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高三那一年2

　　“其实，白薇，你真正要谢的人不是我，而是……周朝。”犹豫了好久，我还是说了，感觉好像不说出来，心里就疙疙瘩瘩的不舒服极了。
　　“他当然要谢，不过，你也要谢，是你们一起救了我。”白薇仍旧固执地坚持着，“还要谢谢你一直以来替我紧守秘密。”
　　“我们不是好朋友、好姐妹吗？”我白了她一眼，又捧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就别胡思乱想了，既然是好朋友好姐妹，这些就是本分，应该做的。用不着谢，再说谢谢我就不理你了。”
　　“好吧。”白薇感激地点了点头，满脸幸福的笑容，“不过，话说回来，我进医院哪来的钱？”
　　我嘴张了张，却没出声。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白薇真话是周朝替她交了住院费，可是又担心她知道要用这么多钱会有沉重的心理负担受不了……告诉了她实情，她会不会拔掉针头下床就走？
　　这么一想，我就不敢照实说了：“医生还没有要我们交钱呢，听说我们是学生，再加上你又是他们的老朋友他们就啥也没说，直接救人，说反正也用不了多少钱，钱的事就等家里大人来了再交也不迟……”
　　“真的？云丫，你没哄我？”白薇是既惊喜又不敢全信，拉着我的手，眼眶里溢出晶莹的泪花来。
　　“嗯。”想了想，我又撒了个善意的谎，“还有，周朝好像认得其中的一个医生。总之，你不要管那么多了，安心养病就是，听见没有？”
　　“嗯。”白薇长舒了口气，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周朝呢？周朝哪去了？还有平叔……”
　　“周朝刚走，一会就来别担心。”我嘴里在安慰她，内心却焦虑不安：也不知，爸妈一会见我今天没有按时回家，会急成啥样了？
　　周朝啊周朝，你交完费后，可千万、千万请平叔去一下白薇的家，把白叔和阿姨接到医院来替我的班……我在心里暗暗祈祷着，老天保佑白薇只是小问题，
　　那天，我第一次对周朝刮目相看，觉得他不仅为人特别仗义，还很细腻。
　　那天下午，他不但替白薇交了住院费，还悄悄地要平叔开车把阿姨和白叔接来医院。
　　然后，他才和我放心地坐着平叔的车回去。
　　如我所料，没在平时的同一时段看见我回来，爸妈都急晕了，正望眼欲穿地站在门口翘首企盼呢。
　　看见我们乘坐的轿车来了，妈妈赶紧小碎步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过来，吓得平叔急忙来了个急刹车。
　　车还没停稳，妈妈就弯着腰趴在前门的窗口上急切地训起我来：“臭丫头，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一定又贪玩去了吧！”
　　“阿姨，您真地误会云丫了。今天，老师特意留云丫开小灶来，这不，连我也等到现在才回来。”没等我想好怎么应对，周朝却已经代我回答了，而且理由编得特别充分，不让爸妈有任何怀疑。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第一次发觉他不但善解人意，还很机敏。
　　“是这样啊！呵呵。”果然，一听说是老师给我开小灶，爸妈的脸上立刻盛开成桃花，润滋滋的，“谢谢老师了，也谢谢小朝了，害你也拖到现在。天晚了，都吃了饭回去吧！”
　　“没关系的啦，只要阿姨不怪罪我和云丫就好。”周朝笑着把头探出窗外，冲爸妈挥了挥手，“我也沾云丫的光，免费享受老师的补课，应该我感谢她才对。我就不下车了，家里也在等我呢！”
　　这小子，小嘴儿真甜，而且撒起谎来一套一套的，我真服他了。
　　最让我满意的还是他明知我不希望他在这里吃饭，就主动找好了台阶让我下。
　　算你聪明、识趣，我站在爸妈后面一边冲周朝摇手再见，一边抿嘴偷乐。
　　“这孩子，真懂事。”向来不爱夸人的老爸今儿也忍不住夸起周朝来，“不仅替同学着想，还懂得孝顺父母。行，今儿叔叔就不留你了，快回去吧。”
　　“嗯，叔叔、阿姨、云丫，明儿见！”说这话的时候，平叔已经掉过车头，缓缓朝周家大院的方向驶去了。
　　唉！要是有电话就好了，我叹了口气，那就可以随时和家人保持联系，而不是害他们胡思乱想。
　　那个时候，别说手机，就是电话、电报也很少见，除了在政府部门工作的领导，其他普通人家想要台电话，门都没有。
　　“云儿，累了吧？上完正课还要补课。”妈妈略怀歉疚地跟在我后面进了屋，一边絮絮叨叨地，“妈特意做了海带排骨汤，你哥说补身体的，快趁热吃去吧……”
　　“嗯，谢谢妈妈！”我感激地点点头，还真觉得饿了，进去顺手放下书包，就坐在饭桌旁拿起碗筷，揭开炉锅盖，舀汤。
　　“你这孩子，叫你喝汤还真就尽喝汤？我来……”妈妈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碗，把肉都挑到我碗里了，“你哥说了，高三最耗脑子了，不多吃点营养熬不住。”
　　“妈，您平时不老是说营养都在汤里头吗？怎么？你们把营养都留着，让我吃肉？才不干呢！”我故意撒娇地说，眼眶却湿润起来。
　　“这孩子，说话咋那么呛人呢？呵呵。”老爸抽着纸烟，在旁边笑了，“放心，骨头、肉、海带是你的，汤也是你的，慢慢吃慢慢喝……”
　　“就是，快吃吧。”妈妈把碗塞到我手里，慈爱地说。
　　我的视线顿时模糊起来，赶紧低下头，埋头吃起菜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进了碗里，强忍着不敢去擦，怕爸妈发现，和着汤一并吃进了嘴里，吞进了肚子里。
　　“饱了。”我站起身拍了拍鼓鼓的肚子，伸了个懒腰。
　　“云儿，还吃点……”妈妈跟着站起来，“你看，还剩那么多。”
　　“就是，云儿乖啦，还吃点。”老爸也急了，帮起腔来。
