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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沈麻子利令智昏想敛财 赵老四逼债乞了闭门羹

作品名称:古镇稀奇古怪事      作者:泽润荷兰      发布时间:2016-03-05 17:49:58      字数:9571

  沈麻子利令智昏,突然又想起敲诈三个财主来。他记得上次让他们交了银票后,放他们回家时讲过,“只要那个烟花女子的家人不上告,他也就不追究了。假如人家烟花女子的家人上告呢?他就保不住他们了。”
  他在心里想着:何不也学学赵老四,花钱到九江雇个讲九江话的穷婆子来,指使她冒充烟花女子的娘。另外,还雇一个九江地痞,冒充烟花女子的哥哥,叫他们上告赵老四、王老二、吴三胖子。若是这样的话,不怕他们不拿钱出来,到时,自己做好做歹,又能从中捞到一笔外快。
  主意想定,他亲自穿便衣到九江,找了悦来客栈住下。第二天,他到街上遛达,看见街上一个讨饭的穷婆子,便上前给了五块银洋的施舍。穷婆子讨饭以来,哪见过别人这么大方,对沈麻子感激零涕,跪在地上,一个劲对沈麻子道谢:“老爷,谢谢您!好心的老爷,您真是好人,全家会大发大旺。您一定福寿延绵!”
  沈麻子皱着眉毛看着她,闻着她身上发出的难闻的味道,胃里翻腾得很,很想将胃里的食物呕吐干净。但一想到她对自己有用处,要利用她发一笔大财,马上又忍住了,和蔼地对她说:“你起来,我带你到澡堂去洗个澡,换两件干净衣裳。你从此不要讨饭了,我请你到我家帮忙。可好?风不吹、日不晒的,有现成饭乞。你可愿意?”
  讨饭婆子一听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哪有不乐意的?沈麻子带她到街上买了几件老年人穿的衣裳,又带她到澡堂里洗了澡,还带她到饭店里饱餐了一顿。就跟她讲:“你有家吗?若有家,就回去讲一声。我住在九江悦来客栈,三天后,你到那里找我。我等你一起回去。可好?”
  讨饭婆子感激得不得了,赶紧跑回家,将这个好消息与老头子、儿女们都讲了。儿女们正为养不活爷娘,而让他(她)们到大街上去讨饭,被旁人瞧不起而懊恼。现在娘有本事自己找到了饭碗,哪有不高兴的?而且主家是个大善人,娘还没去之前,就将娘的衣裳买得刮刮新,又请娘到澡堂洗澡,到饭店乞饭。娘一辈子也没进过澡堂、饭店,这次算是见了大世面。
  一家人高高兴兴,叮嘱娘在人家好好做,讨得主人欢心。将来有么好的事,也拉扯儿女一把。到城里找点干净、轻巧、又来钱的活儿,讨饭婆子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到了第三日,讨饭婆子辞别了家人,一路打听悦来客栈。她如今身上穿得体面,再也不象讨饭时,人家厌恶地不理她。她一问路,人家热心地给她指引。你走到前面,再一拐弯就是了。讨饭婆子到了悦来客栈,见到沈麻子。沈麻子还带了个年青人,三人一起上船回家。
  到了家,讨饭婆子和雇的年青人这才晓得沈麻子的真正身份。原来他是当地国民党的最大军官。讨饭婆子还庆辛,自己果然找了个好人家。人家是当大官的,果然量大。沈麻子安排部下将在九江雇来的俩人安排下乞住。当夜无话。
  第二天,沈麻子将他(她)们俩人找来,吩咐道:“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亲娘儿俩。你们的女儿、妹子被古镇的赵老四买来了。你们就是到古镇来找女儿、妹子的。
  她的名字叫玉琴,小时被人拐卖到窑子里。你们现在家里富了,有钱将玉琴赎回,谁知被赵老四买来了。你们找到古镇,听人讲她被王老二、吴胖子打死了。你们现在要女儿、妹子。他们还不回女儿、妹子,你们俩人就抵死告在我这里。我要将他们抓来,当面对质。听明白了?”
