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变故
作品名称:桃之夭夭 作者:染指 发布时间:2016-07-14 04:58:14 字数:3161
初见那天,桃花树下,她一身淡粉衣裙,长及曳地,青丝如瀑,眉目如画。桃灼,她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天真灿烂地开着,每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柔软,像花瓣一般。薄粉敷面,巧笑盈盈,唇色朱樱一点。显现出少女最宝贵的财富。若说这世上有仙女,大概就是这样吧。身后的他这样感叹。
因桃花结缘。她倾心于他,奈何身份悬殊,她是当朝柳尚书的独女,而他只是小小知州之子。只能以书信相传,来来往往三载,虽未见,却犹见。什么时候是真正相见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但是心中所属的那份最初的真情,怎么也不会变。
不料新帝登基,前朝众多大臣遭到迫害,仅十日便有四位大臣被抄家贬官。柳尚书家,柳夫人坐在檀木椅上,虽说死亡在眼前,却十分镇定,宛然一个当家女主的形象,桃灼伏在柳夫人膝前,樱唇瑟瑟发抖。“母亲……”柳夫人手指轻掩朱唇,示意她不要出声,“灼儿啊,我们柳家算是到尽头了,倘若有官兵来,你就从后门出去,越远越好,莫再回来了。”“可是母亲您呢?”“我,是逃不掉的……”说着便从腕上拿下一只玉镯,这玉通透而有光泽,摸上去温润如流水,粉而透着红,是不可多见的宝贝。“这是母亲的嫁妆,今日,给你,倘若哪日遇见心仪的人,也算个信物吧……”
……
第二日,晓日探出了头,天边一抹鱼肚色,朝霞慢慢散去。而此刻,柳宰相家,火光冲天,犬吠鸡鸣,到处都是女人们,小孩子们的尖叫。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装了一车又一车,本来忠心耿耿的仆人躲地躲,跑地跑,本来金碧辉煌的宰相家,却沦为人间地狱。“柳尚书,柳夫人,近来可还好?”为首的官兵奸笑道。“托当今圣上的福,还不错。”柳宰相冷哼一声。一个小厮跑到为首的官兵前,窃窃私语了几句,突然那人脸色大变,铁青的面色,加上狰狞的脸庞,活像来自地狱的鬼差。“老头,你的女儿藏到哪里去了?”“自然是你找不到的地方。”柳夫人轻描淡写d的说。“好,那倒要看看,是柳小姐跑得快,还是我追得快。”
京城外,桃灼没命的奔跑,不时停下来喘几口气,显然已经耗尽了力气,可身后的一群凶神恶煞的人紧追不舍,终于,路到了尽头,面前是一处悬崖,深不见底,桃灼本就累得晕晕乎乎,加上后面官兵的逼迫,心里一急,一个踉跄,跳了下去。
南知州家。“什么?”南子衿顿了一下,“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京城内皆知。”罢了罢了,子衿心里这样想,本就是不该有的缘,终究结不了果,柳桃灼,也只能是有缘无分了,可这三年,却是忘也忘不掉的。打开抽屉,拿出了厚厚一沓书信。
正是阴历的三月间,今年桃花开的格外的早。晚上,一片桃花林中,子衿独自一人,微风拂面,像这桃花一样轻柔,传说人死后,要是没个落脚处,可就是整天飘在外面孤魂野鬼了。子衿盘坐在树下,眼神迷离,一身白衣温润和黑夜相称,面前放置着一个火盆,烧钱撒酒敬神仙,橘红色的火光熠熠,风吹过,火焰摇曳,散乱的纸钱和桃花混在一起,桃花酒甘醇,可惜无人品,拿出那一沓书信付之一炬。灼儿灼儿,柳桃灼和南子衿回这桃花林来,回桃花林来,以后这桃花林便是你的家,莫在外面游荡了。子衿默默念叨着,他现在好恨自己竟然那么窝囊,不仅耽误了人家这些年,就连人死了,也不能给她一个住所,只能把魂招到这个地方来。扔进盆里最后一把纸钱,子衿慢慢站起来,盯着慢慢消失的火种望的出神,好像里面有桃灼的身影,记忆中又浮现出了她明媚的笑脸,清澈的水眸在脑袋里挥之不去。许久,回过神来,慢慢离去。
