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考试如炼丹

　　时维六月，序属三伏。苍天如盖，大地为炉，烈阳艳日为炭，百万学子为丹。忍受住熬炼的就能够褪去杂质，脱胎换骨，成为精英，从此更上一步；忍受不住的就会被炼成渣滓，灰烬，永远匍匐在世界的最低层，难以翻身。
　　天空湛蓝，白云悠悠，烈日如火炉，此刻的太阳如同一个愤怒的暴君，在疯狂地释放着热量。苍莽大地被晒得裂开了嘴巴，清澈的河流被晒得更加纤细，高大的树木被热风摇动枝叶，有气而无力，温柔的小草也低下了头，躲避毒辣的阳光。
　　长寿乡初级中学门口，一群三四十岁的男男女女们趴在学校大门上，都伸长了脖子向里面张望，这样的情景和二战时期被关押在集中营里的囚犯趴在门上极其相似，不同的是，这些人的眼睛中，眸子里闪烁着期盼的、热切的、炽烈的光芒。这光芒，似乎胜过太阳之光辉。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高级中等学校招生考试，简称中考。
　　学校内，教学楼307号教室，共有三十个身着学生制服的少年少女低着头在答题，有的奋笔疾书，有的苦思冥想，有的运笔如飞，有的抓耳挠腮，也有的左顾右盼，东张西望。
　　第一列第三排，坐着一个男生，他坐姿端正，脊梁挺直，他的额头上，脸颊两侧，脖颈里都流出了大量的汗水，他背部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贴在背上，他正在低头解答题目，时不时用袖子擦擦头上的和手心里的汗水，不让汗水流到试卷上，对成绩造成影响，他抬头瞥了一眼坐在第二列第二排的一个女生。这个女生坐在那里，很是安静，不急不缓，不忧不躁，静静地做着题目，专心致志，聚精会神，目不斜视。阳光透过玻璃从窗子照射进来，照在试卷上，照在她的脸上，耳朵上，身子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芒，似是从南海飞来的观世音菩萨。她的脸被炙烈的阳光烤的红红的，像晚上的彩霞，耳鬓有汗珠滚动，耳朵也红红的，绒毛依稀可见。江烨摇了摇头，定了定神，继续解答题目，试卷的最后一道题目颇有难度，他已经思考了七八分钟，却还没有任何头绪。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还有十分钟就要交卷了，不由得心中一紧，有些急躁，额头上的汗水分泌的更多了。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响了，考试结束了。
　　“交卷了啊，不许再答题了，都站起来，拿好准考证和考试用具，快速离开考场，违者以作弊论处。”监考老师的声音响了起来，洪亮而有力度，在教室里回荡，给已经晕头转向的考生们提神醒脑。
　　考生陆续离开考室，江烨走在人群中跟在林婵的身后，用右手拍了拍她的右肩膀，“林婵，下午考的怎么样啊？好不好？有没有信心？”他的身音很干脆，像是两块白玉石在互相碰撞，击打。
　　林婵回过头，发现是江烨，眼神里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失望，“考的不怎么好，这数学题，太变态了，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题目，我有好几道题都没做呢，气死我了。”林婵撅了撅嘴回答道，一副气呼呼的样子，显然下午的数学考试不是很顺利。
　　“你别担心，我也有好几道题不会做呢，都是瞎蒙的。老师不是说了嘛，你难我也难，我难他也难，大家都难。别担心，大家都不会做，没事的，只要把会做的题都做好就行了。”江烨走到林婵身体右侧，和她并排行走，安慰她，开导她，稳定她的情绪。
　　“唉，我不能和你比啊，你是数学大神，而我却是一窍不通，好几道选择题都七上八下，摇摆不定，不能够确定最终答案，更别说填空题和简答题了，而且我答题速度也慢，时间不够用，题目都没有解答完毕，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林婵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放心吧，明天上午考英语，这可是你的拿手菜，盘中餐，可以弥补数学上的短板，一定没问题的。”江烨没有放弃，继续为她加油打气，振作她的精神。
　　“也许吧，我的英语也不是那么好。”林婵脸上的担忧之色一下子消除，转而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林婵的英语成绩全校皆知，长期占据第一名的位置，所有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嗯，加油！”江烨知道自己安慰林婵成功了，心里也高兴，便不再说话，又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向学校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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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我都说了你不用来，你看这么远的，天气又这么热，万一你中暑了怎么办？”江烨走到学校门口，对一个大约三十六七岁的中年妇女喊了一声，接过她手里拿着的一个大瓷碗，和一杯水，还有半个西瓜。这个中年妇女是江烨的母亲，韩梅。
　　江烨是住宿生，在学校有饭吃，但母亲为了给他加油，鼓励，给他打气，让他安心考试，缓解他的压力，特意不辞幸苦，步行十几里路，来给他送饭，送西瓜解渴。却不知道，这样有可能适得其反，反而增大江烨的心理压力。
　　“唉，你这孩子，我这大老远的来给你送饭，送水，送西瓜，你还在这埋怨我，数落我。”韩梅有些嗔怪地看着江烨。
