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梅竹马苦寻觅

　　十三岁的思无恨成了水员外家的仆人。他的主要工作是清洁卫生、放牛、劈柴、担水等粗活。时间不长，一个小女孩成为他最好的玩伴，她就是水员外的老姑娘——水芙蓉。
　　
　　一天早晨，思无恨照例早早地起床，劈完柴，担完水，准备去把牛放。当他路过翠竹亭时，亭子内传来琅琅读书声。
　　
　　翠竹亭是水宅内的一处景点，由于水宅非常大，所以空余地种殖了一大片竹子，现在已经蔚然成林。竹竿峭拔挺直，节节高升，竹叶鲜翠若滴。竹林中建了一座檐牙高啄、飞翠流丹的读书亭。每天早上，水员外的公子小姐都来这儿朗读。今早，来到这儿的是小姐水芙蓉。听到她那娇嫩而又如同黄莺般抑扬顿挫的读书声，思无恨不由得驻足凝听。
　　
　　他站立的地方，离着亭子很近，水芙蓉早就看到了他，一个鬼心思悄然在胸中产生。读着读着，她让丫鬟模仿她的声音，而她自己悄悄走到思无恨的身后。思无恨只是痴痴地听着那动听的读书声，竟然没有听出中途换人！
　　
　　“放牛娃！”思无恨一惊，随后身后一只手猛然推了一下，他站立不稳，一个扑倒，来了个狗啃屎。他的耳边传来了那个动听的小姑娘的笑声和拍掌声。
　　
　　思无恨扭头看去，站在他身边的竟是小姐水芙蓉。水芙蓉格格笑着。思无恨爬起来，面红耳赤地施礼说：“小姐，对不起！”
　　
　　“你胆子不小，敢偷听我读书。我要罚你！”水芙蓉娇小如玉的面孔涨得通红。
　　
　　“下次不敢了，请小姐原谅！”
　　
　　“不行！”水芙蓉看着他，怒气冲冲地说：“你不是偷听我读书吗，好，你把刚才我读的那段给背出来！”
　　
　　思无恨为难了，刚才只听了一遍，而且是长篇大论，怎么可能背出来？
　　
　　“小姐，我------我------”
　　
　　“哼，你背不出来，我就告诉爹爹去，让他不给你饭吃！”
　　
　　“别别，小姐，我背我背！”对于贫苦儿童来说，不给饭吃可是最严厉的惩罚！
　　
　　思无恨没有办法，硬着头皮硬背，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能将刚才所听到的课文成段成段地背了出来！
　　
　　水芙蓉吃惊地望着他，心里一种敬佩油然而生！
　　
　　“你这么聪明，以后跟着我学吧，我来当你的先生！”
　　
　　“不敢了，不敢了，小姐，求求你绕过我吧！”
　　
　　水芙蓉望着他几乎要哭的脸，噗嗤笑了出来。她狠狠威胁说：“你不听话，我照样告诉爹爹，哼哼，你的饭碗可就---！”
　　
　　“我听，我听，我就拜你为师，以后天天跟着你读书！”
　　
　　“这还差不多！听好啦！以后我每天教你认一个字！”
　　
　　“多谢小姐！”
　　
　　看着低头哈腰的思无恨和他连眼皮都不敢抬的熊样，水芙蓉心里无比的舒服，这正是征服的快感！
　　
　　从这天开始，水芙蓉就成为思无恨的文化老师。为什么她每天只教思无恨认识一个字呢？这鬼丫头机灵着呢！因为她看到思无恨聪明无比，一学就会，就限制了他的学习内容，她想：“我每天只教给你一个字认，你再聪明也跟不上我！”
　　
　　思无恨每天学习一个字，就好比一匹千里马拉着一辆蚂蚁车，又好像是吃饭总是以几口计算，根本不考虑肚子的容量，但是他已经很感恩戴德了，他这么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吃饱肚子已经谢天谢地，还奢求什么读书识字？要不是水芙蓉的怜悯，他连一个字都不会认识！
　　
　　每天，他还要坐在牛背上去放牛。经过长时期的磨合，那头牛成为他形影不离的好伙伴，他每天舒服地坐在牛背上来回，到了有水草的地方，就干脆把牛一放，自己找个阴凉的大树下躺下，仰望着蓝天白云，慢悠悠地消磨时光。
　　
　　师傅临行前教给他一些强身健体的心法口诀，他都一字不漏地记着，在他仰望天空时，慢慢地领会其中的要领。没人启迪他，他也无法向别人请教，一切只能靠自己领悟。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走入一条歧途，因为他不是道士，没有根基，完全靠着自己的天赋去琢磨，结果竟拥有了一种特殊的能力。
　　
