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密者(32)
作品名称:泄密者 作者:陟云子 发布时间:2009-01-10 14:08:23 字数:6155
早上起来,我从床上爬了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昨天脱下来的西装。婉汀递给我另一套西装:“那套衣服脏了,我拿去洗了,你穿这件吧。”我说道:“唉!那件衣服昨天才换上身,穿过今天再洗也不迟呀!”她说道:“行了行了,你别那么邋遢了,叫人看不起。”我见她不紧不慢,根本没有提到U盘的事,便问道:“那件衣服放在哪里了?”她说:“你神经什么呀?莫非你今天要去洗衣服?”我说道:“你告诉我,我马上去洗!”她用下巴指指洗衣机:“都在那里边呢。”我心头一阵慌乱,赶忙冲到洗衣机旁。拉开洗衣机,却发现那套衣服已经全部浸湿。我疯狂地翻开西装内兜,却发现空空如也。我心头一怔,意识到婉汀已经翻过我的衣袋,于是问道:“你看见我的东西了么?”她伸出手掌,洁白滑腻的掌心里托着那个U盘:“是不是这个?”我大喜道:“正是!”说着一把抓过。她不待我回身,已问道:“能告诉我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么?”我犹豫了一下,道:“今天挺忙的,等以后再说吧。”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是越来越怪了。”
此时时间已过八点。我顾不上吃饭,就匆匆跑下楼去。婉汀对我说:“你吃过饭再走!”我说道:“都过了上班时间了,不挨老板骂已经是好事了。”便没有听她的,一溜烟地下到了楼下。
按照我和余小姐的约定,我们之间该是在九点会面。我这个时间下楼有很富裕的时间去完成避开盯梢等有效动作。我来到大街上,雇了一辆车沿外环线兜了一个大圈子,然后再缓缓地驶入市中心。期间我曾发现有几辆车想追踪我,但都被我指挥司机甩掉了。来到市中心一个偏僻的小胡同后,我下了车换了另一辆车继续在街上绕弯子,直到确认身后已没有人之后我才让司机开向龙客茶庄。
龙客茶庄规模不大,只是一栋三层的仿照清朝样式的小楼。画檐珠阁,碧瓦飞甍,到还蛮有那么点意思。它座落在本市市中心东侧,与市政府只隔着一条街。想必余小姐也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才这样做的。
离九点只差五分钟时,我的taxi出现在龙客茶庄门前的新宁街上。司机正加大油门向前开,忽然发现前面已堵了一长排车。司机从车上跳下去,对我道:“我先下去看看。”片刻之后他回来告诉我说:“前面有两个人在大路上打架,任凭司机喊破了喉咙他们也不听。后来交警来了,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走。”我心头一愣,心想其中定有蹊跷。大白天的,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与人打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有人在向我示警,这龙客茶庄进不得!
但我这种想法没法说出来。九点钟刚过,前面的车流缓缓启动,很快就加速到了八十多公里。我坐的taxi也不例外。在快到龙客茶庄门口的时候,我一眼瞥见四五个彪形大汉冲进茶庄内!我大惊失色,如果余小姐现在还在茶庄内,定然大为凶险!我赶忙用预先定好的暗号向她示警。她听到了。我叫司机加大速度从龙客茶庄门口经过,片刻之后再兜个圈子回来。这时我清晰看到那四五个大汉从茶庄内垂头丧气地出来,我心头才松了口气。
龙客茶庄是我们昨天下午才定好的地点,为什么这么快就被别人知道了?看来紧紧盯住我和余小姐的绝非一个人,我们想在他们监视之下完成接头工作千难万难!看来只有另辟蹊径了。
余小姐和我的想法差不多。她在片刻之后给我的邮箱里发了条信息:“直接将资料送到缉私总署。”我也赞同她的这种说法。可问题是怎样才能送去呢?既不能采取邮寄,也不能打电话叫人来取,因为我几乎是每时每刻的通讯都被人控制着。我思前想后,总算想出了一个比较好的主意。
我在当天下午钻进了一家大型超市,然后很快地撬开紧急出口逃了出去。我的这些做法连门口严守不动的保安也没发现。当然,监控是可以看到的,可到这时候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更何况自己不足牵挂的微名!我甩掉了几个跟梢的后径直打了辆车来到本市市郊的贫民窟,找了几个看起来还比较可靠的小孩子将他们一同带上了车。我知道现在任一个人都可能是我的敌人,所以我必须时刻警惕。
快到海关大楼的时候,我发现后面有几辆车正风驰电掣地赶来。与此同时,几个彪形大汉已经从黑暗的胡同中钻了出来。我心头一凉,知道按预定的计划是完不成任务了,看来我必须的亲自动手了。在此之前我将几个U盘发给了那几个小孩子,其中有一个U盘里就藏着那些资料。
怎么办?危急时刻我奋力拉开车门,对几个小孩道:“快往那幢楼里跑!”说实话,我真后悔让他们跟我出来。他们的父母肯让一个陌生人带走他们的孩子只是因为我给了他们一笔数目不菲的钱,但现在我为了完成我的事情却将危险推给了这些无知的孩子。我内心有亏呀!
