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凡间路途（九，十）

　　（九）
　　本就是盛宴，一向高朋满座。王母一如以往，脸上带着似笑非笑之神情，示意众人入座。来自西方的各神者，便被相邀入贵宾席。寒暄一番之后，各人面前都放置了神果佳酿，香气扑鼻。有不少仙者已经开始品尝美食，未到资格的仙家只能一旁看着，心里羡慕却也不流露半点神色。
　　此次宴会，除了嫦娥仙子的“月宫舞”，二郎神的“神机玄招”，雷神的“震天鼓乐”，四大天王的“菠若仙曲”之外，各类仙家也都准备了各自的小节目，以便可能遇到的临时表演。众花仙的节目排在最后，作为压轴，算是王母给足了众花仙面子。自然，由此可见，王母对众花仙也是寄予了很多的希望，能够圆满收场，自然是上好之事。且谁都知道，若是在此次表演中获得叫好声，便好似获得荣宠一般，身价直接上涨。众人的神情表面上甚是淡定，但是谁都希望在这样子的场合里，使得自己的能力得到正常或者超常的发挥。
　　王母的目光显得若即若离，女娲娘娘的一番话仍然在耳边回旋，所以使得她看节目也看得有些走神。一些仙家表演过后，都退到一边，目光落在王母身上，想要得到一些赞赏。只是王母却心不在焉，使得他们也有点忐忑。自嫦娥仙子的“月宫舞”之后，紧接着就是雷神的“震天鼓乐”，谁都知道，雷神一出，必定弄得地动山摇，天地之间仿佛要爆炸了似的，轰轰声震耳欲聋。王母似乎也被吓了一跳，稍稍回了神来。这一看，她倒是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雷神的表演是最后第二，接下来的花仙们，王母倒是有十足的信心。这些仙子，平日里细声细语的，蹑手蹑脚地，对于如今这些隆重的盛事，怎么会掉以轻心，更不可能会出什么乱子。王母笑了笑，心情也顿时放宽了。看来，女娲娘娘真是多虑了。修仙太久，以至于神情恍惚，判断能力有所下降吧？王母嘴角一咧，露出一丝笑容。边上的众仙看到王母笑了，也不由地笑着点头鼓掌。雷神迎上王母的目光，再听到众人的掌声，不由心中一乐，这下子好了，难得王母会看自己的节目而笑，不用说，晋升的机会不远了。于是，雷神就更加卖力地擂鼓，天地之间顿时轰隆声阵阵，好似千淘万浪奔涌而来，万马奔腾一样。
　　众花仙在后台整装，下一个节目呼之欲出。看到雷神退到幕后，还在笑得傻乎乎。牡丹不由地一声长叹，朗声道：“众姐妹们，咱们可得卖力啊，不然让众人笑我们的风姿比不上一个大汉的擂鼓，真是会贻笑大方啊！”
　　花仙们轻声颔首：“是，姐姐！”
　　雷神倒是朗声一笑：“各位姐姐真是多心了，我一个莽汉，的确是上不了大雅之堂。只是看刚才大伙儿都笑得挺开心的，所以也难免一阵乐呵！”
　　牡丹上前轻微颔首，笑着道：“咱这也不过是和自家姐妹鼓励一番，还望雷神莫见怪！”
　　雷神微微点头，说：“那是自然，仙子们的风姿，哪是我一个粗鄙之人可以比拟的，难得仙子还拿我说笑，要是当年的风神在，凭他的儒雅，倒还可以和姐姐们一比。只是如今他，哎，不说了不说了——”
　　牡丹微微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脸色微变，但还是不露声色地道：“这是哪里的话，当年你们二人，可都是天界难得的人才。很多节日令众仙都望洋兴叹，望尘莫及。只是如今留你一人演独角戏，也算是可怜。——”
　　雷神身子一颤，目光一阵黯然，朝牡丹仙子微笑：“那，就不打扰姐姐们表演了。”
　　牡丹仙子凝眸望着他，淡淡一笑，却听得外面台上主持者朗声道：“下一个节目，是众仙子的‘散花舞’，请大家拭目以待。”
　　牡丹仙子忙上前跟众花仙道：“请大家拿出各自的看家本事，绝对不能出什么差错，不然多日的排练就浪费了。”
　　众花仙点头，身姿一扭，水袖便扬了出去，仿佛刹那间到处姹紫嫣红开遍，令人眼前一亮，目不暇接般眩晕了人的眼睛。
　　雷神一时傻了眼，突然似哭似笑地道：“也罢也罢，怪不得你当初会这般的非要闯入百花园，非得惹出那样子的仗势，原是你知道这其中令人无法抗拒的美啊！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你自己，又心高气傲，以为自己非比常人，不想，却是如此下场。”
　　（十）
