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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深邃的眼睛

作品名称:龙泉观传说三部曲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6-04-06 18:36:12      字数:55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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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了李昌龙的那起惨祸,整个龙泉乡的烟叶,全部停止交售。这可就苦了烟农了,各家各户烘烤出炉的分类烟叶,全部堆放在家里,那刺鼻的烟草味,常常令人头晕目眩,心中作呕;就连陈贤忠和刘畅这样的瘾君子,居然也被呛得捂住了鼻子不敢入室,琳琳就更不用说了。
  孩子单纯,不善伪装,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哇,这哪是人呆的地方呀!呛得气都出不出来,怎么能待在屋里吃饭睡觉呢?”
  吴启兰歉疚地笑了笑,将椅子拎到门外,让客人坐到场子里。即使是坐到场子里,空气里仍然飘荡着那刺鼻的烟草味。
  吴启兰那未过门的嫂子,陪母亲到龙泉峡洗衣服去了,如果不催,不到日头偏西,恐怕不会回来。吴启兰拿出纸笔,写下这样的一行字:“陈乡长来家里做客,嫂子速回家做饭。”
  她来到房头,将虎子唤到跟前,将纸条系在它的脖子上;朝龙泉峡一指,虎子便立即狂奔而去。她估计,一个钟头以后,母亲和嫂子就会回到家里。
  她分别给每人泡了一杯茶,当她将茶杯递给那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之时,无意中,她的目光撞上了两束火辣辣的目光。她立即将目光撤回——好厉害的一双眼睛,简直是摄人魂魄!
  就在这一愣之际,开水撒落,烫疼了她的手。
  “谢谢!”刘畅将茶杯接过手,放到与陈贤忠交界处的椅子上。
  这时,琳琳突然说:“吴阿姨认识刘叔叔吗?”
  她想了想,觉得没有印象。
  琳琳又说;“你应该认识刘叔叔呀,怎么会不认识呢?”
  这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五官端正、皮肤不黑不白、中等身材;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炯炯有神,似乎随时可以勾人魂魄。这双眼睛,像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她歉疚地笑了笑说:“真是想不起来。”
  琳琳挺认真地说:“他就是那卖良心的刘叔叔,你不认得吗?”
  “哦!”吴启兰忍不住嬉笑着说:“你就是那卖良心的落汤鸡呀!”
  话一说出,又觉得不妥,却也收不回来。情急之下,她又说:“最近良心卖得怎么样?”
  刘畅说:“还可以,能挣俩酒钱。”
  前年夏季的一天,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将人们撵回各自的家里。吴启兰一家人刚回到家里不久,一个背着背包的年轻人,冒雨艰难地走了过来,好心的吴启贵急忙投身雨中迎了上去,从年轻人的背上取下沉重的背包。可是,当吴启贵问他做什么生意?他居然说他是卖良心的。
  吴启贵当即火冒三丈:“什么都能卖,良心可是卖不得。我最恨没良心的人!”
  如果做正经生意,吴启贵无论如何也要留住歇上一晚;你卖良心糊弄人,那你就走错地方了。虽然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吴启贵居然狠下心来,将那卖良心的家伙往外赶。
  那年轻人背起背包的那一刻,吴启兰来到了房门口,那年轻人立刻眼睛灼亮,像燃烧的火焰,烧灼得吴启兰急忙回避。吴启贵见状,加紧了驱赶:“走走走!没良心的到你那没良心的地方去,我们一家人都有良心!”
  那年轻人唉声叹气地艰难离开以后,吴启兰这才问起哥哥是怎么回事?听哥哥讲明了情况,吴启兰不禁愤怒地说:“还卖良心哩?今儿叫你卖成落汤鸡!”
  可是,这么个人,怎么跟陈乡长在一起呢?吴启兰对那家伙说:“今儿怎么没卖良心呢?”
  刘畅说:“从那暴雨里涮过来,涮得没影了。”
  “丢了?”
