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消沉

　　2消沉
　　梅萍毕业离校之后，没有在省城找工作，一个人悄悄回到了家乡合阳市。仿佛从天上被打入地下，她的精神低落到极点。当然，还是有很多人喜欢梅萍，愿意为她的天真造梦。这可能与大人给小孩编造童话故事、或者童话里总有那么多人想要保护公主有着某种奇异的共性。原来的追求者看到了机会，天天给她打电话、写情书，或者委托花店给她送花上门，希望与她重续旧情，但她却毫无兴趣，一概不予回复。为了躲避男人们的追逐，常常一个人躲在家里看书或上网。
　　圣诞节那天，中学的老同学相约在一家卡拉OK厅举行校友会，本来她是不想去的，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老同学。但一想到今天是圣诞节，很多同学已多年未见面，她就去了。高中的同桌宋阳就坐在梅萍身边，一脸笑容。宋阳是全年级公认的“作家”，作文总是拿第一。当时宋阳喜欢梅萍得要命，每天都要给梅萍写字条、写情诗，把梅萍捧成女神、白雪公主，他愿意为梅萍牺牲生命。当初梅萍也曾被感动过，甚至差点爱上他，而现在面对着宋阳心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阳带了个女孩一起来，女孩就坐在他身边。那女孩长的很一般，但似乎很黏人，总把他的胳膊挽得紧紧的。宋阳在中学时除了爱写作，还很爱唱歌，有同学就鼓动他唱一首。
　　宋阳没有推辞，拿过麦克就像歌星一样装模作样说，我给大家演唱一首《忘情水》，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大家都鼓起了掌。
　　接着，他就模仿刘德华唱起来：
　　…………
　　如果你不曾心碎你不会懂得我伤悲
　　当我眼中有泪别问我是为谁
　　就让我忘了这一切
　　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所有真心真意任它雨打风吹
　　付出的爱收不回
　　……
　　唱完以后，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深深看了梅萍一眼，鞠了个躬，显得有点伤感。接着又有几个同学也唱了几首，有同学便提议跳舞。
　　音乐响起，宋阳第一个起身向梅萍伸出手来，邀请她跳舞。梅萍什么话也没说，只微笑着点点头，便跟着宋阳旋入了舞池中央。
　　宋阳说，中学毕业之后我给你写了那么多信，除了第一学期回了我几封信，后来你为什么一封也不回？
　　梅萍说，别提过去了好吗？
　　不过，她与宋阳的往事还是不由自主地在眼前浮现……
　　那年梅萍刚刚升入高中，分座位时，被老师安排到爱搞小动作的祁戈旁边坐。开始，祁戈每天都有搞不完的小恶作剧，给她文具盒里装只蟋蟀，抽屉里塞一团草叶或废纸……可她总是对祁戈的这些伎俩视而不见，默默地清理一下抽屉后就看起书来，让祁戈感到非常无趣。直到有一天下课时他忽然将一个点燃的小鞭炮塞进她抽屉里，她吓得刚刚离开座位，鞭炮就在抽屉里爆炸了。那一刻她吓得哭起来，眼泪扑簌簌地顺着脸庞涌流。
　　老师过来把祁戈狠狠批评了一顿，又看看她的脸说，幸好没炸伤，别怕没事了。
　　梅萍一言不发地将书包收拾好，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回家了。但她能分明感受到背后一直都有一双忐忑不安的眼睛跟着她。第二天，梅萍上学后，老师给她调整了座位，将祁戈调到最后一排的单人位子上，把宋阳调到梅萍身边。换位子时，祁戈显得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想跟她打一下招呼，梅萍却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更没有理他，祁戈有点失落地瞅了她一眼就到新位子上坐下了。宋阳搬到她身边后，对她总是很客气，说话也斯斯文文，像个小绅士一样，不管什么事都处处让她优先，梅萍对他很有好感，两人下课后便时常在一起谈天说地，复习功课。宋阳文科成绩很好，而梅萍也很喜欢语文，两人就有很多共同话题。宋阳常常会在谈话时，突然停下来愣愣地看她。梅萍很崇拜宋阳，觉得他读书很多，作文又好，将来肯定成为大作家。
　　有一天，梅萍打开课桌，突然发现里面有一个小纸袋。她不知道又是谁搞的什么名堂，就疑惑地朝宋阳看看，宋阳却正在专心看书，根本没有反应。梅萍小心地拿出小袋子，发现那里面装着一盒精美的巧克力，里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梅萍，我错了，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欺负你，我还会保护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祁戈。”梅萍心里暗暗发笑，而祁戈则正在忐忑不安地在后面盯着梅萍，等待她的反应。思索了一下后，梅萍将巧克力装回纸袋，连同纸条一起扔还给了祁戈，一句话也没说。祁戈的脸唰地红到耳根，飞快地将纸袋塞进了书包……
