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通往学校的路上，有一条由夏天雨水积成的臭水沟，冬日里它慢慢地结成了冰，当它们彻底的把那些肮脏的、腐朽的、连同那些散发了一夏天的腥臭味儿，结结实实地冰冻在了那阴暗的最底时,这儿却成了我们在冬日里唯一的乐园,一路上我和宁香尽情的嬉闹、玩耍，我拉着她，她拽着我。一路上我们溜着冰快乐的前行，无忧无虑甚至把那短暂的时间都忘得一干二净，抛在脑后了。
　　童年的快乐中总有些烦恼是摆脱不掉，纠缠不清的，刚一进校园就觉得不对劲儿。平日里沸腾的校园现在却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一阵阵隐约可见的诵读声传进耳畔；
　　“白日依山近，黄河入海流……”
　　“笙子哥，咱们是不是又迟到了呀？”宁香扯着我的衣角担心地问。
　　“没事，有我呢，你别怕”我底气十足地说道。
　　“嘻嘻。”她满是欢喜的笑了，消除了心里多余的担忧；
　　说着我便拉着她向教室跑去、慌慌张张的到了教室，想都没想撞开门就闯了进去。
　　门一开，我和香儿可都傻了眼，明明是语文课她怎么会在这儿的？（她姓马，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她的确姓马，可我却从未记住她的名字，也许是我从不想记住她吧，只因她的冷漠，冷到让人忘记了她一切，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从来都不曾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即使在炎热的夏天也不曾有人轻易的靠近她，因为一靠近她你就会莫名的打哆嗦，我从未见过哪个人会像她那样的冰冷，那时祈求关爱和温暖的我们，似乎也只能在她那让人不寒而立的背影中，寻找着她所不能给予我们的温度。）门突然被撞开了，她吓得不成样子立时暴躁起来，冲着我们便大叫大嚷道；
　　“哎呦，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人吓人吓死人的——我说怎又是你们两个，想吓死我是不是啊！你说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干什么？啪啪啪”她气急败坏地，拿着手中的教棍狠狠地、并带有节奏的敲打着桌子。
　　我们都打心眼儿里怕她，可是宁香还需要我的保护，我怎么也要拿出我男子汉的气魄来。出生牛犊不偎虎，心里虽然害怕，可脸上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恐惧，此时我更在意的，是一会儿要怎么收拾那个死胖子。
　　每次我们出糗的时候，他都会在一旁幸灾乐祸，现在更是便本加利，只见他正伸长了脖子做着各式的鬼脸，变着法儿的气我和宁香。
　　“啪啪啪——说话呀，哑巴了？说说怎么又迟到了，知乎也不打，门也不知道敲，我就纳了闷了你爹你妈是怎么教你们的，这也太不像话了。”她磨叽个没完，手里的那根木棍也时而挥舞着。
　　那根又粗又结实的棍子，可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们的，我死死的盯着它，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落到我的身上，而对她那些愚蠢的话题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大雪刨天的，晚就晚了吗又不是故意的，要是不闯进来她又会像上次一样把我们拒支门外，足足地冻上一整节课，我看了看宁香并不在意的笑着。
　　“啪啪啪”她见我们焖不吭声，就更气儿不顺了，见宁香胆子小就把矛头对准了她，可是有我给她撑腰香儿才不会搭理她呢，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任凭她再怎么问都没出声，只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说话呀？我问你话呢你聋了、哑巴了、傻了，嘿！跟我较劲是不是？我。”见她要动手我一把将香妹子拽到了身后，可不知怎么了她却犹豫了，看着弱不禁风的香儿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好了好了你、你先回去吧，这个学期要考试了，咱们班还得评先进呢，真是的，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她信誓旦旦的样子；
