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毛骨悚然。站着不敢动弹，肯定是三角眼，这家伙在大年初一被警察押着离开我家的时候，那狠毒的眼神至今让我心惊胆颤。
　　我后悔了。施文新那样的臭男人，早就该死，我为什么要救他为自己惹上祸害？
　　袁素芝那么苦心劝我住在她家里，可我就是不愿意，总觉得别人的金窝银窝当不得自己的狗窝。
　　现在，那狠毒的家伙，不知会不会也像对施文新一样，要把我大卸八块？我浑身开始颤抖起来。人在不想死的时候，想到要死的事，那种恐惧，真是没法形容。
　　“老美女，近来可好？”这个声音半怪声怪气。
　　我一听，不对呀！这是晏其鹏的声音。
　　我的颤抖立马变成了愤怒，这个畜牲，真是阴魂不散。
　　“你干什么？”我怒目而视。
　　“哎呀呀！亲爱的，过去我们多么恩爱，现在怎么一见面就成了乌眼鸡？”晏其鹏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在别人看来，我们是一对亲密的情侣。
　　“我早就说过，你不要找我了！我不想再依赖你们这种没有担当只知享乐的畜牲一样的男人，我想靠我自己。求求你，不要再找我了！”
　　“你骂我？哎，还骂我是畜牲！我告诉你，爷爷我在商场打拼，出血出汗才挣来的钱，你用了它，不感激我，还骂我是畜牲，那你就真不地道了。”
　　晏其鹏很有耐心。
　　“我过去是被猪油蒙了心，瞎了眼，才会跟你们这样的男人混在一起。现在老娘我不想干了。你有钱去找那些过去和我一样下贱的女人去，我没这个兴趣了。”我挣开他搭在肩上的手，就要跑开。
　　他猛地一把抓住我，那手腕就像一只铁钳。
　　“陈美莲，我告诉你！我晏其鹏是个男人，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过去就像一只妖精似的缠我，现在等我上了钩，你又想甩了我？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若是好好和我交往下去，那宝贝，我有的是钱，为了你我还会去赚更多的钱！你若是不从，我会让你死无全尸！我晏其鹏可不是好惹的男人！”晏其鹏的眼睛在路灯下闪着恶毒的光芒。
　　我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我的身体又抖了起来。我想到，这就是我的报应又现前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停止的时候，绝望又浮上我的心头。
　　“走吧，今天我们去最好的宾馆销魂一夜，乖，听话，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晏其鹏温存的话更让我起鸡皮疙瘩。
　　去不去？
　　若是不去，那么我今天有可能在这里或者被拖到什么地方挨一顿毒打或者干脆被杀。
　　可是，若是去了，过去的一年多，我的所有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我真的不想再委身于晏其鹏这样丑恶的男人了，我要过自己有尊严的生活。
　　现在问题是，我已经没有了选择。
　　活着为什么那么累？想变好也不行，变坏容易，可那种生活我真不想过，那种没自尊没廉耻的生活，不是人的生活。
　　我突然起了一种冲动。既然想变好也不行，那还活着干什么？
　　我看到了一座桥，桥下是深深的流水。
　　我咬咬牙，暗暗点头。
　　“美莲宝贝儿，人生不就是那么回事吗？利用你所有的资本，尽量过得舒服一点，及时行乐，天天快乐才是王道。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一个正人君子似的？累啊！”晏其鹏百变的脸孔此时变得温情脉脉。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就对了嘛！我们俩个原本这么恩爱。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为了你，我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宝贝儿，不要再那样偏心眼了，想想我对你的好，不要那么绝情嘛。”晏其鹏依然在那里说着肉麻的情话。
　　“其鹏，我们，这里有点暗，我们，我们去那个桥上，看着下面的流水，好好谈谈，好不好？”我柔和地说。
　　“嗯？你想去那里？那里人多呀，哈哈！好好，美莲，看到你回心转意，这可是我最高兴的事呀！”
　　我就和晏其鹏一起慢慢走到桥上去。
　　“其鹏，你们做生意的人，少跟那些贪官污吏交往，你看江玉锦，搞成了这个下场，财产被没收，自己也进去了。”我想起沁蓝姐，心里又是依依不舍。
