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集

　　第三十七集
　　
　　1， 白天。皇宫外。群臣散朝出来。
　　画外音：在成功打掉了杨骏集团之后，为了稳定大局，皇后贾南风同意起用汝南王司马亮为宰相。可她万万没有料到，司马亮在受命管理国家的之后，竟提出让她归政皇帝，退避后宫。迫于群臣的压力，她不得不表示同意。但她的心思切被很多大臣看得一清二楚，因而引起众人的担心。（镜头转身司马亮、张华和卫瓘三人。）
　　司马亮得意：要想治理好国家，关键还在于集思广益。光靠寡人一人去想，能有多少好主意？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寡人虽然挖空心思，也难免会有疏漏之处，还望二位不吝赐教，指点寡一二。
　　张华：殿下既然问起此事，那下官就说一说吧。
　　司马亮：广武侯请讲。
　　张华：下官以为，殿下今日在朝堂之上虽然用心良苦，却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
　　司马亮：哦？哪件事寡人做得不对？（张华捻须摇头。）
　　张华：……咱们先说说楚王。不错，他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而且自恃有大功于社稷，目空一切，满朝文武都不敢得罪他，就连皇后也要让他三分。对这种人，殿下应该多加安抚和适当的重用，使他感念殿下的恩德，才会一心替朝廷做事。可殿下不仅没给他以特殊的关心，却只给他一个卫将军，同时把寸功未立的秦王和东平王搬来压在他头上，又把下邳王调来与他并驾齐驱。如此，他心里岂能服气？
　　卫瓘：是啊，就连残忍好杀的东安公都被晋升为王，殿下为什么对楚王如此吝啬？
　　司马亮笑：这话你们算是问着了！楚王目空一切，不杀杀他的性子，他是不会懂得如何守规矩的，至于东安公，寡人所以立他为王，意在让他老老实实交出兵权。这下你们懂了吧？张华，你觉得寡人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尽管讲来。
　　张华：其实楚王的不满倒还没什么，只是殿下不该一上来便对皇后提出交权的要求。在下以为，要让皇后交权，还需因势利导、循序渐进，否则，以皇后的见识，难免对殿下产生误会。
　　卫瓘：是啊，是啊，皇后的性情妒悍刚狠，万一对殿下不满，恐怕……
　　司马亮：哎！有道是长痛不如短痛，寡人现在若不果断行事，对皇后只顾一味容忍，日久天长，势必更加助长她的野心和气焰，等到了剜肉医疮都不管用的时候，再想叫她让步，可就真的要出乱子了。
　　卫瓘：可也是……这样也好，省得小病不医，到最后变成无药可治的大病，那可就麻烦啦。张大人，汝南王既然已经做了，这事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只要我们措施得当，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麻烦。至于皇后那边，今后有机会你我还要多加开导才是。
　　张华：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司马亮：好啦，今天就先谈到这儿，等明日上朝时，咱们还要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整顿吏制。要想治理好国家，下面净是一帮贪赃枉法的官员可不成呦。
　　张华：殿下圣明！那，下官就暂且告辞了。
　　卫瓘：下官告辞。（三人分头上车。张华一个没踩稳，突然从车上跌下来，崴了脚。）
　　张华：哎哟！（坐在地上揉脚。）
　　家奴：“老爷！”（急忙上前搀扶。）
　　司马亮：张华，你没事吧？
　　张华：没事，没事……（冲家奴瞪眼：）该死的奴才！没看见我在上车吗？
　　家奴：……奴才光顾着解缰绳了，所以……奴才甘愿受罚！
