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内战起老百姓重遭祸殃 共党顾大局策反沈卫民

　　古镇人没有享几天日本投降带来的安宁，却又听见国共分裂，双方打起来了的消息。首先是听讲共产党成立了么事四野军。军事长官是林彪！听讲这个瘦子的本事了得，早在平型关打日本佬，就是个相当狠的角色。当时，林彪是师长！听说第一仗就打死了好多日本佬，到底死了多少，谁也讲不清楚？
　　古镇有在外念书的、在外当官的、会给古镇带来外面的消息。军事上的报道：
　　平型关大战是这样打起来的：1937年9月中旬，沿平绥路西进的侵华日军占领大同后。分兵两路向雁门关、平型关一线进攻，企图进逼太原。为了配合友军作战，阻挡日军的攻势。八路军第115师在师长林彪、副师长聂荣臻指挥下，奉命开抵平型关地区集结待机。
　　9月23日，115师派出独立团和骑兵营插到灵丘——涞源——广灵地区之间活动，以钳制和打击增援平型关之日军。24日夜，又以3个团的兵力冒雨设伏于平型关东北公路两侧山地，等待来犯之敌。
　　25日7时许，日军第5师团（板垣师团）第21旅后续部队全部进入设伏地域。八路军预伏部队居高临下，迅速向敌人发起猛烈攻击，顿时打乱了日军的指挥系统。敌军的车辆自相碰撞，人仰马翻，乱成一团。这时，我军战士勇猛地冲向公路，对敌实行分割围歼，双方展开了短兵相接的白刃肉搏战。经过一天的激战，八路军取得了平型关战役的胜利。
　　八路军在平型关战役中，共击毙日军1000余人、击毁汽车100余辆、马车200余辆、缴获步枪1000余支、机枪20余挺、火炮1门。还包围了敌军高级司令部，缴获秘密文件甚多。其中有整个华北作战计划，还有日本准备占领的目的地，标示的日文地图，以及大批军用物资。至此取得了全国抗战开始以来中国军队的第一个大胜利！
　　平型关大捷是八路军首次集中较大兵力对日军进行的一次成功的伏击战。在当时日军长驱直入，国民党军队节节后退的形势下，八路军首战告捷。有力地打击了日军的疯狂气焰，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从而极大地振奋了全国的士气，赢得了民心，使全国人民看到了中华民族的希望所在。
　　林彪对日本佬狠狠打击，并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况那时还是一九三七年，他就有这个胆量和实力！现在离一九三七年前进了十来年，他也在战场上更加成熟。武器装备、人员都增加了好几十倍。加之共产党得人心，从来不硬拉壮丁，就是在战场上俘虏的国民党士兵，也是做思想工作。愿意参加共产党的，给你培训机会！不愿意参加共产党的发路费你们回家。从来不强抢民用物品，要是粮草短缺，也只问地主、老财要。共产党的这些政策，很得老百姓的拥护。敌人来了，老百姓都偷偷向共产党传递情报。没有乞的，老百姓会偷偷送给他们。没有穿的，老百姓宁愿自己穿得破衣烂衫，也替他们做军鞋，缝补浆洗。有战士从战场受了伤，老百姓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将他们保存下来。这些有力的措施，共产党能打下天下，那是必然的。古镇有知识、有学问的人都这样猜测。
　　但国民党军队也不可忽视，他们的人员比共产党多了几倍，且有美国在背后撑腰。装备精良，而且是代表国家的正规军，训练有素。好多是黄埔军校毕业，受过正规训练的。在战场上不怕死的大有人在。
　　张自忠：
