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且说朴梓枫一声不吭地坐在办公室里，自从苏若蓁说不回公司后，他的心就没有平静过。总感觉有什么事在发生，因此一直在注意她这些日子的行为。
　　从她被绑架地上留下的血迹，然后墓地昏倒，绑架的人根本没有伤过她。那血迹是怎么回事？医生要她住院，她却偷跑出来就一直不肯进去，但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昨天在洗手间又碰到医生，是不是怕医生和他说些什么？因此见他出现就匆匆与医生告别，拉着他的手就走。医生要她明天实现他们的约定。那个约定又是什么？
　　昨天的明天不就是今天吗？她现在是不是和医生在一起？这句话才使他恍然大悟，想到这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就起身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对！去找医生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驱车匆匆赶到医院，可值班护士告诉他，那位医生刚刚出去办事了。可能要等一会才能回来。
　　他把苏若蓁的相貌描述给护士，问她今天有没有看到她来过。对方告诉他确实见她来过，不过又走了。
　　谢过护士后，他就出了医院。打苏若蓁的手机时，怎么也打不通。一丝阴影从心头跳过，使他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坐上车发动引擎后，就飞快了开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怕王妈阻拦她，于是她就准备把她支开，要她出门帮她买点用品回来。
　　王妈正要跨出门槛，就听到身后的叫声，
　　“王妈！”
　　苏若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冲上去抱住了这个象妈妈一样照顾她的老人。想到她们的永别，鼻子一酸，泪水情不自禁地滚落下来。
　　“怎么了太太？”
　　“没什么！谢谢你一直以来都这么照顾我。”
　　“你这孩子又说客套话了，在王妈的眼里你就是我的女儿。”
　　王妈满心狐疑地出了路家大门，很快快递员按地址找上门来，她把所有的画都交到快递员手中，“请一定帮我把这些画交给他本人，谢谢！”
　　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好，她现在可以毫无牵挂地离开了，拎着已收拾好的行李，环顾着生活了几年的房间，感慨万千。
　　别了这里的一切！别了宇明！别了王妈！
　　她恋恋不舍地下了楼，到了客厅把离婚协议书和信及存折压在茶几上，正转身准备离去。朴梓枫却从天而降。她手中的行李箱不由自主滑落下来。
　　“你准备去哪？”对方望着从她手中滑落的行李箱，仿佛明白了什么。
　　“去外地一趟。”她见瞒不住，就说了出来。
　　“何时回来？”他步步逼近，犀利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她的脸，使她根本没有办法撒谎，但目光却在刻意回避他。
　　何时回来？这四个字使她浑身的神经都抽动了。她不久将离开这个人间，还回得来吗？她也渴望自己能够回来，能够和他一起把那块地皮的事情解决掉。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屋里沉寂了，连空气都凝固了。这时，朴梓枫看到了茶几上的信。
　　“你打算不再回来了？”他看完信惊疑地问。
　　这次她见再也瞒不下去了，就默默地点点头。
　　“我不许你离开我！”他突然大声吼道，把她吓得倒退了几步。此言脱口，连他自己都愣在那儿。他终于把压抑许久的感情表露出来了。
　　她把那双眸子瞪得象桂圆般大，夸张得有点失真。
　　“不！我必须得离开！”许久她才缓过神来，意识到再也没有时间和他纠缠下去了。拎起行李箱就要往外走。
　　她感觉自己每走一步心都在滴血。
　　“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他快步追上去，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双臂紧紧地箍住她，箍得很紧生怕她逃走，她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让我走吧！没有任何力量能让我留在这里！”她声泪俱下。
　　“不！”他气恼地开始咆哮，依然紧紧地抱着她，使她感觉连呼吸都很困难，快支撑不住了。
　　“快！快放开……”还未说完她的身体就开始往下滑。
　　“LILY！”他这才醒悟过来，抱起她就往外冲。
　　医院里，他见到那位医生，医生告诉他一个把他的魂魄都吓跑的惊人消息。
　　苏若蓁患得是血癌！而且已是晚期！
　　至此，他才真正了解对方这些日子的行为，也就更能理解她为什么要离开了。她是不想身边的人伤心！
　　被这个噩耗吓得魂飞魄散的朴梓枫行尸走肉般坐在那。没有感觉没有痛苦，觉得心也停止了跳动。就这样抱着头坐在那，仿佛有人在用刀割他的心一般。
　　时间在一成不变地流失着，并不能带走人们的痛苦与绝望。
　　“朴先生！朴先生！”年轻医生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这才从痛苦中回到现实。
　　“别难过了，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情，现在事情已发生我们要坚强面对。”
　　“坚强面对！你快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只要能挽救她的生命，不管花多少的钱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
　　“那你还有时间在这里悲伤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帮她找配对的骨髓。那些坏家伙在扩散。她随时随地都可能停止呼吸！振作起来吧！
