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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老钟

作品名称:幽冥世界      作者:双双喜      发布时间:2016-04-21 21:10:51      字数:6597

  昨天是母亲的生日,兄弟姐妹们商量着给母亲过了一个隆重的大寿,母亲八十多岁的高龄了,耳聪目明,身体健康,精神矍铄,这或许是我们做儿女的最大的幸福了。
  是夜,我决定留下来陪母亲一晚,便让姐姐捎着妻女回了市里,我在老家住了下来。
  已是夜半,可能是因为换了环境睡不着的原因,我竟然是失眠了。窗外北风肆虐,水银般的月色摇摇晃晃的,似乎都要被风吹散了。躺在被窝里,我努力地使自己尽快入眠,但是越是努力越是清醒,瞪着眼珠子,瞅着外面零零碎碎的世界,竟然是毫无睡意。
  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此情此景,寂静中欣赏着窗外的月色,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然而,此时竟有一种极不和谐的音符传过来,母亲床头的那口老钟,嘀嗒嘀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极具穿透力,像是被扩音器放大了几倍刺痛着我的耳膜,敲打的我整个人都跟着颤抖起来,越是不想听,却越是听得真切,后来对我简直成了一种折磨。
  我气不过,一骨碌爬了起来,跑到母亲的寝室,把钟摆停了下来。重新躺进被窝,心里终于是轻松了,虽然还是睡不着,但寂静的夜里,没有任何的噪音,欣赏着窗外的月华似水,才感到此时此刻真正的意境和升华。
  须臾,那闹心的嘀嗒声又传了过来,我想是母亲又重新摆动了钟摆,
  我一阵烦躁,用被子捂住了脑袋,正无所适从的时候,突然,那口老钟传来铛……铛……铛的报时声,那是青铜片互相敲击的声音,清脆悦耳,委婉动听。却又让我感到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亲切!
  莫名的,我浮躁的心情在那一刻竟然是平静了下来
  慢慢地,我的眼前似乎被敲打出一个唯美的画面:古色古香的小镇上,一个驼背的更夫,身着马褂,手提灯笼,迈着沉重的脚步,踩着幽暗的青石路,于万人空巷的深夜里,伴着一地的月光,缓缓的挪动着。手里敲着一面铜锣,一边敲打,一边用沙哑低沉的嗓音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记忆在这一刻,也慢慢的复苏了
  说起来,这口老钟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它记录了这个家庭的点点滴滴,分分离离。
  1983年,那年我十岁。
  也是在一个月色皎洁的初冬之夜,父亲带领着我和姐姐去了四十里路外的县城去卖葱,说卖了葱换一口钟表回来,这样以后我们上学就不会迟到了。
  半夜两点我们就出发了,地排车上装了满满一车的大葱,父亲骑着一辆金鹿牌自行车在中间驾辕,四姐则骑着另一辆自行车,车屁股后面拴着一根绳子,拖着地排车走。两人一起使劲蹬着脚蹬子,地排车的速度倒也是轻快。
  我是百般央求耍无赖,父亲最终是拗不过我,不得不让我跟着去的,但是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添累赘。
  我昂面躺在地排车上,望着那轮圆圆的满月,以及满天的星星,感到心旷神怡。随着路面的颠簸,地排车的逛荡,脑袋的摇晃,那些星月在我的视线里便生动了起来,似乎都俏皮地画着圈儿,扭着屁股,闪展腾挪,移形换位,仿佛孔明摆的八卦阵,千变万化,奇幻无穷。我双手垫住后脑勺,双脚翘起二郎腿,嘴里衔根葱叶子,鼻子里哼着小曲儿,欣赏着这清澈的美丽夜景,悠哉乐哉好不惬意,虽然秋深已寒,我却丝毫没有冷意,也毫无睡意,只记得那晚我很兴奋,毕竟第一次去县城,终于可以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了。
  那晚我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八十年代初的农村,还极其的贫寒,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自行车的,而我家里却有两辆自行车,已经算是富户了。为了这个我感到自豪。
  那晚我有一种难喻的兴奋,因为也就是在那晚,我练了两年的自行车,终于可以掏着铛骑行一段距离了,为这个我感到兴奋。
  时光荏苒,儿时记忆中的东西似乎都已经被时光磨灭了,但是那晚的心情却是深深烙印在心里,如今重述,一切仿如昨日的发生,历历在目。
  在县城的集市上卖了葱,父亲以四十二元的价格买下了这口老钟,第二天它就悬挂在老屋的土墙上了,姐姐特别爱惜它,还专门用粉色的毛线为它织了一件外套,像是给它穿上了一件花衣裳。从此以后它就正式成了我们家里的一员,每天用清脆的敲铃声提醒着我们起床,上学。
  1988年,那年我十五岁
