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下桃源

　　李太白有《蜀道难》诗句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是说四川被崇山峻岭、绝壁峭崖所环抱，难以通行。
　　
　　这儿的群山似乎比蜀山更加险峻雄奇，鬼魅。连绵起伏的高山大岭几乎遮天蔽日，明媚的阳光在这儿都显得青暗。
　　
　　狭窄的山道两旁矗立着斧斫一样垂直光滑的峭壁高高地插向天空。在峭壁的顶端，仿佛人伸出两只手轻轻捏在一起。阳光只能洒在陡峭的山壁上，照不到幽深的山道上。
　　
　　山道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影。两边绝壁的顶端生长着茂盛的树木，山风吹来，林木簌簌。
　　
　　忽然，静寂的山道上传来了急促的人喊马嘶伴着清脆的马蹄哒哒声。这声音越来越近。
　　
　　一匹火炭红的骏马飞火流星般飞驰着。马鞍上一个黑衣人双手猛抖着缰绳，嘴里大声吆喝着“驾驾驾------”
　　
　　黑衣人腰间悬着一把长长的宝剑。他的胸前鼓鼓的，不知是什么东西。黑衣人的年龄在二十岁上下，眉清目秀，白皙的腮上留有一道血痕。看他那焦急的样子，身后一定追随着劲敌。
　　
　　那匹火炭红的马儿跑得如离弦之箭，在它转过弯道好长时间，山道里才响起了嘈杂的马蹄声。一群马犹如一片黑色的乌云席卷而来。这些马儿除了四只白蹄子，通身乌黑。马背上都坐着一个白衣人，他们个个彪悍如虎，面目狰狞恐怖。除头领外，每人手中擎着一把明晃晃的斩马刀。
　　
　　“站住，你逃不了了！”
　　
　　黑衣人不时扭头观瞧，心中为自己这匹骏马的惊人脚力而庆幸。那些黑色的马儿再使劲的奔跑也是望尘莫及。白衣人望着远处的红马渐渐变成一点红，都焦急起来。
　　
　　“大哥，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带走了那绝世珍宝吗？”
　　
　　“哼，他跑不了！”白衣人的头领轻蔑地说。他剑眉虎目，面似淡金，身材颀长。
　　
　　“可是，我们快看不到他的影子了！”又一个白衣人有些埋怨道。
　　
　　“闭嘴！”白衣人头领怒吼道。
　　
　　之后，谁也没敢在吱声。
　　
　　突然，那匹红马的影子居然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好像那马儿掉回了头。
　　
　　他们欢呼起来。他们使劲的鞭策着黑马，乌云一样席卷而来。
　　
　　黑衣人亮出了长长的宝剑。那柄宝剑的锋芒如水一样澄澈。
　　
　　眨眼之间，白衣人群已经近在咫尺。白衣人头领勒住了战马，那马儿咴儿咴儿地叫着，鼻子打着响鼻，两条前腿腾起，十分雄壮。
　　
　　“水天一，看你往哪儿跑。识相的，把绝世珍宝交出来，或许能够留你一条命，否则，哼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黑衣人轻轻地笑了笑，“是吗？黑马一刀，你觉得就凭你们，能喂饱我的饮血剑吗？”
　　
　　“什么？饮血剑！”白衣人群一阵骚动。
　　
　　“好啊，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饮血剑厉害还是我的虎啸刀厉害！”
　　
　　黑马一刀说着，把手伸向背后，“刷”的一声，一把浑身漆黑的斩马刀亮了出来，似乎发出了虎啸之声。
　　
　　“虎啸刀，我们怎么不知道？大哥是虎啸刀的嫡传弟子？”白衣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黑马一刀冷冷地看着，没有吱声。
　　
　　水天一冷笑着说，“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多了！黑马一刀，出招吧！”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一红的两道闪光过后，水天一的红马已经到了他们的跟前，而黑马一刀则占据了刚才红马的位置，他的后背赫然开裂了一道口子，肉皮翻卷，令人惊奇的是，白花花的没有一点血滴下来。
　　
　　水天一的长剑垂下，水汪汪的剑锋没有一丝血痕。
　　
　　白衣人群惊悚的颤抖着。
　　
　　“怎么样？还继续吗？”水天一嘲笑道。
　　