　　寒梅仙子的水袖轻轻扬起，红色的衣摆往前一甩，身子一个飞腾，刹那间一片片花瓣落下，点滴殷红间，彷如一场白雪上落下的那些使人炫目的红。迎春仙子从高空落下，一支长长的迎春花枝跃然纸上。她们的脚下，一张白似雪的纸慢慢地铺开，越来越大，渐渐的，两人的身姿好似淹没在白纸间，只留下一点艳丽的红，纯明的黄在那里舞动着。紧接着，丹桂往前一扑，似乎是那么不经意地，飘落在纸上，花朵轻轻展开，在白纸上渲染开来，明明没有花香，但是众人却都好似闻到了一阵花香似的，惟妙惟肖的感觉，让边上的众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王母娘娘眉头轻轻一展，微微点头：“这丫头倒是成长得快，多久不见，如今倒是出落得水灵了。进步竟然如此突飞神速，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话虽不经意，但是众人的耳朵可都是灵得很，忍不住都朝丹桂看去，眉目间都似乎有那么一丝欣赏，有的，甚至带了些嫉妒。
　　寒梅仙子微微不悦，身姿猛然间摇晃了一下，红色的花瓣雨又落了下来。
　　“寒梅傲孤雪，身似雪中飞。红晕无遐迩，粉黛胭脂脸。”王母娘娘一阵轻笑，一句小诗吐口而出。众人一听，忍不住一阵莞尔。
　　寒梅不由尴尬地脸色一红，倒也彷如白净的脸上涂了一点胭脂，红晕得彷如雪地里一抹殷红。
　　“十八的姑娘，羞答答的脸，迟来的春色，晚风中的炊烟。早晨的露珠映衬着她的笑脸，午后的花为此凋谢。”随着一阵清乐，一个年轻男子手拿着笛子，骑着一只老虎慢慢地跃上了白纸。纸上犹如有人青墨渲染，华丽丽在白雪之上慢慢地长出了一点绿色来。雪未尽，草抽芽，一种春意似乎要破壳而出，点点翠色，彷如白雪中的点缀。这边，寒梅落雪；这边，迎春抽枝；这边，丹桂遗香；这边，雪中长叶；这边，虎上吹笛。好一幅令人叫绝的画面！
　　众人不由地一阵鼓掌叫好，为这副画卷深深惊诧！
　　白纸慢慢地铺开，似乎在众人的脚底下蔓延。紧接着，牡丹仙子手捧着一盘牡丹花，美目流转间，笑意款款。她手中的花枝娇艳欲滴，恰如一个刚好妙龄的女子，在那里深情凝望。花如人，人如花，端庄持重，却又风姿卓越。
　　“娘娘大寿，花献美人。愿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年。愿娘娘风采永驻，青春比肩！”牡丹上前轻轻一躬，手中的花顿时犹如脱去泥盘，在指尖盛放般，轻轻地落于地面，在王母面前绽放出来，一朵朵，争相夺艳般，似乎争先恐后地朝王母娘娘道喜来。
　　王母娘娘不由心思大悦，朗声笑道：“好，好！牡丹仙子果不其然让人惊羡，果然有国色之风，让本宫也为之惊叹！好，好——”
　　就在那“好”字还没有完全吐出口，突然之间，一阵风刮来，越刮越大，带着呜咽之声，猛然间犹如龙卷风一番，扑到王母面前。王母面前的牡丹花似乎被惊吓了一般，生生就这么断了枝，残落在地。
　　王母顿时脸色突变，朗声道：“大胆风神，你竟然私自出关，还在这个时候，你是不要命了是吧？竟然敢搅乱本宫的好日子！”
　　牡丹仙子大惊失色，慌忙道：“王母娘娘莫怪，风神不过是因为困顿过久，一时之间看到这般场景，失了态而已，还请王母娘娘海涵！”
　　“海涵，海涵？！牡丹啊牡丹，本宫是知道你们有关系，但是本宫也一向当做没看见，任由你们瓜田李下，可是你们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在本宫这样子的大日子里来搅乱本宫的好事！来人呐，拿下！！”
　　“王母娘娘，王母娘娘，你且听我解释！”牡丹仙子哭嚷着道。
　　众花仙都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地道：“这，这，到底是哪一出啊？！”
　　虎王和山神也一时傻了眼，对视着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事先我们都不知情呢？！”
　　牡丹仙子手抓着地面，拼命地朝王母娘娘求饶：“娘娘请开恩，牡丹有话说！”
　　“有什么话，等本宫回去再审，先拿下！”王母脸色一凝，大声命令道。
　　那阵风似乎被激怒了似的，猛地狂卷起来，突然间，整个天宫一阵丹桂香扑来，熏得众人彷如醉了般昏昏欲睡。好香好香，好香好沁人的花香啊！
　　王母娘娘顿时怒了：“哪里来得丹桂香，怎么回事？！好啊好啊，好你个丹桂，说什么没有上好的桂花香，临时修改了节目，这怎么解释，哪里来得这么好的丹桂香？！你们，你们都反了，是吧？！好啊，统统给我拿下！”
　　“娘娘开恩，娘娘开恩！”众花仙忙屈身跪了下来，不住地乞求，“我们都不知情啊！”
　　虎王和山神对望了一眼，长叹一声：“看来，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