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从李浅倩那里回来，夏悠儿还是很害怕辞职这事。她怕风险，她知道，如果家人知道这事，肯定会炸开锅，不让她去干的。理由是：你的同学朋友可靠吗？万一她是骗子，做传销的怎么办？你又没有本钱，天下不可能有掉下来的馅饼。最近老家那边发生几宗关于贪恋钱财一家子被拉进一个传销的黑窝点。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死活，因为那家人的女儿是传销组织里的老大，听说待他们一家子还不错，只是不会让他们出来。还有那女孩把几个邻居女孩和男孩也给招了去，结果女孩回过家一次，家人劝她，求她不要再去。但她像是着迷，真的像被人洗脑那样，后来还是回到传销组织里了。男孩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呆了，说话不清楚，看人看半天眼珠子不会动。人们觉得他们可怜又可悲。如果不贪，如果不是那家子，他们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这事是夏妈最近才说出来的，她担心女儿在外面任人宰割，害怕也会像那个女孩，那个男孩的下场。她赔不起。原来夏妈担心女儿出事，债还不了，尤其是大学三年下来的巨款，还有夏妈也觉得，我们辛辛苦苦把你缴出去，你却变成那样子，你却不能及时把债还好，你真的太让人伤心了，我们哪里找钱去，我们指望你的那些回报，岂不是成为泡影。你说我们缴你那么辛苦，你却来个这样的下场，我们该是何等的伤心和绝望呀。这话，当时夏悠儿都听懵了，怎么回事？怎么我出事了，你们想到的是，我没有给你们还债，你们竟然还是想到钱，而不是我的安全。Mygod.这世道，连家人都把自个人都当成摇钱树，而不是真实意义存在的人了。这真是天理难容呀······好吧，算是我倒霉吧，生在这样一个充满人腥味的村庄，一个如此冰冷的家里。
　　“你可千万不要信那些同学朋友的话呀。鬼知道他们是不是骗你的。你可要好好干着这份工作先。到时候，还清债务再说，再换工作也不迟呀。现在家里急需一笔钱还人，你爸最近因为下雨，没事干，坐在那里，浮躁不定。因为没有钱来。还有你这个月的工资什么时候可以发。要还一些给人家。”
　　电话那边。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二十号发工资，到时候会打多点回去的。嗯，我会听你们的话了。还有，你觉得你们的女儿有那么厉害吗？”夏悠儿有些生气，顿时头脑也不清醒了。
　　“哪里知道你？像你之前所说的，人都会变的嘛。哪里知道你会怎么选择，怎么想呢？是吧？”
　　“嗯，嗯，嗯，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吧，我是不会辞职的。”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夏悠儿已经交辞职信了。准备月底离开公司，跟同学一起做事。夏悠儿做这个决定，家里谁也没有说，她知道，一旦说出去，不仅仅家人会大声吆喝给周围的人听，而且还会特地跑到深圳来，揣她回家，不让她再出来了。曾经村庄里就有这样一个大学生，家里开养鸡场的，毕业出来之后，家人害怕他被人带走做传销去，所以就不让他出去，现在跟着家人一起养鸡。父母说，那样做，既可以为家里“制造”钱，念大学的钱，也可以随时间的推移而还清了。这话从父母口中脱口而出的时候，夏悠儿想都没有想，这又是一个悲剧，多年前，另外一条村，一个穷人家的女孩，考上了重点大学，因为家里没有钱供她，后来给夏悠儿大姑爷的弟弟，也是在深圳，自个开了酒店，开了公司，这个大亨听到这事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犹豫，决定资助她。那时，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有家室的男人，她是二十来岁的女孩。未谙世事。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她甭提多开心了。但她万万没有想到，他想占有她的青春，她也没有想到，四年以后，他提出那个过分的要求，他想娶她回去，帮忙管理酒店什么的。她也没有反抗，或许一开始她就要知道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自始至终是要还回去的。但这样的结果，她措手不及。她或许也没那本事，这样的大亨，她惹不起。最后也只能这样将就别人过着。这个事情当时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也开始质疑读大学的意义了。
　　所以从开始，夏妈都是持反对意见，不想让女儿读大学的，万一读出来没有找到好工作怎么办？万一你一个女孩子读出来就嫁人了，那我们缴你的辛苦钱，岂不是泡汤了。
　　这样的话，听多了，头脑也麻木了。也让夏悠儿一次次的心寒，以至于大学四年过着一直无法从钱的苦海里挣脱出来的日子，每天在愁如何赚钱，如何还钱，如何赚伙食费。
　　那时候夏悠儿想，如果我是摇钱树就好了，我就不用被他们叨叨念，碎碎念了。
　　人呀人，其实就是为了钱而活的吗？二十来岁的夏悠儿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总之，大学四年是一点也不开心的。只为了钱，又因为家人的帮助，她的压力很大，从来没有过的一种生活方式，顿时让她感到生活毫无意义。多少次的落泪，不是因为家人给予自己多少爱，他们其实也很爱自己，但他们的方式却是让人窒息的。整日的说，大学没什么事干，可以多出去做做兼职，赚点零花钱。夏妈也乐在其中，常常在别人面前说起自己的女儿多厉害，大学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