　　他是慢慢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的。比如，他想到什么，如果在脑海中产生“一定要让它曲直、分裂、上下、来去、打击、夺取等目的”，当他的眼睛看到什么，只需要看几眼，就会使他（它）成为现实。
　　
　　那头牛每天只顾着找寻肥美的水草，说不定自个儿溜达到哪儿去。思无恨从来也不担心，因为只要他想，牛儿该回家了，用不了多久，牛儿自己就回来了。
　　
　　水芙蓉小姐虽然出身富贵，可是她从来都没有鄙视贫苦的仆人，虽然她只有八岁。对思无恨，她更是关爱有加。由于天天教他识字，慢慢地两个小孩心灵上产生了一些懵懂的情愫。只要一天不见面，他们就感到不舒服。水芙蓉更是把自己最喜爱的笛子教会了思无恨。两个小孩就这样缠缠绵绵地共同度过了五年的漫长时光。
　　
　　这年，思无恨十八岁，水芙蓉十三岁。
　　
　　一个深秋的傍晚，当落日的残红慢慢消失在天际时，两个年轻人在在翠竹亭内正热烈谈论人生的前程。水芙蓉俨然出落成大家闺秀，端庄贤淑地坐在雕刻着连理枝花纹的石墩上，思无恨在长身玉立，手把栏杆，极目远眺。
　　
　　“思哥哥，你今年已经一十八岁，将来你有什么抱负？”
　　
　　“妹妹，我的抱负就是——”他瞅瞅水芙蓉，略显踌躇地说，“不怕你笑话，我想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哦，你的大事是什么事？”
　　
　　“我想上报国家，下安黎庶，铲除邪恶，救人于水火之中。”
　　
　　“你有这个能力吗？”
　　
　　“妹妹教我的这些已经足够！”思无恨很是自信地说，“半部《论语》治天下，我已经学了一整本，何愁治不得天下？”
　　
　　水芙蓉格格笑起来。“哥哥，你真天真！”
　　
　　“哦，为何？”
　　
　　“天下读书人多了，谁不曾读完整本的《论语》，你又看见几个人治得天下？”
　　
　　“我却不同，因为是妹妹教我的，我必定成事！”
　　
　　水芙蓉突然收住了笑容，脸色绯红。她的内心深处却是异常的兴奋。
　　
　　“妹妹，你呢，将来成为女将、女侠、女丈夫还是诰命夫人？”
　　
　　“不告诉你！哼哼！”
　　
　　“好妹妹，告诉我吧，让我帮你参谋参谋，一定能成！”
　　
　　“你真要听啊？”
　　
　　“当然。”
　　
　　“我要成为女侠！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思无恨惊讶地看着这个亭亭玉立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不由得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还不会武功呢，怎么成为女侠？”
　　
　　“我才十三岁，我相信自己在某一天一定会得到名师指教，然后我就成了不世出的女侠！”
　　
　　看着水芙蓉清澈明亮的双眸中的执着，思无恨不认为她是在开玩笑。
　　
　　“如果你成了女侠，那我陪着你走遍天涯海角，做你忠实的奴仆！”
　　
　　“一言为定！折枝起誓！”
　　
　　思无恨走出翠竹亭，去折竹枝，可是他拗了半天还是不能够把竹枝折断，水芙蓉笑得前仰后合，轻移莲步，走下亭来。
　　
　　“哥哥，我看你这治理天下----”面红耳赤的思无恨一发狠，竹枝终于拗断了，可手却受了伤，流出鲜红的血来。
　　
　　水芙蓉急忙掏出手帕，跑上去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当她包扎完了抬头的一瞬间，思无恨的双眸正盯着她看。两个人的目光如同触电一样的一触即散，代之而来的是两张绯红的脸，剧烈的心跳，急促呼吸。
　　
　　“妹妹，今晚的月亮真美啊！”思无恨讪讪地说。
　　
　　水芙蓉不敢再去看她的思哥哥，把目光聚向了天空的月亮。
　　
　　“是呀，今晚的月亮真美啊！”
　　
　　“你还记得东坡先生的《水调歌头》？”
　　
　　“怎不记得？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知怎的，听了这句，水芙蓉内心突然充满了凄凉。
　　
　　而思无恨也突然惆怅起来。
　　
