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一个老板

　　
　　如果是一个人单独行走在这山野小路上，王彩云一定会以为白日撞鬼了。难道是死人复活了？王怀德最后留在她脑子来的印象是脸色蜡黄，风吹会倒。她做梦都不会想到竟然会在去穿越的路上遇见王怀德，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白开云还有些奇怪，问她：“你好像跟那个清洁工熟悉？”
　　她说：“是的，说起来你也不陌生，他就是我来鹏城工作的第一个老板，鹏城市振德科技有限公司的王怀德。”
　　他一听吓了一跳：“那时候不是听你说，他快死了吗？”
　　“我也觉得奇怪，看他的气色根本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她不无担忧地说，“不会是撞见鬼了吧？那我们现在走的可是鬼给指的路，走下去恐怕真的会穿越了。”
　　她的话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他回头看了看来路，那条路被树木遮挡着，阴森森的真有几分鬼影曈曈,他说：“那个姓龙的小子怎么就没有跟上来呢？”
　　她说：“你不是说，他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吗？那岂不也像鬼一般吗？”
　　他毅然拉起了她的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现身。”
　　她往他身边靠了靠，说：“别老说鬼呀鬼的，青天白日，赶紧往前走吧。”
　　雨后的山野里很安静，林子里的鸟都懒得叫了。她很想说说话，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好像什么话都早就说完了，也都有些累了，只是手牵着手默默地往前赶路。脑子也是停不下来的，她总是很难把那个振德科技有限公司的老板王怀德跟路口那个一身清洁工打扮的人联系起来。清洁工王怀德气色很好，精神十足地给他们指着往前的路，还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天。若不是要赶路，她真想坐在路口跟他好好聊下去，这个有些奇怪的王怀德。
　　那段时间，找工作把他们搞得筋疲力尽。她的工作其实还好办些，有几次晚上回到家里，她对他说，那个公司对她有意向，那家单位要她明天去面试。他听了，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高兴，反而唉声叹气，更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她清楚那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怪。为了不加重对他的伤害，她放弃了几家的面试，一心一意帮他想办法找工作。一定要等他落实了，她才去找。这样也好，她就可以在他工作的附近找，有的放矢，两个人可以同路上下班。她还不习惯两个人离得天长地远的牵肠挂肚。
　　她想要他轻松起来，人要是没了精神，还能干什么呢？早上起来后她对他说，我们不想工作的事，出去好好玩一天，就像我们的蜜月里那样。她轻松地哼起了歌，好久没有唱过歌了，再苦再累，也不能丢掉一份好心情。她早就想哪天挣到钱了去鹏城的歌厅唱唱歌。她还是在上师范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去过家乡小城市的KTV唱过歌，她想象不出鹏城的KTV里是什么样的。
　　早上的空气很清新，大街上的人们都步履匆匆但坚实有力地朝前走着。她很羡慕那些赶着去上班的人，甚至羡慕那几个在天桥下面摆早点摊的人。她走到其中一个小摊前买了两个烤红薯，和他一人一个，悠闲地边走边吃。
　　东边的太阳从林立的高楼缝隙里挤过来，把不远处的红楼朝东墙面照射得红彤彤一片，像一团巨大的火焰。她想起了红红火火这个词，对他说：“我们去红楼里看看吧。”
　　他手里一个红薯吃了很久，有些难以下咽，说：“不是说今天不想工作的事吗？”
　　她说：“我们就进去看看而已。”
　　心里完全不想着工作的事是不可能的，有机会总会去碰碰运气，她相信这个城市里的红色一定会带给他们好运气。
　　果然，红楼里的物业管理公司在招人，其实就是招保安。尽管不是理想的工作，但只有饥不择食了，不能无休止地找工作。红楼是市中心的写字楼，能在里面上班应该感到自豪。他们前去打听情况，那个负责招聘的人看着身材高大的白开云说，你的条件很好，应该能适应这个工作的，先填份表吧。
