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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剩饭开洋荤(二十五)

作品名称:狼剩饭开洋荤      作者:山野樵夫      发布时间:2012-02-11 21:06:53      字数:4053

晌午饭吃得有点早,忙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狼剩饭就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有心去乡政府那个街道上的饭馆去买些饭垫肚子,想起了被赵会计拿走的那五十块钱,后悔没有去和赵会计一块去吃饭,要是他那时候出去和赵会计去饭馆吃饭去了,就不会有老板娘给他推销买春女子的那一出戏,他这时候就在袁老板那个房间里钻了暖乎乎的被窝了。说不定袁老板离开的时候还给他安排了吃饭的地方呢。狼剩饭想再去那个旅社看看,一想起那个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老板娘,真怕她硬逼着他掏钱睡小姐,他舍不得钱,也没有胆量去碰老板娘说的那些红头发绿眼睛的妖精们。
“算了,不吃晚饭就不吃了吧,饭馆里吃一顿饭,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哩。”狼剩饭后悔没有在离开村子的时候顺便带上几个蒸馍,他想:“如果中午饭后顺手把天云家的蒸馍揣上几个,这时候就饿不着肚子了。也罢,扛到明天,要是还没有饭吃,就骑自行车去女儿家吃早饭,反正去女儿家的村子,只有六七里慢下坡的柏油路。”他也觉得既然离家出来打工了,理应当给女儿说一声,免得女儿去家里看他才知道,会埋怨他。想到这里,狼剩饭就出去反锁了大门,回来闭上房子的破门,揣了揣门扇里边,见没有能关住门扇的任何闩子一类的东西,就虚掩了门,盘腿坐在烂木板支的不平整的床上,点着烟锅抽烟。坐得时间久了,腰疼眼酸坐不住了,就继续噙着短杆烟锅的红玛瑙嘴,连袜子都没有脱,拉开那个他一直舍不得盖,只被袁发海和月月使用过的新棉花桃红绸被子,盖住脚腿到小肚子那里,头枕着提前拾掇干净的砖头躺了下来。
面对着的顶棚是不知道哪一年用芦苇竿绑了架子糊上纸的,年深月久,早就成了黑兀兀的烂纸框子,稍有风吹草动,窟窿里就声响着唰唰往下掉沙土灰尘。狼剩饭仰躺了一会儿,就被尘土眯住了眼灌满了鼻孔,只得翻过身爬着挨时间。
一夜,狼剩饭和衣爬在冰冷的被窝里叭嗒着旱烟,听着夜风掀动糊窗和门的旧报纸的刷拉声响、忍着窟窿眼睛的席顶棚上头的老鼠运动会的吵闹声迷糊睡着的。不时不知道是那个房间里还是后窗外高大空荡的厂房里的什么角落传来响亮或者沉闷的音响,几次吵醒了他。漆黑的夜,大山似的填满了他孤零零的身躯的上下左右的一切空间。狼剩饭感到自己就像掉进了深不可测的无底洞里去了一样,他甚至想到了天上地底会不会冒出来世代传说得活灵活现的神魔鬼怪。忽然感到人活到世上和一根洋火上的红药头没有什么区别,“刺啦”一闪就消失得没有影子了。活多少岁都迟早得走到不知道有多黑暗的地底下去,成家立业、争多论少有什么意义呀?狼剩饭不禁暗自凄然,心酸酸地想流泪。
窗口那里慢慢灰白着变亮了,远处传来了鸡鸣狗叫声,一阵刺耳的汽车马达声从墙外过去,房檐树枝上鸟雀叽叽喳喳欢跳着把狼剩饭从被窝里催促了起来。这里连一点洗脸水都没有,加上昨日晚饭没有吃啥,狼剩饭的肚子也饿得实在不舒服,他只得推出自行车去女儿家找饭吃。
女儿女婿刚刚起床,女婿正在用扫帚扫院子,女儿正在灶房给要去上学的孩子做早饭。
