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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庄》第三章(九、十)

作品名称:臭庄      作者:中国陶瓷      发布时间:2016-07-30 07:30:27      字数:6229

  九
  柳天生也是一个忘性比较大的人,一夜酒醒,再加上豆腐挑子一上肩,他就会忘记昨儿晚上的事,心里只剩下豆腐,嘴里也只剩下豆腐。他挑着豆腐挑子,一路往西,走过青石板正街,就来到街西边。到了街西边,柳天生还不吆喝,他会从长着两棵银杏树的巷口往西,一径儿挑到七姑奶门口,把给七姑奶的豆腐或豆筋放进七姑奶的厨房里,有话跟七姑奶说完话,没事也得跟七姑奶打过招呼,才开始吆喝卖豆腐。
  七姑奶姓柳,叫柳护蝉,跟三爷是同辈。在碾子庄,不是所有人都叫她七姑奶,在柳家,她是护字辈的七姑娘,是天字辈的七姑姑,是地字辈的七姑奶,是地字下一辈人,即绍字辈的七姑太。在石家,她是邦字辈的九嫂,是成字辈,也就是九叔这一辈人的九娘,是业字辈人的九奶奶,是业字辈下一辈人,即光字辈的九老太。外姓人都跟着柳家人叫,该叫七姑娘的叫七姑娘,该叫七姑姑的叫七姑姑,该叫七姑奶的叫七姑奶。不过,在碾子庄,喊她七姑娘、九嫂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而喊她七姑奶、九奶奶的人开始越来越多,甚至已经有人称呼她七姑太、九老太。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时光总是像灌河水一样,曲曲折折、悠悠然然地流向淮河,流向大海。随着时光的流逝,年龄、辈分自然而然地在增长。但不管年龄有多大,也不管人们怎么叫她,整个碾子庄的人对七姑奶都很敬畏,却是无法抹煞的事实。就连三爷这样骡骡虎虎的人,遇到重大的事情,自己一时难以决断的时候,或者想决断想拍板之前,总要不时地挥动水烟袋,沉默、权衡很久,最后还是咬咬牙,派人先跟七姑娘打个招呼,或者干脆请七姑娘做个决断。从七姑娘那儿转回来的人,如果微笑着,说七姑娘让三爷自己拿把子,三爷就会站起来,舒展开眉头,在屋地上走来走去,捋着胡子,嘴上表示,七姑娘这不是让他作难么,其实,那一刻,三爷心里舒坦得很。如果转回来的人讪笑着告诉三爷,说七姑娘认为不行,让三哥再想办法。三爷就会很为难,拄着拐杖,站直腰,皱紧眉头,仰起脸,胡子撅撅地颤动着,一遍一遍叹气,一遍一遍地认为,这个七姑娘啊,总是一句话让人头大,也不给个具体办法,唉,操死心操心死呀,现在这世道,没人想操心喽!
  按说,三爷活到这个年龄,应该什么事都能够想得通通透透的,虽然孔老二被批判得体无完肤,遗臭万年,但他的有些话还是很有意思的。比如他说啥子三十岁的人成家立业,四十岁的人不再糊涂,五十岁的人会知道自己的命运,六十岁的人听个啥话都舒服,七十岁以上的人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三爷有时候偶尔冒出一句,说自己啥都已看透,自己就像那个孔丘说得那样,随心所欲,啥叫随心所欲,就是自己想啥子就要啥子,自由自在嘛!但是,三爷却始终没有想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这个七姑娘,她凭啥子老是抢去自己的风头。很多时候,人们先找他说事儿,曲里拐弯地,等他把事情事理给人家绕明白后,常常,那些人又总是相互看看,表示去找七姑奶再给剖分剖分。于是,向他三爷表示感谢后,便叽叽喳喳相跟着去找七姑奶去。那意思非常明显,你三爷虽然说得情是情理是理的,但你说的情理算不算个情理,还得经由七姑奶断定之后,才能确定算不算得上个情理。每到这时,三爷的脸总是会发烧,三爷的心里总是会发狠,三爷还想像小娃娃的时候,用指关节在这个七姑娘头上狠狠地凿几下丁丁凿,或者,抖抖自己三哥的威风,找个由头,把这个七姑娘劈头盖脸地熊一顿,熊得她哭鼻子抹眼泪。可是,三爷也只能想想算事,三爷现在既不敢凿她七姑娘,也不敢熊她七姑娘喽。七姑娘再也不是十四五岁、十五六岁那时的七姑娘,那时候,倔得十八头骡子都拉不回头的七姑娘,常犯倔,常犯错,自己是她十三哥,自然是可以熊得也可以打得的。可是,现在不行,现在的七姑娘依然倔,但人家倔得合情,倔得在理,常常倔得让自己脸红心跳耳朵发烧。不知道咋回事,七姑娘现在在碾子庄,时常不说话,但一说话总是很管用,她说的话,就像一块石头扔进深水里,总会发出咕咚一声响。七姑娘,她现在就等于是碾子庄的情理,面对这情理,三爷时不时地也会畏缩。
