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大悲古韵流芳（尾声）

　　平明时分，净月庵法贞住持法贞偕同两位师妹打坐莲团，合掌默诵《无量寿经》之四十八愿......
　　禅静中，法贞忽听到庵门外驰进来一辆车轿。
　　她起身来到禅堂门首，见是一乘两匹白马拉车轿，由一名中年太监驾驭着来到庵院中。
　　法贞住持急忙出门迎接贵宾施主，意外地见到从那车轿中走出来的竟是宁国公主，后面跟随着他的两名丫鬟玉晴、明姐。
　　她身披一件月白色斗篷，里面依旧白纱素衣-----她依旧在为死去的回纥夫君守孝守节。
　　“阿弥陀佛，贫尼法贞参见宁国公主殿下！”慕容莲合掌躬身施礼。
　　“本宫致谢还礼，本宫前来投奔法贞住持，不知可否允诺避难......”宁国公主直言不讳说明来意。
　　“阿弥陀佛，此事须待贫尼容后秉报净空长老知晓，公主就先住下来吧......”慕容莲随后关切问道：“夜来有大批逃难者进入终南山里，传闻吐蕃军队闯进西京，圣上偕同贵妃已然出逃，传说是公主您被迫跳进太液池自尽......天可怜见公主殿下您大难不死来到贫尼这野岭僻静之地啊！”
　　“唉，说来真是心酸呐.......”宁国公主泪眼婆娑诉道：“本宫决心以死殉国，可是我那生死相依两位丫鬟舍命将本宫从太液池中救出来，死活拼命会同太监张允闯出皇城......他们提到终南山北隆国寺，提到慕容宫人在此出家修行，我等就投奔到这边来了！”
　　“也罢，公主殿下若果想要长久避难，”慕容莲沉吟许久诚挚建议道：“不妨可以带发修行暂且住下，古刹青灯却是需要耐得住寂寞......”
　　“本宫平素，亦是闭门拒不见客，孀居日子与这静禅时光又有何区别？我意下已决，就请法贞住持早些转告各位长老，就说公主殿下有劳打搅各位圣僧了！”
　　“贫尼必定好生安排，日后庵内还要建造一条地下通道，直达北面密林深处，公主殿下尽可在此安心坐禅修经......”
　　“多谢法贞住持容纳收留，本宫甘愿从此孤灯相伴，就在净月庵中带发修行吧.......”
　　
　　吐蕃三千精骑军由北向南风卷残云般驰近隆国寺，迅速将隆国寺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得水泄不通。
　　幸亏宁国公主身穿尼姑服饰坐禅净月庵内，众僧忐忑着以为这些异邦军人是来搜寻公主殿下。
　　嘎禄跳下战马，整整袍襟来到隆国寺山门前，身后左右自有达波、洛赞等几十员吐蕃猛将。
　　四十名武僧持棍凛然列立山门前，空静长老在前，空阶、云穹长老分立左右。
　　“阿弥陀佛，嘎禄施主缘何来我大唐隆国寺门外无端寻衅滋事啊？”空静长老平和地动问道。
　　“本国师是来寻那云穹长老再度较量比武，自从那年金光门大擂台与他过招，岁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如今踏破铁鞋无处觅，本国师好不容易打听到云穹他住在隆国寺，”嘎禄傲然声称道：“本国师此番来到隆国寺乃稳操胜券，本国师近年来已然练得寒凝真气，若果云穹长老之大悲手能够胜出，本国师立马率军撤离河西陇右不再相扰；他如若战败，或者我欲挥师踏破山门，或者尔等交出云穹，由本国师羁押他扣留在雪峰之下！”
　　“岂有此理！欺人过甚也！”云穹噌地一声跳将出来，伫立在嘎禄面前。
　　“云穹师弟，”空静长老微微一笑道：“还是由本主持与他会一会吧！”
　　“不！”嘎禄固执地叫道：“本国师此行既是奔着云穹和尚来的，休得啰嗦，看招！”
　　言罢，嘎禄调动雪峰内功抢先腾空跃起达丈许，试图居高临下双掌斜向掼击云穹右太阳穴。
　　几乎同时，云穹已然静立原地默念《大悲咒》数句，旋即调动丹田热力升腾而起-----但听两双四掌旋带冷热强风，就在空中相撑抨击！
　　众人霎时听到闷如远方雷鸣嘭地一声撞响，两人双双被震开，后退飘飞出一丈多远。
　　双方均稳稳落地，随后双双蹦起再度四掌空中相撞。
　　此一轮江湖顶尖高手撞掌力度绝不亚于首轮，双方僧众骑勇纷纷把眼瞪圆，去看那四掌之间相撞时迸发出的寒气热光.....
　　嘭地一声响过，两人俱各再度被震到飘飞后退......
