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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楔子

作品名称:银雪蝶花      作者:老翁      发布时间:2016-07-31 17:52:01      字数:4546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飘落了三日,将这座城市妆扮成纯净的银白色,雪城之名真的变成了名副其实的雪城。
  或许这场大雪勾起冯亚桃几年的心愿;前往那个神秘的雪域林海去探险。她手中紧握刚拿到的一张二十万的抚恤金支票,匆匆穿过人头涌动的街市,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雪城北山的公墓,去找为车祸故去的父亲过七期祭日的男友。
  是这场大雪的缘故,还是她手中二十万的支票?反正她的心意已决,必须和男友一起去探险,彻底满足一次,自己对那片神奇雪域向往的好奇心。
  出租车犹如蜗牛似的,慢慢腾腾爬行在厚厚积雪的蜿蜒山路上,白茫茫的原野和银龙飞舞的山峰,透过车窗在冯亚桃的眸子中缓慢地移动。
  她斜身靠在副驾驶的座背上,眼睛里呈现出任性与理智交织在一起的灰暗的目光,注视着如同坠落一张白色沙幔般迷蒙的天空。
  突然,冯亚桃的内心涌动出一种揪痛,在这种万箭穿心的揪痛的同时,又有一种隐隐的兴奋在心里骚动着,终归,她在男友吕鍮的面前,是一位不可撼动的主宰者。
  她喜欢看到吕鍮那双眼睛,在不情愿时忧郁迷茫的目光,他带有忧伤的眼神能刺激她的占有欲,更能使她在瞬间享受拥有女皇般傲慢的感受。那种感受会将自己带入一个梦境,一个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梦境。因为,她是一位常常渴望走进曼妙的梦境,走进落地的双脚不被真实所刺伤的童话世界里的姑娘。
  三年前,那次与驴友们攀登雪山时,她发现一双忧郁深邃的目光,目光中好像带有缠绵而锋利的丘比特利剑似的,使她无法抗拒,心甘情愿让利刃刺穿她的胸膛。当那只利剑穿进心扉时,又感觉到像一片雪花恬静地沉落在她的心底,不由的与那双忧郁的目光贴得很紧。
  如果是一位狩猎者,当猎物落入自己所设置的陷阱中,慢慢看着猎物在绝望中死去,或许,是一种愉悦的享受。
  然而,冯亚桃不是狩猎者,却在心里骚动着狩猎者的心境,尤其对爱情更是如此。只是,她不希望爱情的猎物沦陷在自己的陷阱中死去,又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就像她无法摆脱真实与虚幻相互充斥的现状一样,一团乱麻缠绕着她这颗纠结的心似的。
  那双忧郁深邃的目光,在三年的沦陷当中发生着变化,发生着无法用言语表述的变化,隐隐约约带点痛的沉默而惆怅的变化。她开始担心,这种因惆怅所演变的沉默,在集聚着可怕的能量,在某个时间段的某一个点爆发的可怕能量。
  她不相信为爱情去改变自我的行为是真爱,也不想去改变自己。即使,自己的爱情因自己的不改变而陷入危机,她依然坚定的保持自我的个性。
  “爱情……自我……改变……”冯亚桃闭目靠在座椅背上,沉沉的心绪迸发出一串串的疑虑。
  “大姐,照我说,爱情就是甜蜜的毒药,明知有毒却都渴望品尝这味毒药,我看就是人活的贱,在自己糟蹋自己不是。”出租车司机咧嘴一笑,斜瞄冯亚桃一眼,亮出自己的观点。
  “兄弟,用男友父亲付出生命代价的抚恤金,去实现自己的探险梦,你认为……”
  “疯子,天地间难遇的疯子。”
  “现在有几个不疯?”
  “是啊!大姐说的没错,当今已经出现零伤亡的侵略战争,人类不疯才怪呢!不过,屌丝还要过屌丝的日子,板砖总不能往自己头上抡吧?”
  “也许是自我的体现呀?”
  “活着就要在人前头做人,除非在真空里。”
  “爱情就在真空中生存。”
  “大姐,老婆孩子热炕头比爱情更有味道。”
  “灵魂呢?”
