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爱，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远也不会老去
　　——《花季▪雨季》序言
　　凝心
　　从来没有想过，我会为了一个班级，一群孩子，编一份班刊，写一部小说，而且是如此地执着和努力，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二十多年前，就像我现在所任教的高一（4）班的69位孩子一样，我也是一名高中生，坐在文科班的教室里，为高考备战。
　　幸运的是，那时的我们，没有这么多的作业和压力，生活也似乎一片阳光灿烂。同学们会在劳动课上去种菜，还会在体育课上去校园里的后山上打沙粒子（一种野果）。我们学习的时间，似乎很少，压力也没有这么大。大多数时候，同学们都是在操场上打篮球，在跑道上锻炼身体，在幽静的校园里随心所欲地看课外书。
　　那时候的我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想干嘛就干嘛，不像现在的孩子，整天被关在牢笼里，像一只只可怜的金丝雀，毫无自由和快乐可言。
　　说实话，我很心疼这群花季般的少男少女。在厚厚镜片的逆光中，他们消耗着自己的IQ，推敲、演算着数理化，与抛物线、加速度、方程式纠缠不清，周而复始。
　　陪着他们，与他们同甘共苦，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是我这个班主任最大的快乐。为了祭奠他们不朽的青春，祭奠“痛并快乐着的”高中生活，我决定编一份班刊，写一部关于他们成长的小说，让2017届卓越（4）班孩子们的奋斗历程，成为凯里一中历史上，一座不朽的丰碑。或许，在浩瀚无边的宇宙里，这算不了什么，但我相信，对于卓越（4）班的孩子们而言，这一定是他们人生旅途上，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于是，我想到了自己的高中生活，想到了那时的我，写的那部小说——《走过花季雨季》。
　　我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和抱负，唯一的爱好，就是窝在书房里，捧一杯清茶，与文字为伍，与古人对话。或者面对电脑，敲敲打打，写那些别人嗤之以鼻而自己却视为生命的文字，以此寻求心灵的慰藉和感悟生命的真谛。小时候，我的零花钱，不像我现在的两个孩子那样，捐献给零食，而全都是捐献给书店。那时候的我，只要得了一本好书，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也非得一口气把它读完不可。因此，小时候，我有一个响亮而形象的外号：“书呆子”。
　　由于从小喜欢阅读，加之父亲的遗传，我的写作天赋，似乎要比同龄的孩子们优秀许多。不管是记叙文、议论文亦或说明文，我总是写得得心应手，总是受到语文老师的偏爱和褒奖。
　　从小学到大学，我都是老师们心目中的好学生，受到他们的千般关照，百般宠爱。或许，这也是注定了我后来成为人民教师最主要的原因吧。
　　尝试写小说，是我上高中时开始的事。那时，我的语文老师陈平对我的影响非常大。陈老师是黔东南乃至贵州省优秀的作家，他的文笔优美，小说写得非常精彩，在我们天柱很有名气。在他的影响下，高中三年，我尝试着写了第一部长篇小说——《走过花季雨季》，写的是自己的高中生活。
　　那时候没有电脑，小说是用陈老师奖励我的一本笔记本写的。每写了一章，同学们都会争抢着拿去阅读。有时候，他们还会跟我讲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故事，以便成为我小说里的素材。
　　那个时候，我们的学习压力一点儿也不大，也没有这么多的作业要做，加上我的成绩优异，也不需要花很多的时间来消化功课，因此，我有许多的课余时间来写小说。因为写的是自己的高中生活，都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真实故事，因此同学们非常喜欢这部小说，总是争抢着借去拜读。
　　高三上学期，我的小说顺利完稿，之后，被一位粉丝借走。后来，那位同学告诉我，因为那部小说太受欢迎了，结果被外校的同学借走了。传来传去之后，小说的手稿最后就下落不明了。
　　尽管我非常生气，也非常遗憾，但我终究还是原谅了借走我小说的那位同学。也许是因为他太喜欢这部小说了，所以据为己有，故意骗我说小说遗落了罢，天知道。
　　如今，我早已远离了故乡，在黔东南这个美丽的首府城市——凯里工作和生活着，做着一个孩子王，重复着我20多年前的梦——继续书写这部名叫《走过花季雨季》的小说。不过，如今的小说主人公，已经由我自己，变成了现在的69位孩子。
　　命运真是一件让人不可思议的事。
　　2014年8月，我成了2017届卓越（4）班的班主任。说实话，我没有想过要做班主任。
　　班主任是最费力不讨好的职业，20年的教学生涯，我曾经做过10年的班主任，深知其中的滋味。因此，在凯里一中，我宁愿上三个班的英语课，也不愿意当班主任，劳心伤肺。
　　可命运不会一成不变，总会创造出这样或那样的奇迹。2014年8月，我的孩子走进了凯里一中，像千千万万即将过独木桥的孩子一样，他们即将备战高考，奔赴战场。