  年青人讲:“听明白了。”
  沈麻子:“听明白了,你学说一遍。”
  年青人就讲:“我的妹子从小被人拐卖到窑子里。以前穷,没法赎回。现在我们家发了,想赎回妹子。哪知她被赵老四买到了古镇。我们又找到古镇,听说她被王老二、吴胖子打死了。现在我和娘来沈团长处告状,要他们抵命。”
  沈麻子高兴地:“对!对!就是这样讲。你反映好快!假如这次官司打赢了,你也不用回去,就留在我这里当差。老婆子,你听明白了吗?”
  讨饭婆子心里想道:“怪不得对我那么好,原来是要我来害人的。”
  沈麻子问第一声,她没有反映。沈麻子又问道:“老婆子,你听清了吗?”
  老婆子只顾想自己的心思,还是没有反映。
  沈麻子不耐烦了,麻脸一板,声音也大了起来:“老婆子,你是聋子吗?听清了我刚才讲的话吗?”
  老婆子颤颤兢兢地答:“听,听清了。”
  沈麻子:“你学说一遍我刚才讲的话。”
  讨饭婆子嗫嗫嚅嚅讲不出来。
  沈麻子不耐烦地:“算了、算了,你就不用讲话了。让你儿子讲吧,你只要到时候使劲儿哭就是了。你听见了吗?”
  讨饭婆子蚊子似的声音:“听清了。”
  沈麻子:“你就不能大声点,从今天起,这就是你儿子,你就是他的娘。你们要合伙唱好这台戏,否则,哼哼!”
  沈麻子放出风来,玉琴娘家来人了。听讲玉琴被人打死了,现正在沈团长那里告状。
  
  赵老四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赶紧央求玉莲去找三太太。江玉莲没法,只好又找三太太求情。三太太的脸板了下来:“玉莲,赵老四犯了法。你求我一次,我帮了你。你求我二次,我也帮你讲了好话。为此,沈麻子对我还吼了几嗓子。现在你又来求我,我还能上前为你求情吗?”
  江玉莲欲哭无泪,见三太太不肯求情,也没法子,只好对她讲:“对不起,太太:玉莲不识趣,给您添麻烦了。”讲完,对三太太鞠了一躬,低眉落眼地准备走。三太太看到她的好朋友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心中不忍,安慰道:“玉莲妹子,你放心。只要我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帮不上忙,也别怪我,我也没法子。”
  玉莲低头不看三太太:“谢谢你!太太,只怪赵老四不争气。他自己作的孽,就让他自受好了。”
  沈麻子派人到江口镇去捉吴胖子,到河东去捉王老二。吴胖子在家听说九江玉琴娘家来了人告他,晓得迟早沈麻子要来捉他。家里人也对他心有怨恨,言语里责怪他的意思明显地露了出来。吴胖子万般无奈,未等沈麻子派兵捉他,一条绳子悬梁,命归黄泉。等沈麻子派的人赶到时,他家正在请和尚念经、道士做法,超度吴胖子的亡灵。
  王老二听到玉琴娘家来人,也怕这官司没完没了的打下去,会把自己家打得倾家荡产。未等沈麻子派人捉他,便在一个黑夜,背个小包裹,远走高飞,不知去向。
  沈麻子的兵赶到河东,没抓到王老二,就将他的儿子抓了。逼问:“王老二到哪里去了?”
  儿子讲:“他自犯了事后,没脸见人,家里人也对他不好,他就不见了。至于他死了还是在世间活着?我们也不晓得。到哪里去找他的人?”
  当兵的只好回到军营,向沈麻子报告这两个不算好的消息。
  沈麻子一听当兵的报告这俩消息,心中想道:这俩人一死一跑,我是否逼迫他们的儿子,再敲诈些大洋?
  晚上睡觉时,他将这个主意对三太太讲了。三太太为了帮助玉莲,就对他讲:“我看,你就算了吧。王老二和吴胖子,一死一逃,你又逼死了一条人命。这事若被别人晓得了,你逃得了干系?你还是被国军嘉奖的爱民模范呢。那天开嘉奖会,你那些同行,他们服气吗?若是他们晓得这都是你一手操纵的,他们不会借这个题目,将你搞得身败名裂?到时,搞的钱要全部吐出来,你还失了兵权、失了民心、丢了面子、上司也不信任你了。你手里有枪杆子,到哪里不好发财?”
