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李帆穿着雨衣，骑着摩托车在风雨中小心地行驶着，风势越来越猛了，吹得摩托车都开始摇晃，他只得紧紧把住车把手，雨被风吹得好象鞭子一样，直往嘴里和眼睛里打，几乎看不清前面的道路，幸好现在街上的车很少，他低下头趴在车头上，顽强地前进着。第一次单独去采访的兴奋和使命感压倒了眼前的风雨，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刚刚转过一个弯，正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他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正打着伞在过马路，他刚要减速，又发现对面正过来一辆卡车，速度还挺快，而那个红衣女人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仍然低着头向前走着。不行，很快就要被撞了！他急忙加速冲了过去。
　　卡车在离那个红衣人只有十米左右的时候才发现有人过马路，急忙按喇叭，紧急刹车，但已来不及了。红衣女人听到喇叭响，抬起头来看时，卡车离她只有两三米远了，她顿时吓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看一场车祸就要发生，说时迟，那时快，一辆摩托车从她身后呼啸而过，一只手猛地抱住了她的腰，把她拉了出去。她“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手里的雨伞也吓掉了，被卡车撞到了雨中，卡车不敢停下，飞快地开走了。
　　摩托车向右面开出几米后才撞到路沿石上停了下来，李帆把女人放了下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这个红衣女人正是酒店里被辞退的小于，她和小吴谈完话后，心情非常不好，也不想去收拾东西，不愿跟同事们见面，只想回到家里和丈夫、孩子呆一会，就拿了把伞往家里走。心里面一直愤愤不平，也没注意来往的车辆，刚才她看着面前的卡车，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又被人救了，死里逃生，吓得差点休克过去，被雨水一浇，才醒过神来，捂着胸口喘着气看着李帆说：“没事···没事···谢谢你呀！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李帆看她没了雨伞，站在雨中立刻全身都湿透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就亲切地说：“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吧。”
　　小于看看雨衣里的他，犹豫地说：“不用，我住的不远，自己可以回去。”她回头去找雨伞，才看到雨伞已经在马路上被碾成几块了。只好又回过头来感激地说：“那，你没别的事吗？”
　　李帆热情地说：“没事，我有车，快得很。”打开雨衣的后半截让她钻进来。
　　小于不好意思地说：“那就谢谢你了。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海头村里。”说完就拉开雨衣钻了进去，坐在了后座上。
　　李帆等她坐好了，说一声：“好，坐稳了。”发动摩托车开走了。
　　海头村是个城中村，的确很近，不过15分钟就到了，李帆按照小于的指引在狭窄的小巷中穿行着，终于来到了小于租住的地方。小于下了车，站到屋檐下，对李帆说：“真是谢谢你了，进屋坐一会吧。”
　　李帆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去办呢。”
　　小于感激地说：“你贵姓啊，有空过来坐吧。”
　　李帆把摩托车转了个方向，笑了笑说：“我姓李，以后再见了。”就一溜烟地开走了。
　　小于站在那里看着他远走，心里面充满了温暖，因为失去工作而带来的气愤和辛酸也消失了大半，对未来又有了微微的希望。
　　
　　游艇码头在海滨区的牛头湾里，这里叫牛头湾是因为两座小山象两个牛头一样伸进海里，中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深水避风港湾，也自然成了富人们停泊游艇、享受生活的高级休闲区。但因为离市区较远，李帆赶到游艇码头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几乎和夜晚一样，他借着摩托车的车灯摸索着向前，终于发现了不远处有一点微弱的灯光，于是就加油向那里驶去。走到跟前才看清了那是码头大门口的值班室里的灯光，只有一个值班保安在里面打磕睡，里面停着很多游艇，但都没有灯光，只能隐约看到一些白色的轮廓。
　　李帆下了车，走到值班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他又加了点力使劲敲了敲，过了一会，终于听到里面的保安模糊的回答：“谁呀？”
　　李帆大声说：“你好，请开门，我是记者。”
　　门开了，保安睡眼惺松地站在门里看着他不耐烦地说：“记者来这里干什么？经理都不在，只有我一个。”
　　“是吗？没关系。”李帆说着话掏出了记者证给他看，保安只是瞄了一眼，没接过来。李帆继续说道：“我来是想采访一下你们这里的防台风紧急措施和人员疏散情况，会不会发生一些意外事故？”
　　保安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理解地笑了，双手一摊说道：“没事啦，我们是香港的师傅教的啦，游艇全都固定好啦，船帆全都放下来了，师傅说了，十级台风也不怕。”
　　“那人员疏散情况呢？”李帆依然认真地问着
　　保安笑得更厉害了，边笑边摇着头说：“哈哈，现在这种天气谁还会来开游艇，只有傻冒才会来寻欢作乐，你也拿他们没办法啊！”
