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错爱
作品名称:幽冥世界 作者:双双喜 发布时间:2016-04-25 08:53:56 字数:9566
崔子文可谓是年轻有为,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已经在某房产公司干上了高层管理。小伙儿长得也帅气,天天梳着溜光的大背头,戴着一副黑边的眼镜,显得文质彬彬。高高瘦瘦的身材,各种名牌服装套在他身上,真的是穿出了品味。领导看中的更是他的外交能力,小伙子工作勤恳,谈吐不凡,处事圆滑,领导安排的事一般都是马到功成。很是得大老板的赏识,不到五年的时间,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施工员,一跃成为公司的高层。崔子文如此的出类拔萃,公司里追她的女孩当然也是趋之若鹜。崔子文很是清高,不为所动,用他的话说:男儿无业,何以为家。直到后来的一天,崔子文突然和大老板的女儿黎燕订了婚,公司里的单身女们才彻底死了心。是啊,谁有那么大的胆量,敢和大老板的千金抢男人呢?
其实大家伙都为崔子文感到高兴,一个农村出来的娃,靠自己的努力能拼搏到今天的境地,的确是让人敬佩。
但是自从崔子文和黎燕订婚以后,就莫名其妙地整天闷闷不乐,大家都搞不懂他,好像心里藏着什么苦衷。
在公司里,预算科的宋师傅和他关系处得最好,两人同岁,宋师傅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而崔子文还是光棍一根。他俩同在招标科工作,天天混在一起,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有一次崔子文请宋师傅喝酒,酒过三巡,崔子文向宋师傅倒苦衷,说自己真爱的人不是黎燕,他想要的女人不是这种类型的。宋师傅一脸的诧异,说你既然不喜欢黎燕,干嘛还要跟人家订婚呢?崔子文苦笑着说:“有什么办法呢?我能驳大老板的面子吗?”。宋师傅真是搞不懂他了,劝他说别不知足了,黎燕多好的一个女孩子,那可是公司里的翘楚,人虽然泼辣些但是有能力,况且又是大老板唯一的千金,用不了多久,整个公司就是你的。你可是前途无量啊!公司里好多优秀的单身男士都对你羡慕嫉妒恨,你怎么还不知足呢?。崔子文苦笑了一下:“和一个没感觉的人过一辈子,纵有万贯家财,又能如何?”。他端起了酒杯,一仰脖子,尽数灌了下去:“来,喝酒,不说了”。宋师傅看着崔子文,愈发觉得看不懂他,一时真没了话。
今年年初,崔子文被公司委派到临城去投标一个工程。他们一行三人,宋师傅,还有黎燕。那天投标方挺多,不下于二十几家。投标室里的座椅上黑压压的坐了一大批人。投标大会刚刚开始,出乎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从另一家投标方的座位上站起了一个漂亮的女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崔子文的面前,一脸的怒气,伸出手来照着崔子文的脸啪啪得就是两巴掌,并且狠狠地骂了一句:“臭流氓,我真是看透你了”。女子扔下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身就出去了。留下崔子文在那里一头雾水。投标室里刚才还人声嘈杂,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崔子文,黎燕他们三个人,后面的看不着的还站了起来。就连崔子文自己也是懵,他莫名其妙的扶了扶被打歪的眼镜,捂着热乎乎的左脸,瞪大了两只眼睛,张大着嘴巴,半响没回过神来,像是一樽雕塑。会场短暂的平静之后,来了一场不小的骚动,大家都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急得业主方在上面直拍桌子:“静一静,大家都静一静”。崔子文绯红着脸,起身向场外走去。黎燕也跟了出去,引得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盯着他俩,脑袋都像向日葵一样,随着崔子文和黎燕急匆匆的身影,一直目送着他俩出了门口。崔子文来到了大厅,左顾右盼地寻找那位刚才打他的女子,却不见了人影。
黎燕来到他的身边,俏脸飞红:“刚才那个打你的是谁?”。
崔子文满腹的委屈:“我哪知道是谁?我这不是正找他吗?”。
“你少来,人家骂你臭流氓,别不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吧?”。
崔子文回头看了看黎燕:“燕子,你怎么这样想?你竟然是怀疑我?”。
“我能不怀疑吗?守着那么多人打你,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啊”。