  父亲早在三年前就查出了肾癌,此时他老人家已经在病榻上躺了将近两年了,病魔将他折磨的形容憔悴,骨瘦如柴。家里倒了顶梁柱,经济一落千丈,日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我知道因为父亲的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而且外债累累。母亲是个要强的女人,这样的苦楚她都是一个人默默地挑了起来,努力地支撑着那个家,极力的为我们营造着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这一切,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曾看到母亲躲在墙角,偷偷的流了好几次的眼泪。
  那时的我,看到这一切,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我要赚钱,赚钱给父亲治病。这种信念一下子就充盈了我的脑子,而且是意志坚决,信誓旦旦。
  那年暑假,我决定出去打工,赚点钱以贴补家用。我知道三姐夫的一个亲戚是包工头,我便央求三姐给我从中说和,去建筑队干小工。
  母亲看到了我的成长,很是欣慰。但是也感到怜惜,那时候的我身材矮小,像是一个没长开的茄子,看上去小巧玲珑弱不禁风的样子。母亲怎么也不同意把我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打工。但她最终还是拗不过我,迫不得已,便把此事告知了已经病入膏荒的父亲。
  父亲把我唤到炕头前,努力地伸出皮包骨的胳膊,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脑袋,深陷的眼窝里挤出了几滴泪水,语重心长的说:“孩子,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父亲,我出去打工,不几天就回来了”我安慰他说。
  父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幽幽的说:“孩子,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我怕是看不到你最后一面啊……”
  我紧紧握住父亲颤抖的手,目光中透着坚韧,用肯定的语气说:“父亲,不会的,我答应你,半月之内保准回来”
  父亲沉默了。须臾,他若有所思的抬起手,哆哆嗦嗦的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口老钟,用颤抖的声音说:“孩子,父亲相信你,你去给那口钟上弦吧!拧上十五圈,一圈走一天,等他停下的那一刻,你也就回来了,父亲等着你……”
  我应诺着,转过身去,打开了钟表盖儿,取出上弦用的钥匙,插进了弦孔,使劲拧了起来。
  我的每一次拧动,都能清晰的听到父亲用微弱的声音帮我数数:“一圈儿,两圈儿……”。
  拧着拧着,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不知不觉的就流下来了。拧够了十五圈,我用袖口拭干了泪水,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流泪。
  我转过头,强颜欢笑的对父亲说:“好了,十五圈,十五天内我保证回来”
  父亲无奈的看着我,微微的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我就迫不及待的出发了,正巧本家的小哥也要去那里干活,我们便一起买了车票,坐上了北去的客车。
  其实工地并不是很远,在寿北的杨家镇上盖一所学校。不过也就一百多公里,坐车半天的时间也就到了。
  工头见我身材矮小,有意照顾我,便让我干些女工的活,工资也是随着女工开,日薪五元五角钱。
  我很高兴,干起活来也格外的卖力,也很知足,能赚到这些钱我已经很满足了。须知,那时候的五元钱,能割八斤猪肉。而这八斤肉,足够我们一家七八口人吃半年的了。
  转眼间十四天就过去了,转天早晨我早早的向工头请假,包工头给我结算了十天的工资,给了我五十五元钱。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他一共给了我两张钞票,一张是五十的,一张是五元的。我把那张五十的钱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既惊又喜,惊得是我第一次见到面币五十的大钞,喜的是我终于生平第一次赚到钱了。那一刻,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父亲身边,把这些钱亲手递到父亲手里。
  我花两元钱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打算着给父亲买点儿什么礼品,后来在路边摊花了一元多买了一盒金丝猫牌香烟。父亲抽惯了他的大烟袋,还从来没抽过过滤嘴香烟呢!我琢磨着,但是无论怎么着,那张面币五十的钱我是绝对不会破开的,我要亲手把它交到父亲的手里,让他也高兴高兴。
  回家的路上我是心急如焚,归心似箭。客车走走停停,七转八绕,一路颠簸,好在傍晚的时候,我终于回到了阔别半月的老家。