　　国军第33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当选第一名将首先是由战绩决定的，他曾在台儿庄战役中重创日寇坂垣师团，获得临沂大捷；收复枣阳、桐柏，获得鄂北大捷，被百姓称为活关公。同时还因为他是抗战时期牺牲的国军最高将领（李家钰牺牲得晚于张）。但最主要的，是因为人们对张自忠悲剧经历的同情。这样一位正直的、人格高尚的爱国者却曾被误认为汉奸而人人喊打，简直是奇耻大辱。最后张自忠为这件耻辱主动选择了牺牲，以生命的代价表明自己的清白，真正是悲剧英雄。
　　
　　李宗仁：
　　第二名将。国军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有点类似中共抗日名将第二名的林彪，先打出里程碑的一战，然后销声匿迹。台儿庄战役共歼敌两万余人，是抗战开始后中国军队在正面战场上取得的第一次战役规模的大捷，而且对手是日本的王牌师团，在国际上也被称为是日本建立现代化军队以来遭受的第一场引人注目的大惨败。
　　还有杜聿民、孙立人、薛岳、卫立煌、傅作义、戴安澜、张灵甫、王耀武等一大批出生入死，与鬼子正面接触的高级军人。他们的势力更强，更有作战经验。共产党就凭小米加步枪，能行吗？
　　
　　古镇上平日熟得不能再熟的，好得像亲兄弟的人，霎时分成了两派。有向灯的，有向火的。有的言词倒向共产党，有的言词倒向国军。特别是地主老财，他们自然倒向国军，一般穷苦老百姓，自然倒向共产党一边，替他们作义务宣传。
　　
　　沈麻子看完灯、戏，心里好高兴，看到今天晚上三太太出色的表演，不仅自己被他迷倒，连古镇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被她迷住了，心下好得意。到底是我沈卫民的女人，今天给我出足了风头、长足了脸。我能不爱她吗？只是，最近一段时间被田玉蟾那小妖精迷住了，冷落了三太太。今天晚上一定要到她房里陪她一宿。唉！好久没陪她了，小别胜新婚。
　　到了夜里一点多钟，沈麻子溜进了三太太的房间。三太太倒吓了一跳，手抚在胸口拍了半天：“哎哟！麻子，你真吓死我了。你要来时，为么事不预先讲一声？把我的魂都吓掉着。”
　　沈麻子笑道：“我不预先跟你讲，就是搞个突击检查。看我这一段时间，没跟你在一起，是不是有人顶了我的缺？”
　　三太太心如撞鹿，但嘴里还强硬着：“你瞎讲些么事？你自己到九江窑子里赎来一个新欢，把我抛在一边，还来怀疑我？再要这样，我这里也不用来了，去搂抱你的新欢吧。”
　　沈麻子笑道：“我开个玩笑，你就吓得这样，看样子是心虚了。我告诉你，人心不虚，半夜不怕鬼叫门！你要真有么事顶替我的角色，你就等着吧。哼！”
　　三太太使出媚劲：“你自己瞎讲一通，还敢怀疑我？我哪有？我哪有？不信你搜查我的房间，看有没有你怀疑的对象？”
　　沈麻子哈哈大笑：“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只不过是对你敲敲警钟，在古镇还没生出长这个胆来的人。敢动我女人？”
　　俩人斗斗嘴，少不了一番温存。第二天，沈麻子又被田玉蟾这小妖精迷走了。
　　三太太又守空房。她想起沈麻子的话，越想越怕，好像在沈麻子手下死得最惨的孙有才就站在她面前。
　　过了几天，她偷偷约副官到九江去，副官欣然同意。在九江旅馆，三太太与副官缠绵之际，就将沈麻子讲的话对副官讲了。副官听了，也吓出一身冷汗。沈麻子的为人，副官太清楚了。他若晓得副官与他的太太不干不净，瞒着他背后偷欢，俩人肯定没有好下场！副官先讲道：“与其让他来杀我们，不如让我们先杀他！”
　　三太太听后，吓了一跳！她平日除了唱戏，杀人的勾当她可是从来没有做过！戏文里唱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间未到。”