“你闭嘴,我能给你解释个屁”崔子文看着不依不饶的黎燕,恼羞成怒,竟然言出不逊了。他可从来没这样过,不用说对自己的女人,对任何人他都没说过这样过份的话。黎燕咬着牙忍着泪水,一跺脚跑了出去。崔子文愣在那里,一时没了主意。“喂,你们的标还投吗?”一个小伙子站在投标室门口喊他。“投,投”崔子文应诺着,转身进了投标室。崔子文哪里还有心情关注投标的事,现在他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刚才打他的女人。多亏有一旁的宋师傅张罗着,才总算把投标的程序走了下来。一散会,崔子文就跑到刚才打他的那个女子的同事们那里,他想问个究竟:“你们好,问一下,刚才打我的那个女子是你们单位的吗?”。
没人搭理他。
崔子文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后面的话该怎么说了。许久,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士硬生生得回应了一句:“你问我们?你心里不明白吗?”。
“我明白什么?”崔子文一脸的无辜。
眼镜女竟然怒目圆睁,愤怒地说了句:“别装了,耿辉”。然后随着同事们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投标室。崔子文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追了出来,想拦住那个眼镜女问个究竟。但是人家早就钻进了车里,扬长而去了。宋师傅走了过来,拉拉崔子文的胳膊:“小崔,走吧,咱们也回去吧”。崔子文回头看看宋师傅,目光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悻悻的问:“小燕呢?”。“喔,刚才她很生气,自己打车走了,我拦都拦不住”宋师傅无奈的说。崔子文眨巴眨巴眼,赌气地说:“不用管她,那么大的人了,丢不了。走,咱们回去”。
回来的路上,崔子文开着车,满脑子想的就是一个名字:耿辉。耿辉是谁呢?他越想越不明白,越不明白越是去想,脑袋上的几条皱纹拧成了一股绳。
崔子文的母亲去世的早,是父亲一手把他带大的。这些年来,父亲即当爹又当妈把他拉扯大不容易,崔子文也曾劝过父亲再续一房家室。可父亲就是不同意。说有了后妈会对自己的孩子不好。崔子文理解父亲的苦衷,所以这些年很是努力,发誓要闯荡出个样子来给父亲争脸。平常只要回到家,崔子文总会主动的跑到厨房给父亲做饭。可是自从遇到了这件事以后,他一直闷闷不乐,回到家就躲进自己的屋里,不言不语的。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又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就只有随他去了。
日子就这么流淌着,对平常的人来说,都会感叹时光犹如白驹过隙,然而,崔子文觉得这一个月过地却是极其煎熬,他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反复重复着那个名字:耿辉。这一个月来,黎燕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都在一个单位上班,进进出出的难免打个照面,也只是打个招呼,再也没有什么话说了。
有一天,崔子文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是崔子文?”。
“是”崔子文应诺着,他突然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感觉到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在哪里听过。正当他满腹狐疑的时候,对方缓缓地说:“我就是那个在投标大会上打你的女人”。“你?你?”对方的单刀直入,让崔子文乱了方寸不知所云。
对方说:“明天你有时间吗?我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当然可以”。
“那好,明天上午十点在临城名士咖啡厅见,不见不散”。还没等崔子文继续说,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挂断的嘟嘟音,对方已然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崔子文早早的起床,驱车二百多公里,来到了临城。他找到了这家很小的咖啡厅,环境倒是非常清净优雅。崔子文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点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对面的位置,一杯握在手里,慢腾腾地呷着。他不断地抬起胳膊看看腕表,那个女人并没有迟到,只是他来得早了些。崔子文昨晚失眠,一夜没睡好觉,刚才还觉得有些倦意,一杯咖啡下肚,他觉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这个时候,咖啡厅的静音门开了,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崔子文慌忙站了起来,目光投向那个女子。他虽然对她没什么印象,但他下意识的感觉来的这个女人就是打自己的那个人。虽然她打他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样子。女人径直朝着崔子文走过去,在崔子文的对面坐了下来,崔子文这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女孩,女孩看上去大约两三岁的样子,白白净净的,扎着一支冲天辫,很是招人疼,她侧躺在妈妈的怀里睡得很是香甜。女人将怀里的孩子轻轻地放到长沙发上,从一个硕大的布带包里取出了一件小毛毯盖到孩子身上。重新坐定。她看了看崔子文,微微一笑:“刚才来的路上,孩子睡着了,让你久等了,真是对不起”。