　　“真的还有人在上面，为什么不疏散呢？”李帆关心地问道
　　保安把两手一摊，无奈地说：“为什么？因为游艇是他的私人财产，他想走就走，不想走就不走，人家愿意找死关我什么事？”
　　“在什么地方？我去劝劝他。”李帆关切地向码头里的游艇望去，似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灯光在不远处闪烁。
　　“你去劝他？哈哈，好啊，就在那边。”保安幸灾乐祸地笑着，指了指灯光闪烁的方向。
　　“好，我很快就回来。”李帆点点头，向游艇走去。保安在他身后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喊着：“小心点啊，那人的脾气很大的。”一边笑着关上了值班室的门。又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李帆朝着灯光走了一百米左右，终于看清了游艇的位置，那是一艘很漂亮的蓝色小游艇，在风雨中轻轻地摇晃着，看来这个避风港还不错，风浪进来以后都变得温柔起来了。甲板上空无一人，灯光是从船舱里透出来的，因为拉着红色的窗帘，所以灯光很暗，但灯光透过红色的窗帘透出来，好象一个红灯笼一样。在四周一片漆黑的码头里，还是很显眼的。
　　“是谁这么胆子大？还是不知台风要来？现在还呆在游艇里干什么？”李帆一边想着一边走了过去。他走到系缆桩前停下来仔细地看了看，游艇的确被几根缆绳固定的很牢，船比较矮小，甲板上没有人，一步就可以跨上去。他刚要跨上去，又把脚收了回来。游艇的确是私人财产，踏上去是有点违法。尤其是象他这样的打工仔对富人的一切都怀有一种恐惧感和自卑感，这使他犹豫起来。他朝值班室那里望了望，保安估计又在睡觉。怎么办？如果台风来了，船上的人出了事怎么办呢？总不能袖手旁观吧！对，自己是记者，应该对得起这个称号，负起帮助别人的职责。想到这里，他抬起脚，跨了上去。
　　游艇轻轻地摇晃着，李帆抓住艇尾的栏杆，站住了身子，慢慢向甲板上走去，走上甲板后，他突然听到船舱里传来呼救的声音，是一个女的在大声喊：“啊···救命啊···啊···救命啊···啊——”难道里面是在害人？李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船舱口，“咚咚”地敲起门来，一边喊着“住手！”。
　　里面又传来一声更大的喊叫“啊——”似乎一个人被杀掉了一样，李帆更用力地敲着门，里面却一下子没了动静。李帆警觉地摆好姿势，躲在门旁，准备歹徒冲出来后与他搏斗，他以前在预备役时可是团里的搏击冠军呢。
　　片刻的寂静之后，门开了一条缝，一杆猎枪的枪头伸了出来。李帆左手一把抓住枪杆，把里面的人拉了出来，右手一抓他的脖领，翻身一个背摔，把那人摔倒在地，抢过枪来指着他厉声说：“不许动，老实点。”
　　那人是个中等个的胖男人，大概五十多岁，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沙滩裤。一见猎枪被他抢走，马上举起手来说：“哎呀，求求你啊，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李帆依然用枪指着他训斥道：“叫什么，我不是强盗，我不杀你，老实说，你刚才在里面干什么坏事？”说着向里面看去，却见床上有一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妙龄女郎裹着被子瞪着大眼看着他们。
　　那人听他说不是强盗，倒还纳闷了，委屈地哀求道：“我刚才没干什么坏事？啊，那是你老婆吧，我不知道啊，对不起啊，你要多少钱我都会给你的。”
　　这下该李帆纳闷了，他放下猎枪，不屑地说：“放屁，她才不是我老婆呢。我怎么刚才听见有人喊救命啊？”话刚说完，里面的女郎放声大笑起来。李帆看看她，开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地上的胖男人也明白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抢过猎枪来对着李帆：“她不是你老婆，那你是什么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李帆赶紧从怀里掏出记者证给他看，一边说：“我是东海导报的记者，是来通知你们尽快到岸上去的，台风很快就要来了，还呆在游艇上是很危险的。不好意思，刚才弄错了。抱歉抱歉！”
　　里面的女郎笑得更厉害了，捂着肚子在床上来回打滚。那个男人气得脸都歪了，愤怒地用枪指着李帆的鼻子骂道：“他妈的，什么鬼记者！这是我的游艇，我喜欢呆在这里让台风吹，关你什么事！谁要你来通知！赶快走，再不走我就报警抓你！“
　　李帆被他的态度惹恼了，生气地看着他，那个男人赶紧后退两步，但猎枪仍然对着他：“你走不走？再不走我真的报警啦！”
　　李帆现在觉得真的没什么意思了，就不再生气了，语气和缓地对他说：“刚才的事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走，不过我还是劝你们赶快上岸，台风就要来了，一旦游艇被刮走，就会很危险的。”说完就向船尾走去。
　　那个男人见他不会再打了，放下心来，一边向船舱里走一边骂道：“不好意思就完了，他妈的！差点被你吓死了。赶快走开！我不怕台风，我就怕你！再过来就报警抓你。”看到李帆跨上了码头，才走进船舱。里面的女郎还在笑个不停，男人又冲着她骂着：“笑什么笑，都是你叫救命叫的，叫来一个鬼魂，差点把老子吓阳萎了，他妈的！”一边拿起手机拨着号码，一边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李帆，电话拨通后，立刻叫了起来：“喂，值班室吗？怎么回事？怎么一个男人跑到我船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