　　他们读高中之前，我因为在工作上投入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很少有时间陪伴他们，忽略了他们的成长，导致他们的学习成绩不断下降。看着他们的中考成绩，我终于痛下决心：高中三年，一定要好好地陪伴他们，让他们能健康地生活、快乐地成长。
　　于是，2014年8月，我成了2017届卓越（4）班的班主任。
　　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就是想好好地，陪伴自己的孩子，走完三年美好而艰难的高中时光。三年后，他们终将远离我而去，去追寻自己的生活和梦想，或许我再也没有机会与他们如此近距离地亲近。
　　卓越（4）班，这是一个团结奋进的集体，孩子们虽然调皮，但充满了灵气，每一个人，都是那么优秀，独一无二。
　　当然，人无完人，调皮是孩子们的天性，有时候，他们也会惹我生气。
　　他们犯错误后，我会狠狠地惩罚他们、批评他们，扣他们的学分，让他们胆战心惊。我还会一本正经地恐吓他们：如果谁不听话，就得请家长。“请家长”这一绝招，似乎很奏效，总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不过，我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一招。有时间，我会和家长聊天，了解孩子们的内心世界，希望能给予他们母亲般的关怀和温暖。不管孩子们有多么地调皮，也不管我表面上装得有多么的严厉，其实背地里，我是如此如此地爱他们，如此如此地在乎他们。
　　爱他们，包容他们，原谅他们，教育他们，是我的职责，义不容辞。
　　亲则严，疏则松。这句话一点儿也不假。因为把孩子们视如己出，因此我总是像对待自己的两个孩子一样来要求班上的其他67位孩子，希望他们个个都有出息。我的先生总是笑话我太过于认真，他常常打击我：“杨老师，摆正你自己的位子，卓越（4）班，你只有两个孩子，不要越权。”
　　先生只是一个法官，一天到晚跟当事人打交道，他怎么能够理解我和孩子们之间的这份形同父母和子女之间的感情呢？
　　已经奔四的我知道，送走这一届学生，我一定不会再当班主任。因此，卓越（4）班，于我而言，意义非凡，我一定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让2017届卓越（4）班与众不同。
　　也许在学习上，他们比不过卓越（3）班的学霸；在纪律上，也不及卓越（5）班的孩子们听话。但在我心目中，他们是最优秀的，无法替代，不可比拟。
　　就让清风和流云，传递我们的温暖和快乐；就让岁月，铭刻住我们彼此的容颜；就让《花季▪雨季》，记住我们的努力付出和美好的相聚。
　　爱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远也不会老去。
　　用你们的心灵来感受吧，我亲爱的孩子，我爱你们，无需动听的言语。
　　2015年4月16日
　　
　　花季篇　　 
　　依然记得那段浪漫的日子：那些荏苒绽放的花儿，那些清澈见底的小溪，那些翱翔于蓝天的风筝，那些坐在田野中，在白纸上涂鸦的诗意人生。一切的一切，随着我们的成长，铸成永恒。
　　——江弋浩 
　　
　　（花季）一
　　说来也真奇怪，我和弟弟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一对双胞胎。
　　我长得像老爸，他长得像老妈。我遗传老妈的性格：开朗、外向、阳光。他遗传老爸的性格：内敛、文静，不爱说话。不认识我爸妈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我和弟弟居然会是一对孪生兄弟。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随父亲姓，大名江弋浩；弟弟随母亲姓，大名淳旻宇。
　　我的爸爸江文涛是一位优秀的检察官，在C市检察院工作。平时，爸爸工作很忙，很少有时间照顾我们兄弟俩。我和旻宇，从小是外公外婆一手带大。
　　我的妈妈是C市重点中学——C市一中一名杰出的语文教师，省作协会员，C市作协副主席，校园文学的代表作家，一个和爸爸一样，永远把教书和写作放在第一位的女汉子。
　　中考前夕，我游说弟弟和我一起，不要报考C市一中，我们一起填报C市二中，因为我想逃离妈妈的“魔掌”。从幼儿园、小学到初中，我和弟弟的一切几乎都处于老妈的监控和操纵之下，毫无快乐、幸福和自由可言。
　　可是淳旻宇这个“叛徒”+“奸细”，表面上答应得我好好地，一转脸就和老妈打了小报告。于是，我的糗出大了，不仅被班主任逮到办公室训了一下午，我填报二中的志愿表也被老妈判了无期徒刑，无法重见天日。苦命的我，最终还是难逃一中“法网”，难逃妈妈的“魔掌”。
　　对于旻宇这小子的出卖，我用了孤立他两星期的时间来作出惩诫，直到他主动帮我洗了一个星期的臭袜子，又帮我打了一个星期的早餐，我才原谅他。
　　“一中也没有什么不好的，C市一流的学校，省级示范高中，仅排名贵阳一中和实验三中之后，贵州省重点中学呢！别人想方设法都要进的好学校，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反正咱们家的三个大男人，都是被老妈压迫的，认命吧！”那天，老爸拍着我的肩，笑着安慰我。