  “也许是丢了,也许是被人偷了。”
  吴启兰不禁心中震颤。她不明白这个卖良心的家伙,到底是哪一路角色?如果说他是坏人,或者是江湖骗子,那就绝对不会和陈贤忠相处得如此融洽。
  这时,那个小小的鬼精灵,却嗤笑得缓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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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安惠和她的媳妇被虎子接回来了。婆婆背的是衣服,媳妇背的是水——婆媳俩的肩膀,各负其责,都没闲着。也真难为了这位尚未过门的媳妇了,这接二连三的惨事,害得他们连《结婚证》都拿不成了。
  娘儿俩都认得陈乡长,而那个年轻人,上回在李文楚的坟前,仅仅只是对他扫了那么一眼。那小女孩一见到她就喊“王奶奶”,还不住地啧啧称赞:“漂亮!难怪都传赛金花的了,转去二十年,肯定是临凡的小龙女!漂亮,真漂亮!这漂亮人都聚到一块了!”
  老人不明白小女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黄玉莲懂,吴启兰更懂。
  刺鼻的烟草味,令客人们连坐都不愿意到堂屋里去,如若摆在堂屋里吃饭,恐怕谁也吃不下去。没有办法,家里虽然来了贵客,却只能摆在门前的场子里吃饭,想来实在是寒碜。
  吴启兰一直显得心不在焉,吃中饭的时候,她为客人斟酒,几次将酒斟到酒杯外面去了。结果,还是她的嫂子把壶,为客人斟酒。
  这顿饭,吴启兰如同嚼蜡。她发现那双火辣辣的眼睛,时刻都燃烧着,烧得她极不舒服、极不自在,烧得她心痛。
  良心被人偷走了——真逗!那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他为什么会和陈贤忠在一起呢?他今天到底来干什么呢?难道仅仅只是告诉她良心被人偷走了吗?谁偷了他的良心呢?
  这不是玩笑,也不仅仅只是幽默;而是意有所属,矛头有向。呀,他难道是冲她吴启兰而来?凭什么呀?仅仅只是那次见了那么一眼,他就刻骨铭心?
  百思不得其解,也令她心烦意乱。现在,首要的问题,就是搞清他究竟干什么行业?卖良心到底是什么意思?哥哥跟那家伙相处有一会,他一定知道那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
  晚上,她将自己的疑问讲给哥哥听了,哥哥也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是干什么的,只知道那背包怪沉的,却不知道背包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如果当天中午吴启贵在家里,他一眼就能认出这个卖良心的家伙,就是去年大年初一在厚善老爹的岩屋里,同他喝过酒的那个家伙。
  黄玉莲突然说:“等等,你们说,他自称是卖良心的?”
  兄妹俩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黄玉莲大笑起来:“人心不平,制下斗秤。何谓良心?非斗即秤。如今,斗已不兴了,那就是秤来当家。卖良心,就是卖秤。秤砣,秤钩都是铁,能不沉吗?哈哈,他还真逗,居然拐了那么大的一个弯,把咱兰妹妹也给绕进去了。”
  吴启贵说:“我们家就没有称,为什么不买一杆呢?”
  吴启兰说:“他说被人偷走了。”
  吴启贵说:“谁偷走了?陈乡长是陪他来找偷家的吗?”
  “谁知道?好像我们家谁偷了他的秤似的。”吴启兰气愤地说:“八成,那家伙的脑瓜是出了毛病。”
  黄玉莲说:“才不是哩,人家可聪明着哩!你看他像是卖秤的人吗?一脸的书生气,跟陈乡长是一路人,说不准啊,比陈乡长还更深一层哩!”
  吴启兰说:“可能吗?那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呢?”
  黄玉莲说:“要是我没有看错的话,他一准是耍笔杆的。”
  “耍笔杆的?”吴启兰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还真是哩,不然,陈乡长和琳琳会跟他相处得那么随和。”
  “你还真福气哩!”黄玉莲说:“他这是来相亲的呀!”
  “嫂子!”吴启兰说:“你看我现在的这心情,还有心思开玩笑?他要相亲,为什么不直接提出来,偏要装成卖秤的呢?”
