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可是，现实生活允许他们这样做吗？
　　毕竟理想太丰满，而现实又大多太骨感。
　　小康夫妇在把小樱桃安排好后，思前虑后，考虑到自己家庭的实际情况，最终他们还是选择出去打工了。
　　对于一个一穷二白的农村家庭来说，也许打工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唯一的主要经济来源，这难道就不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必须面对的生活问题吗？
　　小康和小芳上车时，小樱桃紧紧的拉住了妈妈的手。她一边用力的攥着，一边却又大声喊着：“爸爸！妈妈！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可是面对现实生活的压力，他们又能怎样呢？
　　小芳轻轻的揉着小樱桃的手儿，然心里同时也在小声的哭泣着：小樱桃，其实妈妈也真的不想离开你。
　　小芳看了一下小康，那小康痛苦的表情，显得是那么的单薄无助，这到底又要何去何从呢？
　　小芳迟疑了一下，但她最终还是用力的甩开了这小樱桃温温的小手，只是这关切的眼神，小芳彻底的想知道：这小樱桃的手儿给弄疼了没？
　　她们走了，小康和小芳走了，小樱桃被留在了家中，小樱桃自然也就成了一个留守儿童。
　　那张大妈也许已经习惯了，年纪也大了，她又没有什么文化，所以就像中国农村大多的老人一样：那就是即使心里不乐意，她又能怎样呢?
　　小樱桃四岁了，照理说该上幼儿园了，可是在农村，在不发达的农村，她也只能守着奶奶，只能听奶奶一遍又一遍的给她讲“拔萝卜”与“小白兔”的故事。
　　有一次，小樱桃实在想妈妈了，就让奶奶给小康夫妇打电话。
　　可是，这张大妈望了望这破旧的房屋和日益长高的小樱桃，最终还是忍住了，一直没有打。
　　或许，这张大妈也已经习惯了，毕竟中国有无数个家庭，就是这样一步步熬过来的。况且在中国，像张大妈这样的情况很多，也很常见。
　　
　　那张大妈不想提也不愿想，可是打心眼里，这张大妈更不喜欢小康他们离开，因为这或许就是她的命，这也是中国大部门农村孩子的命。
　　不觉间，几年悄然过去了，小樱桃也长大了不少，她该上小学了。
　　这几年间，小康夫妇来过，也走过，更为了小樱桃以后不孤单，他们还要了一个男孩“小苹果”。
　　这小樱桃多想让父母天天送她上学呀，可是这日益长大的小樱桃也倍感知道：这简单的事情在她心里却永远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那张大妈年纪大了，小樱桃和小苹果还这样小。
　　小康与小芳考虑到以后，考虑到以后的生活，却也只能没日没夜的拼着命辛劳着努力着。
　　虽然小康依然还是那么勤劳，可是他要真的撑起一个家，那又谈何容易呢？
　　也许，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这小康夫妇应是一口干粮一口冷水的省下了这差不多几年的工钱。
　　但同时，也就在他们准备回家盖房时，这张大妈却倾然病倒了。
　　真是祸不单行呀！
　　况且，那还是一种极为严重的病，而且已经彻底到了晚期。
　　待张大妈知道事情后，就歇斯底里哭着喊着埋怨着：“儿呀，不如就这样让妈去吧。妈，真的不怨你。”
　　可是这小康又怎忍心舍得丢下这从小一人守着他长大的母亲呢？
　　小康说服了母亲，连夜把张大妈拉倒了省城，经过专家综合诊断，张大妈需要马上开刀动手术。
　　可是这手术费用却贵的离谱，20万！
　　那这小康这些年又到底能攒多少钱呢？
　　那张大妈在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后，于是就趁小康夫妇外出买饭时，悄悄的离开了医院。不过，这张大妈她是哭着一个人走的。
　　毕竟，小康很早就没有了父亲，那张大妈也是一生操劳，晚年又这样，又怎能不让人寒心呢！
　　小康买饭回来了，可病床上却没有了母亲，那张大妈她去了哪里？
　　小康在大街上飞快的跑着，发疯一样的寻找着，并大声的一边又一边喊着：“妈，你在哪里？您到底哪？”
　　泪水打湿了双眸，天黑了，路灯亮了，可是这张大妈却一直没有找到。
　　小康没精打采的顺着老路，颤颤抖抖的回了医院。
　　可就在医院一个不远的角落里，却发现了一个黑影畏畏缩缩的颤抖着，低泣着……