崔子文慌忙说:“没事,没事,咖啡给你要好了,你请便”。
女人微微点点头,端起了咖啡轻轻呷了一口。崔子文这才静下心来,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这个让他整整一个月都牵肠挂肚的女人。她皮肤白皙圆润,标准的瓜子脸有些清瘦,柳叶弯眉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或是因了操劳,略显浮肿,有了些许的黑眼圈。她身穿一件束身的白色毛呢大衣,丰满性感的身材朦胧欲现。竖着的衣领,包裹着她狭长的脖子,显得她高贵典雅。女人很美,美得让他想起了《红楼梦》里的林黛玉,楚楚动人,柔美风情。
“你叫崔子文?”女人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
“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反问道。
女人神秘的笑笑:“这个简单,到投标室一问就知道了,那里的存档,姓名,电话,单位都有”。崔子文有些恨自己了,是啊,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这些天一直在琢磨这个女人,也许给投标室打个电话,就能得到她的电话号码。自己这脑子啊!真是愚钝啊。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崔子文问。
“我叫云萍”她指了指睡在沙发上的小女孩说:“这是我的女儿,叫豆豆”
“耿辉是谁?”崔子文直入主题。这个名字已经折磨了他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故事,而他也有预感,这个故事也许今天就会水落石出。
“我丈夫”,云萍回答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
崔子文更加不解,疑惑的问:“你丈夫?你为什么把我当成你的丈夫呢?”。
“不知道,因为你太像他了,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云萍有些激动,从手提包里取出了一张照片,递到崔子文的手里:“喏,你自己看看”。这是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照,最左侧的那个男子就是耿辉。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崔子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能说是相似,简直就是另一个自己站在那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崔子文有些迷惑了。
“你知道你丈夫的出生日期吗?”崔子文着急的问。
“知道,1985年3月21日”云萍回答。
崔子文突然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珠子,为了不让云萍发现自己的失态,他慌忙双手捂住了脸,使劲地搓了搓。那一刻,他心中暗忖: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她丈夫的生日竟然也和自己是同一天。
“你怎么了?”云萍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盯着崔子文问。
“没什么,脸有些冷”崔子文极力的掩饰着自己,有些惊魂未定。过了一会儿,他反问道:“那你那天为什么打我呢?喔!确切的说,为什么要打你的丈夫耿辉呢?”
云萍呷了一口咖啡,幽幽的说:“说来话长,就在我动手打你的半月之前,耿辉说要去广州出差,一星期后就回来,他刚走的那几天里,我给他发短信问候,他只给我回了一条信息,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从那以后就杳无音信,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了消息”。
云萍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出了耿辉给她发的那条信息,递到崔子文的手里让他看,崔子文接过手机,只见上面写着:亲爱的萍,我这一走,也许永远就回不来了,我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遥远的你想都想不到是哪里,不是我不爱你们了,是我不能再爱你们了。此致,你的辉。