　　“小姐！；老爷叫你呢！”是丫鬟牡丹。
　　
　　“哥哥，小妹去了。”水芙蓉恋恋不舍地一再回眸。
　　
　　“妹妹慢走！”思无恨一再目光相送。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这竟是他们分别的的开始。
　　眼看着中秋节要到了，思无恨心里格外高兴，他想趁着这个明亮的月夜，送给水芙蓉妹妹一个精心准备的礼物。可是他的如意算盘还没来得及拨打，他已经身负重任出发了。
　　
　　水员外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因为二子水天一跟着刘金声在云龙山轩辕观带发修行，这么多年没见过了，十分思念。自己年事已高，亲自探望有心无力，他和老太太想了主意。
　　
　　通过这几年的观察，他们发现，当年收下的小孩思无恨已经长大成人，办事谨慎、利索，待人诚恳、大方、机智。是个好的管家。只是如此年轻，更需要历练历练。特别是他们也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女儿和他有一些暧昧的关系。这可糊涂不得。老俩最终决定，派思无恨带好礼品赶赴云龙山看望水天一。
　　
　　由于老两口催得紧，又早准备好，第二天，思无恨就上路了。他并不知道云龙山在何方。经过打听才知道那个鬼地方离此千里迢迢，这一去来回就得半年的功夫。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翻山涉水、晓行夜宿度过这漫漫时光。可惜，他的运气太差。就在他到达轩辕观的那天。他获知，自己朝思暮想的恩人刘金声带着弟子水天一云游四方去了，而且刚刚走了十来天。他本来想等着他们回来，可是一探听，他绝望了。原来，轩辕观的师傅带着弟子云游，一般最少半年以上，这刚刚走了十来天，等到何时是个头？于是，思无恨把礼品送下了，空手而归。
　　
　　经过几个月的跋涉，他终于期待着回到了水家大院。可是一到家他就发现不对劲，因为家里的人，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阴沉着脸的，有些小丫头还不时抹泪。家中发生什么坏事了？思无恨带着疑问，见到水员外和他的老伴，这二人的脸色更是难看。
　　
　　“启禀老爷，小子回来了！只是没见到二公子，万望老爷宽恕！”
　　
　　“什么？没见到，没见到你回来干嘛！”老头怒气冲天叫嚷着。
　　
　　“老爷，去的真是不巧，二公子随着刘道长云游四方去了。大约半年才能回来，所以小的----”
　　
　　“养你这么个饭桶有什么用？这么个小事都办不好！”老头急眼了，咆哮如雷，狠劲跺脚。
　　
　　思无恨不知如何是好，静静地等着挨骂。这时，水夫人抹抹泪，强打起精神，缓缓地说：“孩子，你还不知道吧？芙蓉她，她----”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思无恨一下懵了，他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芙蓉出事了，他忍不住大声喊道：“老爷，夫人，芙蓉怎么了？怎么了？”
　　
　　水夫人看着满头大汗的思无恨，无奈地摇摇头。沉寂了好久，才在嘴里吐出几个字来：“她走丢了，失踪了！”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在思无恨的头顶炸开，他呆了好久，才反省过来。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因为他听到的是水芙蓉丢了，而不是死了。
　　
　　“老爷，找不到吗？”
　　
　　“废话！”
　　
　　“老爷夫人，你们别太难过了。我想，我会找到她的！”
　　
　　“你会找到？”水员外和夫人睁圆了眼睛，张大了口。然后又使劲摇摇头，口里喃喃地说：“不会，你不会找到的，你怎么会呢？你又没有什么本事，连官府的衙役都找不到----”
　　
　　思无恨拍拍胸脯，朗声说：“老爷夫人，小的就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找到小姐!”