  一进家门,我就径直向里屋跑去,一边跑一边呼喊:“父亲,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父亲早就听到了我急促的脚步声,使劲全身的力气用一只胳膊支起上半截身子,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激动的说:“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我慌忙跑上前,一只手扶住他柔弱的身子,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那张面币五十的钞票,举到父亲面前。高兴的说:“父亲,我赚钱了,你看”。
  父亲把那张钞票接在手里,一脸的诧异,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声音颤抖的说:“这是张什么钱啊?别是被人家骗了啊。”
  我笑了笑说:“不会的,这是一张新钱,刚刚发行的,一张可以顶替五张大团结呢”
  父亲很惊讶,但终于是相信了,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张钞票,脸上竟然泛起了笑意。
  看着父亲的笑容,那一刻我竟然是呆滞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虽然他眼窝深陷,颧骨高挑的脸上传达的那种笑意是如此的僵硬和木纳,甚至说是可怖。但那丝笑意,是会心的,是久违的。三年了,自从父亲生病那一天开始,老人家从来就没有笑过,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笑。而我们似乎也忘记了父亲的笑容。
  而他那一刻的笑容,像一把烙铁,在我的记忆里,烫出了一个深深的、永远的烙印。
  我又从口袋里取出了那盒金丝猫香烟,高兴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说:“父亲,我还特地给你买了一盒香烟呢,带过滤嘴的”。父亲笑意更浓了,嗓门抬高了八度喊着外面的母亲:“孩子他娘,你也过来抽一颗吧,孩子给我买的过滤嘴呢,嘿嘿”。
  那一刻,我看到父亲消瘦的脸上泛着红润,天真的就像个孩子。
  其实母亲一直就躲在门外,见父亲喊她,抬脚就迈了进来。看着像孩子一样憨笑的父亲,她心里也压抑不住的激动,她对父亲说:“你抽吧,我又不抽烟”。
  “不抽也抽一颗,毕竟是孩子的心意,你看看,最小的儿子也能赚钱了”父亲开心的说。
  母亲抽出了一颗烟,放到父亲的嘴上,然后划一根火柴给他点上,父亲只抽了一口,就不断的咳嗽起来,母亲慌忙把烟掐灭了。
  病魔已经不允许父亲有这些嗜好了。
  缓了缓神儿,父亲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孩子,看来父亲没有这个口福了”。他看了看我,又语重心长的叮嘱我说;“你长大了可千万别抽烟啊,抽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应诺着,使劲点了点头。
  父亲把目光又挪向了那口钟表,盯着看了一会,喃喃自语地说了句:“好孩子,你没食言,回来了,终于是回来了”,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母亲示意我出来,说父亲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他已经很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午夜时分,我睡的正酣,却被一阵嘈杂声惊醒,我慌忙起床穿好了衣服,看见伯父,三叔都来了,大家都跑来跑去,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原来,父亲过世了。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已经停止了呼吸的父亲抬到了地上。看着这一切,我和姐姐们既害怕又痛苦,都不敢哭出声来,躲在墙角,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泪水。
  此时,我下意识的去看那口钟表,钟摆不知何时停止了摆动。时针正好指在在十二点。我突然想起了半月前我上的那十五圈的表弦,现在正好是它的停摆时。我忙走过去,打开表盖儿,取出钥匙,插进弦孔,使劲的旋转着,心里默默的给自己数着数:一圈,两圈,三圈……
  “十五、十六!”,本来是默念的,却不知怎么着我竟然悲戚戚地喊出了声。随即狠狠的多拧了一圈。谁知道因了表弦强有力的反弹,那把钥匙竟然是一下子被弹了出来,掉到桌面上,把一个碗打碎了。咣啷一声,声音很是响亮。
  那一刻,我深深地责备着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许多的如果,如果我半月前多上一圈表弦,也许它就不会在现在停止摆动。如果它继续摆动,也许父亲的生命还可能延续。如果我半月前跟父亲的约定不是十五天,而是一个月,或许父亲就能多维持一个月的生命。那么,如果我们的约定是一年呢?十年呢?永远呢?