　　“妈！妈！你怎么了？”小康哭着喊着，眼泪簌簌的流着，此刻心里除了苦痛，小康他真的好想扇自己几个耳光，原来他是这样的无能！
　　这张大妈也许怕自己的孩子受苦，其实，她也一直并没有走远。
　　等小康找到母亲，看清母亲时，遂就立即跪在了母亲跟前，两眼通红泪眼迷离哭着说：“妈，我们有钱，儿子给你治，你不要这样折磨孩子好吗？这样孩子的心真的会很痛的。”
　　旁边的小芳“抽搭抽搭”的哭着，小康守着这日益消瘦的张大妈。双手却一个劲的不停的往脸上掴着，真的，他此时仅在抽他自己吗？
　　不，他抽的也许更是这生活的无奈，这生活的真实。
　　旁边的小芳紧紧的拉着樱桃苹果，那眼神却一直紧盯着小康，似乎惴惴不安的在说：“小康，你不能这样，我们母子三人以后还需要你照顾呢。”
　　小康，一个农村孩子，一个农村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孩子，此刻的心在泣着血，流着泪，可是生活就是这样，这样的无情。
　　那张大妈逃跑后，又被小康硬拉了回来，这时也在一边又一次央求着小康忍痛让她放弃治疗。
　　可是这时的小康却大吼着说：“妈，治了，虽然钱没了，我也只是疼一阵子，但现在不治，我却会痛一辈子。”
　　张大妈明白了，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是条汉子。
　　可是现实呢？张大妈不想给小康增加负担，毕竟家庭情况就在哪里摆着。
　　小康最终说服了母亲，接受了治疗，但基本上也花光了所用得积蓄，并且还欠了别人很多钱，而那20万，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那老叔老婶毕竟也不放心他们，也都从老家赶来了，他们守在病房外，可眼睛却直直的盯着病房里，这老嫂子确实真的很不容易。
　　可是这小康毕竟已经大了，懂得的也多了，所以就一个劲的向他们磕着头。（一个农村孩子不会用那么多漂亮的言辞，却也以最简单最质朴的动作，一步步诠释着人间最美最真的亲情——恩情。）
　　只是此时小康的神情好似真的很无奈，也很迷茫……
　　毕竟这老婶老叔与他一家没有任何丝毫血缘关系，他们也仅只是隔墙而住的邻居，况且这老叔老婶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小康这样做，他们的孩子会同意吗?
　　治疗不久，尽管小康花光了所有存款和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但那张大妈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他们。
　　小康平时只要想到母亲那最终痛苦的眼神，心都好像时时被针扎一样的难受。小康真的没有后悔，他只是疼了一阵子。
　　可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以后的生活，他必须选择坚强，必须这样坚强的走下去。
　　小康回了家，他现在还有小芳她们母子三人需要照应，这小芳本想留下来照顾孩子，可是她还真的有点舍不得小康，况且这小康的身体，也基本上经过这一折腾给耗空了不少。
　　这时，老叔老婶们也看见了明了了，毕竟他们都是苦命的孩子，遂便对小康笑着温温的说：“孩子，让小芳跟你一起走吧，这样你们之间还有个照应，老叔老婶也放心。”
　　小芳跟着小康走了，显然小樱桃和小苹果又一次被留守了。
　　这次他们把小樱桃姐弟托付给了老叔老婶，可是现在小樱桃也长大了。却仍还一直记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只是这声音已经没有了歇斯底里，显得那样异常的平静。
　　也许她已经清楚的意识到：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她还有弟弟小苹果需要照顾。
　　可是这一猛回头，却也只能是一脸朦胧的泪水，这小樱桃也不过十来岁？生活就这样对她，摧残着她。
　　那高额的借款已经压的小康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但生活就是这样的无情，这样的执着，她不因你高兴就让高兴时刻陪伴着你，她也不因你痛苦就让痛苦一生相随。
　　她就这样的真实，真实的有点可怕。
　　但可怕又有什么用？不如就这样昂起头阔步往前走。
　　有桥桥渡，无桥自渡。
