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姐姐们，十多天不见，可想死我了！”袁素芝咕嘟嘟灌下一大杯水，这才透了一口气大声地嚷嚷，那样子，似乎和我们好几辈子不见了。
　　“还说呢！走了这么久也不给个电话！亏你做得出！”艳华姐教训道：“你瞧瞧，我被你急得皱纹都起来了！”。
　　“就是！你想急死我们不是？”夏涵玉过去擂了她一拳：“这十几天，我天天做梦梦到你出车祸什么的，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呢！”
　　袁素芝一脸的抱歉：“姐姐们，不是没有办法嘛。我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好事等着我。我就是一介乡下小小人大主任罢了，不过你们也会想不到，居然让我跟着去其他省市搞巡视，查问题。”
　　“什么？不会吧？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你去参加了巡视？我的天啊！”艳华姐眼珠子发亮：“素芝，你又要交好运了！”
　　“哎呀！巡视就巡视，有什么神秘的？没听到老虎叫也听到老虎哼！问题是，你为什么失踪这么久，一直没有消息？你知道人家怎么说你吗？说你被双规了，说你进了牢房了！说你贪了污了！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夏涵玉说着眼里含着泪花。
　　我们就都怔怔地想起过去十多天来的担忧和胡思乱想。
　　“哎哎哎，各位姐姐，让你们担忧了，对不住哈。我跟你们说，当时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赶紧到市里去，可是一去，大家已经都来了，我们都不是很熟，而且手机马上就交了，纪律规定，也不许和任何人联系，必须保密，我也是没有办法呀！”袁素芝急着解释。
　　哦——我们通通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哎呀，反正没事就好！谢天谢地！”艳华姐大嘘一口气。我们也跟着放下心来。
　　“姐姐们，大家都是有工作的，我跟你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现在局面不同了，工作的时候可要认真点，再也不能吊儿郎当了。想打扑克麻将星期天玩玩，工作时间千万不要乱窜了，上头来真格的，抓住了不得了。”袁素芝还特意看了看我，这一眼，把我看得耳热起来，过去我就是这个样子，吊儿郎当地上班。
　　“嗯，晓得了。我们医院现在严得不得了，上厕所都得请示，不时有效能办的人来查看。”夏涵玉说。
　　“我们学校还不是一样，所有老师都得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看书备课改作业，玩手机讲闲话的人都不能有了。”艳华姐接过来说。
　　我倒是没有多少感觉。因为这一年多时间，我一直都在认认真真工作，也没看人家怎么样。
　　“这样还是更好，老百姓办事也容易了，教育质量也会上来，医疗事故也会更少。我们这个国家，不抓不得了，风气太差，人人都鼓着眼珠子盯着钱和权，为了它不择手段；一心只想着舒服享受嫖赌逍遥，这样子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沁蓝姐说着眼珠子一转：“嘿嘿，我想到了，戴在素芝头上的紧箍咒摘掉啦！那家伙真是活该！素芝真的要走好运了。”
　　“就是！好人有好报！”我想起这句话：“使坏的人恶报终于来了！”
　　素芝回来了，而且我们知道，她这是受到了信任和重用。
　　我们感觉到，周围的情况和过去是真的不同了。
　　想起袁素芝受委屈的时候的情景，我不由得佩服她的远见，她真的是沉得住气，而且在逆境里还做出了那样的业绩，修了那么好的旅游公路。
　　艳华姐本来就幸福着，夏涵玉现在也走出了阴影，沁蓝姐又想和她的倒霉前夫破镜重圆，我呢，大难不死，袁素芝喜讯传来，我觉得应当好好庆祝。
　　“沁蓝姐，拿酒来，我们要庆祝！”我大叫。
　　“对对对！庆祝！庆祝！”艳华姐拍着巴掌：“为了素芝平安归来，咱们得干一大杯！”
　　“对对对！素芝终于归来了，得干杯！”夏涵玉拍手赞成。
　　沁蓝姐急忙到酒柜里拿酒，我们几个，找杯子，斟酒，忙得乱乱的。
　　五姐妹举起杯子，凑到素芝面前：“愿妹妹从此否极泰来，一路春风！”
　　“谢谢姐姐们！”袁素芝真是海量，居然一口干了。我看着杯子里的酒，心中犯嘀咕：这一杯下去就摸不着家门了。
　　还是沁蓝姐体贴我：“美莲喝不得就少喝一点。”