　　唉，出生在这个母系氏族社会的家庭里，面对至高无上的女君主老妈，我还能怎么办？也只能作罢听天由命。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和旻宇正迷恋在“Left4Dead2”的游戏中，走火入魔。终于有一个假期没有恶心烦人的假期作业，我和旻宇嗨得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而老妈，也终于仁慈了一把，放纵了我和旻宇一回，没有限制我和旻宇玩电脑的时间。
　　不过，老妈可不知道我和旻宇的把戏。老妈在家时，我和旻宇只是制作视频，发布视频，或者和同学聊一些QQ，看看新闻；老妈不在家时，我和旻宇马上进入游戏领域，玩得如火如荼。
　　为了我和旻宇，送走了2014届高三毕业生后，老妈申请下到了高一年级任教。
　　那天，在晚餐桌上，老妈第一次没有摆家长的架子，和蔼地询问我和旻宇，是否愿意在她所任教的班级就读。老妈说，高中三年，她会充分地尊重我和旻宇的意愿，决不勉强和为难我们。
　　旻宇这小子从小没什么主见，总是对老妈言听计从，是老妈的小跟班，当然选择在老妈任教的班级就读。
　　我不想被老妈束缚，说得确切一点就是，我不想以后因为学习和纪律上的事惹老妈生气。我知道老妈是追求完美的女人，她总是希望我和旻宇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听话、最优秀和最出色的孩子。可是我天生叛逆，又比较调皮捣蛋，学习上也比较懒散，我怕老妈被我气着，伤了身体。
　　我和老爸商量，让他说服老妈，把我安排到其他班级就读，最好是男老师当班主任。因为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都是女老师当我和旻宇的班主任，母老虎般，一个比一个凶，我都腻烦死了。男老师嘛，不会婆婆妈妈，也不会动不动就和家长打小报告，总之比女老师好对付，呵呵。
　　尽管旻宇是老妈的心腹，老妈和他总是意见统一，但老爸和我却是铁杆盟友，对我的要求有求必应。因此，在我们家，我和老爸是同盟军，旻宇和老妈是嫡系部队。
　　报名的那天，整个一中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连校门外，都找不到一块空地，每一寸土地，都被家长的轿车和人潮占得满满当当。
　　今年的高一年级新生总共31个班，2000多名学生。高一（1）至高一（7）是卓越班，高一（8）至高一（31）班是实验班。
　　我的堂姐江玲芷在一中读高三，她告诉我，卓越班是一中的门面，我们这一届卓越班的学生，基本上是全C市中考的前400强。
　　我和旻宇的名字没有出现在高一新生分班栏里，因为我们是教师子弟，可以去到任意一个班级就读，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班级。
　　老妈淳曦珧是卓越（4）班的班主任。
　　当高一班主任和班级的名单公布出来以后，我和旻宇初中的一些同学来找我和旻宇，要求转到老妈的（4）班就读。他们当中，有些是分在其他卓越班的，有些是分在实验班的，他们都一致想转进老妈的卓越（4）班。
　　我把堂姐江玲芷的话现炒现卖给同学：“卓越班是一中的门面，听说是不能随便调学生的。”同学说：“你放心，我爸妈有的是关系，只要你老妈答应，其他的事情我们去搞定。”
　　我大为感慨，原来连读书都是可以靠关系走后门搞定。
　　旻宇是铁了心要跟着老妈走的，所以他势必是在（4）班报名。也难怪，他本身就是老妈的心腹，小跟班嘛，当然要追随老妈的脚步。
　　我还在犹豫，不知道去哪个班报名才好。
　　和我初中玩得好的几个兄弟，除了个别，大部分都没能分在卓越班，所以我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到他们就读的实验班报名。和我玩得最好的兄弟王鹏看到我纠结无比，敲着我的头说：“笨蛋，你妈妈那么优秀，别人想尽办法都要挤进你妈妈的班级，你干吗还要去其他老师的班级呀？真是头猪！只可惜我没有你和旻宇好运，能够成为你妈妈的学生。”王鹏这次中考发挥失常，没能达到卓越班的分数，因此，他被分在高一（26）实验班。
　　王鹏的一番话，让我突然对自己打算去实验班就读的想法产生了一丝动摇：别人都削尖脑袋，想要挤进妈妈的班级，我是不是也应该选择妈妈的班级就读呢？
　　后来，痛定思痛，我终于还是决定赌一把。反正都被老妈压迫了15年，再压迫三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子汉大丈夫嘛，能伸能屈。何况三年之后，我和旻宇马上就可以跳出老妈的掌控，多爽！于是，在旻宇的劝说下，我终于硬着头皮，走进了妈妈的高一（4）班。
　　但是我和妈妈提了四点要求：一，绝对不能在班上暴露我和旻宇的身份，不能让其他同学知道我们是她的孩子，免得同学们对我们另眼相看。二，必须让我和旻宇住校，不能去妈妈的教师公寓里住宿。三，不能在班上和我及旻宇交流，更不能对我们表现出特别的关照，以免露馅。四，不能因为学习上的事，伤害我和旻宇的自尊心。
　　对于我的要求，妈妈满口应承，笑着说：“我还害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说我偏心你和旻宇呢，放心吧！”
　　于是，2014年8月25日，我和旻宇坐在了高一（4）班教室，成了妈妈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