那个怀揣带资料的U盘的孩子是第二个下车的。就在他下车的同时,后面的一辆宝马车发疯似的冲了过来,将他前面的孩子撞倒在地。鲜血顺着孩子的嘴角流了下来。所幸第二个孩子很是精明,他避开了几个大汉,拐了个弯向楼里冲去。这一段距离足有三百米,看来他想跑完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留在车上的孩子们却全都被先前那孩子的鲜血和那几个大汉凶神恶煞班的面孔吓住了,没有一个再肯下去。
我当然不会把希望都放在他们身上,我在第二个孩子跑出的同时就准备从车上跳下去,截住那几个人。忽然前面的司机从座位下面抽出一根短铁棒,向我头上打来!
我没料到这个司机也会成为他们的同伙,但所幸我眼明手快,在他铁棒打来的同时我已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拗。只听卡的一声响,他的那只手已软软地垂了下去。在他大声呼痛的同时我已纵身跃下。与司机周旋不过三五秒钟,可那几个彪形大汉中已有两个守在车门两旁,占据了有利位置。还有几个人向那小孩跑了过去。那小孩虽然灵巧,怎奈人矮腿短,眼看就要被那些人追上!
我身体还在半空未曾落地,车门旁两个大汉已经举起两把匕首刺了过来。此刻我是拼一个人是一个人,哪里与他们絮烦,两腿齐出,正中那两人心口。两人惨叫一声,向后便倒。我更不回头,运起少时练过的轻功,几个起落已追到那几个人身后。那几个人倒也训练有素,其中一个人去抓那小孩,其他几个人向我合围了过来。
他们手中都有兵器,有两个腰间甚至还挂着黑洞洞的手枪。他们之所以不敢开枪是想为自己留条后路,绝不是对我有什么顾忌。所以我一上来就施展出自己所学到的全部功夫,拳腿掌勾攻击的全部是敌人的要害。
那几个人显然也有真功夫,我和他们仅仅斗了两个照面就已中了一刀,尽管伤得不重,可鲜血还是顺着袖管淌了出来。我目中一眩,瞥见那小孩此时已快接近海关大楼的正门,只是那大汉蒲扇般的大手将他抱拎起来。就在此时小孩发出一声大喊:“救命!”那大汉大吃一惊,连忙去捂小孩的嘴,可小孩极力挣脱,并更大声地嚷了起来。海关门口执勤的两位警察终于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开始向这边跑来。他们奔跑虽然快,可毕竟相距有四五十米,那大汉拎着小孩便向来时的一辆车上奔去。我知道若让他走了我所有的功夫便全部化成了泡影,所以在此时我拼着挨刀子的危险,向两个离我最近的人各施一拳,迫的他们稍稍退后,与此同时,我疾步向那大汉跑去!
