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岁月是一味陈酒

　　
　　“5月20号，在江南酒店205房间。”
　　“5月20号？”我爱你的意思。
　　连婚期都可以这么浪漫，他找的人肯定很漂亮，让他一生难忘。
　　“我在整理学生资料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你的电话号码遗失了，所以我找到了阿玉，所以今天就……”
　　“嗯，好。许老师，我一定会去的，我现在有点忙了，那一天我会准时到的，和其他同学。”她假装镇定。
　　挂完电话，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他在她心里终于要搬出去了，心里终于没有什么牵挂了。她看着电脑上的时钟，时间是2011年12月11日下午3点。
　　红尘滚滚，你我之间终究还是要被埋没在这黄沙之中了。
　　对面马路上的橱窗上赫然地挂着圣诞老人的头像，似笑非笑地脸就像个大饼贴在橱窗上。一如她的心，冷冷的。
　　菜场上人头攒动，她一下子就明白，人和人之间，重要的是相守。相守在一起，然后一起过一辈子平淡却温馨的生活。
　　她看到那颗红红的西红柿，记忆随着这个西红柿回到了学校。“哎，许老师，原来你喜欢西红柿啊！”食堂里正在吃饭的她们看到许原和另外一个男老师坐在一起吃饭，看到他的餐盘里有红红的西红柿炒蛋。
　　他微笑了一笑，点头向她们示意。目光里有一种月光一样的清静。
　　虽然已经毕业两年了，可是这些记忆里最细节的东西，还是在她的脑海久久徘徊，就像回声，一直在人生的山谷中不断地回响着，久久不能离去。
　　“小姐，这是找你的钱！”菜贩一声吆喝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这才发现外面开始下雨。
　　刘颜把心思转移到另外的事情上，她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去办。不过这件事情并不是一天就能办成，还要集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才能完成。
　　回到家已经六点，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就像自己的心情，灰色的像水泥一样沉重。妈妈好像看出了什么。
　　“哎，怎么？你今天好像有心事呀！”妈妈今天穿了一件青色的羽绒服，显得整个人老了好几岁。
　　“妈，吃过饭我们去买衣服吧，你看你，也该打扮打扮自己了，我还等着我的后爸出现呢。”
　　“你胡说什么。”她一边剥着手里的手剥橙，一边往盘子里放.
　　妈妈说刘颜做的西红柿炒蛋很好吃，一直以来妈妈的手艺都是刘颜楷模的榜样，她这样说明显是谦虚。不过被妈妈这么称赞还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吃过饭，洗好碗，她们到小区下面的广场上看跳舞，却意外发现了妈妈以前的老同学何其叔叔。
　　一身黑色的昵质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像个绅士。
　　“叔叔，你怎么在这儿啊？”
　　“何其？你怎么在这儿？”妈妈一脸疑惑。
　　“咦？是你们，我这儿附近有个朋友的儿子过几天要结婚，我今天来是送人情的。”
　　“最近怎么样？”他们开始坐在广场上的长凳上唠起家常。星星如许，明月如初。
　　“我老婆得了癌症。”他的目光里有忧郁。
　　说这话的时候，刘颜的心里一震动，就像被石头砸了脚一样的疼痛。很久以前，她听妈妈说过这个叔叔的家事。他的儿子得了白血病，两年前已经过世了，现在，他唯一的家人又……
　　“什么时候的事情？”妈妈着急地问，就像关心她自己的家事一样。
　　“就在前两天，她一直说自己的胃疼，吃了胃药却没有什么效果，去医院查了就是这样的结果。”他看着天上那轮满月。
　　刘颜感觉刹那间何其和她之间有一种陌生的亲近感，明明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想起六年前，父亲也是同样得了这样的病离开了她们母女俩，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去帮他解除痛苦，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无奈和无助，就像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可能和她有着同样的心情。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她？”妈妈坐在那里，语气平和。
　　“不用，不用。我们的亲戚对我们都很好，他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今天她的姐姐正在医院里照顾她。”
　　老友之间互诉衷肠在星星的见证下落幕，就像家人与家人之间的说话。
　　妈妈走路的时候若有所思，像法国雕塑家罗丹创作的雕像大卫。沉思，再沉思。
　　“妈，你在想什么？”刘颜侧过脸问她。
　　夜色遮住了她的脸，空气中好像有一种气氛扩散，她没有见过妈妈这样思考过一件事情，极其认真。
　　“我想我还是有空去医院一趟。”她很认真地说。
