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箭待发》

　　　
　　清晨，正当心儿还在与梦窃窃私语的时候，温暖的阳光就悄悄地闯入了房间，带进来又一缕希望。
　　雨薇却不愿睁开眼，她感觉仿佛心上有一道伤口正在隐隐作痛。昨夜，自己缓缓的脚步还不曾离去，可是哥哥却早已消失在千里之外的云雾里。泪珠儿滑落，宛如粒粒晶莹的珍珠，将她满怀的委屈串了起来。
　　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那只柔弱的蝴蝶。注定不能冲击蓝天，注定不能穿越四季，在现实这片无情的潮水中，自己的希望真的要如蝴蝶一样悄然死去吗？
　　夜晚来临，雨薇孤独地坐在电脑前，整理自己凌乱的思绪。她想起在一天夜里，十二点钟已经过了，却见哥哥突然上线。
　　“哥，你还没休息吗？”雨薇高兴地问。
　　“我来下载我们的聊天记录。前些日子忙，一直没抽出时间来保存。”
　　“下载这个有什么用啊？”雨薇感到吃惊。
　　“有用。这是我们兄妹情感最真实的记录，全是发自内心的话语，可作为一辈子的回忆。再说也说不定是为以后的写作积累素材呢！”
　　“你从我们刚开始聊天时的记录都保存下来了吗？”
　　“是呀！”
　　哥哥真是个有心人，雨薇感动。幸亏这么长时间没重新安装QQ，于是她也把记录全部下载下来保存在一个文件夹里。
　　
　　雨薇找出和哥哥的聊天记录，认真地看起来。一边看着，她竟不再伤心。她知道自己不会失去哥哥，他是那么的真诚，那么耐心地为自己引导着人生之路。他们之间是真真实实的十多年的友情，自己险些被网络的虚幻所蒙蔽。多么无聊又可笑地伤心和猜疑！
　　她仿佛感觉到哥哥明亮的眼眸依旧如春日的暖阳，照耀着她心灵阴暗的角落。昨夜，说不定在自己躺下伤心之时，哥哥正在整理那些记录，也一定进了她的博客，想着用何种方式来继续引导这个“混账”妹妹。这个头衔曾是哥哥给安的，缘于自己的一次无理取闹。当时因为自己的请求哥哥没有立即答复，于是她责问哥哥，说什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类的话。哥哥只有苦笑，回邮件说自己真的好忙，在目前这种状态下，也就只有雨薇一个人才能收到他的回复，他说等他忙完之后，一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混账妹妹。想到这儿，雨薇的嘴角露出了盈盈笑意。
　　
　　春夜，恼人的风铺天盖地乱卷一通，仿佛要将那昏黄的月亮摇落、摔碎。雨薇的心情很乱，无论如何也不能静下心去读书。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考试了，自己三门课程只学完了一门，而且掌握的还不是很扎实，有许多弄不懂的地方。怎么办，真的要放弃一门或两门了吗？
　　她随手拿起哥哥的一本诗词集看起来。里面有一首七律《箭待发》，雨薇反复看了几遍，竟被哥哥进取的精神所感动。这首诗是哥哥三十三岁生日时写的：
　　
　　《箭待发》
　　
　　砺箭三载不空弦，卧薪尝胆著新篇。
　　晨开迷日云收亮，春拂大地梢劫寒。
　　光发宇宙驰几代，星旋镜外照家园。
　　遥看勤品心中苦，涌向颅顶不空谈。
　　
　　（注释：今乃自己三十有三之日，已如弦上之箭，非感也，乃己张弓搭耳。十数年，自加压力于肩，加鞭奋蹄，奔前几程？然目标未达，而立之年遥遥身后，感慨万千，咬牙切齿，拼力弯弓再狠，气不馁，志不衰，欲一箭穿矢也。）
　　
　　她仿佛看到哥哥正俯在桌前，用心地看着书，丝毫没有觉察到外面哭嚎的风。他读过的书已经不计其数，可是他仍然向着知识的最高峰继续攀登，永远不会厌倦。他不停的创作，只为唤醒一颗颗被世俗麻痹的心。他想让自己像太阳一样放出光芒，照亮世间某一个黑暗的角落，这就是他所说的作为一个作家的使命。
　　雨薇突然间意识到：生命是属于自己的，如何对待它全靠自己决定。或珍惜或挥霍，或挑战或逃避，谁也没理由放弃这些权利，而被世俗所左右。一个人更不能沉浸在虚无的幻觉和情感之中，为自己徒增无尽的痛苦。
　　哥哥，谢谢你！
　　雨薇把这首诗传到博客上，以便时常激励自己。她何尝不是想做一颗小星星，放射出自己微弱的光？可是连这点痛都忍受不了，连一点毅力都没有，在这个社会上和寄生虫又有什么两样？于是她又下定决心，一定要坚持下去。
　　
　　十二点钟过了，哥哥突然上线。
　　“哥——”雨薇怯怯地说着，她怕哥哥还在生自己的气。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注意身体！”
　　“你不也没休息吗？”
　　“我刚改完了一篇稿子。你和我不同，我晚睡晚起习惯了。你白天要忙生意，还要利用晚上的时间来学习，如果不注意休息，怕身体吃不消！”
　　“谢谢哥哥关心，我马上睡。”
　　雨薇的心里好像又亮起了一盏明灯，也更坚定了自己的意志。
　　每个夜晚，她用心地学习自考教材，除了学习，心里一点别的念头都没有。只一个月的时间，她就把那些课本和辅导全部看完了，而且还有的做了笔记。其中有一门《普通逻辑》属于本科课程，她也很轻松地把那些公式全部掌握了。
　　
　　……
　　