　　大家都知道，宁香可是全学校的三好学生县里面都有挂着名号呢，而每次马老师都能顺利的评上先进称号，那都是跟宁香的努力分不开的，眼看要到年底了又该评先进了，这时候香儿要是有个好歹，小心让她这一年都白忙。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她能这么大方的叫你宁香回去，我着实为她感到高兴、见她没动地方我便耸了耸她，示意着让她回去、可不知道她怎么了，我越想让她回去，她就越赖着不走，死死的攥住我，骨头都快被她攥碎了，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一个人在这受苦，可我也不愿看到她跟着我一起遭这份罪啊!她要是上来倔劲我也是拿她没办法，支吾了半天也没把她弄回去，索性就不勉强她了，见我不再让她离开，她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笑容、我呀就愿意看她笑了，可马老师不这么想，她就见不得别人的好，鼻子一翘，眼睛一瞪，又火了。
　　“哟！还不愿意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就陪着你的情哥哥一起堕落吧，真个是贱骨头。”说完她就气冲冲的讲课去了再没管我们。
　　因为她早就知道无论用什么办法，只要我和香儿不愿意，她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我们分开，记得刚上学的第一天她就想把我们硬生生的分开，可我们不干，死活都要在一起，我们死死地攥着、抱着，整个人就像长在一起的连体婴儿，任凭她怎么撕扯、怎么谩骂、怎么打、怎么掐，我们就是不分开。我们哭、放开了嗓子哭，那是我们唯一能够用来反击的武器、我们闹躺在地上打着滚儿闹，把她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最后他实在是没辙了，只好让我们坐到了一起直到现在。
　　知道她气儿不顺，同学们就更没一个人敢吭声了，连番书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一点不对的地方就会招来‘杀身之祸’可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胖子却一直向我和香儿做着鬼脸儿，而且越发的大胆、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我倒没么，只是宁香被他气的直撅嘴、脸也羞的通红，见宁香受了委屈那还了得，一时气分愤，我竟突然失声喊了起来；
　　“老师你看他。”正俱精会神的马老师，这回可吓坏了，连手中的教棍都扔在了地上。
　　“好啊，你个小王八蛋成心的是吧，今儿我豁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小王八羔子我叫你喊，叫你喊。”她气急败坏的冲过来，把我一下子就拎了起来，二话不说对准我的小屁股就是一顿毒手，他打我们就跟家常便饭似的，挨打自然也成了我们的‘课外活动’。
　　“不是的、是李义他上课做鬼脸吓唬人，不是我的错啊、啊、哎呦。”我拼命的叫嚷着挣扎着突然，她似乎接纳了我的意见扭头一看，此时得意忘形的李义原型毕露。
　　“好哇你这头猪啃的，给我滚出来。”马老师就那么一嗓子李义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慢吞吞的他跟个树懒似的，抓耳挠腮好半天才从座位上站起来，马老师见他磨磨蹭蹭地，撇下我和宁香就去找胖子算帐，他见马老师要收拾他，就机灵的躲到了棹子的另一边，暗地里跟她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嘿！你个小王八羔子。”胖子和马老师在棹子两头儿打起了转转。
　　“老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向党和人民，向毛主席保证还不行吗。”胖子花言巧语的搪塞着，可他忘记了想跟魔鬼打交道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放屁，跟老娘玩儿这套，你给我站住、站住老娘今天非扒了你的皮。”马老师见抓不到他更火了。
　　“嘿嘿，老师您别。”胖子脸皮可真够厚的，突然；马老师一把就掀开了棹子。
　　“我叫你跑。”马老师心狠手辣的，上去就是一脚，正踢在胖子的屁股上。
　　“哎呦。”胖子疼的绷着屁股，就蹿到了我和宁香的身后，此时马老师并没有追上来赶尽杀绝，踢中了胖子她似乎很得意。
　　“你们几个小王八羔子，再不老实我非扒了你们的皮。”她凶神恶煞的警告道，随后便接着上课去了，看着李义像个刺猬一样躲在后面，我和宁香都憋不住乐，胖子挠了挠头也憨憨的笑了。
　　李义是我和香儿在学校里最要好的朋友了、他呀可是个又懒、又馋、又多花花肠子的大滑头，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她成为朋友、也许是上学的那一天我和宁香出了那么大的糗所有人都焖不吭声，只有他在一旁兴灾乐祸，笑起来没完，结果也被马老师揪出来收拾了一顿、也许是患难见真情吧，打那以后我们便成了分不开的朋友了，是朋友就得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要不是他气着宁香了我也不会‘六亲不认的’，当然我们也知道，我们是不会为了这些事而斤斤计较的，我们都知道朋友也许就是用来‘出卖’的。