云萍的眼圈有些红了,轻轻地说:“那几天里,一直联系不到他,我很是担心,却又无计可施,脑子里也是乱作一团,闺蜜安慰我说,这些年你就在家里带孩子了,耿辉又不和我们在一个公司,他的行踪你能说百分百的了解吗?男人有了事业,有了地位,难免会飘飘然,有外遇也是在所难免的,也许是变心了,这几年偷着在外面找了个更好的女人。我绝不相信耿辉会有外遇,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说着,云萍轻轻地抽泣起来。
崔子文忙抽了一些纸巾,递了过去。他想起了投标大会上那个骂他的眼镜女,她也许就是现在云萍所说的闺蜜。。
云萍接在手里,擦了擦眼睛,继续说:“那天去投标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你,是我那个闺蜜发现了你,对我说那不是你老公耿辉吗?因为你实在太像他了,连我都认不出来,我看到当时你的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而且还挺亲热,一看就知道是情人的关系,我是气昏了头了,也不问青红皂白过去就动了手,当时实在是气疯了”
我默默的看着她,似乎懂了一些什么。
她咬了一下嘴唇,继续说:“我打了你的第二天就后悔了,我觉得这件事情怪怪的,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那时候根本就不敢想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耿辉?我坚信我和耿辉之间的感情,如果耿辉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那也绝对有苦衷的。于是,第二天,我就去了投标室,取到了你的资料,那时候才发现,你的名字不是耿辉,而是崔子文。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我一接,原来是临城市公安局的电话,问我是不是耿辉的妻子,我说是,对方说耿辉出事了,让我去广州解放路派出所处理事情”。说到这里,云萍顿了顿,拿起纸巾擦了一下已然红肿的眼睛。
她继续说着:“我迫不及待地飞到了广州,才知道耿辉已然不在人世了,在医院里我见到了耿辉的尸体,当地公安局的人说,他们是在解放桥底下发现他的,当时已经没了呼吸,溺水而亡。他们把他生前的遗物交给了我,他的身份证,一部手机,还有一张被水浸得皱巴巴的病历,我仔细的看着那张病历,发现那是临城人民医院的病历。上面写着被检查者是耿辉。而检查结果竟然是胰腺癌晚期,日期是2014年3月5号。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原来耿辉早在一年前就查出自己得了绝症,他却一直瞒着我们。他不想拖累我们,便选择了这么一种方式离开了我们”,说着,云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双手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云萍的哭声惊醒了睡梦中的豆豆,她不知什么时候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崔子文,突然叫了一声:“爸爸,爸爸”,起身就要往崔子文怀里扑,却全然不知道自己还在沙发上,身上还缠着一条毛毯,一下子就摔在地上,想是跌得疼了,呜呜得哭了起来。云萍忙一步迈了过去,抱起地板上的孩子。豆豆却依旧哭着,朝着崔子文伸着两只小手,不断的呼喊着:“爸爸,爸爸”。崔子文走了过去,把小豆豆接在怀里,豆豆使劲搂住崔子文的脖子,用稚嫩的嗓音甜甜的说道:“爸爸,爸爸,你别离开我们,别离开我们”。
那一刻,崔子文的心都要碎了,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对这么小的孩子说些什么,只是轻柔地抚摸着豆豆的脑袋,爱怜的说:“豆豆,爸爸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他的声音很小,生怕云萍会听到他说的话。
“嗯”豆豆乖乖的应和着,小手抱着崔子文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那一刻,崔子文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不知自己是幸福还是难受。他心里突然恍过一丝闪念,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后悔了,这算什么?冒名顶替吗?对豆豆说的话,算是承诺?还是对孩子的敷衍?
关于耿辉的疑问似乎已经明朗了,但是,崔子文没有半点的释负,他有一个更大的疑惑,依然是耿辉这个名字,让他更加的疑虑重重。他有一个预感,自从云萍告诉了他耿辉的生日那一刻起,这个预感就愈发的强烈了,父亲对他肯定隐瞒了什么。