　　“爸妈，我都吃了三碗了，你们就饶了我吧！”我不由分说拎起书包就往房里走，“爸妈，我做作业去了啊！”
　　我知道，如果不这样我是脱不开身的。
　　果然，爸妈没有再勉强我了。
　　“云儿，一会睡前再吃点啊！”妈妈不甘心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
　　“嗯。”我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再废话，一头钻进了属于我的闺房。
　　老师没有给我开小灶，但各科任课老师放发的试卷可不少。除了杨sir，老师们似乎都把我们当成了做习题的机器人。
　　做着做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上眼皮跟下眼皮打架了，终于没熬得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云儿，醒醒、醒醒，喝碗海带汤再睡，啊……”朦胧中，似感觉有谁在轻轻抚摸我的额头，还似听见爸妈呼唤我的声音。
　　只是，兴许太困了吧，就是起不来。不过，接下来听到的话，却让我再也睡不着了。
　　“看来，云儿在学校确实太累了，坚儿不说了吗：到了高三，就是拼命了。唉！希望快点结束，以后不要跟我们一样苦……”老爸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谁说不是呢？”老妈的手爱怜地从我额头上转移到头发上，话题也随之一变，“老云啊，你觉得小朝这孩子咋样？”
　　“好啊！怎么了？突然想起要问这个？”老爸机警地代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真不明白老妈怎么会突然间问起这个？
　　难不成，她也……想起高一时爸妈就为我准备好的后路，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来。
　　“这孩子，都快三年了，难道你还看不出他对云儿那点意思？”妈妈又轻言细语地说。
　　“当然看得出来了，可是，你不也说云儿心气高，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给她安排的对象吗？”老爸似乎有些意外，“听说云儿成绩好，小朝家境是不错，可云儿看得上他吗？”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老妈又叹了口气，“云儿考得上大学自然皆大欢喜，不过读大学也需要不少的银子。其实，我到觉得女孩子读个大学，找个轻松的工作是好，但男孩子能挣钱养家就行，上不上名牌大学没那么重要。她爸，你说呢？”
　　“云儿妈，说什么呢？小心云儿听见！”老爸似乎有些顾虑。
　　“听见就听见，这话我迟早要跟云儿捅破的。”老妈却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难道你没这么想过？我才不信。三年了，小朝每周都来接送云儿上下学，风雨无阻……”
　　“等等，打住！”老爸生气了，“你这么说我可不乐意听了。你说小朝风雨无阻接送云儿上下学，却忘了还有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白薇？”妈妈狐疑地问。
　　“可不是！两个女孩子，你知道他的心到底在哪个身上？”老爸却表达了相反的意见。
　　“老云！”老妈也生气了，“你真是榆木脑袋，连这也看不出来，我虽然读书少，但相信这个眼光还是有的，小朝的心在咱云儿身上还是在那个白薇身上。”
　　“你们女人啊，都是头发长、见识短。”想不到，向来木讷的老爸居然也敢在老妈面前这么大胆地指责她，真是反了，我暗想，“你以为谁都像你啊？有啥没啥全挂在脸上……”
　　“哼！”老妈显然很不服气，“我是不懂，但坚儿不是说过吗？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是窗户！”老爸又赶紧纠正老妈的话。
　　“我不管，反正差不多就那个意思呗。”老妈仍固执己见，“意思就是说一个人在想什么，看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我就觉得，小朝看咱云儿的眼神和看白薇的眼神就不一样……”
　　妈妈的语气里透着自豪、骄傲，我却满心的无奈，恨不得大声嚷嚷出来：爸、妈，求你们别讨论这个了，再讨论下去我都不想活了，难道我的命运就只能在大学和周朝之间二选一吗？
　　还好，老爸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了：“好了，好了，不争了，云儿的事云儿自有主张。都这个时候了，再叫叫，看她能醒来不？醒得来就吃海带汤，醒不来就把她弄到床上睡算了。”
　　我总算舒了口长气：老爸，谢谢你。
　　“云儿，醒醒、醒醒，喝碗排骨汤再睡好不……”接着，爸妈轮流喊我的小名，试图让我多吃点“营养”进去。
　　我紧闭着眼，不敢睁开。
　　“那就把她弄到床上睡去算了，明早吃。”老妈放弃了让我喝完排骨汤再睡的念头，指挥老爸，“老云，来，把云儿抱床上去。”
　　紧接着，我就感觉身子一空，已经在老爸温暖的胸襟里了。
　　一会儿，又感觉身子已经离开老爸的怀抱，落到了老式木板床上，听见老妈拿蒲扇赶蚊子的声、放下蚊帐的声音、以及二老轻手轻脚离开我房间、帮我带关房门的声音……
　　爸、妈，谢谢你们，只是你女儿我的命运希望能够自己把握。
　　
　　题外话：一次意外，竟让云丫看出了父母的心思，没想到他们为了女儿的幸福，居然会把她和周朝联系在一起。云丫只好又装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