  沈麻子一听,三太太讲的话就是有理。心中想道:他们若抵死不愿出这冤枉钱呢?岂不成了古镇人议论我的是非?我的那些同行,看到我在全县得了奖赏,升了官,大有不服气的。若是他们找这个借口,到上司那里参我一本。上司追究下来,调查取证,弄清楚是我想借这个案子再次敲诈他们。我的名声岂不败在这次事件中。
  罢!罢!罢!这次想借这个题目做篇文章,看样子是做不成了。真是“抓鸡不着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是九江雇的那俩人把我的主意讲出来,就更不得了。现在,如何处置那俩人呢?
  想来想去,他只好到省城药店买来一些哑药,亲自调在他们喝水的杯子里。九江雇的俩人喝了水后,不晓得么回事,讲不出来话。沈麻子打发他们一些回去的盘缠,将他们打发走了。路上,讨饭婆子的盘缠被那个年青人抢了。她又变回了讨饭婆子,而且还不能开口讨要。
  
  赵老四思来想去,认为锦鹏行的是苦肉计,想瞒他一百块大洋。他时不时地到锦鹏门前探望,看锦鹏好了些没有。过一段时间,又来探望。他不敢进门,怕玉秀噎他。
  过了半年多,锦鹏终于能下地走路了。赵老四幽灵一般进了门,看到锦鹏坐在店堂里,脸色苍白、瘦削。他晓得锦鹏不是装的苦肉计。但,一百块大洋不讨回来,总是自己的一块心病。他开口道:“周老板,你拿我的一百块大洋,现在生意做不成了,你总该将它还给我吧?”
  锦鹏一惊,心想:我就是乞了你赵老四的亏,才将身体弄成这个样子。你还有脸来讨大洋?
  就对赵老四:“四爷,你的货被人劫了。你又来鼓捣我去九江进货。我年青不懂事,真的想做成生意。现在货也被人劫了,人也被土匪打伤了。我在家乞了几个月中药,还有营养品。何止花了一百大洋?况且身体也恢复不到从前那么壮实。我自己乞了大亏,你还来讨那个钱?你讲得过去吗?”
  赵老四道:“我有么事讲不过去啥?我交了一百块大洋给你,你被土匪抢了。那是你自己不当心啥?总不能要我搭在里头赔钱啥?你个年青人,做么事不讲理。”
  锦鹏道:“不是我不讲理,委是那钱进的货让土匪抢了,我也被他们打伤了。这事古镇人都晓得。你要不相信,你去问问钱郎中,看我的伤是不是真的。啊!你以为我行苦肉计,赖你一百大洋。我周锦鹏虽然年青,还不是那么没皮没脸的人。”
  声音很大,传到了楼上厨房里。玉秀、楼上住的旅客不晓得他们为么事吵,全都出来了。玉秀上前对赵老四道:“赵老四,你鼓捣锦鹏去做生意。你自己不去进货,叫锦鹏去。锦鹏年青不懂事,上了你的当。如今我们不叫你付一半医药费,就是便宜了你。你还有脸来讨钱?走!不要在我家吵闹不休。”
  赵老四冷笑道:“你个没有见识的乡下丫头,我手头有周锦鹏写的条子。生意没做成,钱就该还给我。不还钱,我就不出门,你难道赶得我走的?不是为这事,你的家,请我我都不来!”
  玉秀也冷笑道:“赵四爷、赵会长、赵大善人。你的好德行,古镇人都晓得。你做么事不回自己的家啥?你以为你做的事,瞒得过大家?你在九江买一烟花女,许了俩家。那两家人为你乞尽了苦头,现在一死一逃。你又来害锦鹏。是他耳朵软,要是我,就不上你这个当。你现在要钱,做梦去吧!”
  赵老四行的奸计叫玉秀揭穿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没讨到钱,还赖着不走。
  牛家姐叫梅香扶着,出房门来骂道:“赵老四,你还想讨钱?我儿子乞了你这么大亏,你有没有良心?你要钱没有,要我的老命倒有一条。你要再逼我儿子,我跟你拚了!”