　　小康他们在前面走着，老婶拉着年幼的小樱桃姐弟在后边送着。
　　那老婶牵着小樱桃，小樱桃牵着小苹果。
　　只是这老婶却一直手不停的在挥着，好似在说：“小康，别怕，你们快走，家里有我们呢。”
　　可是那没有文化的小康夫妇也只能用这最朴实的一跪来表达，来告诉他们真的舍不得她们，他们真的很爱她们。
　　那深情的一跪，跪出来了多少无奈，也跪出了这天下父母对孩子千般万般依依不舍的情。
　　小康夫妇走了，家虽然有阿婶阿叔照顾着。但以后的日子，这小樱桃也要开始学着撑起一个家。
　　日子虽然苦，但小樱桃学习却是出奇的好，只是上课间她有些放心不下弟弟小苹果，所以就常常让弟弟跟她一起上学。
　　因而，这小樱桃也就让老师给自己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因为那样的话，她就时常可以看到，这在教室旁边玩耍的弟弟小苹果。
　　中午呢，那学校食堂管一顿饭，让孩子们不再回家，也许毕竟这学校离的远，他们也只能这样。
　　那老师本想让小樱桃拿大一点的东西来盛，可是毕竟都是这样贫苦的孩子，像小樱桃这样的情况，在他们学校还有好几个，这小樱桃又怎肯为难老师呢？
　　这小樱桃是懂事的，但那小苹果却只有四五岁，她又该怎么办呢？
　　小樱桃于是就先让小苹果先吃，然后自己再吃，而这小苹果毕竟又是男孩，显然有些淘气，所以也就时常惹小樱桃生气。
　　但也许那小苹果吃饱了，小樱桃看见弟弟“饱饱”的样子也就饱了。
　　但有时小苹果太调皮了，或者生气了，就会把大米大把大把的撒在桌子上。
　　而那小樱桃呢？则就会让小苹果出去玩会，然后自己就一粒粒再捡起来，放进碗里。
　　也有时这小苹果吃的一粒不剩，小樱桃就浇点开水，这样一顿饭也就算有了。
　　可是这小樱桃每次考试都是前两名，因为那老师也知道这里的孩子生活不易，所以就给前一二名发奖品，那也充不过是一个鸡蛋。
　　这鸡蛋虽然在平常人眼里也许好不值钱，也很平常。但对于他们的当地的环境而言，那也算是极好的了。
　　这小樱桃虽然要照顾弟弟小苹果，但她每次考试都能考个好成绩，那鸡蛋自然也就有她的份了。
　　小樱桃逐渐上到了四五年级，有一次她发高烧，这小苹果出去玩，可谁知一去这小苹果就再也没回来。
　　那这小樱桃也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小苹果呀，毕竟在农村这男孩子都是极很调皮的呀。
　　记得，那年夏天，酷热难耐，小樱桃这几天身体很是不舒服，所以便让邻居张奶奶帮忙拿了些药，然后就昏昏沉沉睡去了。
　　而这小苹果呢？毕竟也大了些，所以就一个劲的央求姐姐小樱桃让他出去玩。
　　这小樱桃也自然没有办法，所以也就只好由着他去了。只是这小樱桃一遍又一遍的叮咛着小苹果：“弟弟，出去玩，可一定不要到那河边哟。”
　　因为，小樱桃那里毕竟是山区，这河道也时深时浅。
　　只是这小苹果又怎能一下辩的清呢？
　　于是，这小苹果在村子里那些年纪稍大些的男孩子带领下，一时也忘了姐姐小樱桃的嘱托。
　　他们在村子外的河边，毕竟天热，又在农村，所以这小苹果也在小伙伴的挑动下脱了个精光。
　　吵嚷中，一个较瘦的男孩小勇对其他小伙伴说道：“要不，咱们也跟那些大人学一下，我听说那些大人都是从上往下跳的。那姿势真潇洒，也帅极了，要不我们也试试。”
　　可是，这小苹果年纪小，显然他有些怕，他不想下水。但那小勇却恼着说：“没事，有我呢。小苹果，你可别太怂。”
　　小苹果经不住其他伙伴的软磨硬拉，最终还是被他们硬拉下了水。
　　小勇拉着他，嬉皮笑脸的一步步往深处走着，可是他们却没注意到此时他们旁边好似有一个漩涡正慢慢的靠近他们。
　　可等小勇他们发现也已经晚了，又加上他们年纪也小，所以顿时也就一下子慌了起来。
　　小勇拉着小苹果，可是这漩涡也在一步步逼近他们，近了，更近了。
　　小勇大喊着，那岸边不远的小伙伴看见了，有的惊呆了，有的赶紧上岸跑了，有的也许赶紧去找人了。
　　但声音再大，眨眼间这河边已经没有了小伙伴。
　　但那漩涡却仍在一步步接近靠近逼近这小苹果。
　　或许，下一步就是吞噬吧。
　　他们大声的喊着喊着，但最终那一个漩涡，小勇和小苹果也被卷了进去，顷刻带走了。
　　只不过一会儿工夫，这河道好似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这小勇和小苹果此刻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