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小说】狼剩饭开洋荤(二十一)
作品名称:狼剩饭开洋荤 作者:山野樵夫 发布时间:2012-01-15 07:49:16 字数:4413
山村里的夜除了风吹树叶响和偶尔传出的狗叫,没有一丝城市里喇叭汽笛发动机鞭炮人声那样的吵杂喧嚣。
收购粮食的城里人都走了,乡里的干部走了,村干部也走了。狼剩饭腰里揣着硬帮帮的七十张红色的老人头票子,心里麻酥酥地舒畅。他半辈子零敲碎打赚钱,还没有保管过一回这么多的钱呢。袁法海和月月就在他眼目下肆无忌惮地调笑揣摸,他看在钱的面子上,心底里也不十分觉得反感了。甚至打算主动一个人睡到灶火窑里去,给他们俩个让大炕呢。
不料想袁法海忽然给他说:“老赵哥,在你们村里的钱也都收得差不多了,我得回家去安顿安顿,明天起就得和乡上县里联系给新农村划拨土地。”实际上,他是想趁热打铁,去把应该给书记乡长还有刘副乡长的钱送了,再催着把乡政府答应给每户补贴的五千块钱划拨到自己的账户,自己再去县里花些小钱渗渗渠,好使政策内的资金顺利流进账里去。根据乡长表兄的嘱咐,发补贴剩下来的一万九千元本来就不是应该进他袁老板腰包里去的钱。他打算自己再贴些,一次给够书记和乡长各一万元,给刘副乡长五千元。只要他们在施工和验收的过程中不故意制造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狼剩饭说:“这么晚了,你咋走呀?”
袁法海说:“你不见我有摩托车吗?”
狼剩饭连忙说:“那你可不敢把月月一个人留到我窑里!我怕人说闲话。”
袁法海逗笑对月月说:“反正赵组长也没有婆娘,月月你要是愿意,和赵老哥睡到一炕,没有啥不可以的。”
月月用手里的一扎人民币去打袁法海,袁法海迎上去接招,月月终于没有把手里的钱打下去,嘴里骂袁法海:“你要再这样胡说,我就跑到你老婆那里闹去,不把你们戳腾得离了婚我就不叫月月了!”
袁法海说:“你不叫月月叫爱爱吧,来,给哥哥爱爱!”说着伸嘴去亲月月,月月躲开了,袁法海扑过去闹,两个人又嘻嘻哈哈滚在了一起。狼剩饭看不下去,躲出了院子。
袁法海收拾好了包,和月月一起出来,往停在院子里的摩托车上捆扎。狼剩饭去帮忙,袁法海说:“老哥,我们都要走了,来你家几天,多有打搅,兄弟我以后再谢你。你准备准备,我工地要是雇人,最先叫你去!”
狼剩饭问:“月月也要和你一块走?”
袁法海哈哈笑着拍了狼剩饭肩膀一把说:“怎么,你舍不得?要是真的舍不得,我就一个人走!”
月月娇嗔说:“你袁老板胡说啥哩说?人家叫他外爷呢!”
袁法海说:“啥屁外爷?往上数几十辈子都挨不着的亲戚。”
狼剩饭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赶紧出去,走你的路。不要满嘴喷粪,臭人耳朵了。”给袁法海帮忙把摩托车推上洞子去。月月也背了她那个女包跟上去坐上袁法海的摩托车都走了。她一是跟上袁法海图方便,二是看这里也没有赚钱的门路了,得出去另辟蹊径,重新寻找下一笔钱去。
狼剩饭回了院子,关上大门,先去东边的粮食窑里去看了看,见囤已经快要看得见低了,满地都是撒漾的粮食,地面上五谷杂粮混合在一起,夜晚不好往起扫,就闭住拴好门闩,挂上了原先那把不用钥匙,一拽就开了的老锁子。转身进了中窑,看着窑里袁法海他们整得乱糟糟的现场,心里不舒服,就打开那个旧电视让电视响着作伴,自己扫地抹桌子整被褥单子收拾起来,装在内衣兜子里的钱,不时轻轻碰着他的胸部,碰着的地方痒痒的舒服,他想起来赵书记的那些话,实在不情愿从里面给赵书记分出哪怕一张出去,尽管他清楚要不是人家让他当这个小组长,他狼剩饭做梦都梦不到会有这么多的票子进自己的腰包里。
一个窑洞,就那么大的地方,不一会就都收拾得恢复了过去的老模样。