　　“妈，我不是埋怨你啊，我是怕你中暑了，你看看这太阳，现在都四点多了，还这么热。这饭我待会吃，现在不想吃，你早点回去吧。”江烨用衣服袖子给母亲擦了擦汗，说道。
　　“烨子，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鸡腿，红烧肉，还有绿豆汤，是给你解暑的。你在学校要注意休息，明天还要考试，晚上复习不要太晚，要养足精神，为明天的考试做好准备。”韩梅嘱咐道。
　　“嗯，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吧，太阳大，天气热，路上走慢点，千万别中暑了。”江烨也对母亲叮嘱道。
　　韩梅转过身，离开学校。望着地上那被太阳拖得长长的影子，江烨有些发愣，望着母亲那有些蹒跚的背影，越来越渺小的身影，他的心里似乎被塞进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暖暖的，沉甸甸的，眼睛也模糊了，泪水在眼眶打转，睫毛也淹溺在泪水中，像是落了水的稻草。他擦了擦眼泪，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道：我一定没问题的，一定不会辜负父母的期望，一定能够考进平安一中！我坚信，我能行！
　　江烨抱着沉甸甸的母爱，走进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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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男生宿舍202号寝室。
　　江烨头枕双手，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发呆，放空心灵，进入一种无思无想，无牵无挂的状态。
　　宿舍里一共住了十二个人，有的在洗头，有的在洗澡，有的在刷牙，有的在做题，还有的在看小说，玩游戏，做什么的都有。
　　“烨子，你觉得今天的考试题目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考上平安一中？”他的邻床王罧和他闲聊。
　　王罧和江烨邻床三年，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密切，两人渐渐成了交心交底的好朋友，无言不谈，无话不说。而且王罧的成绩也很不错，在班上能够排进前五名。在学习上，两人互相帮助，互相提携，获益良多；在生活上，两人遇到困难，共同商量，讨论解决，互相扶持，经风历雨，共同渡过难关，关系就这样一步步增进，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考试如炼丹，每一次考试都是一次剔除杂质，提炼药效纯度的过程，只要在平时的考试中情绪稳定，正常发挥，一次次寻找失误，察缺补漏，弥补不足，发挥优势，到了大考，就不会有太大问题，因为杂质已经剔除的差不多了，最终的考试只是一个检验结果，固定形态的过程。按照我平时的多次考试成绩来看，我觉得自己这次考试没有问题，如果连我都不行，那我估计学校也没有几个人能行了。”江烨听到问话，回过神来，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语气平静，语速平缓，却给人一种信服的力量，强大的自信从中显露出来，但却并不霸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跟老太太在街头路口买菜砍价一样平常。
　　王罧口里说的平安一中全称平安县第一中学，位于平安县县城西郊，是这个县城里最优秀的高中，也是省级重点中学，师资力量雄厚，共有三百多名教师，四千余名学生，占地面积广阔，约三百亩地。综合实力在邻近的几个县里也是排名第一，独占鳌头，稳坐龙头的位置十余年，声名在外。
　　“给，这是我家树上结的。按照你说的，那根据以往的水平，我们学校长期排名前二十的人应该都没有问题，都可以进入平安一中。”王罧拿出两个苹果，递给江烨一个，一边吃，一边说道。
　　“嗯，差不多有这么多人吧。进入高中，学习生活就会很艰苦，平安一中里的学生跟我们这里不一样，他们每天都要疯狂预习，上课，自习，学习，做题，复习，考试，三点一线，过着非人的生活，你说我们上高中是为了什么？”江烨也不客气，接过苹果，也不用水洗，用手擦了擦，就啃了起来，苹果很甜，很脆，很好吃，这是农家土生土长的苹果，纯天然生产，没有药物和激素。
　　“那还要说呀，上高中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考大学啊，全国每年考大学的有上千万人，你不努力，凭啥让你考上好大学啊？再幸苦三年吧，然后到了大学我们就解放咯，可以得到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闯荡一番，到时候功成名就，事业有成，住豪宅，开豪车，取漂亮的老婆。”王罧啃着苹果，自问自答，含糊不清地说道。
　　“以你这成绩，如果有缘分，说不定我们能够分到同一个班级。”江烨并不接他的话，盯着王罧，看见他手上的苹果汁水横流，先流到手上，又顺着手流到衣服上。
　　“反正我考上平安一中应该也不成问题，至于分到同一个班？那要老天爷说了算。”王罧憧憬着高中生活，仿佛豪宅，豪车和美女就在眼前。
　　江烨拍了拍王罧的胳膊，阻止他的浮想联翩。“不早了，别瞎想了，睡觉吧，明天还得考试呢，今儿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一战定乾坤！”他感受到了一丝倦意，就不再说话。
　　说完便盖上被子，闭上眼睛。虽然江烨身体素质非同一般，并不怕着凉，感冒，但想到下午母亲的嘱咐，就盖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