女婿见狼剩饭这么早就来了,上前帮他推车子说:“叔(当地人叫岳父为叔),这么早就来了,是家里那边有啥事吗?”女婿知道狼剩饭为了办老婆正和孩子他舅舅妗子顶着牛,他不好追问,便试探着和岳父说话。
狼剩饭说:“我把家里那一摊子都撂给你天云哥了。给我们盖新农村的袁老板叫我给他看仓库哩。”
女婿耽心地问他:“你和我哥我嫂子都说好了吗?”他怕岳父是和儿子媳妇闹了冲突特地来他们家的。
狼剩饭说:“我把地和家都交给他们了。被褥都背出来了。人家袁老板管吃管住。还还给工资,我在我名字下登记了一院子地方。”
女婿说:“那新农村的房子听说要好几万元呢,你哪里来那么多钱?”女婿家里也过得不宽松,怕老丈人向他张口借钱。
狼剩饭说:“家里几十年攒的粮食全卖完了,我和你天云哥家要交的第一批钱都凑够交了,剩下的袁老板答应用工资顶帐。”女婿这才长出了一口放心气。农村人都怕己亲好友遇事来借钱,只要硬着头皮把那个“借”字说出口,就是把难题摆在了你面前。不回绝没有钱借给,拒绝了就得罪了人,许多时候连亲情友情都没有了。
说着话,翁婿俩个进了院子,女婿在院子中间撑狼剩饭的自行车,对着妻子还忙着的灶房喊:“娃他妈,老大人来了!”女儿围裙也没有解,扔了手里的抹布,湿着双手跑出来,也和丈夫一样惊奇问:“大,你咋这么早就来了?”她也以为是父亲和哥哥嫂子又闹矛盾吵架了。
狼剩饭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女婿就代替回答:“老人是在乡里给建筑老板看仓库了。”
女儿脸色缓和了,说:“我就说几十里路,你这么早跑来,我还以为家里出了啥事,吓得我心现在还跳得‘咚咚’的呢。”又问:“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你收拾饭去。”回身又去了灶房。
狼剩饭跟着女婿往正房走问:“娃娃都在吗?”女婿说:“他们都还在睡懒觉呢,您进去坐着,我喊叫他们起来。”
女儿给父亲端了饭进门给丈夫说:“你忙你的去,我支应大先吃饭。娃们一会起来了再吃。”女婿理解妻子要和父亲说私房话,就答应着出去了。
女儿给父亲摆着碗筷问:“给人家看仓库,吃住怎么办呢?”
狼剩饭说:“老板说管吃管住。我昨天刚刚去的,那里还没有锅灶哩,我只得跑到你家里来寻饭吃了。”
女儿说:“如果没有饭吃了,你就都来我家里吃,反正路不太远,骑车子一会儿就到了。”
狼剩饭说:“这我知道。”接了女儿递过来的一碗稀饭和筷子,从盘子里取过白蒸馍就着咸菜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饥不择食的老父亲的急切吃相,女儿心疼地说:“大呀,你还是听我哥我嫂子的话,和他们一块过活去吧。起码能吃个省心饭,不用自己天天烧锅燎灶,下了工就有碗热饭吃呀。”
狼剩饭说:“我还能动弹,不想去看眼色吃下眼食。”
女儿思虑再三,终于决心说:“大啊,你真的是我哥哥嫂子说的那样,还想办人(办老婆)?”
狼剩饭说:“反正已经和你哥哥撕破脸了,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女儿委婉说:“按道理说,你大人的事情,我们儿女没有多说的话,可办人的事情在家里来说,就是天大的事,我们作儿女的不得不说话呀!”
狼剩饭老下脸问女儿:“你不管你哥哥嫂子怎么说,你自己是啥态度?”
女儿说:“我哥哥嫂子要是不管你,你就住到我家里来,我管你!”
狼剩饭恳切地对女儿说:“我才五十来岁的人,谁知道后面还能活多少年?我隔三见五来你家看看可以,几十年都来住到你家里行吗?你愿意,你女婿愿意吗?人家就不管他自己的父母了?”
女儿说:“我说话,他不敢不听!”
狼剩饭说:“那我就把人活成没脸神了!咱方圆几十里有哪一个老汉几十年赖在女儿女婿家的?”
女儿说:“我也没说你一老都住在我家,你还有我哥哥呢。他不要你了我要!”