　　张华：唉，算了，扶我起来。回家后快去找郎中……哎呀，痛杀我也！（家奴答应着扶张华一腐一拐上车。）这真是出师不利呀！（冲司马亮拱手：）殿下见笑了！
　　司马亮：先生走好。（张华车离开。卫瓘只是摇头，然后也向司马亮拱手道别。他们的车马刚刚离开，司马玮和司马允便争吵着走出来。）
　　司马玮：你别拦我！寡人就是要去找皇后评评这个理！
　　司马允：算了吧，王兄，你没看见皇后都让他给赶回后宫去了？人家的威望在那儿摆着，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何苦非要争这一口闲气？
　　司马玮：怎么是闲气？寡人与杨骏浴血苦战之时，他汝南王在哪里？哼！别看他辈份比我高，寡人就是不服他！你松手！
　　司马允：不行！不行！王兄切不可意气用事呀！我们除掉杨骏，为的不就是宗室可以共享天下吗？现在大家总算扬眉吐气了，谁当多大的官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也不服，我也不服，互相争执起来，久而久之，必生怨恨。这又是何苦？
　　司马玮：你呀，就是心眼儿太好。寡人倒也罢了，做个卫将军，好歹还是北军统帅。你呢，闹了半天什么也不是！我看他老家伙是成心寒掺咱们！
　　司马允：哎呀，王兄这话从何说起？说实在话，寡人本来就不想做什么官嘛。寡人贵为亲王，有一州之地为家，十万百姓为奴，此生足矣。只要大晋江山安然无恙就行。走吧，王兄，切莫再为区区小利坏了一家人的和气。
　　司马玮：唉！也罢！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寡人且不与他计较这些！
　　司马允：这就对了。走，寡人府中新得美酒数坛，今天就陪王兄豪饮几杯！(二人上车离开。这一切都被有意逗留在宫门外的歧盛看在眼里，他见大臣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上马离去。)
　　2，白天。洛阳街道。歧盛骑马独行。荣晦从街角钻出，赶上。
　　荣晦：歧大人！(歧盛回头。)歧大人，您不认识我啦？小的姓荣名晦，杨骏造反那天晚上，小的还给您做过护旗呢。
　　歧盛：……噢，想起来了，你叫荣晦。
　　荣晦：正是小的。来，小的给大人牵马。
　　歧盛：等等，你怎么没死呀？
　　荣晦：……多谢大人想着！小的那天晚上被乱兵冲散，就一直躲在一家铁匠铺里给人家帮佣来着。这不，知道皇帝大赦天下，小的才敢出来。也真是太巧了，小的刚一上街，就碰见了您老人家了。
　　歧盛笑：也罢，我现在虽然升了官，鞍前马后还正缺几个听差的，你要是不嫌辛苦，就跟了我吧。
　　荣晦：怎么能呢？(接过缰绳。)多谢大人提拔。大人放心，荣晦知恩图报，今后大人想让小点人做什么，只要一声令下，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歧盛：先别说好听的，到时候走着瞧。你也放心，只要你肯卖力气，我是亏待不了你的。
　　荣晦：那是！那是！大人要上哪儿？
　　歧盛：我也正琢磨呢。你说，眼下——谁家的门槛好进呀？
　　荣晦：……依小的看，汝南王府大人倒是大可前去走一走——
　　歧盛：有理。行，我这头一问，你算及格了。
　　荣晦：得嘞，大人坐好，小的这就替大人掉转马头。
　　歧盛：慢。进门总得有个见面礼吧？汝南王何等的尊贵，似我这样的芝麻小官，若拿不出像样礼物，如何近得了他？
　　荣晦：那，大人的意思是？
　　歧盛：我琢磨的就是这个。走，咱们先喝酒去。
　　3，白天。皇宫。后宫室外。贾南风向赵粲发牢骚。
　　贾南风：你说有他这么不讲理的吗？噢，我把你找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让你老老实实为我干事？这倒好，事情还没做成一件，倒先把老娘给轰走了！真是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赵粲：我看汝南王这么做也未必就是恶意。你想想，自古女人垂帘听政的倒是不少，但都是皇太后为了自己的儿子，我还从没听说过皇后在皇帝身后垂帘的，这可真是新鲜事。