　　日子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过去，不知不觉间，梅萍已经出落成一个出色的美女，宋阳看她的眼神里也有了许多不好意思。一天，梅萍在课间休息时出去买零食。她一个人埋头走下教学楼前的台阶时，只见眼前竟有一条四脚蛇在拼命挣扎，原来是祁戈提着它在梅萍面前摇晃。梅萍胆小，竟吓得尖叫起来，转身就跑，没想到祁戈竟将四脚蛇顺手塞到她衣袋里，吓得她脚下一滑，便顺着台阶滚了下去。在一阵惊叫声中，只见宋阳横里冲来，伸手将梅萍衣袋里的四脚蛇掏出来扔掉，抓住祁戈就开始厮打。宋阳哪是祁戈的对手，鼻子被打出了血，脸也被打青了一块。幸好伤不重，宋阳被同学送进了医务室，经过医生处置，第二天就没事了。后来祁戈受到了记过处分。接下来的高考中，祁戈连专科分数线都没有上，宋阳考上了上海某名牌大学的新闻系，而梅萍却考上了省城某大学中文系。
　　临分手之前，宋阳约梅萍单独吃了顿饭。
　　喝酒时，宋阳对梅萍说，有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只是怕影响高考，现在都板上定钉了，我们也马上要分手了，再不说就怕没有机会了。
　　梅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什么，却明知故问道，你想说什么？
　　宋阳猛喝了一口酒说，做我的女朋友吧，我爱你！
　　梅萍虽知道他会说这个，却还是有点惊喜，羞涩地埋下头，过了一会才说道，我早知道你爱我，谢谢你，只是我爸爸不准我过早谈恋爱！
　　宋阳迫不及待道，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梅萍沉吟道，一上大学我们就分开了，两个城市相隔那么远，一年也难见一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宋阳说，我保证不会变心，我会永远爱你的！
　　梅萍笑道，很多恋人分手时都是这么说的，可是结果还是变了。
　　宋阳着急地说，我不会。梅萍说，我们都还年轻，才刚刚考上大学，以后肯定会认识很多新的同学，学习任务也会很紧张，还是看今后的发展吧。
　　宋阳说，不管遇到多少新同学，我这辈子都只爱你一人！
　　梅萍说，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也不会怪你，你是自由的！
　　上大学之后，宋阳几乎每周都要给梅萍发一封信，开始梅萍还是每信必回，后来就是一个月回一次信，再后来就更少，直至不再回信了。宋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坚持给她写信，却全都石沉大海，不再有回声。假期到了，宋阳到她家去找她，却被告知她没有回来。宋阳彻底失望了，他怀疑梅萍有了新欢把自己甩了，从此不再写信给她，渐渐便没有了联系……
　　正想着，宋阳忽然在她耳边轻轻地问，你有男朋友了吗？
　　梅萍顺口说有了，接着就问，那个小痞子祁戈现在怎样了？
　　宋阳说，他高中毕业后在社会上鬼混了一段时间，后来到广东做生意去了，你怎么想起他了？
　　梅萍说，就是顺便问问。
　　宋阳就说，现在正经人只有下苦力，胡作非为的人反而能发财，去年祁戈回来过一趟，风光得很呢！
　　梅萍反问他道，你也有女朋友了吧！
　　宋阳深情地说，我一直在等你。
　　梅萍恍惚中以为自己听错，只是茫然地望着宋阳那两片略为丰厚，唇线分明的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宋阳接着说，你在大学又是校花，后面跟着无数追求者，听说你爱上了一个研究生，早就把我甩了！
　　梅萍说，别说那些了好吗？
　　宋阳说，可我还是那样深深爱着你，你却变心了！
　　梅萍不悦地说道，宋阳，你女朋友就坐在那里，还装什么！
　　宋阳却说，误会了，她是我妹妹。
　　梅萍没有回话，闷头跳完这曲音乐就离开了宋阳。一回到座位，她立即就被其他男同学包围，一支接一支跳下去。
　　韦力的背叛，使她对所有的男人都充满了敌意或怀疑，总觉得男人都是韦力那样的东西。在交际过程中，她学会了在男人中间周旋，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有时候眼睛甚至会送出一连串让男人想入非非的电波，逗得那些心怀鬼胎的男人神魂不安。看着那些男人被逗得傻乎乎的可笑模样儿，她心里就有种满足感。她天天乐此不疲，像一只在花丛中飞来飞去的蝴蝶，她只想在与男人“玩”的过程中收获报复的快感，从未想过要与哪个男人真好。宋阳的出现虽然让她有些动心，但回想起几年来对宋阳的冷落，她又有些愧疚，她不想在刚刚被人抛弃时就投入宋阳的怀抱，她有自己的骄傲，她不愿意被人同情，她要向老同学们证明，凭自己的能力和美貌能混得比谁都好。
　　同学们都四处奔走找工作，她却像没事人一样，天天泡歌厅舞场，在舞场上被男人争来抢去给她带来极大快感。在这里她找到了自尊与骄傲，时刻沉浸在做一个漂亮女人前所未有的优越与满足里。她出色的相貌、大学教育的背景，能歌善舞的才艺，吸引了不少追求者，一出现就会有陌生男人争相向她献殷勤，她时刻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包围着，享受着被男人宠爱的惬意，同时也毫不在意地收下追求者们赠送的金钱和礼物。她明白自己不过是河沟里的一条小鱼，在男人们投下的钓饵面前，不是我戏弄他们，就是被他们钓获，这是一场生存角逐，也是智慧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