　　他算是有了着落。她趁他在办理相关手续时，要在大楼里转转，走进电梯，正是上班时候，电梯里就她一个人。她不知道该按下几楼，这栋大楼里肯定有很多公司，如果一层一层地扫楼，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正犹豫着，电梯在二十一楼自动停了下来。她走出电梯，朝走廊里扫了一眼，感觉走廊东面更深，里面的单位应该更多。她往东面走去，走过了好几道门，每道门上都挂着一个公司的招牌。那段时间不停地找工作，在外面看到写着公司名称的招牌，有点像饥饿时见到食物。她一直往里走去，最顶头那家公司的招牌上写着：“鹏城市振德科技有限公司”。
　　她禁不住探头朝里面看了看，前台一位化着浓妆的小姐问她：“请问你找谁？”
　　她干脆直接走了进去，说：“我找……找工作。”
　　前台小姐目光审视着她：“找工作？有预约吗？”
　　她说：“没、没有。”
　　前台小姐说：“我们好像是正在招人，你等等吧。”
　　前台小姐拿起电话说了一通后，对她说：“你进去里面左边第一间房间里找王总吧。”
　　她问：“王总？”
　　前台小姐说：“是呀，我们老板。”
　　她没有想到，竟然还是老板本人亲自负责招聘。她是第一次面对面见老板，尽管走在鹏城的大街上见到人都喊老板。她按照前台小姐说的，找到了里面左边第一间房间。房间很大，里面大概就是王总的一个男人正在打电话，男人胖胖的脑袋，一头短发。见她进去，示意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自己专心地打着电话。一会儿声音很大的像在跟对方吵架，一会儿又心情很好的哈哈大笑，表情非常的丰富。
　　她有些无聊地坐着，见办公桌上东一堆西一堆的很凌乱，随手整理了起来，她习惯了一切都整齐有序。王总仍然很投入地打着电话，对着她的目光亮了一下。过了很久，王总的电话终于打完了，突然想起她来，问：“你有什么事？”
　　她对着王总笑笑说：“王总，我是来应聘的。”
　　王总“哦”了一声，简单问了问她的基本情况后，让她填了一份表后，看都没看，对她说：“你明天可以来上班。”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像做梦似的。她还没搞清楚这家公司是做什么的，来了之后该干什么，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看来她的感觉很准，红楼确实给他们带来好运气。她很开心，回到一楼时，他正站在大门边拿着手机要拨号，见了她说：“这一会儿你去哪儿了？正要打电话找你。”
　　她有几分得意地说：“明天一起来上班吧。”
　　他说：“你放心，我不用你陪的。”
　　她说：“谁陪你呀？我在二十一楼上班。”
　　他不解地望着她，仿佛有些不认识似的。
　　上班第一天，王总亲自给大家培训。小会议室里坐着十多个新招聘来的，大多数是女的，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叠彩色宣传单。王总给大家介绍着宣传单上的公司的一款新产品：金凤凰空气清新器，只要一打开，就能释放出丰富的负氧离子，同时播放出给人带来无边遐想的轻音乐。正如宣传单上面那句令人怦然心动的广告词：“让你足不出户，就能感受到大自然的清新与浪漫。”介绍完产品后，王总说：“你们的工作也就是整个公司目前的工作重点，推销这款产品。第一步先走出去，去大楼或小区门口发放宣传单。上班第一周你们可以每天晚一个小时到公司，先直接去住处附近的小区门口发宣传单。”
　　第二天一早，她抱着一叠宣传单来到碧波花园的南门口，看着面前脚步匆匆的人们，她总也开不了口。想到是在上班，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手里举着宣传单对每一个过往的人喊：“金凤凰空气清新器，让你足不出户，就能感受到大自然的清新与浪漫。”过往的人大都对她视而不见，有的甚至绕开她生怕被粘上似的。终于有个晨练的老人从她手里接过一张，拿在手里一边走一边扇着风。隔了一会儿，一个背着包的中年男人从面前走过，用手接过她的小广告，脚步向前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看。她看见中年男人走到不远处路旁的一个垃圾桶旁，将手里的小广告丢进了垃圾桶。她正在发愣，一声汽车喇叭吓了她一跳，一辆看上去很高档的小汽车擦着她的身子开了过去，差一点把她挤得摔倒。
