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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庄》第二章(七、八)

作品名称:臭庄      作者:中国陶瓷      发布时间:2016-07-26 09:18:50      字数:6311

  七
  老十六柳天生已经把水豆腐压上,把干豆腐榨上,正在优哉游哉地收拾磨房。冲冲石磨,洗洗服布(用来过滤豆汁的布),刷刷烧汁的大锅和点卤的瓦缸。收拾好这一切,他站在门口等着豆腐压好榨好。最后的一层霞光越来越收敛,越来越暗淡。一群老鸹嘎嘎地从磨房上飞过去。这时,老十六听到那非常熟悉的橐橐声,他皱几皱眉头,转身掩上门。可三爷的声音已经过来推开那门,十六子,俺来了,来晚喽,留着吧。老十六无奈,只好敞开门,对那一柱黑影说,哎呀,你咋才来呀!俺估摸着,你日头落地前没来,就不会再来,如果留着没来,明儿个发馊后又得喂狗。这时候,三爷已经走到豆腐房门口,眼睛黑洞洞地盯着老十六,十六子,你啥心哪,恁毒呢。你不是记不住,而是不愿记,你恨俺,你当俺不知道,啥喂狗?你噘俺,噘俺是一条老狗。你当俺傻呀,你当俺心里没数呀!三爷挥挥拐棍,但他没有把拐棍挥到老十六的身上。有一次,也是老十六顶嘴,他要打老十六,拐棍刚挥起来,就被老十六一把夺过去扔出去老远。虽然自己三个儿子,狠狠地揎了柳天生一顿,但三爷明白,老十六是不会再服自己的管,如果硬去管,只会让自己下不来台。因此,每次见到柳天生,他嘴上仍然不失爷的威严,但拐棍那是真不敢再去招呼老十六,他曾跟老五书记柳天心诉苦,整个儿柳家大大小小、男男女女没有不听话的,就那个熊货,老十六,他真不像咱柳家的种。书记让他消消气,大人不计小人过嘛,老十六还是柳家的人,不过是个倔种,三爷别跟他一般见识。不想见他,就少去豆腐房。三爷什么人,立即就听出五侄子的话音,马上冲书记嚷,你也不是个东西,我不就好一口豆腐脑嘛,临死临死想掐我的喉咙啊!碾子庄别的人还没有嫌我呢,你倒嫌。书记赶紧投降表白,得,得,三叔,算我没说,算我没说!
  老十六打打躬,嘻笑着告诉三爷,今晚俺是对不起三叔你,不管你咋想,没留就是没留。至于说俺噘你,俺没那意思,你若非要抓屎往自己头上糊,俺也没办法。三爷在昏暗里盯看他半晌,一跺脚,一挥拐杖,从鼻孔里喷出一个粗重的哼字,恼怒道,倒霉,倒霉,咋碰到两个熊货。三爷转身离去。老十六在他身后笑道,你别生气,明天还来呀。三爷头也不回,高声嚷道,不来了不来了,谁来谁是……是是是……哼!三爷往回走,迎面碰上几个年轻人,其中一个高个子问他跟谁生气,告诉他们,去替他出出气。三爷一看,是自己的几个孙子,高个子长得英俊的叫柳地军,满面黑胡茬的叫柳地方,左腮长着两颗大黑瘊子的叫柳地平,长得矮胖黑粗、笨手笨脚的叫柳地元。三爷告诉他们,是十六子。柳地军一听是自己的亲叔,忙换种口气,让三爷别生气,十六叔就那个脾气,谁想吃他一点豆腐就等于要他的命,幸亏是您老,搁我们,闻闻豆腐味,他都得收钱。三爷指指柳地军,训他良心也别到肋巴骨里了,十六子是你亲叔,可没有三爷我,你能在队里教书。现在倒好,胳膊弯还是往你那门里拐,都不是好东西。这话等于一棍子打倒一大片,其他几个孙子也有些不高兴,虽然不敢明着顶撞,但还是吭吭哧哧地认为三爷过于计较,一家人咋能把话说得这么寡。如果是外人欺负您老,你点点眼,就叫他腿断胳膊瘸。三爷听他们这么说,就让他们去教训教训九和尚。几个年轻人问为啥。三爷便气愤地把给九叔提亲的事诉说一遍,三爷最后说:
  “你们说,俺把咱柳家的姑娘、你们的姑姑嫁给他,不是高抬他吗!”