  赵老四冷笑道:“我手上有周锦鹏写的借条,白纸黑字。你们不还钱,我不会与你们善罢干休的。你们两个没有见识的女人,以为可以赖债吗?告诉你们,没有钱,就拿房子抵押。”
  牛家姐“呸!”的一声,“你做梦去吧!”
  赵老四冷笑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赵老四回到家后,心里越想越气,他现在对锦鹏那笔钱是铁了心要的。他认为锦鹏还可以原谅一些,他家那两个不讲理的女人,就不能原谅了。他要想个法子,叫那俩蠢女人乖乖地将钱还给他。想个么事法子叫她们还钱呢?他边走边想,就叫她们拿房子抵押吧。有了房子,我们就可以将自家的房子卖掉,那样就有钱过日子了。
  第二天,赵老四来要锦鹏家房子,锦鹏被人打了一顿,脑子也糊涂了好多。他不记得条子是怎样打的。现在赵老四抵死要钱,要不到钱就要他家拿屋抵押。锦鹏没有办法,只好来找玉秀商量。开始玉秀不肯。锦鹏就对玉秀哀求道:“赵老四这样三天两头跑来吵闹,害得生意也做不成。还不如给他一间屋,让他住下,生意也好做些。玉秀就埋怨锦鹏,当初劝你不要做生意,你不听,才落得今天人家要屋的下场!
  锦鹏自受伤后,气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听见玉秀讲他,将眼一瞪:“我又不是故意弄成这个样子,你如今还来怪我?”
  玉秀在娘家也是娇生惯养的,姆姆和家婆么事都依着她。见锦鹏对她瞪眼,气也来了,声音也大起来:“不怪你怪哪个?我讲的话你总不听。‘人叫不走,鬼叫飞跑。’搞成这个样子,难道怪我不成?”
  夫妻俩拌嘴,牛家姐听了,偏心讲玉秀:“毛女儿,你看到男子汉受了伤,不仅不细心照顾他,还与他隔捏。堂客是这样做的吗?还不快去烧火煮饭,客人们都饿了。”
  玉秀也气了:“是你儿子的错,你不讲你儿子,反过来讲我。客人、客人有么用,人家连我们屋都要了,以后做么生意?”
  牛家姐:“赵老四竟敢要我家屋,我和他拚了!”
  锦鹏:“妈,这不是拚命的事。我有条子在人家手里,不给钱,就给屋啥。么事都不给,讲不过去啥?”
  牛家姐又来骂锦鹏:“我和你爹乞苦受累,流了多少血泪,才做成这幢屋。如今败在你手里,你真是个败家子。”
  锦鹏低着头,默不作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玉秀见男子汉快要哭了,心中不忍:“妈,算了啥。锦鹏又不是故意的。现在给他,等以后我们赚了钱,再赎回来啥。”
  牛家姐见儿子、媳妇一口腔,自己反到成了恶人,只好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活不了多少日子,屋总是你们的,你们全部给人家,我也管不了。”
  锦鹏对赵老四讲,给西边那间屋给他们住。谁知赵老四不同意,他讲要东边那间。锦鹏指给他看,上楼、下楼,楼梯都对着东边房门口。不方便。
  赵老四恬不知耻地讲:“就将楼底下全部给我啥?”
  锦鹏将脸一板:“赵老四,你不要西边那间就算了。告诉你,别做梦了。条子是在你手里,随便你到哪里去告我,我随时奉陪。”
  赵老四乞了闭门羹,怏怏不乐地朝外走。心想,如何要到锦鹏的一百大洋。
  忽然,他眼前一亮,前边不远处走着几个古镇十多岁的顽皮伢儿。这些都是半穷半不穷的人家伢儿,专门在街上打架斗殴,专干坏事、没有家教的伢儿。父母为了生活,也顾不上管他们。何不利用他们来逼锦鹏家还钱,或拿房抵债?
  他走上前去,对为首一个伢儿讲:“你叫么名字?你的爹爹是哪个?”
  那伢儿歪着脑袋问:“你问我爹爹做么事?”