　　就在此时，从西方官道上飞驰赶来大队唐军骑兵，为首那杆军旗上大书“唐”字和“李”字。
　　法慧转身举目望去，高兴地朝着发觉法能笑道：“师弟你们快看，是李朔王子云召兄弟亲自率领唐军前来增援，后面还有那姑姑和崔老前辈呢！”
　　与此同时，从终南山延伸过来的山路上，游俊生、周运德、吕紫红仗剑带领十几名道士一路冲杀过来。
　　形势即刻发生转变，吐蕃骑队开始涌动退却......
　　嘎禄此前曾经兵犯剑门关，遭到崔汉成、那漠兰两部夹击，未能夺取川北诸郡。
　　他何尝不晓得崔汉成夫妇以及那漠兰也在普安陪伴列那玉公主居住，况且那闻名于关中内外的杨国忠四大护卫高手公孙寿、丘良左、司徒文、裴文龙尽皆报效颖王千岁随军如约而至。
　　中原有句格言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想我嘎禄眼下与这云穹长老战成平平，也算是找回了面子！
　　还是以那句中原老话行事为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当即留下话口叫道：“云穹大和尚，后会有期啦！走人！”
　　呼啦啦，三千铁骑尽皆朝向北面官道飞驰撤去，飞卷起一阵阵烟尘......
　　李朔方刚要拍马追赶，被空静长老唤住道：“穷寇无须追他，李施主且入寺内看茶！多谢各位道长难中前来先祖，也一并入室内打歇吧！“
　　众将官客客气气入进隆国寺禅堂，法慧、法觉、法能、法贞殷勤侍候敬茶，并致意年轻施主朋友们问好。
　　品茶期间，空静、空阶、云穹长老方才得知郭子仪大帅先行率领二十四骑护驾，待迟进、张彪、关应三部军队集三万人马号称二十万军队，迅速进逼西京；与此同时，颖王千岁派遣李朔、崔汉成、那漠兰、公孙寿等将领率马步军一万五千余人前来助战；吐蕃军队撤离西京，军情探报说噶禄国师引兵杀向隆国寺，方才引出郭大帅急调普安大军往援隆国寺........
　　
　　数日之后，代宗皇帝偕同独孤娘娘从陕州回到西京。
　　早朝伊始，太常博士柳伉上奏弹劾程元振禀陈道：“此番吐蕃二十万大军进犯，兵克我大唐河西陇右州郡，边关奏报雪片如似飞来，怕是皆被咱程大将军截留不报，更有那泾州刺史高晖乃是程将军老部下，竟然开城门投降充任向导，致使那吐蕃军队长驱直入直捣长安......”
　　相继，先后有六名文武官员陈述吐蕃国师嘎禄曾经前往程父造访，怀疑程某有里通外国之嫌。
　　程元振百般辩解道：“如此这般奇谈怪论皆乃冤枉之遣词，皆是凭空捏造污蔑本官通敌，我程元振仅仅是常规性的在家中款待过吐蕃来使，此乃正常往来嘛！”
　　代宗李豫怒斥道：“此番吐蕃人掠取西京，只有多少宫人被俘虏去番邦异乡，有多少官员弹劾于你......程爱卿哪程爱卿，你竟然还在百般狡辩！朕念你当初护驾有功，故此并不想降罪于你，但从即日起免去你一切官爵，你好自为之解甲归田去吧！”
　　“圣上啊，圣上还是不念老臣往日之旧情啊！”程元振噗咚跪在地毯上，试图恳求代宗李豫留他官居朝中，“臣实在是冤枉啊！”
　　代宗李豫见他长跪不起，干脆站起身来，倒背双手主动离开宣政殿。
　　朝廷两大枭雄倒台之后，代宗皇帝无疑解除掉诸多威胁和干扰束缚，他听从了独孤贵妃与彭王妃请求建议，不久后适时颁诏恢复张去逸皇后贞懿尊号，恢复越王李係、兖王李僩、定王李侗王室身份-----代宗自然清楚此乃为彭王段氏王妃始终叨念着张皇后留她住在后宫的那一段恩情，看来这位段氏王妃确是位重情重义之女子。
　　
　　【尾声】
　　
　　“阿弥陀佛，贫尼参见彭王妃段施主，请施主入禅堂奉香......”慕容莲偕领庵中六名女尼恭迎彭王妃前来拜佛上香。
　　动乱以来，净月庵相继收留数名离乱逃生苦求隐匿女子，甘愿削发为尼。
　　“多谢住持长老奉迎恭候，”彭王妃段氏谦恭还礼，一面缓缓步入禅堂。
　　法贞已听到阿来提起说彭王夫妇为着给张皇后越王係兖王僩他们正名，曾经多次觐见代宗皇上，到最后终得善果感动代宗皇帝于朝堂颁诏......