  三爷想不通,七姑娘她咋会成为碾子庄的情和理,虽然说,她是自己的本家姑娘,但现在跟那些婆娘没啥两样,从一个俏俏丽丽的姑娘家变成为容颜衰老的老太婆,红红白白的肤色浮现出灰黄,老人斑并不比他三爷少,原来风风火火的腿脚现在也已经不利索,跑不多久就会气喘吁吁。洁白的门牙也不再硬实,开始怕酸怕冷风,头发也已花白,灰扑扑的,好像是落满岁月的风尘。要说和一般老太婆不一样的,也是这头发,别的妇女,一上五十岁,都要盘起头发,在脑后绾个纂,而六十岁的七姑娘却仍剪着个二道毛子,还别说,这二道毛子真有点用,减少些老相,让七姑娘看上去比六十岁的人显得要小许多。当然,七姑娘显小,还因为他绝不穿妇女们长穿的大襟褂子,一年到头总是穿身干部服,有时候还能翻出件把两件列宁装穿穿,而且多数是四个兜的,很有点青年的样子。此外,七姑娘还喜欢唱歌,说唱不准确,应该是哼,最喜欢哼的歌曲就是那首《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他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他不怕风吹雨打,他不怕天寒地冻,他不摇也不动,永远挺立在山巅。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他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他不怕风吹雨打,他不怕天寒地冻,他不摇也不动,永远挺立在山巅。他不摇也不动,永远挺立在山巅。在山巅。
  七姑娘经常哼这首歌,干活时哼,种菜时哼,做饭时哼,洗衣裳的时候仍哼,有时候,大家伙儿听得高兴,就提议她放开嗓音为大伙儿好好唱一个。七姑娘不推不怯不扭捏,站到石磙或碾子上便放开嗓子唱起来,有时候也教大家伙唱,一边教唱一边还打着拍子。一些不在场的人,像有灵魂感应似的,一个个飞快地往唱歌的地方跑,特别是那些半截头孩子们,一边跑着,一边高兴地叫嚷着去唱歌。
  这一点,又是三爷想不通的地方。为什么七姑娘一唱歌,就跟施下魔法似的,把人都吸引得团团围着她转?个个跟着她唱?自己也会唱歌么,什么《十八摸》,什么《牛郎织女》,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什么哥哥洗澡下灌河,妹在河边放白鹅。白鹅渴了想喝水,妹妹撵鹅也下河等等等等,自己会的还不少呢,可等自己一唱开,除去一些后生愣头青跟着起哄外,真没几个跟着和的。是歌老了,还是三爷俺老了?三爷常常这样想,想着想着就有些气不顺,就会拿起文明杖敲敲这打打那,或者就狠狠地咕噜自己的水烟袋,那烟有时候丝丝缕缕的往上升,有时候却一股一股、一疙瘩一疙瘩地往外冒。三爷两腮鼓着,眼睛尽量睁大,有点吹胡子瞪眼的味道。三爷捣着文明杖,吸着水烟,吹着胡子瞪着眼,却是越捣越不自在,越吸越不舒服,越吹越有气。这气不冲着别人,就冲着七姑娘。因为他不知道为啥子,七姑娘老和自己犯呛,自己让往东,七姑娘总是让往西,自己让打狗,七姑娘总是让撵鸡,而且最近几年越发犯呛得厉害,似乎只要自己一张嘴,七姑娘就能听了去,她马上就会站出来阻拦自己,说叨自己,完全不给自己留一点情面。哪怕是半扁指的情面也好哇,可不,七姑娘她一点也不给你留,她甚至不再喊他三哥,而是直通通地喊他老贫协:
  “你个老贫协,听听你那话里,一点人味儿都没有,你说啥呀你,你闭嘴吧!”
  三爷极不舒服地想,哼,你有人味儿!你当俺不知道,你在那些个年头,不知道杀过多少人,那时候,你咋不讲人味儿呢?你个七姑娘,你个反动派!
  十
  七姑娘现在变成为七姑奶,不仅仅是因为七姑娘上了年纪,还因为喊她七姑奶的晚辈人越来越多。有时候,不是时光催人老哇,而是一辈一辈的人把人喊老了,你想想,从一个姑娘变成为一个姑奶奶,你还能不老么?你还会不老么?