“咣!”子弹在水泥瓷砖上打出一道白光,我知道后面有人开枪了。但所幸他的枪法并不是那么准,加上我奔跑的路线是标准的蛇形线。在特训班时我就做过这种训练,最后考核的标准是教官拿着橡皮子弹向你打,如果打中就算被淘汰,我这项考试成绩优秀,没想到这里派上了大用场。
仿佛是受了那个人的鼓舞,另一个人也拿出了枪向我射击。我躲避子弹的速度还是可以的,那么多子弹射过来都没有射中我。在他们射光了匣中的子弹后他们换了个子弹匣向我交叉射击。此时他们两人并排前行,子弹呈交叉状态。但所幸我这时已到了那大汉的近前。我重重一拳打在他的左颊上。他痛地松开了抓紧小孩的手。与此同时,我抱着那个小孩一个着地打滚向后跃开。那名大汉刚要回头阻止我,却“呃”地叫了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原来他背心被他的两个同伴各打了一枪。他们原来是想射击我的,没想到我躲到了他的身后,他便代我受了这两枪。
此时那两个警察已跑了过来。他们已经用对讲机向指挥部报告了情况,很快更多警察从大院中冲了出来,向那几个人扑去。那几个人眼见形势不对,匆忙间就往来时的车上跑,可那几个司机见情况不对,急忙开车就走。那几个大汉一下慌了神,见全副武装的警察扑上来居然也上去蛮打。那些海关警察自然都不是吃素的,几个照面下来便都被打倒在地。在这时候一个警察将那小孩从我怀里抱了出来,护送着我进了缉私署。
署长在看完了资料后立刻拍板道:“快去派人保护那个余小姐!另外,你们兵分两路,将金钧和袁源给我抓起来!”
我在之后的半天受到了特殊性优待,署长单独为我辟了一个单间,里面各种用具一应俱全,门口还有两个警察保护。鉴于我的建议,警方不久就将婉汀也带了过来。她瞪大眼睛看着我:“你究竟犯了什么事了?我还在上课就这么被喊了出来,吓死我了!”我一边安慰她一边担心着警方能否追捕到袁源和金钧。金钧是业界的首领之一,还是全国人大代表。署长能做出这样反应已经很令我感动了,但我却怀疑警察能否对付得了金钧手下数不清的马仔?
这一天我几乎是在焦急之中度过的。第二天早上署长告诉我说:“袁源已经抓捕归案,但他拒不承认有此事,出示了证据以后他一口咬定那些是自己干的。金钧很顺利地带来了,可依据你手中的资料,并不能完全落实他的罪名。而尤为不幸的是,余小姐昨晚发现在一家旅馆中被人肢解,现场只有一堆碎肉,连一个指纹一个脚印都没有提取到—”我立刻反应了过来:“也就是说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如果二十四小时内找不回余小姐手中的那些证据,那么就必须释放金钧,对么?”署长点点头:“正是如此。你知道,我做出了这个决定也是担着很大风险的,他是全国人大代表,是有身份的人。早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上千名身穿各式服装的人在大楼下面静坐,要求给金钧一个说法。这事连市长都知道了,给我打电话要我释放金钧,而其他通过各种渠道向我打招呼的头面人物更是不计其数—”我定定神,说道:“请给我这一天的时间,我将努力去寻找。”署长立刻道:“不是一天,而是十八小时。你要是查找不出来,这个案件也就只能这样结案了。”我从椅子上一下子弹了起来:“请让两名警察陪同我一起寻找。”这时我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我知道金钧如果在这时被放出来他肯定不会饶过我!这已不是一场简单的正邪较量了,而是一场生与死在时间隧道中的抗争!
署长很快找到了两个警察,告诉我说:“这两位都是我们的神枪手,保障你的安全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我谢过他之后,就和那两个警察出了门。
在楼下,我们果然看到了大量在静坐示威的人。我一眼瞥过去,就发现里面有不少卡冠士和天维的员工。事情闹到这份上,我也不怕什么了,就在他们的目光中坐上了警车。
我先要求去那家旅馆看看。那两个警察没有吭声。他们只顾全神贯注地盯着窗外了。司机一打方向盘,向那旅馆驶去。
下车之后,我们三人来到了案发现场。
这家旅馆很特殊。说它特殊是因为它只是一个私人开的旅馆,更准确的说是将一套普通的二厅三室房间里布置了床而已。在我的记忆中大概只有大学生和民工会来这里做廉价的销魂。余小姐这样身份特殊的人,肯纤尊降贵来到这里,显然也是被那些人逼得没有办法。这家旅馆大概是她早已预定好的,所以她才有机会在任何时间来到这里。