  黄玉莲说:“李文楚能装成道士找俏姐儿,他怎么就不能装成卖秤的找小龙女呢?”
  “我根本就跟他没有任何交往,更谈不上对他有特殊的感觉了!”
  “你没有跟他交往,他却对你神往已久;你对他没有特殊的感觉,他却对你迷恋至深。只是,你的眼里只有李昌龙,别的男人都不存在,你当然看不见他,也不存在对他有特殊的感觉了。”
  如此说来,那个偷良心的人,定然是她吴启兰了。可是,吴启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除了那次在家门口见过了那么一面,究竟还在哪里见过那家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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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搜索枯肠,力求回想起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那个家伙?然而,她思来想去,就是没有一点印象。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明亮、灼烈,摄人魂魄,令人不能自主、撩人心旌摇曳。那眼光,是那么熟悉、是那么诱人神往。吴启兰现在回想起那一次,哥哥将那家伙撵走的那一次。
  吴启兰看到那家伙背起背包,在滂沱的大雨中踉跄地离去。当时,她的内心还涌动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可是,那家伙没有走几步,突然脚下一滑,跌倒在地。就是那一刻,那家伙艰难地爬起来的时候,一个猛然的回首,令吴启兰心痛。她仿佛透过那浓浓的雨幕,看到了一束愤怒的火焰,正无情地撕开那浓浓的雨幕,烧灼着她的心。
  但是,仅仅只是那一刹那,那家伙便站稳了脚步,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一夜,吴启兰的心里难受极了。她甚至于还后悔为什么没有上前留住那家伙,同时,她也怪她的哥哥,那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人,居然也那么狠心!
  难道那一次他是专程来找她吴启兰?如果真是那样,他也许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她说。有什么话呢?他今天不是专程来找她吴启兰的吗?既然有事情要讲,为什么不讲出来呢?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暗示她吴启兰,他的良心,是被她吴启兰偷走了?滑稽,可笑!
  啊,对了——那一次,吴启兰到烟站里去找李昌龙,那家伙就在烟站里。当时,她并未在意,认为他是烟站的职员。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脸上也是毫无表情。
  当时,吴启兰的心里虽然烦乱,可由于那家伙有些特别,或则说他与众不同,吴启兰虽然心里烦躁,无意中将他多看了那么一眼。当时她就觉得那家伙的内心深处,一定隐藏着难以言喻的苦痛。
  可是过后,她的这份心思则是想到了李昌龙的份上,再也无暇顾及那个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的家伙了。
  如果那一次她能够深入地想一想,她就一定会发现,他就是那个曾经到过自己家门口,而且被哥哥武断地赶走的那个卖良心的家伙!
  啊,那眼神!吴启兰曾经多次地臆想过那种眼神——那是一种令人陶醉,令姑娘心旌摇曳却又为之颤抖的眼神。
  是的,对于李昌龙,她的确曾经爱过,而且还和他有过多次的切肤之交,甚至于还怀了他的孩子,可是,那就是爱吗?
  现在,她又想起了跟李昌龙第一次发生关系的事。那一次,她完全是被色情录像所诱惑,完全是被动的、稀里糊涂地着了李昌龙的道,根本就算不上两情相悦。过后的许多天,她也曾为自己的愚昧与莽撞而懊悔。而且,她也清楚,李昌龙当初与她吴启兰相交,只是本着玩一玩的态度,一旦玩腻了,一脚踹开了事——他让吴启兰将孩子做掉,就是有力的证明。
  但是,李昌龙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企图玩弄别人,结果却玩弄了他自己,令他深深地陷入了情网而不能自拔;或者说,他受良心的谴责而追悔莫及,意欲寻找补偿——他对吴启兰所做的一切,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爱情。
  啊,他那种玩世不恭的模样,又怎么会轻易地对任何人有爱情可言呢?他所迷恋的,仅仅只是吴启兰的美色而已,一旦她吴启兰株老叶黄,他还会对你那株老的黄叶怀有情趣吗?
