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明白自己不需要什么（2）

　　华仔开车到状无坳棚屋前，下了车，走到门口，听见屋里的人争论、吵闹，就停步听了一会儿，是在议论林里生。
　　林月亮说：“没有！我哥哥没做那种事。”
　　张强说：“这瞒得住吗？玉嫂给花浇肥，他在背后抱住她。玉嫂喊了，华总也看见了，兰花园的人都传开了。”
　　林月亮急得喊叫：“向阳花，你管管张强的嘴！”
　　李胜田也喊：“你们吃不吃饭？张强你嘴也臭，就算林哥有那点事，也用不着你再炒作呀！”
　　显然，李胜田和林月亮护林里生短。华仔也反对议论，跨到门口，大家安静了。屋里，满桌菜肴。曹良兵、李更发、张强、向阳花、李胜田、林月亮、何苦、郜子龙、夏香莲都在，有的坐在桌边。
　　李胜田说：“你赶上了，我们开会硏究分红、增资，顺便打个口福。”
　　打口福就是弄点好吃的，类似会餐，也叫打牙祭。李更发急忙解释：“这可不是吃公款。”张强声称胡须鸡、团鱼是他拿来的；何苦也标明，他贡献野猪肉、红贡米；林月亮说，蔬菜、油盐、柴米，是她出的。曹良兵说：“酒是我的！”夏香莲和郜子龙带来了饮料。华仔没在乎公款、私凑，拿起一罐饮料先喝。
　　曹良兵说：“新哥，大家立了个规矩，打口福不准谈工作。”
　　华仔说：“那好，动筷前，我先说几句。增资扩股，我和良兵不参加讨论，我们要集中抓村委会工作。分给我的那份红利归我个人，我有急用。”
　　夏香莲说：“总算要准备结婚了吧？”
　　华仔说：“我要准备买下李光福那辆奔驰。我再强调，村委会虽然成大股东，今后只分红，不管事。”
　　李更发说：“那，大股东地位没了，你还掌控公司吗？”
　　华仔说：“村委会和我个人都不需要那个地位。做人要弄明白自己不需要什么。希望这次增资扩股，你们有人能取代大股东。”
　　李更发说：“好！工作谈到此为止，吃吧！”
　　
　　大家入席。夏香莲、林月亮去伙房，又端了两盘菜回来。
　　华仔说：“大家都在，各位多包涵，帮我一个忙。我想让林里生回公司……”
　　李更发第一个反对：“新哥，停！这不是倒大家胃口吗？”
　　华仔说：“咱们帮他渡过难关吧！他家上有两代，下代还没着落。几代人，全靠他了。他和外边不三不四的人也断了来往，也不想再出去混了……”
　　张强说：“他回公司，一砣鸡屎掉进锅里，坏了一锅肉，我不增资了。”
　　何苦也说：“新哥，没人喜欢他！”
　　李胜田气恼他喊：“何苦！有人把你当哑巴吗？”
　　向阳花说：“新哥，莫可惜这桌饭菜，先吃吧。”
　　只有郜子龙秉中性，说：“听新哥讲完也好。”
　　林月亮见大家反对，火气上来，说：“还讲什么呀？新哥，留着你的口水消化野猪肉吧。只怪我哥不争气，我也反对他回公司来！”
　　华仔尴尬一会，说：“那你们发财吧，我没口福！”手捏一块团鱼肉塞进嘴里，抓了一个鸡腿，拿一罐饮料，转身出门。
　　华仔生着气，大步走到汽车边，大家都追出来了，拉的拉，劝的劝，他上了车。
　　李更发说：“新哥，别生气，好商量嘛。”
　　林月亮说：“让他走吧，我哥哥也是稀牛屎，糊不上墙。”
　　华仔发动车，加大油门，汽车冲走了。看看后视镜，大家还在目送他，嘀咕道：“口福，口福，撑死你们！我想拉林里生一把，你们倒好，谁也不想伸手！”
　　
　　华仔气了大半天，也急，不安顿好林里生，林里生还会闹，妈妈也挂心。没想到，晚上还有麻烦在等他。他先到办公室，把办公桌和何永久的办公桌并拢，把王东生的书法“16字经”挂在坐位右侧墙上，拿出一个碗装方便面，刚打开热水瓶塞，门开了，何卫东闯进来。华仔塞了瓶塞，把热水瓶放在桌边。
　　何卫东说：“你要用开水烫我？”
　　华仔说：“你还怕开水烫吗？我等你，有废气快排！”
　　何卫东说：“你牛，坐进了书记办公室，下一步是夺取书记位子吧？”
　　华仔说：“你永远不懂，我不需要那个位子！这是为了少占办公室，和支书一个屋办公，说话也方便。村委会，占那么多办公室干什么？”
　　何卫东说：“我回来接老爸去城里住一段时间，一会儿就走。”
　　华仔说：“知道了，村里工作都安排好了，让他多休息吧。”
　　何卫东说：“我直说，你把我父亲的钱交给我。”
　　华仔说：“你父亲的钱，应该找你父亲要。我怎么会管你父亲的钱？”
