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祥】第七章:顽童乱诗贵人捧
作品名称:妖祥 作者:汪眸 发布时间:2016-04-17 19:24:36 字数:3854
灯铺掌柜此时还欲再说,谁料这些观客却仿佛不愿这般“热闹”过早平息,便是起哄起来,助着汪眸督促起来。他们当然并非是有真性情之辈,一心要为汪眸打抱不平,实在只是为了图个乐,毕竟这佳节虽好,但与这小小孩童文挑书生的戏码相比,却是黯然失色,不值一提了。
灯铺掌柜到底是个商贾,不说生意如何,大半辈子却是也见过太多世态,又怎么会揣度不出这帮观客“闲看热闹”的心思?可惜此时无奈,已无破局之法,只得是一面在心中咒骂这些观客的闲来无趣之举,一面又盼着这个从自家所立规矩中寻出破绽的孩童在之后出些丑态,这才可让自己心中好受些许,哪怕自个儿要白费一些纸墨。
汪眸倒是毫不客气,接过文宝,有模有样对灯铺掌柜拱手施谢,遂又是转身对着那些观客躬身行礼,自然而然,汪眸这番动作引得那些观客是一阵哄笑。说起来,汪眸这书生礼,行的是规矩无错,奈何汪眸在这些观客眼中不过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童。如今这世道,少年穿着成人华服都会引人发笑,汪眸这书生礼自然会显得无比滑稽。
青年文士见状,只是淡而一笑,便是凝神于宣纸之上,聚气于笔毫之间,轻喝一声,手腕一抖,便是作道:“少时田埂顽盗瓜,知事年已过二八。”青年问世似乎对于自己的急才颇为满意,扭头见汪眸此时仍作思索状,便是索性将原诗后两句补于纸上,署上表字,提名印章,将宣纸抖了抖,便是将这补诗双手呈于灯铺掌柜面前。
灯铺掌柜似乎对青年问世这种不分贵贱的施礼行为颇为受用,忙是躬身回之一礼,遂笑逐颜开的将青年文士的补诗双手接入手中,轻轻展开,先是轻赞一声“好字!”,便是朗声绕口道:“瞧一瞧来看一看,俊才小哥不简单……”
“嗳!你这贼商奸贾,怎么这般乱做生意!”汪眸抬得头来,满是不悦道,“我既是与他争题,我还未作完,你便是如此吆喝,对我作答影响颇大,你可知晓?”
然那灯铺掌柜,本就对汪眸这个影响自个生意的少年郎是心存不满,此时面对汪眸质问,自是一副不理不睬的姿态,继续伸手一指傲立一旁的青年文士,对周围观客朗声绕口道:“这位小哥气不凡,三息文采补诗题。各位稍安且毋燥,容我颂来大家赏。”
汪眸见状,那对明目立即是瞪的溜圆,正欲再次开声阻止。哪知这灯铺掌柜毕竟比汪眸多吃数十载的饭,又怎会在同一沟中绊倒两次?汪眸口中的“喂”字只吐出一半,那灯铺掌柜便是猛将吆喝之声又向上提了三成,足以压下汪眸那稚嫩童声:“少时田埂顽盗瓜,知事年已过二八。中年秋醉当寒刻,谁辩酒时月或花。”
“好!”那些本是围来瞧个热闹的游人,见着总与孩童较真的青年文士似乎的确有些才学墨水,虽所补诗歌与原作相比,无论文采或是意境都不在一个档次,却是中规中矩没有碰壁,补的也算般配呼应;再念及是临时抽题所作,补诗规则又是繁杂,便是难能可贵了。
而那本是随青年文士一同游玩的妙龄少女,此时那对美眸亦是明芳珍珠异彩连连,显然青年文士这一题所展才学,已让她是心意萌动了。
此时,却是再无旁人关注汪眸,哪怕此时汪眸终于是铺纸提笔,疾书草字。
或许,正如前文所言,这些游人观客为汪眸撑腰,只是无趣之余玩兴大起,起哄作乐,而青年文士此时轻易解开头彩诗题实属奶的,自然让着青年文士的风头盖过汪眸,自然便是无人费神去看一介顽童玩笔弄墨了。
“若是各位无异议,小店头彩便归他。愿他将灯送佳人,有情人当得眷属。”灯铺掌柜看了妙龄少女一眼,一面唱喝,一面却是已然把那盏镀金镶玉的龙凤赏荷灯用竹竿轻挑而下。
青年文士听到灯铺掌柜竟是误会了自己和妙龄少女的关系,下意识的便是向那妙龄少女望去。却见妙龄少女虽然羞涩,却不做争辩,顿时心中大喜,暗道:女孩子向来是矜持的,这不争辩想罢便是确认了。
正当青年文士喜不自胜,摊开双手正欲接灯,同事心中盘算引何经据甚典,将这奖灯送于妙龄少女手中,只听得是身旁不远处一声怒喝传来,惊得青年文士心思猛颤,更是惊得灯铺掌柜手一抖。若非反应的当,这宝灯一盏便会应声落地,化为碎片废物。
那怒喝的并非旁人,却是汪眸,见周遭所有人目光终于凝回自身,他便是一正衣襟,朗声道:“你这贼商着急作甚,却是故意忘掉我正解此题。”
汪眸话罢,众人目光自然落于汪眸面前宣纸之上,当他们看清纸上这歪扭小字,片刻便是哄而大笑。
只见汪眸面前的宣纸上写着:“一三五七三五七,二四六八四六八。”
汪眸见众人发呆,不仅是心中有些不满,发问道:“如何?我的诗作得不好?”