　　如今真的要自己去杀人，或是被人杀！三太太想想，自己先就软了下来。她央求副官道：“我一介女流，除了会唱戏，么事也不晓得，至于杀人的事，自己想都没有想过。一想到血腥场面，我就会晕倒，倒不如我们将私房钱全部带上，趁个机会，逃跑吧？跑到一个没人认得我们的地方，在那里以夫妻的名义，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副官想了一想：“你的钱带出来没有？”
　　三太太道：“在这兵荒马乱年头，现钱放在手边不放心，只有放在银号里才安稳。我将它们放在银号里了。”
　　副官讲：“明天我们回到古镇，将钱取出来后，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走他娘的！”
　　三太太高兴地：“对！就是这个主意。”
　　
　　古镇的镇民听讲国共两党为争夺日军投降后的地盘、枪、炮、坦克、飞机、兵工厂、军服厂、各种工厂、电力、交通、金银财宝、人才、人民支持度、甚至美女、等等等等……
　　争着、争着，当兵的好战，双方就打了起来！真的又在打仗了，老百姓脸上重又出现日军占领时期，整日里眼里露出惊恐的目光。
　　1946年，这一年刚刚开始，过完年没几天，国军与共军已经在东北这块冰雪覆盖的大地上打了两仗：秀水河子和沙岭！这两仗与后来发生在这块黑土地上的各次战役相比似乎微不足道
　　不过那时候打沙岭，谁也不知道什么新六军，什么“虎师”，派上去那么多部队，完全是一种“不打无把握之仗”的战略。结果……沙岭一仗下来，“我以近乎7倍于敌之兵力，却未能消灭此敌，反而伤亡减员超过敌之三倍，且武器弹药损失浪费惊人，令人痛惜”。
　　这些消息，古镇人全晓得，有从国民党电台、共产党报纸上得来的。有从外出求学、经商、做官人处得来的。有从收听电台里消息得来的。
　　他们晓得这些消息，不免街谈巷议。有时一俩个人在街上或某个店门口，闲谈这些消息，就马上围了一圈人来听，听着、听着，就议论了起来。有的说：“这次内战是国民党挑起来的。”
　　有人讲：“一个巴掌拍不响。”
　　向着共产党的就问：“你做么事那样说？”
　　向着国民党的就讲：“事情是秃子头上的蚤子，明摆着在那里！蒋委员长写三次信给共产党主席毛泽东，就日本投降后的各项事宜，请毛泽东到重庆商议。这不是想国家和平？蒋委员长要是想打内战，何必写信请毛泽东到重庆商议，直接打共产党就行了。从这件事情上看，打内战共产党也有责任。”
　　向着共产党的人就反驳：”你晓得么事？国民党讲一套，做一套。嘴里叫毛泽东先生去商量国事，却唆使手下对共产党人大肆镇压，这不是挑起内战是么事？”
　　俩人争执着，开始有听的人参加进来，有向着国民党的：“你还别讲，在八年抗战中，国民党军队是正面打击日本人的，死伤惨重。共产党只是躲在敌后，与日本人周旋。好比身上的跳蚤，咬敌人一口，就连忙跳开。何曾死伤过那么多人？”
　　向着共产党游击队的人就道：“那时共产党只有很少的军队，武器弹药也是最差的。开始革命时，只是长矛加大刀。国家又不拨款，是自己组织起受苦受害的工人、农民、志同道合的知识份子，组成一支支军队。没有粮食乞，就乞树皮草根。你没听过陈毅先生的诗：‘叹缺粮，三月肉不尝！夏乞杨梅冬剥笋，猎取野猪遍山忙。捉蛇二更长！’他们占了一小块地盘，就自己开荒种粮食。乞的是红米饭、南瓜汤。这样的队伍还要不断地与敌人打仗。真是不简单！
　　蒋介石不去打日本佬，反而对共产党八路军围追堵截，五次围剿共产党新四军、八路军。逼得他们爬雪山、过草地，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乞尽了苦头！好不容易在延安占下一块地皮，蒋介石还派胡宗南去打他们而不去打日本佬！讲么事‘攘外必恤安内’。结果，攘外做得不好，使日本佬占领了我国600余万平方公里土地，受害百姓达8个多亿。安内也做得不好，共产党游击队一天天壮大。已到了一百万军队。这不是蒋介石对日作战不力，而对共产党太过严厉的后果吗？”