　　贾南风：那又怎么了？皇帝是个什么鬼样子，谁人不晓，哪个不知？我替他坐听朝政，就是为他着想嘛！让他一个人坐在前头受人摆弄，我还不放心呢！
　　赵粲：话虽如此，但天下毕竟是男人的天下，咱们女人可没资格和他们争，想当年汉朝出了个吕后，当政二十年，倒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可她死了人家这个骂呦，直到吕家所有的男人都被杀光了，那些大臣们才算出够了气。所以，咱们不管那些个闲事也好，省得身前身后招惹一大堆麻烦。
　　贾南风：唉，我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赵粲噗哧一乐：你要是个男人，也进不到这个地方来呀。
　　贾南风：不进来也罢，至少我还能为国家开疆扩土，为祖宗娶妻生子，也比闷在这里活受罪强！
　　赵粲：呦，瞧你说的，皇后何苦如此与自己过意不去？你现在贵为天下之母，还不够呀？要我，早就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了。
　　贾南风：哼，皇上是个正经人也行！
　　赵粲：算了，算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老子说“知足者富”，我看，你为大晋朝也当了家，也做了主，历朝历代有几个皇后比得上你？该好好享享清福了。（马保上。）
　　马保：娘娘，朱雀宫的于太妃差人送来几样果子，问您想不想过去下盘棋。
　　赵粲：这个于妃，下棋就下棋呗，还送什么果子？走，我正想跟她聊聊呢。风儿，我去了。
　　4，白天。皇宫。御花园。室外。贾南风默默不语朝前走，太监宫女们在后头跟着。
　　贾南风：你们说，汝南王干嘛非要和我过不去呢？
　　张泓：那还用问吗？不请娘娘回宫，他在前头说话怕不好使呀。
　　贾南风：我又没碍他事。他说一条，我同意一条，够给他面子了。
　　董猛：依奴才看，那老头子一回来就看娘娘不顺眼，他不让娘娘听政，怕是想效法杨骏那样独览大权吧？
　　一太监：是啊，娘娘是何等的神威？有娘娘在那里镇着，他当然不自在了。（讨好地一笑。贾南风不语，众太监相互看看，跟上。忽新闻旁边院墙后面传出笑声。贾南风站住。）
　　贾南风：谁笑呢？
　　董猛：回娘娘的话，奴才们没人笑。这笑声是从畅春宫里传出来的。（贾南风柳眉一挑。）
　　贾南风：噢，我说呢，到畅春宫了。走，咱进去看看那位大贵人。
　　14，白天。畅春宫。院内。几名宫女踢毽子，不时发出阵阵笑声。树荫下，谢玖陪着司马衷坐着观看，桌上摆满了各种瓜果。
　　15，白天。畅春宫。院门外。两个太监坐在门槛上聊天，一边往院里张望。全然不知皇后到来。
　　太监甲：里头怎么这么热闹？
　　太监乙：害，万岁爷有日子没来过了，那些小丫头片子谁不想在万岁爷面前好好撒撒欢儿呀。
　　太监甲：要说也是，皇太后在宫里时，万岁爷还经常过来看看咱们娘娘，现在皇太后不在了，万岁爷想来也来不了了。（贾南风悄悄来到跟前。咳嗽一声。）
　　贾南风：你们说什么呢？（二太监吓得魂不附体，跪倒磕头。）
　　二太监：“奴才拜见皇后娘娘！”“奴才……奴才没说什么！”
　　贾南风：怎么我听说皇上好象在里面？
　　太监甲：回娘娘的话，万岁爷刚来一会儿，正和淑媛娘娘说话。
　　贾南风：原来如此。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叫你们看门都看不好——这是我来了，前呼后拥的到了跟前你们都不知道，要是真的来了贼人，那皇上的脑袋还不让他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给取走啦？
　　二太监：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贾南风：哼！（往里走。）
