他的手心在发热,难道此刻的他已是愤懑难平?
  不对,不仅赵小天的手心发热,就连小孟凡的手心也发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真是奇怪,赵小天愤懑是缘于这可能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此番惨状。可小孟凡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呀,又为什么会手心发热呢?该不会是由于憎恨?一时间,陈曦微竟茫然无措。
  可就在这个时候,赵小天低着头,小孟凡则抬起头,两人同时瞅着自己。陈曦微不觉恍然,遂以哑然失笑面对他们疑惑、惊讶的眼神,敢情手心发热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姐姐,你是不是发烧了?”小孟凡关切地问。
  “没,没有,我的身体好着呢。”陈曦微说。
  “你姐姐的脑子不发烧,就是心里在发烧。”赵小天淡淡地说。
  “心里?”小孟凡不明白赵小天话中的含义。
  “行了,就你懂得多。”陈曦微横了赵小天一眼,然后冲小孟凡说:“弟弟,告诉我你爷爷家怎么走。”
  “好,你们跟着我走就是啦。”说着,小孟凡松开陈曦微的手,赶忙为他们带路。
  三人在荒凉、肮脏、残破、臭气熏天的环境里走了也不知有多久的路,总算是来到了一处破损严重的砖房前。
  其实说它破损严重还是轻的嘞。墙体成片脱落,大门早已不知去向,只能用脏兮兮的布帘子充当,反正也不会有人对此处心怀不轨。方圆五十米之内再无他物,哪怕是枯树、野草都没有一株,看起来这里要比赵小天、陈曦微适才第一眼见到的场景还要寒酸,毕竟作为生命力尤其顽强的绿色植物都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对了,还有一样,那是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水沟,它在离砖房二十米处落脚,并懒洋洋地镶嵌在了这块贫瘠的土地里。
  “我说,你和你爷爷就住在这里?”陈曦微满心怀疑地问。
  经过长时间跋涉的陈曦微早已累得是气喘吁吁,却还要时刻捂着嘴,或是屏住呼吸,因为她实在是难以靠着鼻子呼吸,她甚至认为这种地方对于嗅觉的危害的确是太大了。
  这时便看出了赵小天的重要性,也幸亏赵小天时刻陪伴左右,递水、递手绢、寸步不离地掺扶着她,有的时候还怕她累倒或被熏倒,不得不主动要求背着她前行,但却被她拒绝了。
  若非天色渐渐漆黑,陈曦微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毕竟规避日光的垃圾,气味也会变得淡了些。她甚至不敢相信,小孟凡竟是这般千辛万苦才找到自己的。
  “是啊,我和爷爷一直就住在这里。”小孟凡不以为然地回答。
  “大概有几年了?”
  “几年?这我还真不知道。具体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听爷爷说我从小就住在这里了。”
  “从小?我的妈呀,要是换成是我打出生就在这里生活,可能没到一岁我就死翘翘了,我可受不了这种生活,尤其受不了这种生活环境。”陈曦微坚信地说,给人感觉在这种生活环境下即便能够活到一岁,她也会在不满一岁的时候选择自杀,无论用什么方法,然后再重新转世投胎。
  “别胡说八道!”赵小天善意地瞪了她一眼,握着她手掌的手也稍微加了些力道。
  陈曦微明白他的用意,她又何尝不怕自己的话会伤害到小孟凡呢?但她还是要把内心的独白直言不讳地讲出来。
  “我说,我又哪里胡说八道了,我可坚决受不了这种生活,实在是太……”
  “我知道你会受不了。其实不止是你,换做是我,我也会受不了。”赵小天不待她措辞于对此地景致的描绘,一如既往平淡地说。
  “既然连你也受不了,你又为什么要说我?”
  “那是因为我们现在的生活与这里天霄地壤。倘若我们打从降生伊始就被这里的人抚养,你告诉我,你之所谓受不了,是否将变成无知地适应?”
  陈曦微突然不说话了,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同时又是文学研究者,她能听懂何为“无知地适应”。既然不能看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如井底之蛙一般久居此地的孩子是否会觉得在这里生活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呢?陈曦微当然知道这个答案,只是她不想、不敢、不愿、不甘于承认罢了。
  “你们聊什么呢?”小孟凡好奇地问,因为他们讲的话他根本就听不明白。
  “没什么。”陈曦微含糊地回答。并且也稍微用力握了握赵小天的手,示意他什么都不要说,莫再伤害小孟凡了。
  赵小天当然明白,于是向小孟凡询问,“你爷爷现在可是在屋子里?”
  “是啊,他就在屋子里。”顿了一顿,小孟凡又说:“因为他哪儿也去不了啦。”
  听着伴随哭腔的回答,赵小天的内心已极难平静,只是脸上仍如平静的湖面,丝毫没有变化。
  “哪儿也去不了了?为什么?”可陈曦微却不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非要刨根问底。
  “他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小孟凡伤心地说。
  “什么病?”
  “不知道。”
  “不知道?”
  “啊,不知道。”
  “为什么不去医院检查呢?”
  “我也想带爷爷去,但爷爷死活不去。”
  “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家一分钱也没有啦。”说到这里,小孟凡突然泪如泉涌,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他天愁地惨的模样,陈曦微心乱如麻,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实物上的极度匮乏,是任何安抚、宽解都无能为力、无济于事的。
  陈曦微知道,所以她只能暂且松开赵小天,来到小孟凡身边,不停地轻拍小孟凡的脊背,只希望于他不要伤心过度。
  至于陈曦微自己,眼眶也已湿润,但她却坚强地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哭出来,尤其不可以在小孟凡面前哭出来,她需要这么一份看似脆弱的坚强给予小孟凡以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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