  几个年轻人听后一时没有说话,相互对视一会儿。最先是柳地平发出一声恨,弯腰摸起一块砖头,咬牙切齿地要拍死九和尚。柳地军也挥动起拳头,嚷嚷着要去修理修理那个封建主义残渣余孽。柳地元放开粗大的嗓门要跟着去。只有柳地方很平静,他摸一摸满脸胡茬,面对着三爷,告诉他,为这事今儿个不能去教训九和尚,不然,人家会看咱柳家的笑话,好像咱家门姑姑嫁不出去似的;再则说,你要嫁,人家娶不娶那是人家的权利,人家不娶,咱总不能往上贴吧,如果那样,柳家面子怕要丢光。三爷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他还是主张去吓吓九和尚,一定要把他吓开窍,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也让他答应娶咱柳家姑娘柳天贞。不然,自己那才叫没脸面。柳地军、柳地平、柳地元个个磨拳擦掌,对着三爷头点得活赛鸡啄米。柳地方依然摇着头,他看着柳地军,告诉他,别忘记,兄弟几个是来买干豆腐打平火的。要说,去熟熟九叔皮不是不可以,但要动石家的人,事先不跟七姑奶打招呼,过后,七姑奶不劈开你的骨头,也会劈你的脸。听到柳地方的话,几个人马上表示算了算了,柳地平咕咚把砖头扔出老远,没人跟三爷打招呼,转身都往豆腐房里跑。三爷气得胡子翘得可以挂水桶,他恨恨地噘几个孙子个个是软蛋,听到七姑奶奶都发怂。
  这一切被黑暗里站在门前的老十六柳天生听得个清清楚楚。等柳地军等人跑到豆腐房,他便训斥亲侄子柳地军,说他都已娶妻生子老婆孩子一大家子,还不分好歹,听风就是雨,到处惹是生非。要是好事,他老货自己咋不打人家。人家九和尚没招你惹你,你凭啥去打人家。柳地军嘟哝一句,石家人个个都欠揍。柳天生眼一翻,黑秋着脸问他说啥。柳地军扭过脸去不回答。柳天生一边揭着干豆腐一边告诫侄儿,柳家和石家以前有过节,可那是过去。你柳地军可是石家的姑爷,九和尚孬好也算是你的叔,和尚不亲帽子亲,你跟着那老货跟石家闹啥闹。自己刚才听说,他想把柳天贞嫁给九和尚,你们想想,他这做的叫啥事?柳天贞是自己妹妹,自己也可怜她,可她一个傻女子,到谁家里都是个累赘。再则说,九和尚是啥人,人家一辈子吃斋念佛,连蚂蚁都不肯踩死一个,他现在非要把傻姑娘嫁给他,那是败坏人家的修行,缺德的事呀,你跟着他起啥哄。柳地军认为三爷为柳家姑姑着想,没啥错的,倒是自己的叔叔想事胳膊肘子老朝外拐,不像柳家的人。柳天生一听这话,便上火,他啪地掴侄儿一巴掌,问自己不像柳家的人,那自己的爹是谁。他骂侄儿混账,跟老东西一路货色。柳地军捂着脸,走到门外,冲屋里嚷,你又好了?一口一个老货,一口一个老东西,你这么对三爷,你就不是柳家的人。柳天生转身摸到磨棍就往外撵,我日你妈,反了你啦!柳地方、柳地元忙跑上前抱住十六叔,劝他算了算了。柳地军看自己的叔叔被兄弟们抱住,更来劲,手点着他叔,嚷道,你去日,你去日,俺娘是你亲嫂子。你去日你亲嫂子,去,去,不去你是狗熊。柳天生恼怒得头顶心冒气,但又挣不脱柳地方、柳地元的怀抱,他奋力地把磨棍攒出来,去撞柳地军,没撞着。柳地方生气地要柳地军快走。柳地军往磨棍上狠踢一脚,把自己的脚踢得生疼,又骂出一句狗熊,才瘸着脚离开。