　　向着国民党的人没话讲了，就强词夺理：“共产党红眉毛绿眼睛，共党共妻。他们要没做过这些事，外面为么事有这些闲话？”
　　向着共产党游击队的人大笑起来：“你真是小人见识！国民党见共产党深得民心，在舆论宣传上，自然会歪曲事实，造谣惑众。我们古镇唱戏时，上街游行示威的人、还有在湖区游击队当队员的人、都是共产党的下属。他们是不是本乡本土的人？他们可是红眼睛、绿眉毛？相信这些谣言，真是没有脑筯。”
　　辩不过向着共产党的人，向着国民党的人没了力气，讲不了三句话。口里就脱不了一个打字：“老子讲你不过，只有打你这个龟孙子！”嘴里讲着，手就伸了过来。
　　向着共产党的人就说：“你们看、你们看，就连向着国民党的人，都是先挑起内战的战争贩子。”
　　旁边的人连忙拉开：“国共还没正式开战呢，你们倒先打起来了！这不是赶着叫他们早日打起来么？真正打起来了，于我们平头百姓，又有么事好处！”
　　
　　共产党的上级领导晓得沈麻子对日本佬愤恨，以及与湖区游击队共同抗击日军的事迹。为了取得解放战争的胜利，想以最小的损失，将古镇这支武装力量争取过来。他们又派来了新的领导，通过湖区游击队长，得知秀林是埋在沈麻子身边的炸弹。为了使这个炸弹发挥作用，他们决定，秀林的身份目前不能暴露。接着，派人请秀林来商量，如何做通沈麻子的思想工作，使他放下武器，回到人民身边来，不与共产党八路军为敌？他有这个有利条件，在国共合作时期，就能很好地配合湖区游击队，打击日本佬。现在通过秀林，想将沈麻子约来，到茶馆喝茶，商量这件事。
　　秀林建议：“沈麻子最近从九江娶来一个绝妙的女子田玉蟾。这件事古镇人都晓得，沈麻子曾为她举行过大型婚礼。若先做通田玉蟾的思想工作，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组织上同意这么做。但一再叮嘱，切不可将事情弄糟，叫秀林只将派去的人引见田玉蟾，其余的事秀林不管。秀林接受了任务，回到了驻地。
　　果然有人来找秀林。沈麻子不在家，到县里开会去了。秀林就带他来找田玉蟾，指引田玉蟾住的地方，秀林就走开了。来人见到田玉蟾，向她讲出受人之托，想请沈团长带兵参加共产党的队伍，再次与共产党八路军合作，组织上会对他委以重任。起码不在古镇这块小地盘上打内战，给古镇人民重新带来灾难。
　　田玉蟾阅人无数，一听来人的话，就知音。她满口答应下来，做沈团长的思想工作，让他参加到共产党的队伍中来。
　　那人叮嘱道：“此事只能与团长单独商量，晓得的人越少越好。另外，共产党承诺：不但不动他的兵力，而且还会给他配备最好的武器弹药。”
　　到了夜晚，沈麻子回来了。乞晚饭时，田玉蟾支使服侍的人走开，将受人之托，劝他参加共产党的话讲了。
　　田玉蟾总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光放长远一点，得民心者得天下。不要看目前共产党还没有国民党强大，但将来，说不定共产党能打败国民党呢？”
　　沈麻子听后，冷笑一声：“笑话？要我背主求荣，这不是大丈夫的所作所为！原来我跟湖区游击队合作，一来是上司有令，国共合作起来一起打入侵的日本鬼子。二来是湖区游击队救过我们的命，为了感激他们，所以才处处让着他们一些。不过讲起来，共产党也真是得民心，而且对付鬼子的法子也多。费很少的枪弹，靠那些长矛大刀，也杀了不少鬼子，这点我很佩服！