狼剩饭说:“他不说不要,一起住久了,他那个狼一样的婆娘能给我好?我天天受气到腿脚不方便的时候能自己跑来寻你吗?”
女儿说:“大呀,你猛然起心要办人,我也不同意!”
狼剩饭想不到一直注意不违拗自己的女儿也和儿子一样反对他办老婆,也就豁出去不顾了说:“我老了不得动弹了,你天天来给我烧炕做饭吗?”
女儿也生气了说:“你再办个人,她老了谁管呀?她要是我亲娘,我和我哥哥去管没有二话,可要我们管个八杆子打不着的女人,我想不通!”
狼剩饭说:“你亲娘要走的那几年你和你哥哥管过吗?还不是我给她擦屎接尿送终的!”
女儿说:“我娘走了,你老的时候我和我哥哥自然照管你。”
狼剩饭说:“我死的时候不要你们管!哪怕烂了臭到炕上!”
女儿气得哭了说:“大呀,你当大人的咋能这么说话?你老人家生养了我们兄妹俩,我们不会瞎心不管你,我们是不想有个生人插到我们中间来,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再办个人来家里,我们去给我娘上坟的时候怎么说呀?”越发哭得伤心了。
狼剩饭不愿意为了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搞得父女反目,就诚心对女儿说:“孩子,我是你嫂子把话说到那里,逼得我没法了才说了气话,我这个样子,要啥没啥的穷光蛋(tan),有啥条件说到办人上去?人家谁眼睛瞎了能瞅上你大这样的人?你给你哥哥嫂子说说去,就说你大根本就没想办人,只想趁着还没有大病,自己能养活自己,不愿意给你们早早添麻烦,等我老得实在动弹不了了,你们儿女也大了,没有多大负担了的时候,再想咋照看你大我吧。”
女儿这才放心了,说:“你有这话,我心里就踏实了,我见了我哥,给他说。”又叮咛:“你在乡上给人家干活,要注意自己身体,有哪里不自在了,赶紧叫人给我捎话,我领你去看大夫,千万不敢硬抗,毕竟年龄不饶人了。”
狼剩饭心里热乎乎地答应着女儿:“我知道,记着哩。”
女儿又问:“老板没有说啥时候开灶?”
狼剩饭说:“房子就是乡里西头野地里那个老农修厂,房子还都没有收拾呢。”
女儿说:“那个烂地方的房子还能用吗?我经常路过见十几年没有住过人了。”
狼剩饭说:“我想人家袁老板会拾掇的。”
女儿说:“那里三几天收拾不好,我给你带上些馍去,再寻个大瓶子装上些咸菜,万一人家没有饭,你饿不着。”狼剩饭应承了,女儿去给他用一个塑料食品袋装了蒸馍和咸菜,放在了院子里自行车前面的货篮子里。
狼剩饭回到他睡了一夜的荒凉的大院子门前,看见他锁上的那个大锁子仍然静悄悄地挂着没有移动位置,知道还没有一个人来过,他开门进去,取了昨天从路对面那个果园户借来的铁锨,开始铲房前路上的野草荆棘。杂草一年年顶茬自生自灭,新老枝干都长得比人还要高出了好几尺,有的主杆根深叶茂,粗得铁锨都一下子铲不断,只得脚手和工具并用,使劲往倒的弄。不长时间,就干得狼剩饭浑身热汗直冒,口干舌燥的渴了,他想去那个果园户那里找水喝,就把家具扔下,去房子里在黑塑料提兜里找了他用来喝水的大口罐头瓶,刚要出门去,一抬头,看见破房间的单扇门口的亮光里,站着一个穿着红衫子的女子!
狼剩饭不防顾,猛然看见红衣女子,吓得咣当把当茶杯用的大口罐头瓶子掉在了地上,罐头瓶和地砖一碰,哗啦变成了碎玻璃片。
门框透进来的阳光,把女子的身躯边沿耀得一绺金光,乱窜的金线里,形成了一圈女性特有的柔美轮廓。狼剩饭惊呆了,以为又进了哪一回的哪一个梦里去了。
女子“咯咯咯”笑出声来说:“怎么了,认不得我了?”
狼剩饭仍然呆立着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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