　　刘颜心里明白，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她的心里一直有他。这次的重逢，相对来说，给妈妈的内心增添一种希望。现在，她能体会到妈妈的心里像吃了放多了盐的菜肴那样难受。不过一个是在心里，一个是在嘴里。
　　这么多年，再见到他，她一定不想主动开口。
　　心有千千结，在口边难开。
　　刘颜看着墙上的挂钟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她在想很多事情，脑海不断地循环着白天所经历的一切人和事。现在她的工作已经趋于稳定，只是有一件事一个人总是浮现在她的脑海，久久不能离去。
　　一阵铃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她扑地一下就坐了起来。时针赫然指向7点,她急急忙忙地穿好了平底鞋。
　　“颜儿，吃完早饭再走呀！”妈妈在门口大声喊，手里还端着她最爱的豆浆。
　　“我来不及了，你吃吧。”嘴里叼着一块鸡蛋饼，晃啊晃的，差点没掉在地上。
　　冬天的早晨很冷，温度指向零度。她远远地看到公交车像蜗牛爬行一样朝着车站开过来，人群开始朝前行走，她也跟着。
　　一看手机，马上8点了，要迟到了，红色的毛爷爷要离开她了。
　　她在人事部考勤机上做人脸考勤的时候正好看到田园从走廊里走了过去，还若有若无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看见了个怪物。
　　不过就是迟到十分钟嘛，用得着这样的眼神吗？
　　她刚进办公室的门，看到小文在那儿瞪大眼睛看着她，在她眼里的刘颜是从来不迟到的好员工，怎么今天？
　　“我们的刘会计怎么了？谈恋爱了？有目标了？你可不能把我的目标抢走了啊？”还似笑非笑地朝着她翻白眼。刘颜觉得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上去给她一拳。
　　“怎么？我谈恋爱你嫉妒了？要不你先？”刘颜也开玩笑。
　　“我哪敢呐？你可是我的上司，哪有下属先上的道理啊？”她看着手里的银行汇款记录说。
　　“哎，那个言会计有没有找我？”
　　“没，不过刚才我的偶像倒是来找过你一次。”
　　“你是说田总？”
　　“恩，他问了一下你，我说你上厕所了。”她抠着鼻子做着个鬼脸动作，就像小丑。
　　“哎，不愧是我们小文，骗人的功夫到家了。”
　　“说，要拿什么来相许呢？我可不要你的身体，你那身体可金贵呢，说不定哪天就有个优秀男人来取走，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小文的话让她苦笑了一下，心里像吃了葡萄，又是酸楚的，又是甜的。
　　“今天平安夜，咱们约吧？”
　　“拉倒吧，说不定马上就有人来向你送怀送抱了，我黄金单身贵族，可比你悠闲得多了。”
　　也确实，她来到这个公司，不乏收到其他部门男同事的追求，手机短信总会收到男同事们一些不冷不热的约会暗示。但她总是委婉地拒绝，不过就是敷衍了事。
　　这些她都不以为然。有时候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漂亮，可总是有人会向她暗送秋波，也许她身上有她自己也感觉不到的东西，只有别人才能看得到。
　　吃过午饭，繁忙的工作让她想出去透透去，天台一直是她疏散心情的不二地选。蓝天白云让紧张压抑的心情顿时茅塞顿开。
　　“你在这里干什么啊？”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是田原。
　　“田总，我出来透透气，蓝天白云让人的心情好。”
　　“今天怎么迟到了？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他一脸严肃。
　　“我家，有，有亲戚来，所以耽搁了一下下。”她明显心虚停顿着说话。
　　“没有特别的原因就好。”
　　“这里风大，快到办公室吧，别着凉了。”他的话语就像关心朋友。
　　“谢谢田总。”她没有多话，在她的心里上司永远就只是上司，不可能越界，即使是朋友，也只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朋友，不会对他敞开心扉。
　　他转身想走的时候，突然说了句：“今天是平安夜，公司有活动，你会来吧？”
　　她干脆地回答了句：“当然来啊，是公司的活动一定去。”
　　她不知道这个消息她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田原会到天台来，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自从那天下班他送她回家那次开始。
　　但她的心里实在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妈，今天下班，公司有活动，我要晚点回家。”她在上班的空档打了个电话给妈妈，告诉她今天晚上的安排。
　　“好，记得路上注意安全，等下我在车站去接你。”
　　无论何时何地，亲人永远是最温暖的依靠，家，永远是冬日里最温暖的棉被。
　　还有几个月，许原就要结婚了，她该不该去参加这场婚礼？还是逃避现实，告诉自己还爱着他？她感觉满是烦恼。
　　饭店里，花形水晶玻璃灯的灯光显得整个大厅富丽堂皇。刘颜觉得自己身处礼堂，有一种久违的温柔感。
　　“刘姐，听说今天大老板会来。”小文低着头坐在紫色的木质椅子上拨弄着手机，椅子的背面还系着紫色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