　　谨此一事，法贞对这位段氏王妃施主平素为人处事深表敬佩。
　　彭王妃段氏亦是始终把慕容宫人视为亲近知己，她由此缘分有幸参与到净月庵之投资弘建。
　　站在庵堂门内，越过法贞尼姑肩头，她忽然悲喜交加看到她的大姑姐皇妹宁国公主！
　　“呀！宁国姐姐你还活着？！”段氏惊呼道，“都说你跳进太液池水里了呀！”
　　“五弟妹呀......”宁国公主热泪盈眶，几乎泣不成声。
　　两位女娘比肩齐名，各自美誉中原南诏，顷刻之间哭泣着相拥相抱在一处......令在场女尼和宫人们尽皆挥袖拭泪唏嘘不已。
　　“奴家已带发修行，从此古刹青灯相伴余生，绝不留恋红尘诸事，”宁国公主哀婉伤心着，”还望弟妹你好生照顾着五弟彭王爷，好生维护着皇兄长圣上弘扬祖业社稷！”
　　“奴家会的，奴家定当辅助夫君鼎力辅佐皇上一路同行，决不懈怠.....”段氏当即表示：“请姐姐安心在此处修成正果！”
　　正说话间，外面相约来到三拨施主，法贞、宁国、段氏急忙出外恭迎，迎候法慧、法觉、法能师兄陪同李朔、列那玉、崔云召、李娇、李英娥、环娘、婉珍、田良、梅子一行客人来到庵院廊前。
　　众人尽皆认识宁国公主与段氏王妃，向前跪拜齐声唱道：“我等参见公主殿下、王妃娘娘！”
　　“请起请起啊！”宁国公主欢颜笑道：“各位施主，禅堂里面请了！”
　　主客径入中堂，依次就在佛前莲花团上打坐，法蕴、法清一一奉上茶盏。
　　“法贞住持啊，”李英娥双掌合十虔诚开言道：“我等此番前来隆国寺净月庵，预先快马发出信函，锁定今日来到山门，奉持我佛进香，还需留宿七日呀！”
　　“好啊，”法贞欢悦道：“好解来日方长思念，七日奉佛乃同七载时光啊！”
　　“莫要耽误了庵中例行诵经经课，”环娘微笑着提议：“上午的经课如何安排着，我等施主愿意奉陪法贞住持随行诵经奉香......”
　　“也好，午间增加素菜素汤，共同用膳品茶吧，”法慧朗声赞同道，“午膳事宜交给法觉师弟承办，就由隆国寺膳房代劳，庵内午前必修颂诵三遍《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我等奉经之僧众居士尽可于静谧之中领略大势至菩萨之圣音吧！“
　　法贞于是领先虔诚焚香祷告，香雾缭绕之间，六名带发或剃度度修行尼姑随后合掌跪奉。
　　身后，宁国公主与段氏并行下跪，再往后依次是李朔、列那玉、崔云召、李娇、李英娥、环娘、婉珍、田良、梅子......
　　法慧、法能自是跪奉在在最后一排，相随唱念佛号......
　　奉香三炷，法贞住持先行领诵《大悲咒》全文道：“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此八十四句经文乃为观世音菩萨之大慈悲心，无上菩提心，以及济世度人修道成佛之要诀，绝无半点虚伪......处处彰显着观世音菩萨大悲愿力，力求除却灾难恶业病苦，成就一切随心满愿.....
　　经历无数劫难生死变异，生者愿如莲花化生佛前。
　　法慧此刻脑海里，本不该去随想七八年来风风雨雨走过的寻亲之路.......
　　在山路上，在烽燧烟云之中，那一幅圆缺天月，曾几经动荡悬浮在在唐宫深苑上方天际，上下起伏颠簸飘游在云里雾里......
　　如梦幻，似风卷残云......人们如同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希翼着一天清空朗月啊！
　　庵堂内香雾袅袅，飘飘逸出山门之外.......
　　经声朗朗，大悲知音此起彼伏，唱响在明月庵隆国寺，唱响在古老终南山......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明月化镜重圆。
　　繁花落尽清寂，幽娴处事乃如凝思之山峦......
　　趁着众尼姑众施主联袂唱诵大悲经文，慕容莲便往瑶琴台桌前打坐，伸出芊芊十指开始拨响一支古乐......
　　此乐章是她自己近年来于夜间万籁俱寂时，潜心钻研以音谱记录书写下来的大悲意念心曲。
　　此际抑扬顿挫这一曲瑶琴大悲古韵，由衷从心泉底处激情涌动喷发而出......如琵琶弹拨、如古筝清幽、如编钟敲动、如方响叩击、如鼓角争鸣......
　　磅礴而出这支大悲古乐，从心田袅袅飘升，从四海升平飘飞到天涯海角，飘飞到苍沧广宇.......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