躺在床上,子衿不住的想,难道桃灼真的不在了么,她会不会逃出去?既然没有她确切的死讯,说明还有一线生机是不是?唉,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又何必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他向来喜欢清静,今日极为烦躁,却还不能表现出来,若是让他姨娘看出来,又要生出事端了。子衿的母亲走的早,父亲仗着一点权势纳了好几房姨娘,在府中,虽说他是长子,姨娘不喜欢他,南老大人又经常处理公务,也顾及不到他,加上他本就不喜欢争争抢抢,地位小之又小,甚至可有可无。子衿有一个妹妹,是三姨娘所出,唤作子佩,打小便跟子衿很亲,是在府邸上很少能跟他说话的人之一,这是他留在府中唯一的理由。
旦日,正堂中。二姨娘和南老大人坐主座,庭中央站着一名女子,十五六岁出头,模样小巧可人。二姨娘先发话“子衿都二十多了,却还没娶妻,实属不像话,我表亲那有一女,正合适,不知道您怎么认为……”南老大人看向子衿,“你觉得这个姑娘如何,从小你就生僻,长那么大也没见你说过喜欢谁家的姑娘。”子衿当然知道这不过姨娘的一步棋,这女子是药房掌柜的女儿,他见过一次,从来没听说过二姨娘居然还有什么表亲,不过是怕他找了个权力大的丈人,对她的地位,对父亲过世之后的家产的分割担心罢了。也好也好,同意也就是了,这样的话不仅在府里少些算计,也可以让他忘掉桃灼了吧。“恩,父亲。”子衿说“姑娘样貌如此可人,端庄贤淑,子衿若是能娶她为妻,便是三生有幸。”“好,既然你愿意,那便择日进门吧。”
……
京城内,一辆一辆囚车在街市上游行,犯人处死的时候,一般都会有人砸鸡蛋砸青菜,但是今天没有。囚车里载的都是名声显耀一时的达官显贵,却只因为前朝上书弹劾过当今继位的九皇子,沦落到被杀头的地步。到了行刑的地点,囚车上的人被拽下来,带着沉重的枷锁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占满的了整个台面,台下的人鸦雀无声,没有叫嚷没有哭喊,台面上的一角,柳夫人和柳尚书相视一笑,抿过了这几天受的所有委屈,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一起受过苦,也享过福,用得了最好的东西,也干的起最累的活,山珍海味又如何,粗茶淡饭也不过如此,看开了点,不过浮云一片。死了之后,便不分贵贱,谁都一样了。死了之后,便再无算计,可以安心了。只是不知道,桃灼在哪。柳夫人和柳尚书唯一担心的便是她,既然官兵没有追到她,或许逃出去了,也或许遭遇不测,可再担心也无济于事,看造化吧。
刽子手的大刀闪着银光,不知道临刑前喝点酒会不会砍得更准些?有些妇人和孩子受不了惊吓,昏厥过去,有些则十分坦然,好像事不关己。随着“咔擦”一声,一颗颗圆滚滚的东西落地,这个小片落也就了解了。
这,是哪儿啊?桃灼慢慢回过神来。“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脸上传来,桃灼下意识地用手触摸了一下脸庞,才发现,左脸颧骨上多了一道伤痕,血液已经变得黏稠,看样子伤口已经存在多时,刚想起身,撑起身子的右手摸了个空,往下面一看,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棵参天大树的枝桠上,离地十几尺远。悬崖掉下不死,看样是因为这棵树的支撑。桃灼心想。用仅剩余的一点力气摸索着枝丫慢慢爬下去,此刻已黄昏,残日挂在天边,几只乌鸦聒噪不已,山下几处炊烟袅袅,显得平和美好,让桃灼不禁向往,可她知道,她再也不会拥有一家人聚在一起的热闹场景了,说起来,她已经几天未进食了,胃里翻江倒海,头也好像被重物狠狠地砸了一样,刚想往前走几步,却栽倒在地,没了知觉。
“姑娘…姑娘…你醒了么?”不知过了多久,桃灼被一个声音唤醒,身体也恢复了一点力气,出于不让那人担心,桃灼回应一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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