  老十六柳天生没想到没来由地生下两场气。他把豆腐房一切收拾好,带着一肚子闷气回到家。妻子梁少芳炸撒着头发坐在油灯边纳鞋底。他把围布往凳子上一甩,说妻子像个啥样,也不把几根毛梳捋顺。妻子翻他一眼,问他又在跟谁生气,回来找自己的事。说完去厨房给他盛来饭,端来一碗萝卜丝。柳天生问酒呢。妻子又从里屋拧出一皮壶小米酒,放在他面前。柳天生拧开壶盖,咕咚喝下一口,就上一筷子萝卜丝,长出一口气,气死我了。妻子又坐下来纳鞋底,头不抬地劝他,哎,吃吧喝吧,吃好喝好睡觉,生啥气呢,跟谁生气呢,值得吗?柳天生嚼着萝卜丝,口齿不清地表示,自己咽不下这口气,不能等死后给带到阴朝地府里去。妻子仍旧劝他,哎算了算了,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这么大的气。快吃快喝快睡觉,明儿个还要卖豆腐呢。老十六柳天生听到妻子的话,咕咚又喝下一口酒。
  八
  柳天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噘了一句人,竟然惹出一大篇事。
  柳天生一娘同胞兄弟俩,哥哥柳天安,比他大四岁。等柳天生四岁的时候,哥哥柳天安已经开始从事力所能及的生产劳动,比如放牛割牛草、看青撵牲口、搂麦扑子搂稻扑子、拾麦子捡稻子,帮助母亲顶起门头过日子。没有父亲的孩子,日子明显过得艰难些,也比有父亲的孩子早当家。八九岁的时候,柳天安就知道自己肩上担的责任,要为母亲分担些生活的重担和痛苦,要保护母亲不受别人欺负。夏天夜晚,他总是坐在门槛上,说是乘凉,实际上是防止一些鳏夫条子撬门。还要保护弟弟不受别人欺侮,那时候,不管谁动上弟弟一根指头,他都会抓起身边的工具,有锹就抡铁锹,有扁担就抡扁担,有镰刀就挥镰刀,冲上去跟人家拼命。随着年龄的增长,柳天安的脸上再也见不到笑容,他总是冷着脸,不笑也不说话。开始还有人跟他开玩笑,往他身后指指,说你看你家三叔来了。人家嘴里的三叔就是现在的三爷,不过那时候三爷还没有混成个爷呢,三爷那时候还没有翻身得解放,还被人叫着三癞子,还在给人扛长工,一年到头也没个人样。47年秋天,要不是小爷柳基汉提前通知他,让三爷跑掉,三爷可能被拉去当壮丁。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哪颗枪子儿不认人,早给三爷前胸后背得钻出俩窟窿,那三爷就不会再是三爷,还不知道魂儿能不能找对路回到家呢。听过别人的话,柳天安根本不会回头,他愤恨地盯着开玩笑的那个人看,一直看到那个人心里发虚,无聊地走开为止。这个时候,哥哥柳天安已经知道那些谣言,他清楚别人说这话,是在出弟弟的丑,也是在出母亲和自己的丑。他的目光像一把大刀,或者说像一把大锹,有时候要活活劈死人呢。慢慢的,没人再敢跟他开玩笑,因为再没见到他笑过。解放之后,他翻了身,虽然娶了个拖油瓶的寡妇,但毕竟日子过得滋润一些,那一段时间,他曾经觉得天上的太阳都比以前要圆满些,像一张很富态的银盆大白脸,为此他的脸上开始有些笑容。但不久,他发现,同样翻身的三爷威风起来,背着枪时不时地在村里乱串,有时候,夜里也能听到三爷咚咚有力的脚步声。偶尔也能听到三爷哗哗啦啦拉动老套筒枪栓的声音,以及三爷咋咋呼呼、呵呵斥斥的腔调,柳天安的脸上又失去笑容,夜里只要一听到三爷的声音,白里一看到三爷的影子,他总会睁大眼睛看着屋巴,或者觑着眼睛乜斜三爷,心里不住地磨着牙,骡虎啥呢骡虎,说不定哪天再来一场革命,就会没你好果子吃。