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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嫣然一笑晨曦暖 作者:木梦西 发布时间:2016-03-29 20:02:02 字数:3575
一场秋雨,瞬间,寒意四起。
傍晚,薄雾渐浓,湿气透过地上厚厚的枯叶,渗进泥土里,经人一踩,几乎要滴出水来。四周寂静无声,偶尔一阵风经过,光秃秃的枝桠相互碰撞,呜咽的悲鸣,残存的枯叶也终究落了下来。
蜿蜒的小路尽头,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慢慢走来。
她的记性向来不好,这条路当年撕心裂肺地走过一次。时隔五年,凭着支离破碎的记忆找来,居然真的被她找到了。原来有些事,有些人,一瞬,一眼,足以刻骨铭心。
“妈妈你看……”小男孩儿突然指着不远处一道侧影。
一个男人。侧脸线条如刀削,身材高大挺拔,黑色长款风衣,黑色西裤。即使隔得有点儿远,她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贵气与周围的乡土气格格不入。身后,一辆黑色的轿车突兀且沉默着。
他久久伫立在一座坟前,仍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在悼念谁?外公?还是爷爷奶奶?那是一座枯草蔓延的坟,没有墓碑。他去世的亲人在依山傍水的墓园里更和情理。
走进村子里的时候,她还在胡乱猜想。
“妈妈……”小男孩儿突然停下来,撒娇地张开双臂。
“……哪儿……”一道声音划破薄雾,呼啸而来,携着悲痛。
等她侧耳细听的时候,周围静悄悄的。她暗笑自己幻听。
她抱起小男孩儿,孩子乖巧的随即环保住她的脖子。刚走两步,声音再起,清晰的,悲痛欲绝的:
“鄢然……”
刹那,她的心都停跳了……
C大地处南北交汇,既有北方的粗犷,又有南方的婉约,无论人,环境,还是风俗,都无一例外。鄢然已经是C大传媒系大二的学生。刚到C大的时候,说风就是雨的天气,让鄢然很不适应,湿冷湿冷的冬天更让鄢然苦不堪言。呆了一年多,鄢然觉得这样的天气挺好的:撑把伞在绿意盎然的校园里漫步,即使一个人,也未尝不是一种浪漫;而寒气逼人的冬天,室友们窝在宿舍里或看书,或八卦同学甚至老师,也是一种难得的乐趣。
鄢然这一届学生很倒霉,被分配在远离宿舍区和教学楼的二舍。二舍是二三十年前建的老宿舍,内里和外表一样陈旧。大家怨声载道,却也无可奈何。鄢然觉得挺好的。小巧的二舍被绿树掩映着,说是曲径通幽,丝毫不为过。
“这鬼天气,都一星期了,雨怎么还不停……”苏曼推门进来,甩着长长的头发,把伞扔进门后的盆里,抱怨。
开学差不多一个月了,可是,大家的心似乎还没从假期模式调整过来。这不,一到周末,约会,逛街,聚餐,接踵而来。
坐在书桌前看书的鄢然可有可无地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去看窗外。灰色的天,看不出来在下雨,时不时地一片半绿半黄的叶子悠悠然地飘下来。“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新生军训的口号声传来,似乎也夹带着些微湿意。
“看书看傻了?跟你说话怎么不理我?”苏曼换了干净衣服,擦着头发,笑眯眯地凑过来说,“明天下午学生会有点儿事儿,选修课帮我占个位置?”
选修课只是走走过场,老师不点名,成绩也是随意给的,所以,大家并不把选修课当回事儿。鄢然记得,上学期有门园林欣赏,每周二下午最后两节。一次,上课时间过了十来分钟了,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鄢然,一个是老师。就在鄢然以为自己神经大条,又走错教室的时候,老师站在讲台上,颇有些尴尬地扶了扶眼镜,问:
“这位同学,你要听吗?如果你愿意听,咱们就开始上课。”
后来,勉强上了一会儿,鄢然如坐针毡,她习惯了把自己隐在人群里;而老师似乎也因为没有没有舞台而无以为继。于是,草草结束。
见嫣然兀自发愣,苏曼推推鄢然,打趣道:“发什么呆呀,是想你家尹哥哥了吧?刚开学,学生会特别忙,又要接新生,社团又忙着迎新活动,等他闲了,肯定会约你……”
话题转换太快,鄢然白了她一眼,“尹哥哥?我家的?我怎么不知道?”
苏曼见她嘴硬,做势就要来撕她的嘴,“我让你心口不一,跟我还打马虎眼!”
“我错了,我错了。我帮你占座还不行吗?”鄢然赶紧求饶,而后,嘀咕了一声,“选修课的座不用占,想坐哪儿坐哪儿。”
苏曼挂好毛巾,拉一张凳子,坐在鄢然身边,分享八卦,“别的选修课,你坐讲台上都没问题,可是,安老师的课,讲台上或许都有很多人坐,因为下面没座位了。我听学生会的学姐说,安老师是咱们学校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帅哥!”
鄢然无动于衷,淡淡一笑:一张皮囊而已,看多了,美或者丑,不都一样?