　　考试的前一天，雨薇仍然从县城倒车去市里。在车上她却晕了车，或许是由于太劳累了。她不停地呕吐，以至于自己觉得快要死了，眼泪串串滴落下来。
　　她想给哥哥发个信息，可是连一个字都没打上去，她就要将头探出车窗外去吐。
　　到了车站，租好床位后，她费力地走上二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啊，这样做真的值吗？她掏出手机，开始给杨泽哥哥发信息：
　　“哥，我已经到唐山了。路上晕车，吐了一路，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她觉得委屈，眼泪一个劲在眶里打转。很快收到了哥哥的回复：
　　“没办法，在农村就是不容易，考试还要赶路。晚饭一定要多吃，补充营养。夜里保证睡眠，要不在考场上精神不能够集中。祝你取得好成绩！”
　　“谢谢哥哥。现在我感觉好多了，休息一会儿就下去吃饭。”
　　“记住：要永远保持进取的人生状态。外面的世界很大，努力才能跳出井口。”
　　“我记住了，哥！”
　　雨薇的心中不再迷茫。吃过晚饭，她给大海打了一个电话，就早早睡了。
　　考场上发挥的还算不错。坐在五楼，她仍然被外面的景致所吸引，忍不住放眼望去，心便随着那鸟儿一起飞翔。当回过神来，却发现监场的男老师正在死盯着自己。她赶紧低下头去认真答题。当抬起头来，发现他还在注视着她，她的心不禁狂跳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低着头写了一会儿，她用眼睛的余光瞥见老师径直向她走过来。到了她桌前停住了，用手指指了一下她前面那个青年男子。
　　“你，出去！”他很严厉地说。
　　那个粗矮的男人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去将自己的证件和笔收了起来，脸色绯红的走了出去。原来是他一直在作弊，被监场老师看到了，雨薇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老师针对的并不是自己。
　　同时她为那个男子感到惋惜。就此取消了考试的资格，而且毕业还要往后推迟，这是何苦！学习知识是为了自己，如果没有掌握知识，考试成绩再高又有什么用，最终欺骗的还是自己。她突然想到，人家或许是什么机关的什么人员呢。在当今这个重知识人才的社会，那纸文凭说不定会给他的一生带来一笔可观的财富，难怪不择手段了。雨薇嘴角荡起一丝蔑视的笑。
　　她又想到了自己，这么辛苦地学习和考试，即便是凭真才实学把这文凭考了来，除了证明自己的学识以外，还会有什么用处呢？她苦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开始答题。
　　心思还是不能集中，一个画面又从脑海中闪过。那还是去年秋天，云涛回来看到她那么多的课本，问：
　　“二嫂，你报这么多，考试的时候到考场里去抄吗？”
　　“不啊，全是自己答题，连个带字的纸片都不许带进考场。”
　　“那这么多知识你能记住吗？”云涛一边翻着书本一边问。
　　“你不是也在部队参加自考呢吗？”雨薇奇怪地问。
　　“他们啊，到考试的时候带着课本，连抄都找不到页数，还要互相询问。”童心接声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自豪。
　　“你自学不是为的学知识吗？这样坑的是自己。既然有这个机会就要把握，学到真知识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你毕了业又有什么用呢？”
　　“涨工资啊，连这个都不知道！”云涛嗤笑雨薇的无知。
　　现在大学生无业的多，在正常岗位上没有知识白吃的人也多，或许这才是命吧。
　　
　　回来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城市在春雨的洗涤中显得特别的清新。雨薇突然特别怀念家乡的黄土地，那是大自然实实在在的恩赐，她年复一年为人们捧出生命的食粮，却毫无怨言，毫不懈怠。
　　相比之下，城市显得多么的虚假。土地被全部掩埋，却要人为地制造什么草地、花丛，还有假山、假池，连同那所有的建筑，无一处不流露出被人暗算的痕迹。人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像蚂蚁一样不停地穿梭在城市的各条街道，稍有闲暇便相互卖弄和攀比。而大大小小的汽车就像一条条爬虫，在缓慢地蠕动。
　　当汽车在红灯前停下来的时候，雨薇注意到不远处一个步行的女孩子，穿着华丽的衣服，手里撑开着一把伞，那柔弱的身子在微风中竟如杨柳一般摇摆起来，她是在努力寻找着没有积水的地方，生怕踩湿了她心爱的鞋子。雨薇喜欢淋雨，下雨的时候她从来不打伞，而这样的小雨别的姐妹也从来不打伞。或许是这女孩娇贵，但正是这城市把她塑造得失去了大自然的灵气。
　　工厂烟囱里的黑烟，汽车的尾气，严重地污染着城市的环境。雨薇觉得，这雨是必不可少的，整个城市都需要洗涤，因为只有这雨，不是工于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