　　“好厉害的剑法！”黑马一刀拨转马头，面对着水天一。他的宝刀已然还匣。他泰然自若地伸出手掌拍了拍。
　　
　　“这也值得你鼓掌？”水天一冷冷地问。
　　
　　“算是吧，也算不是。因为你暴露了你的破绽！”
　　
　　“奥，原来如此！”水天一冷笑着。
　　
　　白衣人的战马突然乱了起来，但仅仅一会儿，他们就把水天一围得密不透风。
　　
　　“乾坤刀阵！”水天一浑身一颤。
　　
　　“有眼力！”黑马一刀狞笑着。
　　
　　“乾坤刀阵”其实就是八卦刀阵，按照乾、坤、震、巽、离、坎、艮、兑八个方位，中央戊己为中心组合的刀阵，变化繁复，妙变无穷，威力甚强。
　　
　　白衣人共有24位，每个方位由3人轮替进攻，中间毫无罅隙，而他们自己却能够养精蓄锐，查看敌人的破绽。24把刀像漫天飞舞的雪片一样完全罩住了水天一。
　　
　　面对强敌，水天一使出饮血剑的绝招，勉强支撑了十个回合，已经气喘吁吁，白皙的面孔上汗水淋漓。
　　
　　乾坤刀阵的致命绝招称之为十面埋伏，就是所有24把刀叠加起来铺天盖地的封住敌人的兵器，给中央戊己刀留下致命的最后的一击。
　　
　　十面埋伏的刀阵已经压住了水天一的饮血剑，饶是水天一是天生神力也禁不住48只胳膊的合力。饮血剑渐渐地下沉，水天一双手力挺宝剑，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黑马一刀狞笑着，高高举起虎啸刀，对准水天一的后背，使了一招自上贯下的力劈华山。
　　
　　水天一听到头顶恶风袭来，知道绝无处躲藏，遂将眼睛一闭等死。在这临死前的霎那间，他想起了最令他伤心的未完成的夙愿，怀里的绝世珍宝从此不知流落何人之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他胯下的红马长嘶一声，整个身子突然下陷，接着，山道上塌陷出一个容得下一匹马的深洞。水天一连人带马直直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里去了。
　　
　　黑马一刀的虎啸刀停留在半空中，他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眼下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而24名刀手同样惊得目瞪口呆，各自暗暗庆幸自己只差一步就会葬身黑洞。
　　
　　“取火折来！”黑马一刀怒吼道。
　　
　　“是！”“大哥，火折拿来了。”
　　
　　“打着，往下瞧瞧有什么东西！”
　　
　　“是！”一会儿，一个白衣人拿着火折探身向黑咕隆咚的深洞里照了照，只见深洞的四周光滑如井壁，没有任何斧凿的痕迹。两米以下全黑了，隐隐能够听到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他回头对着黑马一刀说
　　
　　“大哥，这么深，他肯定活不了了！”
　　
　　“他是活不了了，可是珍宝也碎了！”
　　
　　“下面，下面似乎有流水的声音。”
　　
　　“我来看看。”黑马一刀夺过火折，自己探身向里面窥探，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但是确实有淙淙的流水声。
　　
　　“弄块石头来！”黑马一刀吆喝着。不一会，一个白衣人搬来一块五十来斤的石块。“扔下去。”白衣人高高举起石块，使劲向深洞贯下。
　　
　　过了好久，才听到石块落水的声音。
　　
　　“撤吧！”黑马一刀失望地说。
　　
　　“大哥，我们怎么向上峰交代？”
　　
　　“你以为我们真地放弃了吗？我们还会回来的！”
　　
　　黑马一刀狠狠地说。
　　
　　水天一坐在战马上突然掉进了地陷的黑洞中，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仿佛觉得，整个身子漂浮在云端一样。他用尽浑身的气力搂住马脖子。
　　
　　他想，就是死也要和战马死到一块儿去。
　　
　　就在他绝望的时刻，突然，他感到战马落入了水中，紧接着，他也沉入水中。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皮肤上的毛孔收缩，他绝望地想，自己将和心爱的战马死于这寒冷、漆黑、恐怖的深潭中。
　　
　　在重力的作用下，人马坠入水中下沉得很快，但不久，他们又浮了上来。这不是一处深潭。水天一抹了一把满面的冰冷的水，暗自庆幸大难不死。但是，水面湍急，人马立不住脚，被冲走了。