余小姐死在了一个小卧室的西北角上。凶手可能是为了将现场的一切痕迹都抹杀干净,将她残忍地肢解了。从那些尸体残片可以看得出来尸体的解剖手法相当专业,尤其是切割肩关节时,那人是用最小的力量将锁骨、臂骨和肩胛骨分离开来的。看到这里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依余小姐的散打本领,肯定不会在毫无反击的情况下被别人一招杀掉。然而当我们叫过店主人,听着他哆哆嗦嗦的叙述,才弄明白尽管他那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店内,却没有听见那间小屋内传来任何打斗的声音。并且他提供回忆说,余小姐是头天晚上六点左右入住的,之后便一直没见到她出来。直到今天上午九点他去叫她出来办理第二天的入住手续时才发现她已被人肢解的。而昨天晚上入住旅馆的不止一人,若说旅馆主人年老耳背,听不见也丝毫不奇。但店内同时入住的人总不能没有一个人察觉吧?所以余小姐的死相应地也成了一个谜。
现场已经被本市警方封锁。据他们的搜查,屋中没有发现任何与余小姐有关的文字资料,甚至连一个身份证之类的也没有。我相信这些警方的搜查。因为余小姐当时已知道自己不安全,她绝不可能将东西还带在身上。
那她会将东西放在哪里呢?前进巷三号?不大可能,那个地方早已被列入了不安全的地点,何况自从法医死了之后,她就搬出了那处住宅。她根本没必要在那里遗留下来资料等待对头去发现并把它销毁!而在这几天以来她从白天到黑夜是一直被人跟踪的。我知道她晚上肯定是不停地变换住处,所以她也不会将东西塞在哪一个旅馆里。可白天那些人的盯梢能力那么出色,他们怎能让她在他们眼皮底下做手脚?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根据她跟我这两天的联络情况将她出现的各个地点再在脑海中梳理一遍。
忽然,一个地方从我脑海中跃了出来:龙客茶庄!龙客茶庄是我与她在那天的约定地点,我有理由判定那天她在里面绝对不止一两分钟。凭一个出色特工的手法,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做手脚的了。
想到这里,我立刻向那两个陪我的警察打了个手势:“走!”
缉私总署的警察素质很高。他们既没有问,也没有在脸上或肢体语言中表现出任何不满。这一点很让我满意。如果让我选择执行任务的搭档,我一定会首先选择他们这样的人才。
半小时以后,我们来到了龙客茶庄。一个警察到正门守住,另一个陪同我上茶庄里仔细搜查。
茶庄老板刚想表达他的不满,却看到了缉私总署的证件,一下子吓得面色惨白:“同志,我这茶叶都是从正规渠道来的,我可以给你看凭证!”那警察根本没心情跟他开玩笑:“知道你这里没什么毛病。”“那你们--”“我们来找点东西。”我回答他。他看见我们的面色不大好看,便乖乖地闭上了嘴。可能是因为生意做得太久了,两三秒钟后他又将目光投到了我们脸上:“我可以做点什么么?”
我在几秒钟的观察中没有发现这家茶庄有什么特殊性。正面的柜台上和柜台里,一个个大玻璃罐里装满了形形色色的茶叶。当然,也有少数茶叶装在了竹木罐中。因为这毕竟是一家小茶庄,所卖的茶叶都是照顾大众口味的,很少有特别高级的茶叶。再往两边看去,除了左侧的墙上悬着一副题名黄谷山人的写意画外,没有别的装饰了。事实上也不需要什么装饰。据此看来,余小姐那天来根本也没打算在这里呆多长时间。当时我清楚地看到门外有四五个大汉,她从他们的包围中走出去不稀奇,可稀奇的就是如果她把东西藏在这里,能放到什么地方了?
于是我对那老板道:“前几天有一个身高一米六八左右,鸭蛋型脸,梳马尾辫的姑娘来这里么?”老板仔细想想道:“是有这么一个人。我记得她刚从这里出去没多久,我这店里就来了四五个人,差点把我这店给拆了,我记得很清楚。”我知道老板一定是拦阻那四五个人了,不然他们不会发这么大的火。我又问道:“她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老板一怔:“来这里还能干什么?买茶叶呗!”我看着装茶叶的那一个个大玻璃罐,忽地一拍大腿:“有了!”
我问老板道:“那天她买的是什么茶叶?”老板道:“这我记不得了,我得查查记录。”说着他从里面捧出了一个大开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条道:“哦,买的是冻顶乌龙。说实话,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喝乌龙茶的真不多--”我说:“把那个装冻顶乌龙的罐子给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