　　5，白天。畅春宫院内。司马衷边吃边看宫女们踢毽。
　　谢玖：陛下慢着点儿，看，挺好的龙袍都给弄脏了。（掏手帕替司马衷擦。）
　　司马衷：嘿嘿……好玩儿。
　　谢玖：陛下要是觉得好玩儿，就把她们带回去，一有空就叫她们踢给陛下和皇后娘娘看。
　　司马衷：嗯。（凑上来就要照脸上亲。）
　　谢玖：陛下……（躲。司马衷拉住。）
　　司马衷：你好。皇后不好。（这一幕正好叫刚走进院子的贾南风瞧了个正着。）
　　贾南风：陛下真会找地方享受呀！
　　司马衷：我！……朕……朕……朕没说！（谢玖上前见礼。）
　　谢玖：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贾南风：把他们带上来！（董猛等带两个看门太监上。二太监扑通跪倒。）
　　二太监：“奴才该死！”“娘娘饶命！”
　　贾南风：说！是谁教你们学会骂我的？
　　二太监大骇：“没！没有啊！”“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贾南风：哼！我都听见了！不光教你们俩，还教皇上呢！把这两个畜牲拉出去！割掉舌头！
　　董猛：是。（挥手。众太监上。）
　　二太监：“不！皇后娘娘饶命！”“娘娘开恩啊！”（被拖走。谢玖跪倒。）
　　谢玖：都怪臣妾管教奴才们不严，气坏了娘娘，臣妾愿受娘娘责罚。
　　贾南风：那是自然！你闲养了一帮奴才不干正经事，连个大门都不好好看着，万一来了贼人，将置皇上的性命于何地？这是一。第二，你手下的奴才口口声声替那金墉城里的峻阳庶人鸣冤叫屈，还感念她的好处，这不是你教的又是谁教的？告诉你，那个疼你爱你的皇太后已经狗屁都不是了！你别指望着她还能回来护着你！张泓，你现在就带谢淑媛到冷宫去住吧。
　　张泓：是。淑媛娘娘，请。（谢玖起身跟张泓走。）
　　司马衷：我也去！
　　贾南风：你给我站住！哪有皇帝住冷宫的？跟我走。
　　司马衷：我不！
　　贾南风：你说什么？
　　司马衷：……朕不！朕就不！
　　贾南风：好哇，你真是个皇帝了！别忘了，你这皇帝之尊是我替你争来的，你不跟我跟谁？来吧。
　　司马衷：朕要羊儿姐姐。
　　贾南风：好，好，我给你羊儿姐姐。她去取肉了，一会儿就回来。（正说着，就听外面两声惨叫，吓得司马衷一哆嗦。）看，贼人来杀你了！陛下快跟我走！仇禄，你还楞着干什么？
　　仇禄：是。万岁爷还是跟皇后娘娘一起走吧……一会儿贼人来了，可了不得！（这边，贾南风冲手下太监们使眼色，众太监急忙上来围住司马衷。）
　　众太监：“大事不好！贼人来了！”“万岁爷快走！快走！”（七手八脚将司马衷抬起来，往外就走。司马衷早已乱了视听，不知该干什么，只得任人宰割。）
　　司马衷：羊儿姐姐！羊儿姐姐！……
　　6，黄昏。畅春宫。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树上鸟鸣依旧，几个留守的宫女在门前打扫。一会儿，司马遹带贴身太监德福从远处走来。众宫女跪倒迎接。
　　众宫女：奴婢拜见太子爷。
　　司马遹：我娘可好？（众宫女相视。）怎么啦？你们说话呀！
　　宫女甲：回太子爷的话……娘娘被皇后娘娘命人带到冷宫去了……
　　司马遹：啊？（冲进院门。）
　　德福：太子爷您别着急……太子爷……（停下来问众宫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宫女：“午后娘娘正陪万岁看奴婢们踢毽子玩儿，皇后娘娘忽然来了，进院就发火，说娘娘管教奴才们不严，就叫张公公把娘娘带走了。”“皇后娘娘还命董公公割了两个看门公公的舌头……”
　　德福：我的娘唉！（摸摸自己的舌头，赶紧跑进院。）
　　7，畅春宫院内。几名太监正往门上贴封条。司马遹上。
　　司马遹：娘！娘！（众太监跪倒。）
　　众太监：太子爷……（有人哭。司马遹不顾，破门而入。）
　　8，黄昏。畅春宫。室内。司马遹入。
　　司马玉：娘！娘！（德福跟进。）
　　德福：太子爷，别叫了，娘娘被打入冷宫，必是得罪了皇后，您得赶紧去光明殿向皇后替娘娘赔个不是，也好为娘娘求情。