　　何卫东说：“我父亲去看了江朝阳，江朝阳送了他个人一笔钱，少说也有20万。他不放心我，让你给他保管。你拿出一半，10万！我要给他改建旧屋。”
　　华仔说：“你又提江朝阳，滚出去！要钱，找你父亲写个条子来。”
　　何卫东说：“我就知道你要这个！写了。”
　　何卫东拿出一张便条，华仔一看，是模仿何永久笔迹写的，要取10万。一看有诈，华仔不揭穿，要给何永久打个电话，送送行。
　　何卫东说：“你打吧，老爸休息不用手机，也是担心你老向他请示工作。他把你扶上马，理应送你一程。他说你能干，还是全撒手好。这下，权力都集你一身，想卖田，你顺风顺手了。”
　　华仔打不成电话，又说去送老书记上车。
　　何卫东说：“他就是怕有人送，才夜里走。你，恭敬不如从命，把10万现金准备好，我要带他出国旅游一趟。”
　　
　　显然，何卫东不想华仔和何永久见面。华仔整天没回家，晚饭也没吃，想泡方便面。何卫东断定他父亲有钱存放在华仔这里，是华仔不给，便气急败坏，踢桌子。要摘墻上的16字经，华仔用身体拦挡。何卫东踢了华仔一脚，华仔强势还一脚。
　　何卫东说：“你不拿钱，我吃了你才走。”
　　华仔这才揭穿说：“你诈我！这条子是假的。你父亲是讲过，江朝阳确实要送他10万，让他修修旧屋，他一分也没拿，也没有钱需要我保管。如果你听到你父亲拿了钱，不要来诈我，直接问你父亲好了。”
　　何卫东更认定父亲确实收了江朝阳的钱，存在华仔这里，对他保秘。他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又躺下，打开了呼噜。
　　华仔愤怒，无奈地摸着热水瓶，说：“死猪，我用开水烫你！”
　　何卫东说：“你烫吧，不给钱，别怪我不客气！”
　　华仔忍无可忍，推着何卫东，说：“我喊你父亲来对质。”
　　何卫东说：“你想气死他，喊去！我饿了，弄点宵夜吃。”
　　华仔说：“我只有一碗方便面，不给！”
　　何卫东说：“那我在你身上割一块肉吃，吃了就走。”
　　华仔说：“你起来，吃哪一块？”
　　何卫东说：“小腿肚上的！”
　　华仔抹上裤腿，脚搁在椅上说：“你割、咬！吃了滾蛋！”
　　何卫东取下他的钥匙串，打开水果刀，哈口气，试试刀刃。在华仔小腿上真割，一下血流如注。华仔忍住痛，不眨眼，不叫喊。何卫东拉下一片肉，血淋林的，在华仔眼前晃一晃。咬了一口，丢向窗外。
　　华仔手机响，接电话，说：“没事！”
　　何卫东咂巴嘴，说：“好吃！下次，挤出你一个蛋蛋，营养一下。”
　　华仔说：“你再不滚，我把你拖出去活埋了！”
　　何卫东说：“你等着！总有一天，汽车会把你压成肉饼。请你生父江朝阳花大钱，去美国雇华人大侦探李昌钰回来破案吧！”
　　何卫东扑向华仔。华仔使了绊子，何卫东扑倒在地。华仔一手抓何卫东一只脚，将他倒拖出门，拖到楼梯口，回来关了门，自己止血，处理伤口。
　　
　　曹良兵进门，说：“新哥，我一直盯着何卫东，看着他回家，又开车走了。哟，你怎么了？”弯腰细看伤情。
　　华仔说：“真被何卫东割了一块肉！我以为他只是吓吓我。没想，他真割下一块，还咬了一口，把肉扔到窗外去了。”
　　曹良兵转身出去，一会就回来，拿药给华仔敷伤口，说：“我怕他和你打得头破血流，一直隐蔽在隔壁屋里监视。给你打电话，你说没事。这还不算事？持刀伤人，可以送他进派出所了。怎么不喊我？”
　　华仔说：“我只怕老书记知道，一气就要命。还是私了吧。”
　　曹良兵说：“我怕他和你打破头，准备了这刀伤药。这是我爸爸留下的秘方，篾刀割破手，敷上就好。止血，止痛，消炎，长肉，你不用去医院。”
　　华仔说：“我也怕妈妈看了问个没完，不想去医院。打井队哪天来？”
　　曹良兵说：“明天就复工。你别操心打井，回家躺着吧。”
　　华仔心事沉重，想和曹良兵交交心。他悟出了一个道理，人的欲望是无底洞，难以满足。自己需要什么，往往有本能反应。而不需要什么，或者不能要什么，往往糊里糊涂，或者抗不住欲望诱惑。何卫东、林里生都犯这个病，只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不明白不需要什么，不能要什么，都贪，贪得无厌。他希望自己和他的伙伴在这方面保持清醒。曹良兵再三劝他回家躺着，他只好把话焐在肚里，有机会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