苏曼正想再接再厉,引起鄢然的兴致。马媛媛回来了。还没放下包,就迫不及待地问:“你们这学期的选修课也选的《周易》?”
“对啊,你不会也是吧?”苏曼随即反问。宿舍里的几个人,兴趣爱好各不相同,平时相约出去玩儿,意见很少一致。
“我选的也是《周易》!”马媛媛把包甩到床上,“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两个女生说,明天下午的课,要明天上午就去占座呢!”
鄢然蹙眉。
苏曼激动地站起来,摩拳擦掌,“我明天一早就去贴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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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媛媛说:“想要苏曼早起,除非天降红雨。”可是,周一,苏曼早起了,不过,天没下红雨,太阳公公笑眯眯地出来了。去艺术楼的时候,鄢然听到苏曼念念有词,不禁觉得好笑。
周一上午四节都有课,两节英语,两节传播心理学。若是没有选修课,这一天的课算是结束。鄢然和苏曼先绕到人文楼418教室,在第四排,正中间的四个座位上贴了四张纸,纸上分别写了苏曼、鄢然、马媛媛和王燕的名字。苏曼不放心,拿出准备好的胶带,死死地贴了上去。然后,才满意地去上课。
苏曼起得太早,两节半的课都被她睡过去了,这会儿,仍然蔫蔫儿地趴在桌上。鄢然是挺喜欢心理学的,她一直觉得,懂心理学的人犹如躲在暗处的先知,而那种认知让鄢然很向往。遗憾的是,这个心理学老师只会照本宣科。鄢然微微有些走神,这时,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趁老师往黑板上写字的时候,鄢然摸出手机,是表妹于冰冰的电话。
鄢然微一皱眉,按了挂断,接着听课。
手机还没放下,又蜂鸣起来,鄢然再次挂断,准备发条短信过去。可手机的主人似乎已经急切得要抓狂,手机继续蜂鸣,引得周围的同学纷纷侧目。
鄢然有些愤恨,有些无奈地接起电话。
“姐姐,我毁容了……怎么办……”鄢然还没开口,于冰冰的满是泪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鄢然“噌”地一下站起来,抓着手机就往外跑,“你怎么了?在哪儿?”
鄢然心急火燎地赶到C大第一附属医院,在2号楼皮肤科找到于冰冰的时候,她正哭的梨花带雨。周围围着七八十来个人。
于冰冰看到鄢然,哭得更厉害,“姐,我要是毁容了怎么办?我以后的男朋友会嫌弃我的……”舅舅弟兄三个,就于冰冰一个女儿,平日里很是娇惯,只有有事求鄢然的时候才会勉强喊一声“姐姐”。
鄢然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我看看……”
于冰冰不得已抬起头,只见左右两边的脸颊上,分别两道蚯蚓般地红印子。于冰冰肤色本就白,衬得这印子就更加明显。
鄢然正要安慰,一个女生拨开人群,微笑着劝慰:“别担心,我咨询过医生了,只要按时擦药,不会留疤的……”
鄢然记得她——C大校花,音乐系大三才女罗云。
鄢然有一瞬间的愣怔。
“往年也有这种情况,后来都没事儿。放心吧。”罗云不是医生,却莫名让人信服。
于冰冰也渐渐止住了哭声。
拿了药,听了医嘱,鄢然带于冰冰回学校。
一楼大厅,鄢然站在台阶上,视线毫无焦距。
大厅里人来人往,比家里逢单的集市还要热闹。只是,集市上的人吆五喝六,讨价还价,这里的人喁喁私语,眉头紧蹙。听说,这里是全国最大的医院,拥有最齐全的设备,数量最多的病房,而且,还在不断的扩张。鄢然暗自感叹,其实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至少身体健康。
“你在哪儿?……”罗云接着电话,眉眼带笑,看到鄢然,微微点了下头,突然停住脚步,惊呼,“真的!”
鄢然看她时而娇羞,时而惊喜的样子,有些意外,谁这么大本事,轻易就撩拨了美人的情绪?男朋友?苏曼不是说她没男朋友吗?
于冰冰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鄢然还在低头沉思。她是真不喜欢这个表姐,总是淡淡地,似乎泰山崩于前,她也不会变色。
医院门口是一个六岔路口。车多,人多,小摊也多,摩肩接踵的。鄢然是名副其实的路痴,平时逛街仅限于学校东门的海苑,所以,找公交站牌找了很久还没找到。
“罗学姐有男朋友?”鄢然正头大,忽听身后一直沉默的于冰冰惊呼。
转身,顺着于冰冰的目光,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鄢然看到一个背影高大的男人,黑色休闲裤,浅灰色开衫。鄢然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和罗云并肩前行,没什么亲密动作,只是在身旁有车经过时会拉她一下。一举一动中的默契,让旁人艳羡。鄢然自嘲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扯了扯嘴角,正要移开目光,被她盯着的背影似乎有了感应,蓦然回头,精准地攫住她的视线,那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鄢然有种被透视的感觉。
心中一惊,鄢然慌乱地移开目光,觉得这岔路口更乱,人更多了。
走了几步,鄢然忍不住悄悄回头。那道背影早已淹没在人群里,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