　　“谢谢你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做？”
　　苏若蓁根本就没有接受治疗、挽留生命的愿望，似乎一心只求死。为此怕她再逃出医院，朴梓枫派人二十四小时守护、看管着她。自己则四处寻找骨髓的配对者。向社会发起总动员，四处奔波。另一方面派小同去寻找苏若蓁的亲人，因为同一血缘的骨髓更有希望配对。
　　苏若蓁在昏迷了几十小时后，终于醒来了。她发现自己的时日已不多了。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在临死前见父亲一面。本来若朴梓枫不出现。她已经可以和父亲度过短暂的父女天伦之乐了。
　　他人呢？她清晰记得最后自己是昏倒在他的怀里的。想起他的那番话，她依然觉得心惊肉跳。想到她即将与他永别又不禁潸然泪下。
　　过了很久还不见他出现，她感觉自己头脑清醒多了，就是浑身无力。她现在就是一个意识离开这里去找父亲。在她离开人间前必须和父亲见上一面。
　　她从床上坐起来，艰难地走到门口。
　　门口看管她的人闻声推门见她，马上拦在门口。
　　“苏小姐！你身体还很虚弱，你不能出去，我扶你进去。”
　　“不！我要出院。”
　　“对不起！苏小姐你不能出去，这样我们无法跟董事长交代，别为难我们好不好？”
　　“好！那你打电话叫他过来，我要见他！”她气得只得又重新回到病床上。
　　而这一刻她要见的人，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快递刚刚送到他手的画。那都是苏若蓁这些年的心血，从幼稚到成熟，每一笔都是她的辛勤耕作，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她把它们送给了最懂她画的人。
　　目睹这些画，朴梓枫感动得热泪盈眶。
　　由于长途颠簸，这次宛如妈最终难逃关口，半途中就倒下昏迷不醒了。这下吓坏了路宇明，马上打电话给付光耀。接到电话后，付光耀也急了。立即和付炀出了家门直接飞奔过去。
　　路宇明估计这样一来，可能还要拖延几天的时间，原先的计划得全部泡汤。看来他一时半会回不去得打电话跟妻子讲一声。
　　他先拨她的手机号，手机关机。接着便拨家中电话，依然没有人接。
　　得知苏若蓁苏醒后并吵着要出院。朴梓枫立刻马不停蹄赶到医院。
　　当躺在床上的苏若蓁听到他的声音后，便佯装睡去。
　　他以为她又睡着了，便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默视着她的脸。
　　那只温暖的大手握着自己的手时，象一股电流即刻传遍她的全身，使她全身痉挛起来。就把手抽了回去，不能再装下去。
　　“你醒了！”
　　“我要出院。”
　　“为什么？”
　　“反正我要出院。”
　　“为什么要隐瞒病情，一个人默默品味痛苦、忍受折磨？”
　　“一个人痛苦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健康、幸福的人为你担心、忧伤！”她悲怜地说着。
　　“LILY！”他再次握着她的手，激动不已，眼前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子让他怜爱，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从现在开始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共度难关，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别安慰我了，我了解自己的病情，没时间了，我现在就要出院。”
　　“谁象你这样对生命这么不负责的？你以为生命就是你一个人的吗？它不是你一个人的，它属于所有爱着你的人。它不是一个单一的个体，而是共同的财富。你要践踏你的生命，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生命就是我自己的，你没有权利干涉！”
　　“不！你不可以这样，你的生命消失将会带走一个灵魂，一个灵魂没有的人留住驱壳又有什么用？”他定定地凝视着她。把她的手撰得更紧了。
　　“对不起！我没有力量能阻止这一切不发生。”她被感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听话！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了，会好起来的。”
　　朴梓枫的努力终于有了收获，这时有个外地长途电话打进来，表示愿意捐献自己的骨髓。最后问他能否兑现他的承诺，因为对方是冲着他的巨额报酬而来的。一听这消息，他想都没有想便应允下来。要对方马上过来，连车费都到他这里来报销。
　　他们协商好在医院里成交。有人肯捐骨髓，苏若蓁就有救了。想到这里朴梓枫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可当他走进医生办公室时，又一个棘手的问题出现了，
　　还是年轻医生热情地接待了他，他的身边还有位老医生，年轻医生告诉朴梓枫，老医生是这个城市具有权威的抗癌专家。他又发现了一个年轻医生所忽视的问题。就是苏若蓁的血型很奇特，要想找到一个与他匹对又相同的血型就更是难上加难，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她的亲人身上了。这样检查下来，这个捐献者根本不符合条件。
　　这一消息对朴梓枫来说不啻又是个晴天霹雳。
　　这时，那位捐骨髓者不悦了，
　　“哎！我说朴先生，我可是千里迢迢地从远方赶来。你可不能就这样让我空手回去。”
　　他哪有心思跟对方计较这样的事，心情一下跌到低谷。很快答应给对方一笔损失费打发他离开了。
　　不久，去苏若蓁老家的小同来电话了，
　　“苏小姐的爸爸不在家，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去做。在网上发出求助，相信不久他会有消息的。”
　　“不久是什么概念？她是一刻也不能等了，医院里也来了几个自愿捐献者，查下来都不能匹对。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朴梓枫急得在那大吼，“我不管，我只要马上见到她父亲。”说完不等对方解释就挂了。