　　司马遹：不！我才不去求她！我知道她恨我娘，因为我娘受父皇的宠爱，所以她才忌妒得要死！
　　德福：哎哟我的爷！您光生气有什么用呀？皇后是何等的人物？连皇太后她都敢给废了，更何况娘娘才不过是个小小的淑媛……
　　司马遹：嗯？！
　　德福：奴才该死！奴才嘴臭！可奴才说的都是大实话呀……要不然，奴才先陪爷到冷宫去看娘娘一眼？
　　司马遹：冷宫在哪儿？
　　德福：爷，您忘啦，冷宫就是玉清宫呀——上次奴才们陪爷玩藏猫儿的时候不是去过那儿吗？爷您还问来着。
　　司马遹：噢……快，带我去！
　　9，黄昏。荒凉的冷宫。室内。谢玖默默收拾着床铺。两个宫女在打扫房间。
　　宫女甲：娘娘，还是让奴婢来吧。
　　谢玖：不用。你去打盆水来。（宫女甲答应，走开。）环儿，把掸子给我。
　　宫女乙：娘娘要做什么？
　　谢玖：你瞧，这房顶上净是蜘蛛网，咱收拾收拾。
　　宫女乙：来，奴婢把它扫掉就是了，请娘娘到外面避一避。
　　谢玖：还是我来吧。（拿过掸子，仔细去除墙上的蛛网。这时，外面传来司马遹的叫声。）
　　司马遹画外音：“娘！娘！”
　　10，黄昏。冷宫外。司马遹赶到。
　　司马遹：娘！（两个看守太监行礼：“奴才给太子爷问安！”）我娘在哪儿？
　　太监甲：回太子爷的话，娘娘在正收拾房间。
　　司马遹：娘！娘！（径直往里走。谢玖闻声出屋。）
　　谢玖：沙门！
　　司马遹：娘！（扑上前跪倒，抱住谢玖大哭。）娘！娘受苦了！（谢玖强忍泪水。）
　　谢玖：我儿莫哭，娘一时做错了事，被皇后娘娘责罚也是应该的，等过些时候皇后消了气，自然还会让娘搬回畅春宫。
　　司马玉：她不会的！她忌恨娘！孩儿知道！
　　谢玖：胡说！你怎么能这样说皇后呢？你虽然不是皇后所生，但是按照礼制，她是你的母后……
　　司马遹：不！她不是我的母后！她是个坏女人！
　　谢玖：不许胡说！沙门呀，你毕竟是她的儿臣，你说皇后不好，就等于骂你的亲生母亲，懂不懂？这是何等大逆不道！
　　司马遹：娘……
　　谢玖：起来吧。（扶司马遹起，疼爱地捧着儿子稚嫩的脸端详。）我儿，你都十二岁了，再过几年，你就成了真正的男人。男人是不可以轻易掉眼泪的。
　　司马遹抹泪点头：可是……可是皇后这样对待娘，孩儿实在难过极了。（失声痛哭。）
　　谢玖：不许哭！娘不让你哭！别忘了，你是一国的太子，你的心里应该装着你的父皇和天下的百姓，怎能因为娘受了一点儿委曲就如此伤心难过？听话，好孩子，别再哭了啊。（司马遹擦泪。）
　　司马遹：娘，孩儿这就为您去向皇后娘娘求情。
　　谢玖：别！沙门，你千万别这样做！
　　司马遹：为什么？
　　谢玖：……娘是罪人，罪有应得。
　　司马遹：不！娘没罪！娘只是受父皇的宠爱，才因此得罪了皇后……（被谢玖狠狠煽一耳光。）
　　谢玖：住口！我不许你再说皇后的坏话！一个字也不许说！
　　司马遹：娘……
　　谢玖：跪下！（司马遹跪。）你听着，从今往后，你要把皇后当你的亲娘一样看待，你要敬她、爱她，决不能对她有一丝一毫的非礼之想——就算你对她没有感情，但做人的道理你必须知道——她是天，你是地；她是君，你是臣；她是母，你是子，你读了那么多书，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你说，你刚才说了那些不忠不孝的鬼话，对得起谁呀？
　　司马遹：娘……孩儿错了。
　　谢玖：你要是真是知错，就不要再哭。听娘的话，回去好好念书，要多听先生们的教诲，以国事为念，切不可总惦记着娘。你可听清了？
　　司马遹：孩儿听清了。
　　谢玖：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如果我有事，会让环儿她们去找你。记住了？
　　司马遹：……孩儿记住了。
　　谢玖：记住就好。（掏绢帕给儿子擦泪，然后把绢帕交给儿子。）拿着，自己把脸擦干净，别让人看见笑话。德福。
　　德福：“奴才在。”
　　谢玖：你要好好照顾太子，我说的话他要是忘了，你就时时提醒他。
　　德福：是。奴才遵旨……爷，咱们走吧。