  赵老四笑着:“你们还没乞饭吧?我带你们去乞肉包子,好不好?”
  那些伢儿见有乞的,高兴起来:“好!好!我们肚子正饿了。”
  赵老四带着一伙伢儿朝卖小乞的店走去。那些伢儿高兴地跟在他后边。
  赵老四点了几笼包子。那些伢儿好像没乞过包子,狼吞虎咽地乞起来。赵老四在旁边笑着看他们乞。
  包子乞完了,赵老四问:“包子好乞不好乞?”
  伢儿们齐声讲:“好乞。”
  赵老四这才将他们带到一个角落里,对他们讲:“你们乞了包子,得帮我一个忙。”
  为首的伢儿问:“四爷,帮么事忙?”
  赵老四阴险地讲:“周锦鹏家,你们认识吗?就是那个家里开饭店的。他们家欠了我的钱不还,你们晚上到河边去,朝他们家屋顶上丢石头砸他们屋子。他们就怕了,会还我的钱。有了钱,我再请你们乞肉包子。记住,砸了就跑,不要让他老婆抓到你们。”
  为首的伢儿:“这个事情好做。到晚上,你到附近来看,我们一定按你讲的做。”
  赵老四笑着拍了拍为首伢儿的头:“真是乖伢儿,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入夜,锦鹏和客人正在讲话。玉秀在洗刷锅碗。牛家姐也在梅香的服待下洗脚。有的客人也在洗漱。整个饭店安安静静。
  忽然,锦鹏家屋顶上传来砖头瓦片砸屋顶的声音,屋顶的小瓦片被砸碎裂的声音传到屋里。
  锦鹏跑出来,朝着屋顶上望,只见砖头、瓦片朝屋顶上飞,并没有看到人。他奇怪地想:“耶!人呢?做么事砸我家屋顶?”
  牛家姐连脚都没洗完,将水盆踢翻了,水洒了一地。她想起来去骂那些砸她家屋顶的人,无奈脚站不起来,只好泄气地坐下,嘴里恨道:“这些没人教养的伢儿,乞得没事,砸我家屋顶?他们的父母也不晓得管管他们。”
  那些住店的旅客全部住在楼上,听见有砖头瓦块砸屋顶的声音,一起跑了下来,站在店堂里大叫:“哪个做这些缺德事,砸死了人怎么办?我们都不敢在楼上睡觉了。”
  玉秀丢下刷把,快步走出门,朝屋顶上看。石头瓦片还是朝她家屋顶飞来,屋上的碎裂声更响。玉秀骂道:“是哪些没有爹娘教的、不得好死的野杂种。我们家没惹你们,没有得罪你们。你们为么事来砸我家屋顶?”
  玉秀一骂,那些伢儿全跑了。
  玉秀回来,气仍未歇:“真倒霉,也不晓得是哪些伢儿,将砖头瓦片砸我家屋顶?这些不得好死的东西。”
  锦鹏道:“玉秀,你看见他们没有?”
  玉秀讲:“只隐约看到是些半大的伢儿。奇怪,我们又没惹他们,做么事来砸我家屋子。”
  锦鹏道:“我刚才也奇怪,后来就想到了。你想想,我们没惹他们,可我们惹了赵老四,准是赵老四叫他们来砸的。伢儿们又不懂事,他们哪里晓得这里面的是是非非。”
  玉秀哭道:“你不听我的话,就惹出这些事来。现在,不还给他钱,他就叫人来砸我们家屋子,砸漏了,天下雨怎么办哟!你明天把赵老四叫来,就讲商量还他钱一事。”
  锦鹏不明白:“还他钱?我们哪有钱还他?”
  玉秀道:“你不要管,你只管叫他来商量还钱就是了。”
  锦鹏还不开窍:“没有钱还,他岂善罢干休?”