　　但要我向他们投降？哼！哼！我沈麻子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放着眼前国军正规团长的待遇不要，倒去跟他们穿草鞋、穿破布烂衫、乞糠咽菜，还要走到哪里都不骚扰百姓，把百姓当作父母般的供着。我自由惯了，受不得这些约束，宁愿少活几年，也不愿过那样的日子。你跟托你的人讲，叫他们死了这份心！往年打日本鬼子，在一起打，那是打外国人。现在是自家兄弟打架，是打自家人。
　　我原来就跟三太太讲过，穷家小户，还为分家产隔捏打架呢。现在日本佬滚了！自家家里打起来。中国有句古话，叫：两国相争，各卫其主。我沈麻子生是党国的人，死是党国的鬼。”
　　田玉蟾：“你就不敷衍敷衍他们？为将来留条后路，别一条道走到黑！”
　　沈麻子决绝地：“不必了！人生道路选择好了，就不能留后路。心三心四，那不是大丈夫所作所为！”
　　第二天，来人找田玉蟾问沈团长对这件事的态度，田玉蟾没敢把沈麻子的牢骚怪话学给他听。只讲：“他讲还得考虑一段时间。”
　　来人想想，确实没那么容易，允许沈麻子考虑一段时间吧。
　　
　　锦鹏的生意这一段时间清淡起来。原因是，又要打仗了。生意人在兵荒马乱年头，自己要谨慎一些，免得出外求财、财没求到，倒把老命断送了。正好到了夏收时期，玉秀闲不住的人，见没多少生意，又要跟古镇的妇女一起去捡蚕豆等农作物。锦鹏不让，说上次怀一个伢儿，不小心跌了一跤，把伢儿跌没了。这次再也不能像上次那样，要是跌坏了伢儿，这一生就没指望了。玉秀想想也是，就听从了锦鹏的劝慰，在家里做些轻巧的家务事，不敢出去捡么事庄稼了。
　　
　　三太太悄悄和副官从九江回来了，不敢对任何人讲起。她和副官在九江玩了些么事地方，还上了庐山。乞了些么事东西，只当作没事一样。太太、二太太俩人合伙，一见她就不怀好意地笑。这个笑容是三太太最怕见到的。她们俩人先是嘴角一扁，然后再露出些许笑容来：“三太太，你在做些么事？唉！一个人，连个讲话的也没有。沈麻子最近到你这里来了吗？怎么，没来！唉！我们姐妹年老色衰，不来也就算了。你三太太年青漂亮，又会唱戏，又会打情骂俏的。他连你这里都不来，太没良心了。要不，和我们出去走走？也解些你的寂寞。”
　　三太太当然拒绝不去！若去了，除了受她们奚落，又有么事好处！
　　三太太心里想道：“先让你们得意几天，等我把事情办妥，我就脚底抹油，走他娘的！到时咱们就谁也不认得谁！”
　　三太太想到这里，就着手办她自己的事情。谁知，将钱存入银号容易，取出来就难。不是今天讲没钱，明天讲三太太存的钱数目太大了，后天又讲存的钱没到期，不能取。若去找老板，伙计又讲老板不在家，三太太磨叽了好几天，也没取出她存的钱出来。
　　
　　过了几天，沈麻子突然召集四个太太开会，神色严骏地对她们宣布，他又要出去打仗了。讲最近国共撕开了友好遮羞布，彻底撕破了脸！在东北公然打了起来，虽是一赢一输。但不要小看这一赢一输，这就是拉开了战争的序幕。跟唱戏一样，幕布拉开了，就得唱下去，没有中途退场的道理！我们现在也接到任务，明天就要出去打仗，又要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我虽是一家之主，但常年累月在生死线上挣扎，希望太太们在家里团结，不要争风乞醋。我沈麻子才放心在外面出生入死地保护你们！你们也要好自为之，若有哪个做了对不起我沈麻子的事，哼哼！叫她乞不了兜着走！
　　听到这里，三太太不由浑身一颤！
　　第二天，沈麻子的队伍在修整了约半年以后，重新拿起枪杆子，吹着洋号，敲着军鼓，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为了保护田玉蟾，他将秀林这个排留了下来。