  我相信,老钟嘀嗒嘀嗒地走动声,在父亲最后弥留人世地时刻,已然把这种声音当成自己坚强活下去的心跳声。
  打碎碗的声音惊吓了一旁的伯父,他瞅了我一眼,埋怨着说:“这孩子是怎么了?这个时候弄什么钟表”
  母亲了解我此时的心情,走过来抚摸了一下我的脑袋,轻声的说:“好了,跟姐姐一旁呆着去”
  五天后,父亲终归是入土为安了。他就长眠在他生前耕种的那片热土上。活着,他钟爱着那里。死后,他永远不再离开那里。
  有一天,母亲对我讲起了关于父亲的事,她说:“你刚刚外出打工的几天里,你父亲就经常埋怨我,说我心狠,不该把这么小的孩子放出去受苦。后来的日子里,他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他也感觉到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但他对我说一定要坚持挨到你回来,他说跟你有一个约定,十五圈的表弦,十五天的日子,他必须要等。最后的几天,我已经明显感觉他不行了,呼吸都很微弱了,但他嘴里总是嘟嘟囔囔的数着数,一圈,两圈,三圈。直到数到你从外地回来。见到你的那一刻,他的举动让我颇为惊讶,那是他自从生病这两年来,我看到他最幸福的时刻,不但开心的笑了,而且还用胳膊支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其实,看到这一切,我已经预料到他将要离世了,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也许正是你和他的这份承诺,让他坚强的支撑着自己多活了这半个月的时间吧。”
  姐姐们在一旁听着,早已是泣不成声。
  1995年,那年我二十二岁
  生活有了许多的变故。那一年连最小的姐姐也嫁了人,家里只剩了我和母亲两人生活。那时候的我,已经辍学在家,用肩膀扛起了家庭的重担,勤勤恳恳的耕耘着赖以糊口的那片黑土地。
  本来农村的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就该娶妻生子过踏踏实实的日子了,可我骨子里有股子叛逆,就是不甘心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农村呆一辈子,我决定出去打拼,创造属于我的一片天地。那时候,母亲张罗着给我介绍了一门亲事,对方是邻村的一个姓马的姑娘,比我小两岁,中等身材,白白胖胖,长的倒也算是清秀。重要的是女孩很中母亲的意,她朴实贤惠,性格温柔。而且还颇为健壮,干活很有一把子力气。这样的女孩子在农村是绝对的抢手货。
  那时候的我年轻气盛,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心比天高,志向远大。我知道她不是我梦想中的那个女人,我的女人应该是那种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
  然而,想摆脱现实的束缚,想改变命运,我只有拼一把了。我瞒着母亲把赖以生计的那三亩地承包了出去,然后打点行囊,只身外出了。
  到了县城,我身无分文,感到无比的茫然,不知道该从何做起。好在姐姐在县城做副食生意,我便从这里入手,也学着做点儿小买卖,风里来雨里去的赚点儿辛苦钱。两年下来,虽然没赚多少钱,但是总算在城里扎住了根。
  2002年,那年我三十岁。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七年。那一年,我结了婚,终于遂了母亲的心愿。
  离着结婚还有几天,我就开始忙活了,把老家的新房装饰的焕然一新,精心的粉刷了墙壁,玻璃窗上贴满了大红的喜字,还特意的买了许多新家具。沙发,茶几,高低组合衣柜,席梦思床。把父亲遗留下来的老式太师椅,大方桌子都扔到了仓库里。
  我还买了一块新的石英钟,打算把墙上的那口老钟换下来。那天,我踩着凳子去摘那口老钟。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忽然的一声厉呵:“你干吗?”。吓了我一跳。
  我回头瞅了瞅她,见她一脸的愤怒。
  我忙安慰她说:“这口钟都多少年了,也该换了”
  “不行,什么都可以换,唯独这口钟不能换”母亲语气生硬的说着,眼圈竟然是红了。
  我不想惹她生气,便耐心的劝慰她说:“结婚有那么多的亲朋好友来喝喜酒,发现新房里最显眼的位置挂着这么一个老古董,始终是不太协调。这样吧!这块石英钟先在这里挂几天,等我的婚礼过去以后,我再给你换回来”。
  母亲最终是默许了。她默默的把老钟搬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实际上从那天开始,那口老钟就再也没有换回来,一直摆在母亲的床头柜上。
  2015年,我四十三岁。
  一晃又是十三个年头。如今,那口老钟依然端坐在母亲床头的橱柜上面。十几年来,客厅里的石英钟因为质量问题换了一块又一块,而那口被母亲钟情的老钟,似乎从来就没出过什么毛病。
  终于明白了,在母亲的眼里,老钟是有生命的,它嘀嗒嘀嗒的声音是一种语言,一种只有母亲才能听懂的语言。想是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嘀嗒声,没有这种声音反而是睡不着了。
  那嘀嗒的音符,似乎是不累不倦倾情地诉说,更是一种不离不弃的陪伴,陪伴了母亲几十年的孤独岁月。三十年的嘀嗒声,对于一个儿女不经常陪伴的老人,是一种依赖,一种寄托,一种旁人无法读懂的情感。
  嘀嗒嘀嗒……
  像孩子迈着轻盈的脚步,像雨声滴落茅草屋的房檐。
  此刻已近黎明,我却毫无睡意,这个失眠的夜晚,让我无比的感动,突然间我就莫名地热泪盈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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