　　司马遹：娘，孩儿去了。
　　谢玖：去吧。去吧。（目送儿子走远，再也抑制不住，转身捂住嘴痛哭起来。二宫女上。）
　　宫女甲：娘娘，外面起风了，请进屋吧。（二人扶谢玖进屋。）
　　11，黄昏。皇宫。室外。司马遹边走边哭。
　　德福：爷，您别难过了，娘娘不是说过吗，等过几天皇后消了气，她老人家照样还搬回畅春宫去住。那时，您不是又能天天过来向她老人家请安了？
　　司马遹：哼，你这蠢货！那不过是她说说而已，那有这么容易的事？谁不知皇后的脾气……算了，我再不说了，说出来娘又要不高兴……
　　德福：这就对了。爷，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皇后再怎么着……不也是皇后吗？（四处看看。）依奴才看，娘娘说的真是一点不假，从今往后呀，您还得事事多依着皇后点儿，反正有朝一日……您不是也得当皇上嘛，有什么事，等您当了皇上再说也不迟。
　　司马遹擦泪：混帐！父皇健在，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德福：奴才该死！奴才嘴臭！
　　司马遹：哼，当不当皇上又怎么了？只要我娘能好，我宁肯不做这个太子！
　　德福：呦！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爷，您要是真这么想，娘娘准得气出病来！
　　司马遹：何以见得？
　　德福：娘娘一再叫爷心里装着万岁爷和天下的老百姓，这不是再明白不过了吗？言外之意，就是她老人家连做梦都盼着您将来能做一个最好最好的好皇帝呢。（司马遹住足。）
　　司马遹：……是了，是了，我何尝不懂得娘的一片苦心？（回头朝冷宫的方向张望。）娘，您放心吧，孩儿一定听话就是。
　　12，晚上。光明殿。室内。张泓泥菩萨般地站在贾南风床前。床幔低垂，里面传出贾南风和司马衷的对话。
　　贾南风画外音：陛下，臣妾好看吗？
　　司马衷画外音：唔……唔……
　　贾南风画外音：你看嘛！臣妾身上的肉可比你的羊儿姐姐白？
　　司马衷画外音：唔……唔……
　　贾南风画外音：来，陛下摸一摸。
　　司马衷画外音：不。
　　贾南风画外音：为什么？你真的不喜欢？
　　司马衷画外音：唔……
　　贾南风画外音：你不喜欢女人？那你怎么跟那些个贱货有的孩子？你说话呀——
　　司马衷画外音：我……朕……朕要吃肉。
　　贾南风画外音：吃什么肉？嗳，我告诉你，我身上的肉才好香呢，不信你闻闻，过来嘛。
　　司马衷画外音：我不！我不！（要哭似的。张泓在帐外眨眨眼皮。）
　　贾南风画外音：别嚷！你嚷什么呀？就跟我是老虎似的！啧！你是怎么搞的？你还是不是男人了？瞧你那样子，真恶心！你怎么啦？跟你的羊儿姐姐也这样？
　　司马衷画外音：羊儿姐姐……
　　贾南风画外音：呸，还想想她！
　　司马衷画外音：……我要……朕要……
　　贾南风画外音：你要什么？算了，咱们睡吧。
　　司马衷画外音：朕要吃肉！
　　贾南风画外音：仇禄！（仇禄急忙进来。）
　　仇禄：奴才在。
　　贾南风画外音：你把皇上背走，让他吃肉去！
　　仇禄：是。（张泓这才掀帐帘，扶赤条条的司马衷趴到仇禄背上。里面扔出一条单子，张泓给司马衷披好。）
　　贾南风画外音：给他披好了，别凉着。
　　张泓：是了。万岁爷慢走。（目送仇禄背司马衷离开。回头听，帐里传来贾南风的哭声。）娘娘……娘娘……
　　贾南风画外音：滚！都给我滚！（张泓悄悄退出。）
　　13，晚上。光明殿外。张泓走出来，对守侯在外面的太监宫女们招手。
　　张泓：你们小心侍候着。
　　众太监宫女：是。（在门个各就各位。张泓往偏殿走，刚要进屋，董猛进院。）
　　董猛：娘娘可曾睡了？
　　张泓：这不，刚把我给轰出来。仁兄有什么事吗？
　　董猛：还真有件难办的事——你看，楚王这黑天半夜的闯进宫来，非要见娘娘不可，我是好说歹说也拦不住他，这可如何是好？
　　张泓：哦？莫非他有什么急事要告诉娘娘？
　　董猛：嗐，还不是因为汝南王慢待了他，没给他大官做！可他也不能这么闹呀。把门的军卒谁也拦不住他，楞让他过五关斩六将似的闯了进来！