崔子文看看腕表,将近十二点了,不知不觉地,他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将近两个小时,崔子文站起身来,提议他们一起吃个午饭,还没等云萍推辞,豆豆早就高兴地蹦了起来,头顶上那只冲天辫也跟着上下乱颤,拍着两只小手高兴地说:“好啊好啊,爸爸,我想吃鱼锅”。这种情形,云萍也感到无法推辞,她无奈的朝着崔子文微笑了一下,与他对视的目光里,多了几丝温情。他们在一起吃了鱼锅,崔子文便驱车把云萍和豆豆一直送到家门口。然后挥手告别。
回家的路上,崔子文的脑海里依然是汹涌翻滚,挨打的事总算让他心里有了着落,但是他却没有半点儿的释负感,反之,他觉得自己的心情愈发的沉重,从心里升腾起一股子莫须有的烦躁,像一团烈火,将自己的身体似乎都烧透了。
回到家,父亲没在家里,他晓得这个点儿,父亲肯定在门口的小广场上和他的几个老哥们下象棋。崔子文进了厨房,做了几个好菜,摆好了碗筷,还特意拿出了一瓶好酒,这才给父亲打电话,催促他回来。
片刻的工夫,父亲回来了,见到桌子上摆着的美酒佳肴,颇有些惊讶。他又看了看儿子凝重的表情,又有些疑惑了,他觉得儿子今天有些反常,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声。
崔子文迫不及待的对父亲讲起了今天的事,当老人家听到耿辉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禁不住老泪纵横,哽咽着说;“孩子,父亲对不起你们……”
崔子文紧紧握住父亲颤抖的双手,安慰道:“爸爸,别激动,慢慢说”。
父亲说:“子文啊!你说的那个已故的耿辉,就是你的大哥啊,你俩是双胞胎,他比你早出生仅仅五分钟”。
崔子文点点头,他一点儿也没感到吃惊,父亲的话好像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父亲点了一颗烟,吸了一口,继续说:“1985年的春天,你俩降生了,看到是一对双胞胎,我和你母亲都高兴得不得了。转眼间你俩都两岁了,有一天你母亲领着你们两个在街上玩耍,你母亲进了小卖部买东西,出来时他发现了惊人的一幕,见两个人骑着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路过你哥身边的时候,只见后面坐着的那个男人,一弯腰,就把你哥抄在手里,摩托车立马提速,一溜烟的工夫就到了村口。这时候你母亲才回过神来,知道遇到抢孩子的了。大声的呼救,我正好下地回来,扛着一把锄头走到村口,我隐约听到有个女人的呼救声,但是没确定是你母亲的声音,我看到那辆摩托车歪歪扭扭地疾驰了过来,车上的两个人不断的回头,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我就确定这两个人一定不是好人。当时,我只以为是他们偷了村里的东西,被人家发现了追赶,我便横起了锄头,想把他俩拦截下来,可这两个亡命之徒,不但没有放慢车速,反而把油门拧到了底,冲着我就撞了过来,摩托车后面那个坐着的,手里还晃动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边摇晃,一边大声的吆喝:“滚开,快滚开,不然撞死你”。就在我和那辆摩托车碰头的当际,我突然间害怕了,本能的往旁边躲了一步。飞驰的摩托车和我擦肩而过,就在那个瞬间,我才发现他们的中间夹着一个孩子。但我绝对没想到,那个孩子竟然是你的哥哥”。
父亲弹了弹烟灰,继续说:“为了这件事,我无法原谅自己,如果我当时知道他们是偷孩子的,而且偷得还是你的哥哥,我绝对不会躲闪的,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会把车拦下来,但是一切都晚了,都晚了”。说着,父亲有些哽咽了。
“后来,你母亲也为了这事自责,整日郁郁寡欢,天天叨叨着自己没有看好孩子。或是思儿心切最终郁闷成疾,在你三岁那年,查不出了不治之症,撒手人寰了”,父亲说着,使劲眨巴了一下泛着红晕的眼睛。
他又嘬了一口烟,将烟屁股在烟灰缸里使劲地摁灭了。看着儿子说:“你不知道,你出生的那个年代,国家计划生育搞得很厉害,特别是在重儿轻女顽固思想尤为严重的农村,那些二胎生了女儿的家庭,都想要一个男孩,都觉得自家没有男孩子,缺了壮劳力姑且不说,更重要的是断了祖宗的香火,属于大逆不道,可是想要又要不上,因为那时候计划生育的节育方式是结扎,直接断了怀孕的可能性。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买孩子,那时候的女孩子不值钱,但是一个男孩子却能卖上上万元。”。
父亲端起酒杯,默默的呷了一口酒,幽幽地说:“转眼间,你就长大了,你十六岁的那一年,抢孩子的那两个家伙被抓住了,他供出了抢走你哥的事,可是还有什么用呢?都过去了十五年了。公安局的人问他把你哥卖到哪里了,他说卖给临城的一个富户了,当时卖了一万二,钱早就花光了,只是知道对方姓耿,也很有钱,却不知道住址。再后来我无数次的遍访寿光各个村庄,临城就巴掌大的那么点儿地方,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你哥找出来。我找了十年了,也托人多方打听,奇怪的是却怎么也没有你哥的消息,一直到现在”。
崔子文盯着父亲的眼睛,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瞒了我这么多年?”。