　　夏悠儿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在毕业之后烟消云散。但另一个烦恼刚刚出现，那就是还债。家里刚刚盖了楼房，欠了不少债。又开始另一种无法找到自我的生活，真的好想死呀。怎么会那么多事儿，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这个世界受苦难的了。那会儿，一想到这些为钱而活的人，为钱而不断敲诈你的人。即使他们是你的亲人，如果他们不尊重你，只把你当摇钱树，那感觉真的像被人逼着走向绝路那般的绝望。眼前都是黑暗的，让你无法呼吸。你靠着一点点对生活的希望，然后看到一些励志的鸡汤，然后便告诉自己，真的，人家六十多岁才考驾照，结果给考上了。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有什么学不好的？年纪轻轻不可能连一个老太婆都不如吧。你愿意承认吗？如果你不愿意承认，那就向前走去吧。
　　夏悠儿自己也想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家？为钱。真的，这个世界剩下了钱，没有命，怎么活着？或许这些人就是命贱吧，所以才说出这么一番让人痴狂的话，也才只为钱而活。
　　为钱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谁也不认识谁，但谁不一样的过着。只是有种无法言状的痛苦而已。
　　李浅倩的话，让夏悠儿脑洞大开，她也想了最坏的打算，最多如果是失败的话，那也算一次失败的教训。如果两人有雄心壮志做下去，成功的话。那以后是不是也可以不受钱的限制了。但这事，在没有成功之前，谁也不能告诉，甚至最亲爱的朋友也不行。夏悠儿知道她们会强烈反对自己干这事的。所以还是选择回避吧。家人不过为了钱，好，每个月就给钱他们，把他们的嘴塞住先吧。反正没有亲戚跟自己同一个城市，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每个月按时给他们钱就好了。有钱什么都好办。
　　怎么突然自己变得那么可怕，口口不离钱的。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家人的眼中就它存在似的。或许它的魔力和需要的地方太多了吧。但愿家人不要因它失去生活的乐趣。不然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被逼上绝路的时候，需要自己推自己一把。当生活无法给你正确的答案，那就只能自己去探索。
　　夏悠儿自己也不会想到，在辞职离开公司的时候，老板竟然请自己吃一顿海底捞大餐。那一刻她有点小小的感动。没有想到自己曾经的付出，算是被人看到了。但还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所以有那么一丁点的内疚。
　　但夏悠儿也清醒的知道，如果她长期在这里待下去，很可能就被那个秘书给整死的，秘书的处事态度，足以让人愤恨，但又不可能说出来。因为工资的发放要经她的手，你惹她，她绝不会给你好脸色好看的，很可能这个月的工资锐减，这事很正常。因为她看你不顺眼，像前同事所说的，得罪这样的人，很可能会在背后捅你一刀。真的那会儿，前同事一直活在秘书的高压线下，前同事差点窒息死掉。幸好离开得及时。不然，夏悠儿也为她担心真的被这个死贱人秘书给整死。那段日子，前同事常常跟悠儿说那些负能量的话，虽然夏悠儿不算一个乐观的人，但为人处世却是非常周到的。她不会把自己的负面情绪过多的展现出来。还有她是一个友善的倾听者，所以前同事也喜欢跟她说她的那些故事。别人说话的时候，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打断说话者。这算是给对方一个尊重，也是作为一个倾听者应该拥有的。夏悠儿做到了，她知道这个世界只有自己与自己对话的时候，才可能找到真正的答案，别人给的，或许有一些启示，但需要你去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才可能走得更远。自己也曾经被那个秘书刁难，折磨过。但她最后还是忍受下来了，那会儿，因为自己什么都不懂，连最简单的办公软件也不会用。结果把秘书给的东西搞砸了，结果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怎么回事呀，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做。”
　　“你看看你，连我刚才给你的东西也搞没有了。你再这样给我添乱，我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你了。”
　　······
　　悠儿第一次被人这样骂，眼泪盈眶。害怕自己被炒鱿鱼。这是她历经多份面试失败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可不能这么轻易就被炒鱿鱼。她知道作为一个刚刚步入社会的人来说，有这样的同事存在，你才可能更加的严谨认真去对待工作。人有时候需要被逼才能成长得更快。不然不吃点被人威逼，然后让你做得更好的苦，那你永远可能就只原地踏步。
　　经过一年的磨练，夏悠儿也开始走上正轨，秘书再也挑不出她的毛病了。开始对夏悠儿“好”起来。但悠儿知道跟这样的同事相处久了，会渐渐把他们自己的缺点暴露出来，你也因此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这些人发出来的东西，那些是虚假，那些是真实存在的。或者鉴于两者之间的。用耳听，用眼看。渐渐的你会发现其实人与人相处的模式，是互补的。如果是像同极那样排斥的话，将很难相处下去。
　　月底从公司辞职出来，夏悠儿一脸轻松的样子，一想到以后不用再看到那个恶心秘书之后，心里就乐滋滋的。
　　走得时候，旁边的女同事笑她，“小悠，记得把你的家产全部带齐哦。”
　　“我的家产就只有这个杯子。呵呵呵······”
　　“呵呵呵····”
　　一个无法给你留念的地方，你也不用留下太多遗憾。挥一挥衣袖，悠然而去。
　　雨后的傍晚，湿气浓厚。
　　那条每天走一个小时上班的大道，又开始它一天最繁忙的时刻。夜随脚步的推移渐渐舒展开来。此刻，夏悠儿的心情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自己会不会走错方向了。这条路是否适合她，这个开始，也是她欺骗的开始。负罪感也重重滚来。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万一被骂得狗血淋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