狼剩饭上了炕,和过去晚上一个人的时候那样靠着炕仡佬的那个他舍不得盖,折叠起来的新被子,点着了旱烟袋,列好了看电视的老姿势,忽然又感觉到了内衣里装着的那一叠钱。他忍不住把钱掏出来又要去数,跟着掏钱的手,溜出来了他卖粮换来的那一张袁法海给开的红色红格子蓝黑子迹的收据,上头清清楚楚写着:“缴款人:赵胜。交款金额:五千元整。”和别人家比,他由于组长的身份,袁法海没有逼着他用刚刚收到的钱再补上那必须补足足一万块的另外五千元。袁法海才不用着急呢,他知道狼剩饭这样的农民,手里只要有钱,就一定不会把欠账继续欠下去。狼剩饭那拿去的手续费,迟早都会给他拿去的。
狼剩饭把七千元钱放在自己平扯着的脚腿一边,又把那张发票放在另一边,接着一张一张数着给发票这边添过去了五十张百元票子,把余下一小沓钱的这一边数了好几遍,不多不少,刚刚二十张。他心里盘算着应该从这二十张里面给赵书记分几张。他一张一张往外拿,拿到第五张以后,就再也不想往外拿了。
狼剩饭就决定:“给他五百块钱尽可以了!要是在村里给人做活,得干二十来天才能挣回来这五百块钱。”
狼剩饭把三处的钱又一张一张分开数了一遍,心里不太踏实想:“我拿了七千块钱,人家乡里村里的干部,哪一个都比我大多了,可才都拿了五百块钱,我给赵书记的有些少吧?”又想:“现在的干部都讲究数字忌讳,一个个喜欢‘6、8、9’,我给人家五百块,会不会怀疑我的意思是说他‘无白’拿我钱?干脆给添够八百块算了,他念我希望他发大财就不会嫌钱少了。”就又从那已经不够二十张的钱里数出去三张,放到那五百元里,添够了八百块钱。
狼剩饭尽管心里实在是舍不得,还是忍着心口的隐隐发疼,完成了飞来之财的初步分配计划,算完了,还有一千二百元可以留下在衣兜里装些时间。他打算用这钱来实施他的办老婆计划,乡干部小程给他提起介绍他和小程大姨的时候,他狼剩饭囊中羞涩,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具体想法,谁都知道,娶妻盖房都是要用钱铺路倒场(完成)的。那时候,狼剩饭连去乡里的小饭馆央媒的几十块钱都拿不出来。现在有钱了,可以往那方面去想了。
望着摆在炕上盖着他脚腿的花布面子棉被上的几摊子钱,感觉那一张张长方形的浅红色票子,比被面上的大花还要漂亮好看。他把那几十张百元钞票又珍爱地抚摸了一遍,拿起来了最厚的一沓底下的袁法海给开的五千块钱的收据,心里想:“大囤里的那么多粮食就换回了一张这么小的轻飘飘的纸头吗?”儿子领人装粮食的时候,要不是他盯着看着阻拦着,儿子可能把他的囤底子都给掏空了,他知道儿子一是多卖钱,二是想把他的粮食都卖光,不给他留后路,逼他自投罗网回他家去住。最后他拿了门背后的烧火棍才把给儿子天云帮忙帮腔的那伙人赶出去,用锁子锁紧了放粮食的东阳边那个偏窑门,这才保住了囤底下的几百斤粮食。
由于生着儿子的气,狼剩饭没有去看着和面粉厂的收狼的过秤算账,心里极不踏实,总怀疑着儿子可能没有盯住数目,卖得吃亏了。还有放在另外一个窑洞里的十几蛇皮袋子的菜籽,也全都被天云的那几个小兄弟趁他在东窑张口袋的时候提溜出去卖完了,连给他换自己炒菜油的菜籽都没有留下。只有搭在东窑顶上的两个长担椽上的那几串玉米剁子还没有动。
狼剩饭放下手里的那一张收据,把它和钱都收起来。电视里,不知疲倦的声响还在没完没了的吵吵着,他吸着烟半躺着看久了,开始朦胧起来,在土栏槛上磕了磕烟袋锅,不想下去关电视,只是把腰往炕外边那一头趄了趄,随手把腿上头的被子往脖子底下拉了拉,头已经枕在了刚才还靠在背上的那个给袁法海和月月使用过了的新棉花被子。
