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尽力适应不如愿状态（1）

　　王梅从她的顶头上司办公室走出来，轻轻地关好门。看楼道没人，掩饰着痛苦、失落，扶着门框，深呼吸，慢慢地回她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停步，拍拍脑门，转身，两眼含着泪水，朝卫生间走去。领导正式通知她：原来内定送她去学习，回来就提升她当科长。因为她在读怀孕，落空了，提了别人。她，令领导失望了。
　　她进了卫生间，照镜子。泪眼看到镜子里的她丑陋、失态，模糊。她急忙用凉水冲脸，竭力恢复镇静，镜子里那张脸僵化了。
　　回到家，王梅才给华仔打电话，叫他快回来。扔下手机，一声长叹，仰后一倒，瘫了似的。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她只没想到这个报应。
　　
　　华仔把何苦当开心果，同意何苦上他的车。路过他家门时，何苦突然不来了。华仔进门，没有“尾巴”，王梅扑上前，两人热烈相拥。窗外，传进广场舞的音乐。王梅装没事儿，华仔以为她施计骗他早回，两人不约而同，轻快地舞动起来。
　　窗外音乐停，王梅放开华仔。
　　华仔四下探寻，问：“妈妈不是回来了吗？在哪里？”
　　王梅说：“跳广场舞去了。”
　　华仔说：“她喜欢跳舞就好了，好事多磨。”
　　王梅说：“你准备好，她有话跟你讲。骂你，怎么要求你，都要好好听着。”
　　华仔说：“没问题！你到底有什么急事？”
　　王梅这才讲了没当上科长的事儿，她想通了，轻松地说：“给你打完电话，我反复想了，不在乎。这时候当科长，也容易使人嫉妒生事。更主要的是，下边，给县长起草一个重要讲话稿，还是要我执笔，这就行了，补偿了。”
　　华仔抚摸王梅腹部，说：“宝宝，听见没有？哪一天，你看到别人升官了，你妈妈还是小科员，那是为你付出了代价。”
　　王梅说：“我妈妈怪你，是你害了我！”
　　华仔问：“你真想开了？只是安慰我吧？”
　　王梅说：“想不开怎么办？反正，我得抓住这个机会，把县长的讲话稿写好，还需要下去调查硏究。趁行动还方便，休产假前，干几件事摆着，防止以后把饭碗也丢了。你，还是那句话：‘快把妈妈摆平！’。”
　　门外楼梯上有脚步声，华仔迅速去开门。
　　
　　妈妈精神焕发，提个小音响，走到楼梯口，想起什么，转身下梯，到二楼，敲开一家门，跟门里人讲了几句话，再回楼上。
　　华仔站在门口等着，王梅在厨房里忙着。王妈妈走到门口，不让华仔问候，横他一眼，直奔她住的小屋，放下音响出来，又去洗手间洗了手，擦把汗，走进客厅，坐在沙发正中，推开茶几上的杯子，板起严厉的面孔。
　　王妈妈说：“华仔，你来了也好。小梅，你也过来，我有话讲。”
　　王梅从厨房出来，在妈妈对面坐好，华仔站在王梅身旁。
　　王妈妈说：“华仔，你把我女儿害苦了！领导看重她，学习回来，本来要提升她当科长。你把她害成这个样，科长也没了。只怕以后饭碗也难保。造孽呀，你！”
　　王梅说：“妈，我不在乎什么长，也不能全怪他。”
　　王妈妈说：“你别插嘴！媳妇轻易到手了，孩子也怀上了，跑不掉了是吧？把她丢在这里就不用管了是吧？等着当爸爸是吧？天底下有这种便宜事吗？”
　　王梅手碰一下华仔，华仔手撘在王梅肩上传出信息：他好好听着。
　　王妈妈说：“是，你狠，会耍手腕！生米做成熟饭，别人无可奈何，可怜我女儿吃个哑巴亏。可怜我的傻女儿，我才回来照顾她。你就泡在农村，吃软饭吧。”
　　
　　王妈妈心里，她女儿是干部，华仔是没有工作的农民，他娶王梅就是吃软饭。这话，很多男人不中听，华仔更反感，要辩白，又控制住嘴巴了。
　　王妈妈说：“我不会在这里久住，不会替你们当老妈子！但是，我女儿的家必须安在这里，孩子生下来，也不能到乡下去生活。你如果不想再害我女儿和外孙，就想法到城里来找个工作。反正，我的外孙决不能到乡下去，跟随她爷爷、奶奶！”
　　华仔等一会儿，妈妈不讲了，才表明他会充分考虑妈妈的要求。
　　王妈妈说：“必须照我的要求做！还有，你去荷叶塘把我的房子收拾一下，我过些日子，要回去住。我在这里会被憋死！”
　　华仔还是忍着，王梅没想到妈妈会这样，弄得小家庭不和谐，使尽温柔安慰华仔。华仔早就相信十全十美必求不必得，人一生，不可能事事如愿。他和丈母娘难以和平相处，也不意外。我们难以改变现实，或一时改变不了现实，那就尽力适应吧！
　　
　　王梅没时间陪他，华仔依顺妈妈，一人开车去荷叶塘小镇收拾破房子，当即委托人装修，包工包料，什么也不用管，中间抽空去检查一下，一个月后完工验收。回来向妈妈报告，妈妈心里喜欢。华仔又给她留条退路：您不去住也行，有人租。他心里还想着能说服妈妈。