  七姑奶住的地儿好。丈夫家的老宅子,特殊,宽展。说特殊,是因为这处宅子的门向跟整个碾子庄东西二庄的门向都不一样。前面说过,以青石板街为界,东边的门一律西向,西边的除了七姑奶的门向之外,其他的门一律东向。七姑奶家的门朝南,而且房后身还不瓤。七姑奶丈夫家原先也是个财主,大概是爷爷的爷爷那一辈,不知怎么一回事,发了财,至于怎么发的财,到现在已经很有些说不清,反正是越传越玄乎,带有点神襄仙助的味道。传说那一年冬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鸟儿到处都找不到吃的。一天清晨,七姑奶奶丈夫的爷爷的爷爷打开大门,看见门口倒着一对要饭的母女,忙让人抬进后房,把那母女两个暖和过来,并给母女两个吃了顿饱饭。那母女两个缓过气,起身拜谢过爷爷的爷爷,便往门口走。爷爷的爷爷看看母女俩单薄的身影,又看看纷纷扬扬的大雪,突然升起怜悯之心,轻叹一口气,留住那母女俩。爷爷的爷爷跟那位母亲叫大妹子,他说这大雪天的,娘儿俩上哪儿去是个活路。他说如果她们娘俩要信得过自己,就别走,自己家里锅边多溜一瓢水,也够她娘儿两个吃的。大家都喝稀些,等过去这个冬天,再让她娘而俩去找活路!就这样,那母女俩留下来,在石家度过寒冷的冬天。春暖花开的时候,爷爷的爷爷给那母女俩备一些粮食,把她们送回家。据说,就在母女俩走的那天晚上,爷爷的爷爷做下一个梦,梦见百十个小黄人和百十个小白人围着自己,牵衣挽手揪胡子,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爷爷的爷爷怎么跑怎么躲也摆不脱,后来,他索性不再跑不再躲,坐下来仍由他们胡闹。等他们闹够,安静下来,爷爷的爷爷才问他们从哪里来。一个小黄人牵着爷爷的爷爷的手,告诉他,他们来自门前石凳子下面,快被石凳子给压死,也快被泥土给闷死,求求爷爷明儿个一早把石凳子挪开,把泥土刨开,让这些兄弟们见见青天透透气。爷爷的爷爷点头答应下来。第二天早上,爷爷的爷爷让人挪开石凳子,刨开泥土,看见两个坛子。起出坛子打开一看,让人半天合不拢嘴,原来,一坛子里面装的是金条,一坛子里面装的是银锭!
  爷爷的爷爷就这样发起来,成为碾子庄第一富户。他用那些小白人在碾子庄最西边盖起这处宅子。宅子北边,先从山里买来石料围出基墙,中间再用白灰拌土夯结实,然后才在上面门朝南盖起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成为灌河南北最抢眼的大宅子,也成为碾子庄唯一的特殊。可以这么说,解放之前,整个碾子庄,包括柳石两家,没有哪一家富裕户的宅院超过这座大宅子,三爷的小爷柳基汉的宅子也比不上,虽然那时候柳基汉院子里还打有土楼。但这座宅院直到这时还是碾子庄的标志性建筑,而且已成为碾子庄的象征性建筑,在贫困中过着穷日子的人们,常常很向往地说到发财致富,别人一听,总会对那人嗤之以鼻,道:
  “别做梦了吧,你想你做下啥好事没?石仁魁能刨着小黄人小白人,那是人家的修行!”
  石仁魁就是七姑奶丈夫爷爷的爷爷。解放之后,大宅子虽然分给了别人。但没分完,二进、三进分给当时的穷人,一进那一排房子仍留给七姑奶的公公婆婆住。按说,七姑奶的公婆在碾子庄也是个财大气粗的人。可不知道咋回事,抗日战争后,公婆竟然把土地、财产慢慢地分散给穷人。等到古辕解放的时候,他们家早已成为地无一垄、室无余财的穷人,虽然评成分的时候,还是给他们评上个中农,但因为他们早已没有什么民愤,只是陪斗过几次而已,并没有被单独批斗过,更没有挨过打。当然,有人说,俩公婆没有被定成地主、富农,是政府看了七姑奶的面子,毕竟七姑奶在党,是政府的人。三爷就常常这么说。也有人说,没定为地主、富农,是共产党讲情面,照顾抗日英雄的父母,毕竟他们的儿子死在日本鬼子的枪口之下。但这些说法只是个说法,因为当时,七姑奶远在武汉工作,也没人提到什么抗日英雄。后来就又有一种传奇,认为俩公婆长有后眼,能看清世道的变化,认准共产党以后要坐天下,于是,提前散尽家财,博得了善意,赢得了民心,说到底,还是他们一家那一脉相承的宽厚仁善解救了他们。但不管咋说,石家大宅的一进房子留下给石家,七姑奶从外地回来的时候还算有个家,她现在就住在这一进房子里。