　　
　　不知漂流了多久，远处忽然有了若隐若现的光亮。水天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泅游一段时间，远远的一个半圆形的洞口出现在眼前，亮光就是从那儿照进来的。
　　
　　水天一心中暗自祈祷，感谢苍天有眼。
　　
　　他们顺着水流直到洞口处。这时，水天一才看清，这是个很高大的洞口，平面的宽度能够驶入一条大船。但洞口的水流格外湍急，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已经被水流冲出了洞口。
　　
　　水天一只觉得眼睛睁不开，外边的阳光照射很强烈。他只觉得身子和胯下的马儿都不像在洞内那样飘摇不定，水流明显和缓了很多。
　　
　　他们被冲上了岸边。一条宽阔而清澈的河流在水天一的眼前，像技艺娴熟的舞女，逶迤着向远方流去。
　　
　　更令他吃惊的是，河的两岸生长着数不清株数、粉红花堆砌、香气扑鼻的桃花。清清的水面上荡漾着片片粉嫩的花瓣，真令人心旷神怡。果有李太白诗意：“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红马在经历了刚才的生生死死后，格外精神抖擞，它抖落身上冰冷的水滴，踏上岸。
　　
　　水天一跳下战马，查看了一下饮血剑和胸前的包裹，幸好没有丢掉。他长长地出口气，如释重负。
　　
　　河的岸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小不齐的鹅卵石。阳光从高高的天空中照射到鹅卵石上闪闪发光，美丽极了。
　　
　　水天一仔细观察了四周，杳无人烟，便牵着马儿走到岸上一处开阔地带。
　　
　　他拍拍马头，笑着说：“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红马似乎听懂他的话，伸劲长嘶几声。
　　
　　“去吃草吧！”水天一松开缰绳，任由马儿游走。远处一片鲜艳滴翠的蒿草丛。红马此刻饥肠辘辘，它垂下头，长长的鬣鬃像黑瀑布一样挂在脖颈上。它裂开满是整齐牙齿的嘴巴，悠闲的啃起草来。它的尾巴不时的甩动，好像在展示它愉悦的心情。
　　
　　水天一褪下黑衣，散开一头乌黑的长发。他把衣服饱和的水拧尽，搭在一株矮树上。他看看那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把它打开。剥了一层又一层，终于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映入他的瞳孔。他不解地端详了半天，还伸手去摸了摸。之后，又把它层层包好。立起身，长长出了口气。
　　
　　他拣来一些鹅卵石，把它们摆成一个座子，缓缓坐在了上面。无意间，他瞅着自己白皙的肌肤，竟然有些害羞。阳光像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周身，体内的寒气慢慢被驱走了。
　　
　　他感到有些饥饿。“有什么可吃呢？”他自言自语道，一边环顾四周。他扭头看到了那个洞口。清澈的水流正在洞口里奔涌而出。洞口的两侧竟然各有一株粗大的桃树。树上繁花谢尽，只剩下光秃秃、白里透红的大桃子。
　　
　　洞口的上方三尺处赫然几个石刻大字：“桃源洞”。他感到不解的是，夹岸的桃树繁花似锦，独独这儿的两株桃树结子满枝。歪着头猜想了一会，笑了笑。这时日头老高，晾晒的衣服已经干透。他穿好黑衣，背起饮血剑，向着桃源洞口的桃树走去。
　　
　　他来到树下，看着满满的白里透红的桃子，心里说不出的兴奋。一纵身上了树，采摘了十几个大桃子，然后拿到河边用清澈的河水洗净，迫不及待地吃起来。这桃子的果肉如此鲜美，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十几个桃子一口气就吃光了，他又去树上摘了二十来个，包起来，恋恋不舍地离开。
　　
　　这时红马已经饱餐完毕。水天一走到马的跟前，伸手轻轻抚摸着马儿整齐的鬃毛，笑着说：“好伙伴，吃得爽吧？咱们该启程了。”
　　
　　红马扭头看着他，咴咴叫了几声，目光中流露出不舍之意。
　　
　　水天一一跃上了马背。马儿驮着他很快消失在桃林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