只是这些话永远搁在他心里,他不会像弟弟那样,把话挂在嘴上,把感情挂在脸上,让人一听一看就知道个阴晴冷暖。他常常私下里训斥弟弟,你是咋的,恁爱说话?话搁肚里能把你憋死?人人都说嘴招祸嘴招祸哩,你非等招上祸不可才舒坦?没成色!有时候,在活场上,弟弟巴巴拉巴巴拉不停地说,说得他很不高兴,便训斥弟弟,闭上你的臭嘴,有事没事就听你放屁。弟弟柳天生被训得脸红脖子粗,硬挣起脖子嚷道,咋地咋地?俺放屁咋地?你不爱听,有人爱听哩,没人爱听,还有天地、还有风雨爱听哩。管天管地,你还管住俺屙屎放屁呀。兄弟俩顶嘴的次数一多,慢慢地在心里就生出膈应,来往就少,有时路上照上面,各自嗯一声算是打声招呼。
  老十六柳天生晚上喝得晕腾腾的,一觉醒来,看到天光已经从窗户外钻进来,赶紧一骨碌翻身起床,边穿衣服边埋怨着女人不喊自己。女人说他比猪睡得还死,外面吵翻天打翻天一庄子人都起来了,他都没醒,喊他弄啥。他问是谁家又吵架,这些人真是不把日子当日子过,见天干饭都吃不饱,还有熊劲吵架。女人就看着他笑道,人家有熊劲吵架,你没熊劲是吧,你熊劲哪去了?老十六就跟女人斗起嘴来,你说哪去了?人家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自己白天磨豆腐,晚上还磨豆腐,白天黑夜不识闲,苦挣苦扒地过日子,想让你个老圈圈舒坦呢,俺哪还有熊劲跟你吵架。女人梁少芳被他那荤荤素素的话撩到兴起得不好意思,假装气恼,把毛巾甩给丈夫,去,洗洗脸吃饭卖豆腐去。自己是条贪吃的猪,还硬去赖人家。
  老十六跟自己女人斗斗嘴,就像磨豆腐往磨眼里添点水,豆子一滋润,磨起来就滑润。他吃过饭,心里舒舒服服、熨熨帖帖地卖豆腐去。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刚离开家,他嫂子程花后脚走进自己的家门。说实在话,对老十六来说,自己可以不把哥哥放在心里,但不能不把嫂子放进心里。直到现在,只要远远见到嫂子的身影,他的心里便会不知不觉产生一种惶恐的感觉,就像水牛嗅到春天气息心灵会自然而然骚动一样。
  老十六柳天生也曾逼问过他的寡妇娘,她是不是真跟十三叔瓜瓜葛葛扯不清。他的寡妇娘听过他的话,怒视他一眼,便眼泪巴叉地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噘自己的丈夫,你个死鬼呀,你死就死吧,死后还让人不安生,哪是留条根哪,留下个灾星哪——,丑死人,没法活呀——!那些嚼舌头的呀——,舌根咋不烂哪,你再嚼舌头呀,生个儿子没屁眼哪,生个闺女当窑姐哪!十六子呀十六子,你爹留下你,撒手不管你,娘十月怀胎生下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吃奶你吃到七八岁,冷后你钻到娘怀里,而今你、而今你呀,你没喂娘一口饭,你没给娘做一件衣,你却会让你娘献丑哇,把你娘往死里逼。老十六听着母亲哭诉,心里像吃下一缸淹酸菜,慢慢酸得不行,跟着娘的哭声吧吧哒哒掉眼泪,有时候,他还会拍着娘的后背,表示自己记住喽,以后再也不问这些事,再也不惹娘生气。