  吴启兰就是这样,围绕着李昌龙和那卖良心的家伙胡思乱想,直到鸡叫才由于过度的困乏而渐渐入睡。
  其实,吴启兰是被那突如其来的惨痛,打击得弄昏了头。如果她能够冷静而认真地想一想,就会想起前年大年三十,她从虎子的脖子上取下的那张纸条上面,那自称是“卖良心的人”;她只要一想起那“卖良心的人”,就一定会想起刘畅到底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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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入睡,那些怪异荒诞的梦魇,便接踵而至、纷至沓来……
  李昌龙的胸口鲜血流淌,那胸口鲜血淌流的李昌龙,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吴启兰说:“兰儿,我爱你!”
  可是,那个卖良心的家伙,却声嘶力竭地冲她吼叫:“分明是你偷走了我的良心,你却死不承认——你这卑鄙龌龊的女人!”
  而那身穿军装的熊建勋却用枪对着她,恶狠狠地说:“我给你写了快三十封信了,你为什么连一封信也不回?你到底是何居心?难道我竟然臭到令你不屑一顾的程度?今天要是不说清楚,老子一枪毙了你!”
  陈贤忠则忧郁地说:“望芬让我来安慰你,怎么安慰?无非是为了弥补她的过错,填补李昌龙的空白,她望芬的良心也少去一份歉疚;或者说,让李昌龙泉下也能安心。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你是我的学生,我是你的老师,我们怎么可以做出那种有悖常伦的事情呢?原谅我,不是我心狠,而是我的确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呀!”
  然而,李昌龙的母亲,却蛮横地挤进她的梦里,左一个“灾星”,右一个“灾星”,对她大骂不休,双手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凶狠毕露地说:“你这灾星,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你偿命!我要挖你的心脏,吃你的心,喝你的血!”
  她拼命地挣扎,也无法挣脱那凶狠阴毒的魔爪。她的心脏被挖了出来,她的心,被恶魔一口一口地嚼食,鲜血淌流了一地。她拼命地叫喊:“我的心,我的心哪!我求求你,不要吃了我的心,我不能没有心啊——!”
  她一直这样呼喊着,是母亲的呼唤,才使她慢慢地平静。的确是母亲的呼唤:“启兰,我的娃呀,你可不能这样啊!你这样下去,叫妈的心里怎么过得了日子呀!”
  她这才知道,自己又做噩梦了。她睁开眼睛,发现母亲坐在床沿上,泪水淌流。她握住母亲的手,痛苦地叫道:“妈——!”
  继而,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奔涌不息。
  “忘掉吧。”母亲流着泪水说:“不忘掉他,你就甭想安稳!妈是过来的人,在这方面妈可是受的有罪。你还年轻,可不能再受妈的那份罪了啊!”
  “妈——!”
  “你嫂子说,那个小刘不错,人家对你也有心,不如就跟他走吧。离开这个地方,你就自然能够忘掉这里的所有事情!”
  “妈——!”
  “听话,睡吧,不要乱想了!”母亲说:“你这个样子,你嫂子的心里会难过的呀!”
  一提起嫂子,她的心里更是难受。人家那么好的姑娘,甘愿委身于她那老实巴交的哥哥,如今因为这一系列的难事儿,弄得他们连《结婚证》都拿不成了,如果自己继续给家里添乱,嫂子的心里能好过吗?
  她极力地压抑着自己,不让悲声发出,而是让母亲回房歇息。“放心吧,妈,我没事儿。”
  然而,母亲一离开,她又悲痛地暗暗饮泣。
  母亲的话,也许有一定的道理,只有跳出龙泉、跳出这个令她伤心的地方,她才能够获得新生。
  可是,那家伙是哪里人?他到底是干什么的?都还没有弄清楚,怎么能够草率从事呢?难道她吴启兰受到的伤害还不够吗?退一步说,就算那家伙是一个正派人,甚至于才高八斗、品学兼优——你有心,他未必有意,怕只怕弄得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旧伤未愈,又添新创,那可真是叫她没法活了啊!
  一连数日,也没有见到那家伙的影子;就连陈贤忠,她也不曾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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