父亲说:“孩子,爹觉得愧对你和你哥啊,更对不起你的母亲,当时,我本该能救下你哥的啊”。说着,老人双手抱住额头,把脸深深的埋进宽大的手掌里,陷入了痛苦之中。
是夜,崔子文很难让自己入眠,他的脑子里不断的闪现着云萍和小豆豆的影子,她仿佛看见两个柔弱的无助的身影,在风雪飘摇的冬夜,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互相依偎着瑟瑟发抖。此时,她们多么需要一双大手的呵护,需要一个敢于担当的男人,能勇敢的给她们一个有力的臂弯,温暖的怀抱。这种画面越是清晰,崔子文就感觉到自己的未来越是明朗起来。一直单身到今天,别人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而那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在等待什么,将来该去做什么。
第二天,崔子文很早就去了公司,他想应该和黎燕谈一谈了,他给黎燕打电话,说约她在一起吃个午饭。她欣然应允了。酒店是黎燕选的,离着公司不远。这次是黎燕先到的,她早就预订了一间豪华包房,专门点了崔子文喜欢吃的菜。其实黎燕还是非常喜欢崔子文的,他是唯一让黎燕崇拜的男人,他有能力,孝顺,有责任心,黎燕能默念出他的一大堆的好来。说起那次招标大会上的事,黎燕也能理解,他相信崔子文不是那样的人,绝不会干那样乌烟瘴气的事。她不怀疑他做了过份的事,她只恨自己当时太武断。爱一个人,就要相信一个人,这是起码的尊重,这个道理,她懂。正想着的时候,房门推开了,崔子文走了进来。
见他坐定,黎燕单刀直入:“怎么了?打你的那个女人,想起来是谁了?”黎燕的语气中半是调侃,也略带着一抹讥讽。
崔子文没搭理她,只是端起了一杯酒,一仰脖子灌了下去。然后又拿起酒瓶子重新斟满。
“你干吗?我问你话你没听到吗?跟我耍什么脾气呢?”黎燕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
崔子文沉默半晌,最终是开了口;“问什么?你觉得我有必要回答吗?我们之间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你觉得?……”,话说了一半,他嘎然而止,却又端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自顾的把酒倒满。
黎燕瞪着一双俏丽的眼睛,疑惑的盯着崔子文,她感觉他有什么心事,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黎燕说。
崔子文没搭理她,又端起了那杯酒,刚送到嘴边,被黎燕一把摁下了:“你想干什么?有什么事你说啊”,黎燕是个性格泼辣的人,她见不得这个,她朝着他吼道。
“咱俩分手吧!”崔子文面无表情的说。
黎燕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她也端起了酒杯,将那杯酒一口灌了下去,半是微笑,半是苦笑,表情复杂的看着崔子文:“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你觉得我们在一起会幸福吗?我们在一起只有吵架”他说。
黎燕不想再说什么,她觉得也被必要再说什么。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不会干死乞白赖的事,她微微笑了一下,站了起来,冲着崔子文说了一句:“行,祝你幸福”,然后咔咔咔地踱着脆响的方步,走了出去。崔子文只觉得酒往上烧,肚子里一阵火辣辣的难受,他双手抱住脑袋,趴在了桌子上。但他能清晰的听到黎燕响亮的脚步声,他能从那清脆的脚步声中听出黎燕的心情,她走出去的那一刻,她是负气的,痛苦的。崔子文偷偷的哭泣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黎燕是个好女孩,她聪明睿智,很要强也很有事业心,但他不想对她解释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开这个口,说自己爱上了那个打他的女人吗?如果要他在她和她之间做一个选择,他更趋向于打她的那个女人。他觉得他对她的爱成了一种责任。他也相信黎燕离开了自己,未来的生活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他放弃了云萍,也许豆豆就没有了让她感到熟悉的爸爸。他想继续大哥未完的责任,也继续他未完的爱情。何况,他也感觉到自己深深的爱上了那个女人。想着想着,崔子文觉得脑袋一团乱麻,他使劲摇了摇头,控制住了思绪。
第二天,崔子文早早的去公司人事部递交了辞职报告,然后,开着车向那个城市而去。
那一刻,崔子文的心里很明朗,他突然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种沉甸甸的责任,那种责任,就是当小豆豆揽住他的脖子,轻轻呼唤他爸爸的时候,他对孩子那句已经说出口的承诺:“爸爸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