　　四太太玉蟾见沈麻子走了，心里没着没落的。她晓得，她来了后，其他三个太太恨得她要死！只是碍于沈麻子的面子，不敢把她怎么样。平日见了她，也就勉勉强强打声招呼。现在沈麻子走了，她们要是联合起来，将我乞了，怎么办？四太太玉蟾心里打着鼓，晓得沈麻子临走前一番话，是为维护她才说的。后来一想，怕她们干什么？她们毕竟是土包子，没见过大世面。我是从城里来的，没乞过肉，也见过猪走。好笑！我在城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在房里，弹弹琴、学学诗词，无事吹吹笛子、炒炒小菜，不去招惹她们。难道她们会打上门来？等沈团长打了胜仗归来，我再用尽平生所学的手段安慰安慰他，不怕他不对我死心塌地。
　　
　　玉秀快要临盆了，她这年才十九岁。按照现在的年纪，只能算做孩子。可她当家理事已经三年了，处事老辣，像个小大人。各项事情到她手里，都能得到很好处理。她也真是靠墙墙倒，靠壁壁堕。眼看临时抱月，么事都要自己动手，她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将俩床破床单拆下来，边边角角线头都撕干净。撕成一长条、一长条的尿布。为了防止出世的孩子皮肤嫩，容易感染，她烧了一大锅开水，将尿布用开水一泡，待凉后，再叫梅香到河里用棒槌敲，用力揉搓，洗得干干净净。趁着好日头晒干，再卷成一卷卷的，到时好用。又将被子拆了，叫梅香洗好，晒干。小被子，小衣服都准备好了，还有艾叶、草纸、红糖、油面、鸡蛋也买了一些。只等那天到来——
　　
　　共产党领导从派去的人口中得知沈麻子目前没有答应与他们合作，就开动脑筯，想着如何能让他心甘情愿回到人民群众队伍中来，少与共产党游击队为敌！更重要的是，少给古镇带来灾难，使古镇平民百姓免遭生灵涂炭。
　　到古镇来的新领导是一个学者形的睿智人物，他平时喜好研究鬼谷子先生的捭阖之术。晓得要打开沈麻子的心扉，就得使用捭阖之术。捭，就是诱使沈麻子打开心扉，进而采取积极的行动。阖，就是使他的心扉关闭而沉默，退而停顿在消极的行动上。现在遇到了强硬的对手，对付强梁采用高压手段，可以说服人、说服国、说服整个天下。他考虑成熟后，派人对秀林讲，等沈麻子打仗回来，就来对他报信。他要说服沈麻子，投到革命队伍里来。
　　
　　沈麻子到了接受任务的地点，是洲区一个叫做大池的乡村。一伙不肯随日军大流投降的日伪残敌，入了邪教，妄想躲在这里负隅顽抗，东山再起。
　　那些入邪教的人为大刀会成员，手里全部使用大刀，口里常念着刀枪不入的秘决。在邪教教主的教唆下，大有与国军自卫团一决雄雌之势——
　　
　　沈麻子看了看村庄周围的环境，命令第二营营长，带着他自己的兵力，再选几十个战斗力强的，架着机枪，守在村口。他自己带领一部分自卫团成员，在当地村民的带领下，绕道到村子后边，堵住出口。
　　二营长带领战士，布置好后，就用铁皮喇叭朝村里喊话：“躲在村里的、追随汪精卫的走狗们，你们不要再做白日梦了，你们的末日快到了！我劝你们早早投降！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喊了几次，村里毫无动静。二营长气极了，大喊一声：“打！”
　　机关枪朝村里喷射出怒火，手榴弹朝村里扔去，发出山摇地动的响声。村里那些茅屋，一沾火就着。大火熊熊燃烧起来，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烧得那些躲在村里的大刀会成员鬼哭狼嚎，哭爹的、叫娘的、喊妻的、嚎儿的……不绝于耳。村里的狗们绝不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随着哭、叫、喊、嚎也跟着狂吠不止，发出魔鬼哭泣似的声音，阴森可怖！让听的人毛发都直竖起来，浑身筛糠似地抖着，好像它们是为沈麻子的部队做宣传似的。邪教教主眼看末日己到，与部下商量，躲在村里只有等死，冲出去了，说不定能捡条命。