  玉秀发火道:“叫你不要管就不要管,你只管叫他来商量就是了。”
  锦鹏将信将疑,又不敢问。自己犯了错,不得不矮一些,心想:不晓得她葫芦里卖么药?我明天就把赵老四叫来,看她有么法子摆脱赵老四。
  第二天,锦鹏真的到赵老四家,叫赵老四带条子来,商量还他钱之事。赵老四一听,心里喜道:幸亏叫那些伢儿昨天晚上砸了他家屋顶,要不然,他哪里这么快就还我的钱。
  赵老四喜滋滋地来到锦鹏家。玉秀按捺住火气:“赵四爷,锦鹏打的条子是真是假,你给我住店的先生看看。若是真的,我们马上还钱。”
  赵老四不知是计,真的从口袋里拿出条子来:“这还有假?你叫锦鹏对对笔迹,看是不是他写的。”
  玉秀从赵老四手中一把抢过条子来,将它撕得粉碎,朝赵老四脸上一砸:“赵老四,我看你到哪里去要钱!你这个东西,这么大年纪,还整天害人。我们不给钱,你就叫伢儿砸我们的屋顶。这些缺德事,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赵老四气极败坏,走上前来抓住玉秀的头发,拖着想打。玉秀从小捡柴讨菜出身,乞苦惯了,也就练出了一身力气。见赵老四要打她。她嘴一张,将赵老四另一只手狠命地咬了一口。赵老四痛得只好放开拉住她头发的那只手。
  赵老四痛彻心肺,心想:“女人怎么都是这个德行,动不动就咬人。今天,我不打她一顿,如何出这口气?他们如何肯还出这笔钱来?”
  伸手朝玉秀脸上掴去。
  玉秀的脸上起了一个通红手印。玉秀像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子,从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披头散发,朝赵老四用力砍去。
  左邻右舍看到他们家吵闹不休,都围上来观看。住店的旅客也愤愤不平指责赵老四不该打玉秀,并拉住玉秀不让她砍到赵老四。
  赵老四见没得到便宜,气得脸成了猪肝,跳起脚来大骂:“我将一百块钱放在你们家,你们黑了良心,想瞒我的钱。你们不得好死!”
  玉秀冷笑道:“赵老四,你骂得好,看哪个不得好死!你比我们年纪都大,你死时我们能看到。我们死时你就看不到了。看谁拚得过谁。你再叫那些伢儿来砸我家屋顶的话,我就与你拚了。”
  赵老四气得脸色铁青,嘴都差点气歪了。口中骂骂咧咧着出了门。
  第二天夜里,屋顶上还是响起了瓦片被砸的碎裂声。玉秀跑出来,跳脚骂了一顿。那些伢儿见玉秀出来骂,一窝蜂跑了。
  天明,玉秀赶到赵老四与江玉莲的屋边,捡起石头朝他家屋顶砸去。赵老四听有人砸屋顶的声音,跑出来一看,见是玉秀在砸他家屋顶,抓住玉秀就打。玉秀连哭带骂,又踢又打,但还不是赵老四的对手。正在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时,邻居们出来解开了正在拚命撕打的双方。
  听完玉秀的哭诉,他们也不服气:“你们两家这样长期你砸我家屋顶、我砸你家屋顶的做法,实在不高明。我们劝你们两家,还是找个公正的地方解决才好。”
  玉秀回来对锦鹏讲,今天与赵老四打了架。
  左邻右舍也聚拢来,叹息赵老四堕落成这个样子,替锦鹏、玉秀出主意:“这样下去,你们家屋顶会被砸成筛子。长期下去,落雨落雪怎么办?扰得四邻不安,连客人也不敢住在你们家了。锦鹏,你到沈麻子那里告他一状。沈麻子的职责是维护当地安宁。他听到这个消息,会严惩赵老四的。太不像话了!锦鹏,你写状子,我们全都签名。”
  住店的客人也讲:“只有这个办法了,要不然,还真没有王法管他。玉秀年青,与那个棺材瓤子拚命,太不划算。”
  锦鹏马上展开纸、磨好墨,提起笔来写状子:
  “兹有古镇镇民周锦鹏:状告恶霸赵老四。
  起因:赵老四唆使周锦鹏合伙做生意,交给周锦鹏一百大洋。周锦鹏到九江进货,回来搭错了黑船,货全被抢。周锦鹏还被强盗踢伤肺部,吐了好多鲜血,倒在江口镇江堤上不能回家,是好心人将锦鹏抬回古镇。回家请医调药,几个月才渐见稍好,身体已大不如前。赵老四来讨一百大洋。因没钱还,他教唆古镇无知小儿,天天晚上来砸周锦鹏家屋顶。妻子玉秀出面与他理论,他痛打玉秀。左邻右舍、住店旅客、钱郎中都可做证。长期下去,周锦鹏一家在古镇将无处安身,只得流浪颠沛,流离失所。请求沈团长为古镇百姓做主,伸张正义,惩处赵老四这个恶徒,为平民百姓伸冤雪恨。周锦鹏顿首。”
