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曲歌尽前朝事

　　卷睫轻颤，月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天才刚刚破晓，微凉的晨曦透过窗棂疏疏落落地斑驳在地上，屋内还是昏黄的一片。月影揉了揉眼睛，扶着床榻起身，被施刑的那条腿依然隐隐作痛，双腿都有点麻木，使不上力气，月影微微蹙眉。
　　缓缓移动到窗前，打开窗子，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月影的心情瞬间晴朗。一轮红日遥挂天边，万道霞光四散开来，一泻千里，好不壮观！
　　传说太阳神是天帝之子，法力无边，月影陡然升起无限崇拜之情，她仿佛看见了太阳神那么轻轻一挥手便照亮了九州大地，给人们带来生命的热情和无尽的希望！
　　伫立良久，月影移步门口，珠帘卷起，惊醒了外间守夜的侍女，小惠睁开眼睛见是月影，赶紧起身道：“夕儿姑娘起得这样早！”
　　月影点点头道：“你继续休息吧，我昨夜睡得早，今日起得也早，想在院子里随处走走，舒活一下筋骨。”
　　“宫主吩咐姑娘你醒来就伺候姑娘药浴，可是不敢违背呢！我扶姑娘去浴室吧！”小惠过来搀扶月影。
　　月影没有拒绝，在小惠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房门。
　　“小莲，姑娘醒了，赶紧起来吩咐人给姑娘备浴！”小惠喊了声。
　　“知道了，小莲姐！”有一少女回应道。
　　细陵宫的人办事效率可真高，没让月影久等便备好了浴，月影惊奇道：“你们烧水的速度可够快的！”
　　小惠笑嘻嘻地说道：“本来就是温泉水，不用烧的，非但如此，我们的赤泉的水水温较高，还得兑上早已冷却的泉水方能入浴呢！”
　　“原来如此！”月影在侍女们的服侍下进入水中。
　　月影随手捞起一朵辛夷花，闻着浓郁的花香道：“这水里还真没少放东西！”说着便将辛夷花攒在鬓边。
　　“这些都是驱寒的药物，宫主怕姑娘被冻得太久，落下病根，于是特意吩咐在水里加了桂枝、紫苏、生姜、香薷、荆棘、防风、羌活、白芷、苍耳子、辛夷、肉桂、小茴香、干姜、良姜、吴茱萸、花椒、胡椒、荜澄茄、丁香。”
　　月影点点头道：“我都认得，你家宫主怎么突然对我这样好了！”
　　“这个……宫主不是都说了吗，您是黔王殿下的女儿啊！”
　　“她喜欢我父王？”月影看着小惠的脸道。
　　小惠惨白着脸不知说什么好。
　　这话的确不好回答，月影笑了笑不再问下去。
　　月影出浴，侍女们为她换上九霞缎提花内裙，名贵的冰丝外衫，洁白如雪，质地轻盈爽滑，柔和飘逸，触感微凉，十分舒适。
　　“你们宫里人穿着很奇怪，雅琪宫主穿得像皇后，雅书小姐像妃子，你给我的这件倒有几分像皇家的公主的穿戴，只不过为什么都是白色的呢？”月影问道。
　　“咱们细陵宫是前朝势力，因前朝已亡，我们这些未亡人为前朝守孝，于是宫里人穿着非黑即白，暗宫都穿黑的，除宫主和几位小姐外都佩戴黑色面纱。明宫人都是穿着白色衣服，按照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装扮，我们的衣饰的确是按照以前宫廷中的品级设计的，在宫中只能穿着固定的装扮，出宫后装扮不拘。”小惠边为月影梳头，边像月影解释道。
　　“原来如此，你们常年这样打扮不觉得腻吗？”月影问道。
　　“都已经习惯了，无所谓腻不腻的。其实每个人都会有几套款式不同的衣服的，咱们宫主的最多，她偶尔也可以穿得不那么繁琐，毕竟她的衣服练功和做事都很不方便啊！”
　　“原来如此！那你们的惠妃娘娘呢，她是细陵宫的主人，她是该穿白的还是该穿黑的呢？”月影很好奇，自己的外婆平日里穿什么样呢？
　　“主人她穿衣服不拘颜色的，她喜欢穿粉色和黄色。”
　　“哦，我还以为她穿大红色呢，毕竟宫内以红色为贵的！”月影道。
　　“我们都是未亡人，怎么能穿红色呢！”小惠解释道。
　　“也是！”月影说道，“你们主人呢？我还没见过她呢！”
　　“主人她和雅琴堂主出去办事情了，还没回来！”
　　“雅琴堂主？”月影问道。
　　“十四年前，我们的春时堂、夏时堂堂主死后，主人命雅儒小姐接任夏时堂堂主之位，提升原秋时堂堂主为春时堂堂主，让咱们明宫的雅琴大公子接任秋时堂堂主，如今唯一没变的就是冬时堂了。”
　　“哦，是这样子啊！”月影对细陵宫现状可谓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一会儿功夫，云髻挽成，小惠自首饰盒里拿出一支金凤步摇便要往月影的侧髻上插，月影吓了一跳，连忙阻止道：“这个步摇是皇后级别的才能佩戴的，我可不敢僭越！”
　　小惠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宫主吩咐给姑娘你挑选最好的首饰，不必拘于品级的！”
　　“那也不行，这可是宫里的大忌！这些都是你们宫主的首饰吧，我自己也有，你去问沈溢清要去，可不敢用宫主的东西呢！”月影继续拒绝。