　　晚上，她想跟他聊一聊她上班的工作。看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眯着双眼，她也被感染了，什么也懒得说。第二天早上，她设置好的闹钟不知怎么没有响，醒来时九点半了。公司九点钟上班，加上一个小时发宣传单，十点钟应该到公司里。要去发宣传单已经来不及了，她匆忙洗漱一下，早餐都没有吃赶到公司。
　　一到公司后，她就被叫去王总的办公室。王总这回没有在打电话，抱着一杯茶在喝，目光却一直在盯着她。盯得她心里惴惴不安的，王总终于开口说话了：“其实并不是想要你们去发宣传单，这既是让你们熟悉业务，也是考验你们的真诚度，有的人也许根本就是偷奸耍滑在家里睡懒觉，把那些宣传单扔到垃圾桶了。”
　　王总的话让她背心上发凉，难道王总一直在背后盯着她了？老板果然是厉害。王总说：“当然不是说你，你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不明白王总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王总没有继续说偷奸耍滑的事，话锋一转，说公司目前还没有过硬的品牌，而世界上哪个著名品牌又不是从贴牌做起的呢？能把大钱挣到手就是本事。
　　王总简直是给她上了一课，讲了一大通后，话题回到了身边，对她说，他的办公室里有很多事，需要一个人打理，问她愿意吗？刚刚被王总说得脑子还没转过弯的她，傻傻地对着他点了点头。终于可以不用去发宣传单了，好像也可以不用去推销，她的工作地点就在王总的办公室里，走出去不知道算不算红楼里的白领呢？她想起最后离开学校时老校长的话。
　　她的办公桌就摆在王总办公室的门口，成了王总办公室的第一道门户，大多数找王总的事都要经过她的手，就连王总的午餐也是她安排。午餐都叫外卖，她拿着一大把送外卖的上门派发的外卖单，问：“王总，你中午吃啥？”
　　王总说：“随便，有辣椒就行。”
　　她给王总点了一个农家小炒肉，自己点了一个酸辣土豆丝。外卖送过来了，王总看样子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就吃完了，意犹未尽地说了一句：“男人胃，女人心。”
　　一天中午下班前，王总对她说，今天不用叫外卖了，出去改善一下。王总像是怕她误会，说：“有个客户，你一起去陪陪。”
　　还好，王总没让她喝酒，只是自己陪客人喝。喝了点酒的王总下午在办公室的位子上睡了一觉，睡醒后问她：“晚上吃什么呢？”
　　她问王总：“晚上还有客人吗？”
　　不等王总回答，她忙说：“晚上我家里有事。”她必须回去和白开云一起好好做晚饭，否则他会更吃不下饭的。他最近好像不太适应那份工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王总仍然在问她：“周末有空吗？”
　　她问：“要加班吗？”
　　王总说：“我想带你去看看鹏城最美的海，我们一起去穿越。”
　　她有些惊讶：“还真能穿越呀？穿到哪儿去？”
　　王总笑了起来：“不是的，那是鹏城最美丽的一条海岸线，也可能是全中国最美的海岸线。听说，穿越过去后，能实现心中一个美好愿望。”
　　她忙问：“有这样的好事？”
　　王总说：“不过是要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穿越，才能实现心中的愿望。”
　　王总说话时盯着她的脸，想看看她是什么表情。她低下头望着别处问：“厂里还招男的吗？”
　　第二天她没有再去红楼上班了。她在鹏城的第一个老板王怀德就像天边的一片浮云，不，是一阵轻风，从身边刮过去了。她后来再一次见到王怀德时，是跟随雷振志去的他公司里，红楼是雷神集团的物业。她听说是大楼里有家公司老板生病得了绝症，雷振志要去看望他，献一份爱心。雷振志习惯了去哪里都带着她。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得了绝症的老板会是王怀德。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还能见到王怀德。她和白大哥正站在岔路口犹豫着，身边突然出现了拿着扫把的王怀德，把她吓了一跳。王怀德很显然也认出了她，看一眼她身边的男人，指着两条不同的路告诉她，右边这条路通往人们想穿越的美丽的海岸线，左边那条路通往大山深处，走进去了的人很容易迷路走不出来。王怀德好像就是专门出现在这里为她指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