“小子,你可知何为诗?”灯铺掌柜抚须反问。
汪眸闻言,深知这贼商定是并非专深而问,只是故意为难自己,便是从容一笑,答曰:“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名识与鸟兽草木之名。”
道句真言,汪眸刚才所背之“古理”,乃汪眸在学堂蒙儒之时,最不愿背之一段。在汪眸看来,这段“古理”是颇为啰嗦绕口的,其意也有夸大其词之嫌。说来倒也奇怪,素日在课堂之上,但凡是背这段,汪眸或是断断续续支支吾吾,亦或是颠三倒四记后忘前,但此时,面对灯铺掌柜的发问,却答的是不卑不亢,一字未错,一字不顿。
“嗯!背的倒是……”灯铺掌柜还欲再说,又被汪眸反唇以击:“你可懂诗?哦,应是不懂,毕竟七流商贾奸为本,子嗣三代不考名。又怎会有书读,又岂会懂诗?”
“你……你这劣童!”灯铺掌柜闻言,面目瞬成猪肝色,右手抬起颤着指头指着汪眸。商人素来比文人更好颜面,毕竟人若是自卑,何事何物,便是越想在外人面前表现丰富什么,这一点,从这些年越来越多商人喜好附庸风雅的风气便可看出。
也正因此,汪眸这话说的算是一语中的,在这灯铺掌柜听来,便是狠毒至极了。
“我所补诗,虽不比原作,意义也颇为生硬,但比起你所补的,我的确是赢了。”青年文士心里是比较感恩灯铺掌柜的,再加上这盏头彩宝灯,乃是自己心中定然要拿下送给身旁心仪佳人的,若是被这臭小子黄了气氛,那便得不偿失了。
“谁定你赢了?!”汪眸此时已被急切之感释了心中童性。
“我能道出所补诗作的含义,供大伙雅评,你且也可?”青年文士见汪眸此状,心中胸有成竹。
果不其然,汪眸听闻此言,面色难堪起来。毕竟那两句他所谓的补诗,亦不过时贪玩成性随手一补,自己又何尝能道出其中之含义?
“哼!一个儿时偷瓜的破句,加上‘双八’之词又是多为形容女性,有凑韵之嫌疑,有何而说?”不知是何人在人群之中突然这般一说,却是引得其余观客纷纷起喝响应。
青年文士被人一语戳到痛处,自是又气又羞,却是有些气结,一股子闷气卡在咽喉之处,以至胸中纵有万语千言,也只得化为了惨白面色,难以辩驳。
众观客也是自觉让出一条道来,却见是一个灰衣中年男人一面把玩着一串东海蜉龙水晶,一面是笑得从容不迫。见此时所有目光都凝于自身之上,中年人便是指了指汪眸,开口继续说道:“倒是这位小哥所补之诗,虽看似童真却暗藏道家玄机,与原诗那无为自然的本意暗暗契合,实属难得,实属难得哇!”
这中年人一语,自是引得众观客是议论纷纷。虽这中年人说的是玄之又玄无典可据,但奈何他衣着得体,面相端正,说起话来吐字清晰,慢条斯理,最重要是这中年人的年纪恐怕比青年文士与汪眸加起来都大上些许。这世道或是年龄越大说起话来越是引人信服,所以中年人的话自是能引来众人的细讨深究。
青年文士目光闪烁,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很快他便是回过神来,冷哼一声,拱手施礼道:“鄙人不才,乃玉堂殿侍诏冯治,字君理,不知这位兄台……?”
青年文士一言,似是激起千层浪。玉堂殿乃当朝高祖专为收揽各地奇人异士所构,五省一部,三州一署,全署归殿,这青年文士竟然是玉堂殿侍诏,难怪年纪轻轻文采便是如此超于常人。
然,那中年人闻言,神情变化却无旁人之大,稍一愣神便是淡然一笑,拱手还施一礼,道:“吾乃乾元诗会绝句专家强茂,字大荣,说起来,我们亦算同行。”
与之前青年文士自报家门有所不同,这名为强茂的灰衣中年人自报家门后,周围却是一片安静,一来大多观客并不知晓这“乾元诗会”是为何机构,二来知晓“乾元诗会”的,却已是震惊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乾元诗会”严格来说,虽只是民间好诗好词者与志趣相投的文友组织的团体,成立时间也相对短暂,但奈何这“乾元诗会”的创始人大有来头,原为皇子,现已被立为当朝太子,这“乾元诗会”的份量自然是水涨船高了。
青年文士显然也是知道这“乾元诗会”的厉害,纵是心中不情愿,也是表面做足姿态,连忙是躬身再施一礼,道:“学生怎敢妄与乾元诗会专家称为同行,强先生,久仰久仰。”
实际上,这乾元诗会素来神秘,但因名声在外,所以但凡是“乾元诗会”之人,无论会内职位高低,在外都会被文人雅士尊称一位“专家”、“先生”,一来二去,这诗会自然大多都是专家;换句话说,这诗会目前的专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青年文士又怎知面前这中年人是何许人也,至于他口中说出的“久仰”,亦不过是文人之间的客套之词罢了。
这中年人摆了摆手,极不耐烦的指了指汪眸,道:“依我来看,这位小哥的补诗,比你的强上一些。”
青年文士双眼之中异色一闪而过,然,他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纵然心中不敢,却仍是朗声道:“既然先生这般以为,那学生自是不敢反驳。”
说罢,青年文士瞥了汪眸一眼,哼声道:“这盏宝灯便归于你了。”
汪眸似乎根本没有感到青年文士的不情不愿,从一脸愠色的灯铺掌柜手中夺来那盏镀金镶玉的“龙凤赏荷灯”,略加思索,便是在众人差异无比的目光中,对那还未走远的青年文士和妙龄少女尖声叫道:“还请留步!”
预知汪眸为何叫住二人,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