　　于是，教主命令他的兵准备朝村外冲。那些成员冲出包围圈以前，每人分发了一碗符水，由他们的祖师爷为他们念刀枪不入的咒语。每个人都跪在地下，静心屏气地听着这救命的咒语《愚门弟子歌》：“愚门弟子，请圣帝老爷。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三头磕开天堂路，一柱信香到天庭！弟子迟学晚进，人数不清。弟子与圣帝老爷叩头，求老爷保全弟子性命。刀枪不进！”
　　念完后，邪教教主发出一声命令：“喝完这碗符水，出发！冲出去才有命！”
　　那些愚民头上扎着一条红头巾，腰里围一条红布带，下身穿一条黄裤子，赤着膊、赤脚穿着草鞋。听到教主命令，就像木偶人似的、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口里念着刀枪不入的秘诀。一个劲往外冲——
　　二营部队见有人出来了，就喊话：“你们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那些人全然不理，口里只晓得叫着：“刀枪不入！刀枪不入！”就像有人用线牵着的木偶，没有灵魂似地朝村外冲。二营长气极了，喊一声：“打！”
　　机枪突突地叫着，射出火焰般的子弹，朝着那些血肉之躯扫去！一粒子弹一个血孔，一粒子弹一个血孔。原来他们的符咒不灵，枪弹照样进入他们的身体。那些好汉，一个个惨叫着倒下！没有人哀求饶命，也没有人喊叫投降，就随着自卫团的枪弹一个个、一排排倒下。好像他们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是天外来客，是一群任人待宰的羔羊。
　　沈麻子的自卫团这次毫发无伤，就将这支死不改悔的邪教灭了个干净。
　　
　　锦鹏想出去找点事做，以便孩子出生时，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好一些。玉秀不同意，对他说，孩子假如出生了，她要坐月子，店里虽不如以前景气，但客人还是有的。锦鹏若是走了，自己坐月子不能动，靠梅香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锦鹏只好打消了出去谋生的念头，重新考虑店面如何使用。没有本钱卖米、做大生意，小生意总还可以多做些。他将店里进了一些杂货：油、盐、酱、醋……又有人住店，炒菜煮饭也需要佐料。左邻右舍家里缺油少盐，还可就近买些。锦鹏既方便了大家，自己也有一些微少的收入贴补家用。玉秀生了孩子，还可照顾家里。一举数得。
　　
　　沈麻子打了胜仗，得胜归来，洋鼓洋号打得震天响！古镇老百姓都出来看稀奇。沈麻子任命的维持会周会长领着古镇绅士出来摆酒接风，迎接得胜将军归来！沈麻子饮了几怀得胜酒，就不喝了，带领着他的人马浩浩荡荡回到驻地。四太太田玉蟾欢呼着迎接他胜利归来。其余三个太太，勉勉强强地、不咸不淡地问候一声：“老爷打了胜仗，恭喜老爷！”就回房去了。沈麻子也顾不得想许多，只想早点与四太太亲热一番。
　　
　　第二天，湖区游击队长带来一个白面书生，拜访沈团长。沈麻子见是湖区游击队长带来的，只得接待。他叫服待的老妈子端来了茶。三人在客厅坐下，其余人识趣地避开了。湖区游击队长首先恭喜沈团长又打了胜仗。接着话题一转，对沈麻子介绍道：“这是我们的领导，他代表松滋县共产党，来与你商谈商谈！”
　　沈麻子一听，心里就晓得是上次田玉蟾说的那话。共产党派人来做自己的思想工作，要他投靠共产党。他不作声，且看来人讲些么事话，好随机应变。