  房子门前有一块场地,面积不小,原来是大宅的前院。解放之后,俩公婆行善,让盖房子困难的人家把院墙的砖头拆去砌墙,后来就再没有院子。没有院子后,地点显得更宽敞些。于是,公公就一年一年地往上面栽树,什么椿树啊,刺槐呀,什么松树啊,水杉哪,什么桃树啊,梨树啊,载得没章法,但都长得很茂盛,很浓密,夏天阴匝匝地留下一地阴凉,比别处总要凉快些。因此,碾子庄的人都喜欢到到这儿来乘凉。孩子们一年到头爱来这地儿玩,藏猫猫,杀羊羔,一边玩着,一边唱着儿歌:
  小板凳摞摞,里面坐个大哥;大哥出来买菜,里面坐个奶奶;奶奶出来烧香,里面坐个姑娘;姑娘出来梳头,里面坐个毛猴;毛猴出来蹦蹦,里面坐个豆虫;豆虫出来爬爬,里面坐个娃娃;娃娃要吃面疙瘩,面疙瘩有水,要吃牛腿,牛腿有毛,要吃樱桃,樱桃有胡子,要吃牛犊子,牛犊子耍蹶子,耍到天边子,天边子打雷,打死老陈,老陈推车子,推到河里,摸个癞蛤蟆。癞蛤蟆没得心,想要点灯。点灯没油,愁死你这个白胡子老头。
  七姑奶常常满脸微笑地看着孩子们玩,有时兴致上来,她也会和孩子们一起杀羊羔,或者给孩子指导指导如何表演杨子荣上山打虎。孩子们一玩累,歇下来的时候,七姑奶奶又总是拿出自家可吃的东西,比如菜园里结的嫩黄瓜、小香瓜,晒得甘甜的红芋干子,或者炒得香香的瓜子、花生。得到这些嘴头食,孩子玩起来更带劲,也更喜欢在这地儿玩。有时候,三爷拄着拐杖橐橐地橐过来,老哥老妹叙叙客套话,三爷总会问七姑奶,见天晚上孩子在这儿嗷嗷叫,她烦不烦。七姑奶看看三爷,指指天,告诉三爷,他妹夫石邦骏在天上看着呢,他,喜欢孩子,自己也喜欢孩子。三爷抬头看看天,摇摇头,批评妹妹,说七姑娘,三哥知道你心里那个憋屈,但再憋屈咱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哪,你不能这么迷信这么没觉悟。他说他知道,革人命的人那可都是唯物的,不能是唯心的,一唯心那就要坏事,就要变质。七姑奶对三爷笑笑,摇摇头,她说变质就变质吧,人迟早都是要变质的,从肉体凡胎变成一堆黄土,何必在乎呢。她指指自己的胸口,说只要这颗心不变,永远是红的,是善的,人就永远是个人!三爷问她见过谁的心是黑的,都没有,可有人却成为坏分子。七姑奶笑着,问三爷他是不是在说她呀。三爷马上便把文明杖在地上连橐几下,啊咔一口痰,转身就走,边走边嘟囔,哎呀,这个七姑娘啊,咋就跟自己不一条心呢?
  场地儿南边,有一口长长的池塘,真长,从七姑奶家门口一直通到碾子庄大队部的后面,南头又和一条水渠连着。塘的北端,也就是七姑奶门前,很宽,差不多六七百米的样子,往南慢慢变窄,从空中看,像一颗水晶坠,乡下人把它看成是一滴巨大的往下滴的水滴。最奇妙的是,塘的水面上早晚总会起雾,即使干旱得塘里几乎没有水,该起雾时还起雾,所以这塘就被叫着烟水塘。塘北段,也就是挨着碾子庄这一段,东西北三面堤岸上生长着茂密的柳树、水杉、杨树,枝叶间成为鸟儿们的乐园。七姑奶门前岸边,有三棵大柳树,差不多合抱粗的样子,竟然向水面倾俯着身子,无数的枝条直垂到水面,在水上水下招摇。时常,几个孩子甚至几个大人骑在上面或坐在上面,闪动着,闪动过无数次,也没见它们倒伏。春夏秋三季,塘里会密密地长满莲叶,盛开许多红艳艳的莲花,越往南荷叶荷花越密。除了荷,塘里还有茭瓜,还有菱角,还有鸡头籽,还有鲜活乱蹦的鱼。因为水草很丰盛,塘里的水很清澈,早上一阵一阵的鱼凫头、漂清,看得清清楚楚。夏天,有时候一场大雨,从上面冲下来满塘浑水,但只要雨停,要不了几天,一塘水又会变清。下雨的时候,水一满,从堤坝漫出来,鱼就会跟着水跳上岸。一夜大雨,七姑奶总是让跟自己一块生活的弟弟柳护苇别睡觉,只要鱼跳上来一条就捡一条。第二天,七姑奶会把鱼一条不留地交给队长石成礼,道:
  “成礼,去,给那些缺油少盐的孤寡老人一家送点去,让他们好歹也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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