　　整整一节课，我的脚都站麻了，再看看李义他也早已没了精神，搭了个脑袋梦游似的，就属宁香有精神头儿了，孜孜不倦地，盯着黑板看个没完没了，无论什么事都不能阻止她学习的劲头，再瞧瞧马老师她还是老样子，破锣似的嗓子喊个没完、手里的教棍儿也不断地敲打着黑板。
　　幸亏黑板做得结实，不然非被她敲出窟窿来不可，正胡思乱想的时候下课铃声终于响了，那声音就像吗啡一样注射到身体里，我激动的心都要跑出来了，可那又有什么用，马老师不发话谁也不敢动只能坐以待毙，好半天她才若无其事的放下手里的东西；
　　“唉！累死人了，给你们上课得浪费多少吐沫星子——哎，我说这都下课了你们还戳在那干嘛呢？榆木疙瘩还得让老娘请你们出去啊。”她一边怨天尤人，一边拿着书本使劲儿的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粉笔灰，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煞有介事的抬头看了看大家伙儿；
　　最后，她习惯的将书本和教棍夹到怀里趾高气昂的走下讲台，走到门口时不逊的瞥了我们仨一眼，随后便踹开门走了，见她走远了我们才如释重负般的热闹开来，一窝蜂似的跑了出去，玩儿啊、闹啊、兴奋的不得了。我和宁香可要回去歇会儿了，累都累死了哪还有心思再出去玩儿，这个胖子还搭了个脑袋迷迷糊糊的，像是睡着了，叫了几声他都没反应；
　　“笙子哥你瞧他。”宁香推了推他说。
　　“嘿嘿！真以为是他们家热炕头儿呢。”我指着他的鼻子说。
　　“就是、真是个大懒虫嘻嘻。”
　　“哈哈。”说着我们便跑了回去。
　　刚回到座位上，宁香就拿出了本子忙着抄写黑板上的数学题、怕打搅她，我就在一旁拿着半截铅笔，在本子上胡乱画了起来、偌大的学校连一个教美术的都没有，枯燥的童年也只有在纸上胡乱涂鸦，一眨眼的功夫，脑海里刚才马老师那副恶狠狠的样子便复制到纸上了，一画好我就把它举到了宁香的面前；
　　“宁香你看。”我凑过去叫她，她头一抬、眼一瞪、眼珠子跟个灯泡似。
　　“春笙哥你这画的什么呀？是抽象派的、还是印象派的、再不就是就是——”她用手指戳在脸蛋儿上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嘿嘿；我这呀可是无门无派，我呀——”见她猜不出来，我便伏在她的耳畔悄悄地告诉她。
　　“嘻嘻哈，怪不得那么难看呢。”宁香小声说；
　　“你没看她刚才气的”正说着，不知道胖子什么时候跑过来，趁我不注意一把就将画抢了过去。
　　“干什么哪？让我也看看，你们又搞什么阴谋诡计呢，这画的什么呀？乱七八糟的——哎！这怎么把我家大黄都画出来了。”他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大黄、大黄是什么东西？”觉的奇怪，我又一把将画抢了回来，翻看了半天。
　　“嗨、大黄呀，它可不是什么东西。”他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是什么呀？”宁香不解的问。
　　“大黄呀，是我们家的一条大狼狗、它的毛都是黄颜色的所以我就叫他大黄了，可你们又没见过怎么画的那么像啊？”一听他说我和宁香都禁不住乐了起来；
　　“嘻嘻哈哈哈”；
　　“哎；我说你们傻笑什么呀。”见我们笑得前仰后合，胖子也跟着傻里傻气的笑了，他呀丈二的和尚才摸不着头脑哩：
　　“哎呀我说你们别笑了，嘿嘿。”胖子焦急的不行；
　　 冬天，老鼠的爪子挖开的裂缝成了温暖的家。拨开尘封的记忆快乐缓慢的钻出地面，像一只青虫站在我的肩头向快乐的更远处跳望。抬头时发现身边美好的一切依然那么真实，悸动的心像被斩断的壁虎的尾巴蹦跶个没完。现在去叫一只蚂蚁偷偷搔你的痒，拜托它告诉你，快乐还在这里默默地等待。当你醒来再次向我走来，我就会像花儿一样默默地为你盛开，扬起甜蜜的芬芳向世界传递快乐的味道，在快乐面前我情愿是一棵自惭形秽小草。而你就是为之快乐的元素，无论富有或是贫瘠我都在一如既往的追逐。
　　曾有人这样诅咒我们，快乐和永恒是不能同时被拥有的，而我却如此的幸运，早在生命开始之前命运就把这两种东西赋予了我，它把我们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直到生命凋零的那一刻。而在那之前我们会在蓝天下静静地分享快乐，在夜空中窃窃私语幻想未来，在希望的田埂上轻轻地摇曳、缠绵着永恒与快乐不再被时间和空间所束缚。
　　 远处我们放走的纸飞机随着悠远的风在世界的每个角落盘旋，白雪会在心灵深处融化每一寸土地都会生长出快乐，童年是短暂的却不能忽视它的真实。一个秋天里的童话会在那个冬天把我们变成翡翠和水晶， 永远永远地保存下，来直到时间也不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