　　但是这是什么时候？我鼓起勇气，一口也把酒干了。
　　艳华姐竖起拇指说：“美莲真是少有的豪爽。”
　　“妹妹归来，能不豪爽？”我的舌头有点大起来了。
　　艳华姐突然转向我说：“你还得喝一杯。”
　　我一听头嗡的一声就大了：“干我什么事啊？我正倒霉着呢！”
　　“当然得喝！”沁蓝姐也笑着看我说：“你是步入坦途，遇到好人，还不该喝？那个柳子明，我调查了，为人忠厚老实，有婚史，但老婆不忠而离异，此人名牌大学毕业，不喜逢迎，但办事干练很有能力，待人随和有人缘，这样的男人你还想错过吗？”
　　几姐妹听了，一片附和：“就是就是！这次我们帮你看过的，没错！”大家杯子举到我面前。
　　“我，我不行了，不能喝了。我，我头痛……”我喘着粗气摸着额头伤刚落疤的地方。
　　“你受伤了？”袁素芝惊异地过来看。
　　“是啊，才一个多星期，就是你不见的那几天，那该死的晏其鹏逼她，她就跳河，结果跳成了这个样子。”艳华姐叹了一口气说。
　　“那畜牲，真是恶性不改！”袁素芝咬着牙说：“总有一天，我会把他那篓子臭事翻开来惩治他！还有啊，四姐，遇到问题首先要保护自己的生命啊！”
　　“还有那个可恶的三角眼，把她的家都弄得乱七八糟，我们美莲啊，就是遇到了天魔星，怎么这么不得安宁。”沁蓝姐接过来说。
　　“和过去决裂是会遭到磨难的，过去了就好了。美莲妹妹一定能否极泰来的。”夏涵玉说话一向来我不太爱听，但她说的是大实话。
　　“好好好，今天你就不喝了，这杯酒留到下次再喝。”艳华姐笑：“相信吧！有好男人守护你，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
　　这一顿好酒，我们一直喝到晚上九点多。
　　姐妹相聚，真是说不完的体己话。我拉着沁蓝姐，又是哭又是笑。我有点为她不值，她那么高贵的女人，居然要和那个一无所有的低贱的男人复合，但是，我知道说服不了她，所以我想着想着就难过得泪眼婆娑。夏涵玉则拉着袁素芝的手在那里喁喁私语，看她们的样子，我羡慕嫉妒恨呢，我从来没这么和袁素芝说过话。艳华姐一会儿跑到我们这里说几句，一会儿又跑到那边打哈哈，她今天这么高兴，很少见到。
　　袁素芝接到电话，是李子丰的，他来接她。
　　我看着他们夫妻恩爱的样子，羡慕得紧。
　　“这么晚了，回家吧？家都没回呢，就冲到这里来了。”李子丰笑看关袁素芝和我们嗔怪地说：“还是姐妹情份重要。”
　　“当然！”我大着舌头：“有的臭男人哪里比得了我们姐妹！”
　　“说什么呢？”艳华姐站起来说：“是晚了，该回家了。”
　　我们几个就和沁蓝姐道别。沁蓝姐眼里露出一点落寞的神色说：“哎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各位回吧！下回再聚！”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不好过，为了那个臭男人，她的心里一定很不舒服，真是前世欠他的！
　　我坐上李子丰的车，他把我送到楼下。
　　我头很晕。
　　“四姐，你不要紧吧？”袁素芝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你们快回去！”我摇着手。
　　李子丰按了一声喇叭，车开走了。
　　我脚发软，头发晕，心发颤，一步一步往楼上挪。
　　楼道里的灯不是很亮，一片昏黄，我的眼前时而发白时而发黑，这酒，是我自己要喝的，可它把我害苦了。
　　“你到哪里来？”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像是柳子明，又好像是晏其鹏，但又好像不是。我晕晕乎乎地一笑：“不告诉你。”
　　我胃里一翻腾，酒在无情地烧灼着胃壁，我感到非常难受，闷胀，灼痛。
　　“哇”的一声，我蹲在楼道边大呕起来。
　　“哗”的一声，胃里翻江倒海所有酒啊菜啊饭啊还有那吃进去的木瓜雪蛤，都可惜了，铺了一地。我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而且冒着金星。
　　楼道里立即弥漫着一种酸味和腐味。太难闻了。但是这一呕，我的酒也醒了一大半。
　　我发誓，再也不喝酒了，真的，整个形象一定很丑陋，而且太难受了。
　　“回来了！”我又听到了一个男声，似乎是盼我很久的样子。
　　“回来了，就是她！”跟着又是一个男声，这个声音则像守了很久猎物终于出现了的那种如释重负。
　　我闻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一溜穿黑衣服的人像乌眼鸡一样瞪着我，那神色，似乎要把我一下抓起来，一口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