　　
　　水员外看看夫人，夫人看看水员外，无奈地点点头。
　　
　　思无恨一刻也没闲着，他立马告别了水员外和夫人，打点行囊，风风火火地走出水家大院。可是脑袋突然清醒，方才自己心乱如麻，还没问清楚怎么回事呢！
　　
　　他找到几个比较知情的仆人打听，几个人的说辞并不一致。但是，思无恨大致明白了怎样一回事。
　　
　　当地村民有个习俗，历年八月中秋这天晚上，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去十里地之外的空门寺许愿。特别是那些少男少女们，更是充满着幻想去上香许愿。女孩儿一般都许愿嫁个如意郎君，水芙蓉也不例外。吃过晚饭，她由两个丫鬟和一个仆人陪同去空门寺。可是家里人等到灯火阑珊，四个人仍没踪影。去别人家一打听，几乎都已经许愿归来。水员外急了，又派仆人去打听，结果一去不复返。水员外这次是真急眼了，不顾老眼昏花，自己亲自去了一趟空门寺。
　　
　　找来找去，两个仆人被找到了，都处于昏睡状态，而水芙蓉和两名丫鬟不知所踪。一直找到天亮，一无所获，只好报了官府。官府差衙役找人，找了三个月，仍旧寻不到一鳞半爪。最后只好放弃。
　　
　　水员外和夫人见自己最疼爱的老姑娘丢了，痛心疾首，连日哀涕，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思无恨想了想，他认定问题一定出在空门寺。于是他背着行囊来到空门寺。
　　
　　空门寺是个不大的寺院，大约共有五六十个僧人。虽然人数少，但寺院的规格却不是太低。方圆几十里的香火独此一家。
　　
　　思无恨来到寺里打听了一下，随后他就在寺院不远处的一所废弃的寺庙中住了下来。他推断，水芙蓉之所以失踪，肯定和空门寺有着特殊联系的人有关。为了摸清底细，他住了下来，一方面他要外出做些杂工维持生活，另一方面他趁此读书。
　　
　　水芙蓉开始教给他认识了一些字，到后来由于两个人的亲密，她就把自己所学都交给了他。思无恨天资聪颖，记忆力极强，因此他的所学竟然超过了水芙蓉。现在他可以恣意阅读书籍，最感兴趣的是兵法。另外，他的特殊能力也随着悟性的提高而愈加惊人。不过，他仍是个书生，确实不会传统意义上的武术。
　　
　　等啊等啊，等了足足五年，那个和空门寺有着特殊关系的人终于出现了。平时，思无恨经常到寺院去帮助那些僧人干些粗活，有时还给他们一些铜钱，他自己也很穷啊！随着时日的增长，他和这些僧人关系十分融洽，终于探听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空门寺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每五年才会上门做客一回。这位客人十分神秘，寺内的僧人也只是听说过，从没有见过。有没有见过的呢，肯定有，因为这位客人之所以来做客，主要是来看望寺内的一位高僧。据说这位高僧已经闭门修炼七十年了，除了该寺的方丈禅师谁都没有见过。
　　
　　这五年是一个漫长痛苦的过程。思无恨几次产生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能够拯救水芙蓉？只要想放弃的时候，水芙蓉那甜蜜的哥哥仿佛再次响起在耳边，他就坚定自己的判断正确。五年过去了，他终于等到那个神秘客人的循环周期。可是他也不知道，这位客人什么时间会来，什么时间会走，除了寺内那些把自己当成铁哥们的僧人，他自己就得坚守在寺庙的门外。
　　
　　来了，终于来了。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道人影飘进了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