　　张泓：我去看看。
　　14，晚上。光明殿门外。司马玮气呼呼地来回踱步。
　　司马玮：这个董猛，怎么进去多时还不出来？莫非他拿寡人当猴耍吗？不行，寡人非要进去！（就要往里闯。众太监急忙阻拦。）
　　众太监：“王爷不可！”“王爷止步！”“王爷，这儿禁宫，您可不能硬往里走呀！”
　　司马玮：闪开！怎么，你们也敢欺负寡人？（正闹着，张泓、董猛出来。）
　　张泓：大胆！有你们这样跟王爷说话的吗？王爷，这些奴才不懂事，小的这儿替他们给您赔礼了。
　　司马玮：怎么是你？董猛，你不是说进去向皇后通禀吗？
　　董猛：回王爷的话，小的是进去了，可皇后娘娘她已经睡下了，娘娘的脾气您不是不知道……
　　司马玮：混帐！你没有说寡人要见她？
　　董猛：我……
　　张泓：王爷息怒。是这样，娘娘正在陪万岁爷就寝——王爷，万岁爷能来光明殿一趟可不容易，可是搅了娘娘的好梦，那我们可吃罪不起。这么着吧，王爷要是有什么急事就告诉在下，等明日一早娘娘起来，小的一定转告就是。
　　司马玮：跟你说？你能替寡人做主吗？
　　张泓：瞧您说的，小的虽然不能替王做主，可却能知道王爷的话娘娘爱不爱听呀——
　　司马玮：那好，你转告皇后，就说汝南王办事不公，辱没了大晋朝的功臣，请她为寡人作主，讨一个公道出来！（话音未落，贾南风从门内走出。）
　　贾南风：什么公道不公道的？这半夜三更，谁在这里吵闹？（众太监跪。）这是不楚王吗？
　　司马玮：正是为臣……（见贾南风气色不好，心慌，下跪。）臣拜见皇后娘娘！……臣这么晚了来找娘娘，为的是……
　　贾南风：哼，为什么也不能这么没规矩呀！
　　司马玮：娘娘！臣确实有话要说……臣一时不说，就一时憋在心里难受！（见贾南风不错神地盯着他看，赶紧止住。贾南风独自走下台阶。）
　　张泓：娘娘，您这是——
　　贾南风：嗐，睡不着，想出来转转。楚王既然来了，就陪我到湖边走走吧。
　　司马玮：是。
　　15，晚上。皇宫。湖边。贾南风信步走来，司马玮在身后相随。
　　张泓小声：王爷，娘娘刚和万岁爷沤过气，您说话可得小心。
　　司马玮：多谢，多谢。
　　贾南风：唉，这日子过得多快，转眼间月亮又圆了……五弟，你怎么不过来？
　　司马玮：臣怕打扰了娘娘的心情。
　　贾南风：净说废话！噢，你黑灯瞎火的前来闯宫，就不怕打扰我了？
　　司马玮：娘娘，臣憋了一肚子气！若不跟娘娘说出来，臣死也不甘心！
　　贾南风：我知道。不就是因为汝南王吗？你最好别再提他。
　　司马玮：可是……
　　贾南风：别提他！至少今晚不许再提他。
　　司马玮：是。
　　贾南风：瞧把你气的。过来扶着点儿我。（伸手。司马玮犹豫一下，上前搀扶。张泓一看，赶紧示意众太监放慢脚步，远远跟着。）你呀，干了那么大的事，也该休息会儿了。反正我是觉得累了。与其整天为朝政烦恼，倒不如清清静静过几天踏实日子。嗳，我听说你的楚王府里也有一座花园，不知比我这御花园如何？
　　司马玮：臣的园子占地不过五百亩，哪能跟皇家的园林相比？
　　贾南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听说人家石崇有一座金谷园，就是三座皇家园林加在一起，也赶不上他那里的一个犄角旮旯呢。你就不会跟他比一比，和他争口气？
　　司马玮：跟他争这闲气又有何用？一个人有没有能耐，还得在朝堂之上见一个高低！
　　贾南风：你又来了不是？！五弟呀，要说窝囊，其实我比谁都窝囊，哎——我一个堂堂的皇后，就这么不明不白让人家从朝堂中撵走了，这叫什么事呀？可我都忍了，你怎么就忍不了？
　　司马玮：我……
　　贾南风：你什么？我知道，你是个男人，比不得我们做女人的，终归要受男人的管束，就好象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女人怎么了？要是没有我做主，你们这些男人又有谁斗得过杨骏？哼，连个敢出来和他对着干的都没有！
　　司马玮：娘娘曲枉我了！其实寡人一直就不服杨骏那厮……