　　来人一副儒雅态度，不急不忙地坐下来喝了一口茶。然后缓缓开口，自我介绍：“我是上级党派到松滋县来领导革命工作的，叫刘实诚。久闻沈团长是党国之精英，古镇人民的福星。不讲这次又为松滋县除了大害，就是以前，和湖区游击队一道打击日本鬼子，严惩日本汉奸，在松滋县英名远播。还有智破赵老四一女许二夫之案、赵老四被人打杀案，就足以显示沈团长智力非凡。怪不得在县里同僚开表彰大会时，受到县里唯一的特别嘉奖！沈团长真不愧为松滋地区英雄。”
　　沈麻子心想，别拿迷魂汤来灌我。我沈卫民晓得你葫芦里卖的么事药，我才不上你的当呢！口里就讲道：“承蒙老兄谬奖，兄弟实不敢当！至于做了微许成绩，也是上靠党国英明领导，下靠古镇百姓之福。我沈卫民是乞这碗饭的，我的职责就是保一方平安。古镇的百姓不受凌辱，那就说明我尽到了地方上的责任。至于其他溢美之词，沈某人受之有愧！”
　　刘实诚微微一笑：“沈团长真是大人大量，有高级将领之胸怀。‘将军额下能跑马，宰相肚里好撑船。’用在沈团长身上，真是恰如其分。沈团长不要谦逊了，为了古镇百姓能永久平安，不乞内战之苦。我代表松滋县共产党来与团长商量，能否改换旗帜，弃暗投明？”
　　沈麻子微微一笑：“先生此话差矣！要讲暗，共产党才是暗地里活动。要讲弃暗投明，应该是你们投诚我们才对怎么反过来了！要我弃暗投明？”
　　刘实诚胸有成竹：“不错，沈团长的成绩为广大人民所熟知。但沈团长暗中私自敛财，目前虽无人知晓，将来总会被别人晓得！若是让你的上司掌握了证据，只怕沈团长的英名将会付之东流，而且会丢官弃职，还会受到军事法庭制裁。到那时，沈团长悔之晚矣，我都为你捏一把汗，后果不堪设想啊！”
　　沈麻子被人抓到了痛处，麻脸开始红了起来。辩道：“我哪里敛了么事财？一切皆是为兄弟们着想。兄弟们出生入死，不给他们一些好处？谁来为你卖命？！”
　　刘实诚微微一笑：“沈团长不必激动，俗话讲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据我们所知，你在中日战争开始，伪虎作怅！和新四军八路军打了不少仗，有杀害我党干部战士的血案。就这一条，你就是汉奸卖国贼！为破赵老四一女许二夫案，就从他们身上捞取了六千大洋。六千大洋啊，这可不是小数！赵老四被齐氏打死，你叫她拍卖家产，免她一死！她只身搬出那么大的房子，家里古玩字画、金银珠宝、地契房子、店铺、货物，你不准她带一样出去。不讲别的，光拍卖土地、房子、字画、店铺、货物，公开的就卖了九万八千块银洋。你只给了齐氏一个零头，八千块大洋。其余九万块大洋你自己收入囊中。这要叫你的上司晓得了，你卖放杀人犯，侵占独吞她的家财，用这些不义之财来举行大型婚礼！前方将士为国为民流血牺牲，你却在古镇胡作非为，侵吞财主的家产，为你个人谋私利。这些可是事实？这是么事样的罪名？你自己晓得吗？”
　　沈麻子听到这里，冷汗不由从脖颈里一直往下流。虽然天气还不十分热。但汗水不争气，沈麻子再怎么忍着，也抵挡不住它往下流的速度。
　　刘实诚呵呵笑着：“沈团长，你还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也不强迫你。我们只要求，你明里还是与我们为敌，暗里护送我们干部时、与我们当面对抗时、不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就算是帮助了我们。你的这些秘密，我们会替你守着。只是，从今后你不可对古镇百姓，对共产党人犯下更大的罪行。”
　　沈麻子连连点头：“谢谢您的指教，只要用得着沈某的地方，一定效劳！”
　　刘实诚和湖区游击队长站了起来：“不打搅了，告辞！”
　　沈麻子将他们送出门外，看他们走远，还是不住在抹着头上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