可是,老十六柳天生他是个没记性的人,又是一个心里藏事儿就难受的人,只要有委屈,或者多喝点猫尿,就是酒,要么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三爷,要么回家再拷问一回自己的娘。他柳天生又喜好猫尿这一口,就总是没事找事地回家拷问他的娘。娘只要一哭,大嫂程花跟有心灵感应似的,常常回来撞上。开始几次,大嫂还只是说说他柳天生,要他不能这样对娘,不管咋样,娘是他的亲娘,是娘的奶头把他柳天生喂大的,也是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娘一个寡妇,把两个儿子,特别是他柳天生拉扯大不容易。可是后来,大嫂见嘴上说说根本不中用,他柳天生只要喝点猫尿,就会来糟践娘。于是大嫂发下狠,不再去说他,而是趁他不备,从后面扑过来就打。大嫂打他还不是用手,她总是褪下鞋,拿硬梆梆的鞋底往他柳天生的头上招呼,常常打得他柳天生抱头鼠窜。大嫂光着一只脚,撵出院门,狠狠地把手里的鞋朝柳天生砸去,噘道:
  “你个小炮打的,鬼子子,娘你也敢欺负呀,你个畜生!”
  大嫂的鞋常常砸不到柳天生。大嫂就站在院门口,怒喝他,要他把自己的鞋给捡回来。柳天生看看大嫂,歪着头怪怪地站一会儿,乖乖地拾起大嫂的鞋,想送回来,但又怕大嫂再揍自己,就不敢回来,就用力把大嫂的鞋给扔进院子里。虽然那院子只是用些树枝、秫秸、麻秸编出来的篱笆插起来围成的,有时候连生气的羊都管不住,更甭说能管住人。但有比没有强得多,有了它,就会有一个场,气场,标志着这块地儿是某某的。现在,那两间茅草屋前被圈起来的地儿,就标志着是他哥柳天安和他嫂子程花夫妻俩的地方,东西放在里面表示是他夫妻俩的东西。三爷那样威风的人,要进他哥这个门,也不能随便从篱笆跨进来,必须踅到院门口,站在门口喊一声,七嫂子,在家里么?柳天生他娘,解放前叫柳奚氏,解放后翻了身,脱离夫姓给起下个名,叫奚文花。刚开始几年,人们觉得新鲜,奚文花长奚文花短,喊得香喷喷的,新鲜劲儿一过,人们依旧喊她老七媳妇,因为柳天生他爹排行老七,是三爷的叔伯七哥。灌河南北,大伯哥一般不跟弟媳妇随便说话,如果随便说句话,就会成为话把子,给人家馏来馏去,开一些气不得恼不得的玩笑。但小叔子可不一样,有道是,小叔小,满屋跑。跑到嫂子床头,摸摸嫂子妈头。妈头就是奶头。所以,跟三爷肩膀一般平的,见到三爷,便会拿捏出三爷的腔调,喊七嫂子,晚上到俺屋里去。同辈的妇女跟柳奚氏开玩笑,总问三爷有没有上她床头。其实,可能嘛事儿也没有,就是一句顺口溜,但让人家馏来馏去,好像小叔子和嫂子就真那个什么了,哎呀!所以,灌河这一代,不到万不得已,小叔子一般也不和嫂子往一块儿凑,万不得已凑一块儿也不说话。万不得已要说话,自己也不说,而是让一个抵实人给传话。没有抵实人给传话,那就装出周吴郑王的样子,严肃地说,说完虎着脸就走。可是,三爷却不是这样,三爷总喜欢踅到柳天安家门口,大声地喊,七嫂子!
  柳天生呢,听到大嫂吆喝自己,就转身悻悻地看看大嫂,弯腰拾起鞋子,嗖地一声,把他大嫂的鞋用力给扔进院子里,并有些愤慨地叫道:给你,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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