　　贾南风：你还算有骨气。要不我怎么就让李肇去荆州找你呢？我跟他说，现在天底下，除了楚王，再没有第二个男子汉了……唉，皇上你是知道的，他那个样子能唬得住谁？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更别提拿什么大主意了。有时我就想，要是皇上是个真正的男人该多好……就像楚王那样……
　　司马玮：哎哟哟……娘娘这么说，臣可实在承受不起！
　　贾南风：我不管！我就是这么想的！嗳，你跟我说实话，在你们男人眼里，什么样的女人才算是真正的女人？
　　司马玮：这个……当然，首先要色美，其次嘛，性情要极温柔……
　　贾南玮：还有呢？
　　司马玮：……当然，生儿育女也是女人的本分。（贾南风脸色一沉。）
　　贾南风：你不是挖苦我吧？
　　司马玮：不敢！不敢！臣只是向娘娘据实说来。
　　贾南风：其实呢，不生孩子也不能全怪我，也不知怎么了——反正都是一家人，我就对你实说了也没什么——皇上一看见我，那东西就怎么也硬不起来，你说怪不怪？
　　司马玮尴尬：啊……啊……
　　贾南风：要不，我干嘛要问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说着，就是一个飞眼。这一妩媚不要紧，司马玮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司马玮：原来……啊，啊——原来如此……
　　贾南风：其实，除了没生过孩子之外，我还是挺温柔的嘛，你说呢？
　　司马玮：是，是，娘娘……娘娘果然柔情似水，柔情似水。
　　贾南风：嗳，你说，我的相貌如何？
　　司马玮：这个……为臣怎敢对娘娘的尊严妄加评论？
　　贾南风：你别老“娘娘、娘娘”的好不好？你是皇上的五弟，我是你家长嫂，这里又没别人，你就直呼我阿嫂不是更亲近一些？
　　司马玮扑通跪倒：为臣不敢！
　　贾南风：瞧把你吓的，你那杀奸党时的威风劲儿都到哪儿去啦？起来。
　　司马玮：是……娘娘如果没事……
　　贾南风：怎么没事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呢。你别不好意思，直说吧，我美不美？
　　司马玮：臣不敢撒谎，娘娘……娘娘……娘娘生得貌若天仙！
　　贾南风：真的？这么说，你喜欢我了？
　　司马玮：哎哟娘娘！您就饶了臣吧！（连忙后退。）
　　贾南风：怕什么？在这里，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谁管得着？
　　司马玮：不不不！娘娘误会了，娘娘虽然貌比西施，可臣从来不敢有一星半点非分之想……
　　贾南风：真的？（翻起两汪邪邪的秋波，步步逼近。）你们男人哪，总是口是心非，常言道“世上没有不吃腥的猫。”平日里家中三妻四妾养着，没事了还要往娼楼妓院中溜达几回，你以为我不知道？（就势扑上前靠在司马玮身上。）瞧，你心跳得多厉害。别怕，你好不好色我不管，我只问你喜欢不喜欢我？嗯？你说话呀？
　　司马玮：……娘娘恕罪！……臣……臣告辞了……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转身撒腿就跑。）
　　贾南风：哎——你回来！听见没有？回来！（大恼。那边，太监宫女们面面相觑。）
　　16，晚上。皇宫城门外。司马玮匆匆出来，边跑边擦汗。公孙宏迎上。
　　公孙宏：怎么样，殿下可见到皇后了？
　　司马玮：哎呀！休要再提她了！快走！快走！（匆匆爬上马车。）快！回府！（公孙宏不解，也只好上马跟着。这一切都被躲在远处树丛中的歧盛和荣晦看在眼里。）
　　歧盛：你看，我说跟住楚王准没错吧？
　　荣晦：大人英明！这楚王半夜进宫，准是向皇后诉苦去了。
　　歧盛：他去什么我不管，反正他背着汝南王与皇后暗中勾结。咱把这事对汝南王一说，不就是一份再好不过的见面礼吗？
　　荣晦：大人英明！大人真是太英明了！（二人相视坏笑。）【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