　　苏若蓁知道在医院一天就得很多费用，因此开始拒绝治疗。
　　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她的病情毫无进展，相反在恶化。这使朴梓枫感到心力焦瘁。如今他把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她的父亲身上了。
　　夜！难熬的夜又降临了，白天他不敢去医院怕对方吵着要出院。只好派人二十四小时地看护着她。他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很久，出公司大门时夜已深，她恐怕已熟睡。这一刻他渴望去见到她，白天看护人员告诉他，说是她吵着要出院，被他们用借口推脱了。
　　病房里黑暗一片，但从清凉的月光洒落的晕辉里，仍可清晰地看到苏若蓁那张明显消瘦的脸廓，让他心动又心怜。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她的床前，静静地默视着她，很久很久才离去。
　　回到家时，已是凌晨。埋头边想边欲上楼，客厅里的母亲叫住了他，
　　“这么晚了？从哪儿来？”
　　“妈！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
　　“有个不听话的儿子让我操心我能睡得着吗？”
　　“快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别跟我转移话题，你不回答是吧！让我来告诉你吧！你是从一个女人那里回来的！你爸爸生病也没见你天天陪在身边，把心放在他身上。一个秘书用得着这么费心吗？再说人家是个有丈夫的人。”
　　“妈！求你别说了，我真得很累，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母亲的话起的效应，回到卧室他就难以入眠了。只是捧着那幅苏若蓁的画像痴痴呆呆地发愣。
　　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进入梦乡，是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手机铃声吵醒了他。
　　“朴先生，你快过来一趟吧！苏小姐她现在拒绝化疗，这样下去病魔会随时夺走她的生命。”医生在电话那头急急道。他的睡意顿时被这个消息吓跑了，翻身下床直奔医院。
　　病房里。医生和护士都在一边劝着苏若蓁，见他进来在场人都知趣地走开了。
　　走到他身边时，医生语重心长道：
　　“好好劝劝她！”
　　他点点头，然后在她床前坐下，深深地望着并不正视他的苏若蓁道：
　　“为什么突然拒绝化疗？”
　　她依然瞪着天花板，没有回答他，他一连说了很多话，她还是不予理睬。看来是想和他耗下去了。
　　“不想和我说话是吧！我可告诉你，你不回答我就说明你已默认了我的话，我现在就去叫医生帮你化疗。”
　　“不要！”他的激将法终于起了效应。
　　“终于肯开口了，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不尊重人了？跟你说了这么多多少给一句话吧！”他开始调一种轻松的口吻。
　　“对不起！其实化疗不化疗都一样，干嘛要浪费呢！”
　　“又说傻话了，不治疗难道等死吗？”
　　“那还能怎么样？说句宿命的话，这恐怕就是命中注定。”
　　“你不去抗争，却在这里埋怨生命，或许上苍对你并不公平，但是只要拿起你争取地皮的那种坚持不解的精神，连阎王爷都会汗颜的。
　　“不是我不想争取可是这次是无力抗争！”她消极地说着。
　　“你还没有做就退缩了，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要放弃知道吗？”
　　“谢谢！”她被感动了。
　　“你可一定要坚持住，要不我怎么能和路宇明交代？”
　　“不！先别告诉他！“她忙阻止他。
　　安葬好宛如妈后，路宇明这才急匆匆返回，他不放心家中的妻子。电话又一直没有人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是瞒着付炀一个人悄悄地到车站，可是等他到那，却发现付炀已等在那儿。
　　“怎么？回去也不跟我和爸爸打声招呼？”
　　“你爸那我已经关照过了，是他让我回去的，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是吗！他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她不满父亲的行为嘟哝了一句，“这么急回去干嘛？回去谈离婚的事吗？”
　　“胡说什么？谁离婚了？”
　　“你和苏若蓁啊！来这之前，她就告诉我她要和你离婚。”
　　“什么？蓁儿真得这么说？”他激动地抓住对方的衣领，“你撒谎！”
　　“不信你就去问她。”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的话，我还会在这里和你说得上话吗？”
　　听到这，他听不下去了。推开她，就冲进站里。
　　火急火燎地回到家，一推开家门，就大嚷着：
　　“蓁儿！蓁儿！……”没有应声。
　　“王妈！王妈！……”还是没有应声。
　　他匆匆奔上楼，无论他左呼右唤就是无人应他。一股强烈的凉意顿时流遍全身。蓁儿去哪了？难道……她想起付炀的话。
　　急急地又奔下楼，他想这一刻他该去哪里找她。在沙发边的茶几上，却发现压在杯下的一封信。打开一看原来是离婚协议书和一封信，吓得他不禁倒退了几步。蓁儿为什么要和她离婚？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他现在就去找他要回答案。想到这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冲出家门便直闯朴氏公司。
　　而公司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人的影子。
　　无奈之下，他只好打电话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