电视机摆在炕下边的桌子上亮着,要关得下地下去,狼剩饭已经有点累,可天上掉下来的票子刺激得他还没有多少睡意,他等着看电视剧的午夜剧场,也不喜欢这地底下夜晚的过分的寂静,就圪拧着挪动身子,伸脚试探着用脚趾头夹住炕边挨窑门口出的被用细绳接长了许多的电灯开关系子,又弯回脚,用手接住了开关绳子,“啪哒”拉灭了和炕端对的窑脊上吊下来的电灯泡,大窑里就只留下了电视机忽明忽暗闪烁不定的亮光了。
狼剩饭头枕着软软的新棉被,想象推测着白皙水嫩的月月在他的炕上和袁发海演出过的会是怎么样的节目。他侧过身,把头深深陷进软软的棉被里,似乎又闻到了月月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比深秋的野菊花的味道还更为浓烈的香气了,他不知道他们俩个是在他这个炕上的哪一条被子底下搞小动作的,作为死了老婆几年的过来人,他这个炕上几年没有趟过任何女人了。有时候,女儿女婿带着孩子来看他,也嫌他这里不亮堂,睡在上边他哥哥天云的新房里去。
尽管狼剩饭对袁发海和月月在他的家里当着他的面就拉拉扯扯眉来眼去,到底干没有干男女之事,狼剩饭心知肚明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可是捉贼见脏捉奸见双,狼剩饭没有见着人家在一条被子底下的两个光屁股,看在这一笔不少钱的面子上,就权当人家是清白的吧。
头底下枕着的这个新棉花被子,是女儿结婚的时候他跑到几十里远的县城里在弹棉花网被套的地方,挑拣了一斤十五块钱的最好的棉花定做的,一次做了两床被子的网套,又去大商场买了两条缎被面子,一条被面是红色的,另一条本来老婆叮咛他买成绿色的,可他挑来选去,看上了一条桃红色的更漂亮好看,和他窑背上桃园里初春盛开的桃花一样粉粉的惹人喜爱,就自作主张买了回去。谁料老婆和女儿都嫌那样的颜色是“屁红子”不吉利,只给女儿用那一床大红被子做了嫁妆,这个“屁红子”被子就留在了家里没有让女儿带走。
庄稼人的新被褥和新衣服一样都是用来压柜底的,除过来了贵客用一用,从来不拿出来自己用。这一次,要不是袁发海和月月来了,狼剩饭绝对不会把自己舍不得粘身的新缎面子被子拿出来的。女儿来看他,见他一直放着好被子不盖,就给他买了一条一边开口子的被罩套上,把旧被子换下去放进柜里,他不等女儿回去,就又把旧被子换回来了。气得女儿埋怨:“一条新被子能用十几二十年哩,你现在还舍不得盖,人能活几个二十年呀?”狼剩饭说:“我成天泥里土里滚着哩,盖新被子,是糟蹋好东西,留着来客人了给盖。”
电视里正在放一个狼剩饭叫不上名字的外国电视剧,是天天晚上十二点以后的节目,好像说的是一个旅游海滩上的救护队。狼剩饭狐疑,难道那些高鼻子白皮肤的外国人一个个都长得那么健康高大漂亮?那些过去出现在我们到处都是的宣传画上的可怜可笑的美国佬都跑到哪里藏起来了?电视里那些只套着一片布遮丑的男人,只拴着三片布遮羞的女人,就那么凸起着不该凸起的东西,晃动着不该晃动的部位,不知羞丑地时而跑时而扭,经常是跑着追着就把人山人海的沙滩当作家里的床不管不顾地抱着啃着滚成了一团糅合一块的面了。
狼剩饭有时候看着看着,忍不住“呸!呸!猪一样,不知羞丑!”骂几句,可眼睛牢牢跟着屏幕不离开。那些女人的笑脸上红艳欲滴的厚嘴唇、细腰下肥圆浑厚的大屁股、加上胸子上快要把比手片还小的两片布撑破的肉疙瘩,逗引得久旱无雨的狼剩饭心跳加快,气喘吁吁,腰里的火线不拉弦都快要爆炸了!他知道,这后半夜又得翻来覆去睡不踏实了。想起了袁法海说过的,城里的洗头妹干一次实际的也才二三十块钱,要是在城里,狼剩饭保不住就已经跑出去花那三十块钱了。可这里是闭塞封建的小山村,没有办法。狼剩饭又爬起来摸了摸他那一千二百块钱。下去关了电视机,重新头向里边枕着新被子躺下去,似乎电视里的外国娘们变成了在他这里晃了两天的月月,扭着腰肢,晃着屁股走进了他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