　　“江玉锦啊，呵呵，他就是靠着那些人起家的。嘿嘿，我跟你说，我和他不搭界的。我做我的生意，我不奉承哪个，我只相信自己的眼光。”晏其鹏得意地笑起来：“江玉锦这下输惨了，八年，我在工商联看到了他的通报，判了八年。八年后出来，就是白发老头了，他的人生，就算到此为止啦！可怜的是两个儿女，虽说优秀，但以后怕是很少有人待见犯罪分子的儿子啦！”晏其鹏叹一声，脸上得色更清楚。
　　“美莲，我跟你说，人生啦，最重要的是眼光！我晏其鹏原来找个那样的老婆，不是没眼光，是没办法，我自己长得丑。本来想换一个的，但她生了三个儿子。换不得哇，换了，就后患无穷。我现在知足，只要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也不想其他啦！宝贝，我跟你说，你放心，我有的是钱。”
　　我想起他过去拿钱给我的时候小器的样子，有点恶心，但我对自己当时的行为更恶心。
　　我迷迷糊糊地听着他的话。
　　我居然不想死了。这辈子既然没办法，就算了吧，委身于他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有钱用，有衣穿，化妆品还是高级的……
　　我开始无耻地做梦。
　　“人生有什么，无非是活个快乐。活着若是不快乐，你正经面孔装得越像不是越累吗？”晏其鹏搂着我越来越紧，他的身子滚烫。
　　我知道，他此时欲火焚身，恨不得马上把我带到他的房间去。
　　我突然觉得自己和他一样丑恶。
　　我想起了弟弟不屑的眼神，想起了柳子明嘲弄的眼神，想起了儿子无奈而又恨爱交加的眼神，我也想起了自己内心深处曾有的良知愤怒的眼神。
　　不！不要！美莲，不要受他诱惑，他是邪恶的家伙，你若再次陷入，可能万劫不复，你在这个世界上，别人就认为你是畜牲，就活得不像人了。
　　“你若是真的对我好，那你就离了婚娶我。”我正面看着晏其鹏：“那我就不嫌你丑，你也不要嫌我贱。但是若是做不到，那我们俩个分道扬镳，不要再纠缠了，那没有意思。”
　　我还是退了一步。我甚至又一次愚蠢地想到自己应该还有一点魅力。
　　“这怎么行？我刚才和你说了，我的老婆，她生了三个儿子。我若是离了她，整个家都乱了套了。我的儿子会一辈子恨我，那我就会老来无靠了。美莲，你不会巴望我老来无靠吧？”晏其鹏无赖地看着我，为他自私自利顺理成章的逻辑得意。
　　“美莲，不要完全在乎一张纸。现在，多少男人明里一个夫人，暗里三妻四妾都有。有什么呢，还不是一样过得有滋有味。”
　　“可是我不一样！我下决心，不想过寄人篱下的日子，我要过有尊严的人的生活！”我盯着他。
　　“美莲，你这就不对了！有尊严的生活？晚了吧？过去，我还不知道你过的是怎样有尊严的生活吗？”晏其鹏的眼里闪着嘲弄和鄙夷。
　　“你！”我气极，用手指着他：“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看得起我，可是为什么还要这样子纠缠？你觉得有意义吗？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会感激你的！”
　　“哼！刚才说得很明白了。”晏其鹏眼里又露出凶狠的光：“过了今晚再说！”然后，他的手紧紧地搂住我，拖着我往前走。
　　我知道，下一步，就是开房了。
　　我不能跟他去，就是死也不能。
　　这个信念一起来，我反倒冷静下来。
　　“其鹏，那等下吧。夜色多美，我们先看看。”我无可奈何的语气，让晏其鹏松开了他的手。
　　活着很累。很不容易。尽管我想好好地正正当当地活着，但是现在看来，不可能了。在我的眼里，没有一个人活得快乐开心，这个人间真的很让人失望。
　　“美莲，我若能离婚早就离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会对你好的，你就从了我吧，少不了你的好日子。以后，每个月我都给你一万块，不让你为钱的事担心，好不好？”晏其鹏又开始了。
　　我活够了。我冷冷一笑，鼻子里哼了一声。
　　栏杆有些高，我一步肯定跨不上去。
　　我就跟着晏其鹏又走了几步。现在来到了桥的一端。
　　桥的一端有一个阶梯，是下河的阶梯。站在阶梯上，可以看到河里掩映的灯光，真是美得眩目。
　　“真美啊！”我情不自禁。
　　晏其鹏跟上来：“是啊是啊！宝贝，今天的你更美。”
　　“你站在那里不要过来！”我制止他：“我看一下就过来，这里只能站一个人。”
　　“呵呵，看你还像个孩子，好了，不要再玩了，快，我们回去。”晏其鹏在那里催促。
　　我像一只燕子，突然扑下桥去。我想，只要脑袋往桥墩上撞一下，我就可以完全了结与这个世界的恩恩怨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