  状子下面,密密麻麻是周锦鹏左邻右舍、住店旅客、钱郎中等人的签名。
  状子托秀林递到沈麻子手里。沈麻子看着、看着,麻脸更显红赤。他看完拍着状纸,将铺状纸的桌子拍得“咚!咚!咚!”响。
  对三太太道:“你还替他讲情?你来看看,这个赵老四,真不让人省心。若不狠狠惩罚,他还真以为没有王法了。”
  三太太也恨赵老四不争气,这回倒没替他求情,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沈麻子又派人将赵老四用枪“请”了过来。赵老四心想:我又没犯法,押我来做么事?
  到了沈麻子驻地,沈麻子麻脸通红,眼睛充血。麻脸一板:“赵老四,你又干了么大事,你心里有数吗?”
  赵老四心中无愧:“没有干么坏事呀,团长问这个做么事?”
  沈麻子将状纸甩在他面前:“你看看你干的下三烂事,讲出来我都替你脸红。一个曾经的堂堂古镇维持会长,古镇有名的财主、大善人,如今堕落到叫古镇街上的那些无知小儿砸人家屋顶!你做这些缺德事,就不怕古镇人对你背后吐吐沫?现在人家将你告下了,你自己讲,这事如何收场?”
  赵老四想不到周锦鹏竟将他告到了沈麻子这里。“我给了他一百大洋,他不还给我,我当然去讨要。谁知他那个泼妇堂客与我打架,不还钱给我。我几次讨要,他都不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的钱要不回来,怎么办?团长不请我,我还要到团长这里告状呢,没想到他家恶人先告状,倒把我先告下了。团长你替我做主,这钱,我还是要讨回来。不讨回来,我和玉莲都要断炊了。”
  沈麻子讥讽道:“怪不得去唆使无知小儿砸人家屋顶。你‘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家里有个母老虎般的妻子,就不该去讨么事二房。你看我也有三房太太,我就不像你,连家门都进不去,还是么事男子汉大丈夫。
  周锦鹏在状纸上也承认收了你一百大洋,但他搭错了黑船,被人踢伤了肺部,这也是事实。有钱郎中、左邻右舍、住店旅客许多人作证,难道有假?你从今天起,再也不准到锦鹏家去讨钱了,也不准做那些下作事了。你要不听本团长的话,哼哼!你就继续叫那些不懂事的伢儿去砸人家屋顶。到时,你试试看,是你的头硬,还是我的枪子硬!我罚你请人将周锦鹏家屋顶修好,修屋顶的钱由你出。回去吧,我再也不愿意看到你,尽给我惹事!古镇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一天到晚只要替你们处理这些官司。滚!”
  赵老四心里堵着一股窝囊气,嘴、鼻都气歪了。心想,如今真是倒霉倒透了,栽在周锦鹏这个无用的东西手里。他竟找沈麻子告状?若不按照沈麻子的话做,沈麻子心狠手辣,自己是领教过了的。要不听他的话,只怕自己也要落得那个日本间谍一样的下场!他想到上次沈麻子打他军棍时的痛楚,骨头都好像要裂开一样。又想起孙有才被割的惨状,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罢!罢!罢!只好先忍了这口气,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没有出这口恶气的机会!“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请人替锦鹏家修了屋顶。
  
  锦鹏和玉秀出了一口恶气。周锦鹏从此小心奕奕做人,再也不想发么事财了。夫妻俩人经营好父母留给自己的小店。服待好母亲,一家人,和和睦睦过日子,比发么事大财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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