　　妈妈没话说了。华仔就实行他在家里歇歇脚的计划，每天当好全职丈夫以外的时间，一人在房间里，守着电脑，回头看看，真总结了不少经验教训。想起老支书何永久住在城里，又邀请他来家做客，向他汇报村里的工作，一起“回头看看”。
　　王妈妈听见有客人来，表示热情欢迎，买菜，收拾房间，自觉地忙起来了。
　　“她是我们村的老支书，我认他为义父，他对王梅也很好。儿子、媳妇都在县政府工作，他住在儿子家里看孙子。”华仔只如此简略地介绍客人。
　　王妈妈说：“你放心，我会招待好的。”
　　华仔在厨房里帮忙洗菜，王妈妈不要他碍手碍脚。他还不离开，偏偏电话多，接唐丽丽的电话时，挪到了窗口，声音大又高兴：“王经理也来了？好呀！我在外边，不能回去。你陪王经理跟华总谈吧，肯定能合作成功。当然，当然，我保证全力支持。你们打算利用兰花园技校培训工人，这好呀！这次一起谈定吧。”
　　水壶水开了，华仔边听电话边关了火。接着，又讲了一阵：“好吧，我会争取回去和王经理见面，合作步步深入，以后见面机会也多呀。”
　　王妈妈灌完开水，等华仔挂了电话，说：“你真那么忙？”
　　华仔说：“有个蔬菜无土育种、栽培项目，和人合作，早就联系好了，对方主管领导到村里来商谈了。没什么，由他们谈去。我再忙，也得照顾好这个家。”
　　王妈妈满意了，说：“你忙去吧。”
　　
　　何永久准时到了，抱着一岁多一点的小孙孙。华仔、王妈妈都到客厅迎客。他发福了，红光满面。他教孙孙喊奶奶，王妈妈敏感地纠正：不是奶奶，喊外婆！孙孙不会喊，何永久又教他喊华仔叔叔，王妈妈很较真，再次纠正：喊舅舅！孩子还是不会喊。何永久把他放在地上说：“自己玩吧，爷爷手臂抱酸了！”
　　王妈妈转身走进她的小屋，一会儿就出来，送给孩子一个红包。
　　何永久推挡，说：“我空手来，奶奶，外婆倒给红包，不好意思。”
　　王妈妈说：“小孙孙多可爱呀，抱抱。”抱起孩子，亲着，孩子不认生，她说，“你们先聊着，孩子跟我玩。”抱着孩子进了她的小卧室。
　　华仔没深究妈妈为什么细分奶奶和外婆、叔叔和舅舅这些称呼，头一次见她开朗、喜笑、热情，心里自然高兴，请何永久坐下，喝茶，先汇报村里近况。
　　
　　小孩突然哭闹，王妈妈给他糖，不吃，摇摇晃晃走进客厅，走到何永久身边哭。王妈妈跟进来，还哭个不停，显急。王妈妈一下明白：“尿急了吧？”何永久抱起孩子去卫生间，华仔手快，接过孩子说：“我来吧！”王妈妈拉住华仔说：“给我！”接过孩子去了卫生间，孩子不哭了，只听王妈妈喊：“孩子急着拉巴巴哩！”
　　王梅回来了，跟何永久打过招呼，放下随身物品，把一只烧鸡送进厨房。
　　王妈妈把孩子交给王梅，说：“你们三个谈吧，很快开饭了。”下厨房忙去了。
　　华仔接着向老书记汇报，说安居房分配定位了，发了钥匙。入住时，他来接老书记回村里去看看。还有一栋富余，给您留着，保证村民大会能全部通过。
　　何永久说：“这个，你怎么不听我的？我不能住！”
　　华仔说：“您那旧屋就不要修了。”
　　何永久说：“不修，我也能住。我孤老倌一个人，还能活几天呀？”
　　王梅说：“何支书，怎能说这话？您享福日子还长哩。”
　　华仔说：“您住新房，旧屋收归村委会。我打算外边保持原貌，里边好好装修，建成文化室。”
　　王妈妈端菜送餐桌上，停滞一会，听三人谈话，不时看何永久一眼。
　　何永久说：“说你们自己吧，婚事不能不办，最好在村里办，要热闹。”
　　华仔看看餐桌旁的王妈妈，说：“这个，还得慢慢来。”
　　何永久说：“总不能带着孩子办吧？”侧向王妈妈，“亲家，我今天也是来跟您攀亲家的。我们天堂村变得和城里差不多了，水好，空气好，长寿，少病。外出人多，留在村里的人少了，也清静。您要是不信，去村里看看，还可以泡温泉哩。”
　　王妈妈没答话，回厨房去了。三人谈话进入“回头看看”阶段。
　　
　　华仔提出要管管“叫化子扒火，各人往自己胯下扒”的私欲，何永久颇有同感，也联系自身实际，说：“私欲难管。我一直管卫东的私欲，没有管住。卫东去村里搞什么温泉渡假村，建什么水库，都有大私欲作怪，打土地的主意，你都不要理他。”
　　王妈妈又端盘菜上桌，喊：“可以吃饭了。”
　　三人上席。王妈妈蒸了一碗鸡蛋羹，接过孩子，在沙发上喂孩子。吃过饭，王妈妈没去跳广场舞，带着孩子下楼了，让华仔和何永久接着“回头看”。两人谈完整合，华仔才送何永久走，王妈妈叫醒孩子，抱着他送到楼梯口，才交还给何永久。
　　华仔把何永久送到家才回来，妈妈正在卫生间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