  “到阎王殿之后再去寻觅不迟。”
  “世故。”
  出租车司机又咧嘴又眨眼睛,而后露出似笑非哭的脸部抽搐的表情,嗤着发红的酒糟鼻子说:“去世的不世故,用他人生命获得的钱去实现自我,不是世故,是无耻。”
  冯亚桃无语了。但是,她心灵深处以我为中心的固执,无法接受司机的讥讽。表皮的光鲜,瓤子里满是发霉的陈旧感,不就是如今大部分人特别喜欢显摆的矜持吗?假模假样地活着累不累!冯亚桃强制的采取一种自欺欺人的潇洒,左右着心底的纠结,矛与盾对持所产生的痛楚完全淹没了虚拟的潇洒。她再次撑开眼帘,望着车窗外飘落的雪花……
  一团团的雪,是一种能够令人产生多种情绪的东西……当窗外像柳絮、像芦花般的雪花,随着出租车缓慢地移动而移动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的时候。
  当大地被雪花装饰得像铺上白色的地毯一样的时候,透过车窗望望它们,会有许许多多的感觉:它们使她心情愉快,即使是遇上了不痛快的事情,也会感觉到心情很通畅。
  她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冯亚桃的男友吕鍮,顶着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为自己唯一的亲人,拾荒时出现意外车祸,安葬在北山公墓的父亲过七期祭日。他默默地跪在父亲的墓前,耳边不停地回荡着父亲临终的叮嘱:一定要尽早和冯亚桃结婚生子,把吕家独创几代的金腿银爪功传承下去。否则,为父死不瞑目。他在心里无数次地默念着:结婚,生子,传承,传承……
  自打吕鍮记事以来,他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只有拾荒的父亲和他父子俩相依为命。每天父亲除了拾荒就是教他习武,渐渐他喜爱上习武练功那种感觉,那种彰显男子汉荡气回肠的感觉。虽然,父亲严格要求他遵守祖训:不显露,不逞强,不以武功争雄争霸,旨在健体强身。
  然而,小时候他没少惹事儿,经常把比自己大的同学打得鼻青脸肿。为此,他也没少挨父亲的藤条,直到他考上地质学院,才不再让父亲为他一身的好武功惹事而操心。
  他终于熬到自己大学毕业,有了一份在野外勘探的稳定工作和收入,本想不让父亲再做辛苦的拾荒营生,在家里享几天清福。倔强的父亲不但不听他的劝阻,反而变本加厉地干的更欢了。拾荒的营生对父亲来说犹如瘾君子,不单单是上瘾,仿佛成了他一生中的一种念想,一种精神上不可缺少的支柱似的。
  此刻,吕鍮跪在父亲冰冷的墓碑前,暗暗埋怨父亲的倔强,使之父子阴阳相隔,起码让儿子尽孝心的机会也随着父亲的固执而失去。
  冯亚桃踏雪的脚步发出“嘎吱嘎吱”声响来到吕鍮的身后,他竟然毫无察觉。
  “哎!别假模假样得玩儿矜持了,人死如灯灭,还是多想想活着的人该怎么活着不是。”冯亚桃双手按住吕鍮的肩膀,瞟一眼吕鍮父亲的墓碑,又使劲儿晃动几下吕鍮肩膀说:“今天我领到了二十万的抚恤金,我想我们应该借你休假期间去雪域林海探险,实现我这几年一直的梦想。”
  吕鍮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女友打断,扭动几下双肩将头埋在胸前:“钱呢?”
  冯亚桃又使劲儿摇晃几下他的肩头,而后把他头上的狗皮帽子摘下来,用力抖落抖落帽子上的雪,一只手抓了抓他蓬乱的头发,将她略微上翘的鼻孔向上拱了拱:“驴头,你傻呀!二十万还不够吗?”
  吕鍮扭过头向冯亚桃狠狠瞪一眼,从鼻孔中哼出两个字:“混蛋!”
  “混蛋怎滴?只要能圆了我的梦,做一辈子混蛋我也认。我可告诉你,当初和你上床时你是承诺过的,三年之内你陪我实现我这个梦想,你小子想玩儿失信吗?”
  吕鍮用食指和中指顶在眉宇之间,沉默片刻,对着父亲的墓碑重重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用凝重的目光对冯亚桃说:“好吧!是该结账了,你也给我父亲嗑个头吧!”
  “凭啥?”
  吕鍮瞪起发红的眼睛,抓住冯亚桃的头发,用脚踹到她的后腿弯儿把她踹倒在雪地上,将她的头按在雪地上愤愤地说:“没有凭啥,我就想这么做。”
  在一起三年的时间里,冯亚桃第一次领教吕鍮愤怒的像一头不可一世的雄狮,强行征服着三年来做他女王的自己。这种强悍的暴力行为不但没有惹怒她,反而有了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屈服快感,这样的快感源于强势女性内在固有的脆弱和柔情的一面。
  冯亚桃随着吕鍮手的意愿,重重给他父亲的墓碑磕头了三个头,而后又把头伏在雪地上说:“大叔,这三个头是我心甘情愿磕的,望您老人家恕罪,我实在想实现自己的一个梦。我想,您老在天之灵也会帮我的。”
  吕鍮还能说什么?即使他想说也无从找到想说的话语,只有无奈和沉默,做为他心声的回答了。
  几天忙碌下来,冯亚桃极其兴致地购买了最好的野外探险的装备和食品,唯独吕鍮对她的态度叫她有些伤怀。他原本在床上具有极强的占有欲,这几天却碰也没碰她一下,无论她施展出怎样勾魂摄魄的抚媚,他那双忧郁深邃的目光,不再锁定她的身上,仿佛骤然之间强力磁场失去了引力似的。
  雪停了几日,在他们临出发的那天晚上又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
  冯亚桃褪去所有的衣服钻进被窝,心想:明天开始在野外宿营,天寒地冻的雪域林海不会有这样舒适的条件。如果,人生最可怕的如果,我和他回不来了,今晚就是与他享受肉体和精神最后的晚餐,他不会无动于衷吧?
  她探起头向沙发上望去,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他靠在沙发上竟然睡着了。还需要顾及什么?她窜到沙发前抓住他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吼叫:“你还是个爷们儿吗?”
  吕鍮硬生生把她的手掰开:“已经结账了,你还想干什么?”
  “你说呢?”冯亚桃从他的目光中发现从未有的坚定,那种坚定已经掩埋了勾人的忧郁,她像霜打的茄子似的顿时蔫了,有气无力地嘟囔着。
  吕鍮的神色忽然平静如湖面,搀扶着冯亚桃来到床边,给她盖好被子说:“有欲则有为,无欲则无为。你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明媚的太阳在等你,在等着不喜欢它的你。”
  “别和我玩儿深沉,说白了,主动送上门的东西不值钱,包括太阳。”
  “我希望每天都能拥有不值钱的太阳,而不是值钱的你。”
  “你……”
  ……
  松林苍翠的立在白皑皑的雪地里,随着凛冽的西北风,摇晃着身子,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像是有意在蔑视冬天和吕鍮似的。
  他和冯亚桃经历两天两夜,慢慢腾腾的大客车的爬行,走进了各种车里无法驶入的雪域林海。吕鍮此刻的心情就如眼前的雪景一样,满带着嘲讽的意味。他望着漫无边际的雪地和森林,完全没有了以前想象中的壮丽,自己就像一个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物体,被无边无际的雪域林海吞噬掉了似的。
  或许,是心情决定了景色的优与劣,他无法从雄伟壮丽的原始森林中找到一丝的快乐,一门心思希望尽快和冯亚桃结账,去尽情享受明天那轮不值钱的明媚太阳。
  雪没完没了地下着,团团白雾笼罩在森林挺拔的松树枝头上。
  他和冯亚桃漫无目的在林子里转了三天,突然发现指南针失灵了,指针不停地乱转。从事野外勘探的吕鍮骤然惊出一身冷汗,遇到强磁场的干扰而迷失方向,等于自己把生命交给了这片森林。
  几天没和冯亚桃说一句话的吕鍮,此刻他开口了:“疯丫头,你后悔吗?”
  “不后悔,探险本来就是拿生命做赌注,怎滴,你怕啦?”
  “是不甘心。”
  “驴头,这里有野猪留下的痕迹,凭你我一身的本事不愁找不到吃的,有雪有食物就能生存,有啥不甘心?”
  冯亚桃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粗火腿肠和一个面包递给他,几天密布在脸上的乌云顿时散去。这几天真的把她憋坏了,好汉架不住三不理,更别说几天不理她的滋味儿。
  冯亚桃的心情云开雾散之时,她惊喜地发现前面不远处的雪地上,有一只很大的银光闪烁的白蝴蝶。
  冰天雪地的季节怎会有蝴蝶出现?莫非那只闪烁银光的蝴蝶,就是传说中的银雪蝶花?
  我靠,我疯丫头竟能遇到传说中的神物,成为这片雪域人人敬仰的银雪神女。哈哈……冯亚桃一边大笑,一边奔过去摘取那个传说中的灵物。
  意外总在惊喜之后,当她即将够到银雪蝶花的霎那间,脚下像踩空了似的,身体急剧向下坠落,她急忙喊道:“救我,救……”
  冯亚桃的脑袋已被银白的积雪淹没,只露一只鲜红的手帕在空中舞动着。
  吕鍮奋不顾身扑上去,抓住红手帕大喊道:“别怕,有……”
  一双雪地鞋在空中剪动几下,而后,消失在洁白的积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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