　　“宫主特意交代让姑娘你不必客气的，肯定得在这里面选，并且要选最好的，这是宫主的意思，奴婢不敢违抗，求姑娘体谅奴婢，还是让奴婢为公主梳妆吧！”见月影不肯用雅琪宫主的东西，小惠十分着急，为难之色溢于脸上。
　　“那我自己来选吧！”说着月影从首饰盒里选了一只蝶恋花的流苏步摇，几支装饰珠花插在发髻上，又选了一对制作精良的翡翠耳坠。
　　“就这样吧！”月影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不觉就呆住了。
　　“姑娘真美！”小惠又为月影选了两个装饰发梳插于两鬓，然后自盒中拿出一对玲珑剔透的镯子给月影带上。
　　装扮罢，小惠扶月影回房。
　　日色高起，庭院深深，风景如画。月影忽而听到悠扬的歌声传来，那声音如黄莺出谷，泉流石上，很是动听。这曲子本是一首笛子古韵，母亲也经常吹奏，而这唱歌的女子将其改编成了筝曲，还填了词，边弹边唱，月影被这美妙的音乐感染了，细听那歌词唱道：
　　冷月无言伴丽人，花间独饮一壶春。
　　清风乍起惊旧梦，红泪未解忆君恩。
　　一曲歌尽前朝事，两鬓霜染今宵魂。
　　寂寞不悔相思苦，瘦影临屏盼佳音。
　　转过长廊，月影看见一女子凝神抚琴，放声歌唱，那女子皎若明月，灿若朝霞，铅华弗御，芳泽无加。白衣胜雪，衣袂飘飘，犹如仙女下凡。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雅琪宫主，雅琪看见月影但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抚琴唱歌，那歌声如泣如诉，如愿如慕，很是感人，月影忍不住拿出那个“有所思”，随着雅琪的歌声和琴声追了上来，与雅琪宫主琴笛合奏，搭配得天衣无缝。
　　小惠面对此景惊得呆住了，谭曦、沈溢清、雅书、鸢尾等人听闻纷纷出来观看。
　　一曲吧，月影抚掌道：“雅琪宫主不愧是传说中的四大才女之一，琴音美妙，歌声更是绝伦！”
　　雅琪宫主摇摇头道：“四大才女？那是前朝的婵媛公主常思瑶，她早就死了，我是细陵宫的雅琪宫主！”雅琪宫主眼神落寞，充满无尽的哀伤。
　　月影一愣：“宫主，您不就是婵媛公主吗？这有什么区别吗？”
　　雅琪惨然一笑，不再说话。
　　这时谭曦上前朗然一笑，打破岑寂：“这里本就风光秀美，又有这一大一小两位如仙美女的映衬，更有那美妙的琴音、笛音和歌声回荡其中，这样的美景世间罕见，不是画却比画更美，这不是诗却比诗更激动人心！”
　　“谭公子过奖了！”月影不胜娇羞，低头抚弄着裙带。
　　“夕儿的笛子吹得不错啊！”雅琪见女儿这样的美丽多才的很是开心。
　　“都是母妃教的，夕儿跟母妃比还差得远呢，此外谭公子的笛子吹得也是极好的！”月影说道。
　　雅琪听见月影盛赞她的姐姐，心中很不舒服，冷冷地道：“灵渊的笛子也很不错，他可是个难得的全才呢！”
　　说着又冲月影招手道：“夕儿过来！”
　　月影腿上无力，扶着小惠缓缓走了过来。
　　雅琪见到凝眉道：“是不是腿上的伤还在痛？”
　　月影微微一笑道：“受刑之处整根筋都隐隐作痛，但是不妨事的，倒是冻得久了些，腿上麻木无力，左臂也有点麻木。宫主不必担心，休养几日便好了！”
　　雅琪上前接住月影，扶月影在廊下坐了，替月影揉揉腿道：“都怪我不好，让你受苦了！从今天起我教你一套剑法，可以舒活血液，促进你的伤势快些好转！”
　　月影对雅琪宫主亲昵的动作很是不满，急忙拉住雅琪的手道：“宫主快别如此，宫主的好意夕儿心领了，但是夕儿行动不便如何学剑？”
　　“不要紧的，我们慢慢来，我不会逼迫你学习的，只求你快点好起来，我教你的剑法自然对你的伤有好处，你若留下了病根，我如何向灵渊交代啊！”雅琪和蔼道。
　　“夕儿不告诉父王便罢了！”月影说道。
　　“不必多说了，我们就这么定了，午后你到后院的绿荫底下找我！”雅琪忽然收了和蔼态度，面容冷峻地说道。
　　见雅琪的态度不容商量，月影只好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宫主了！”
　　雅琪低头看见月影的“有所思”，然后问道：“夕儿，你这笛子是从何得来啊？”
　　月影将笛子递给雅琪道：“这是谭公子的母亲无意中得到的，这笛子是宫主你的旧物，还是还给宫主吧！”
　　说着又从身上拿出婵媛公主的那块玉佩递给雅琪道：“这本是宫主你被封‘婵媛公主’时的玉佩，对宫主你意义非凡，所以还是还给宫主吧！”
　　雅琪拿着那个玉佩久久移不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知道吗夕儿？这玉佩本就是我留给你做纪念的！昨日雅轩将你身上的东西都送过来时我就看见这笛子和玉佩了，不过都是旧日的一些东西罢了，我朝已经灭亡，我不过是个亡国公主，这些东西留在身边徒增伤感，你还是带走吧！”
　　说着全都塞给了月影，月影愣了一愣道：“这玉佩是你留给我的？为什么？”
　　“回家问你父王吧！”雅琪不再解释，然而她眼中落寞，心内波澜，寻思着与女儿的相认就要靠灵渊了！
　　月影见雅琪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
　　雅琪拉了月影道：“还没吃早饭呢吧，陪我一起去吃口饭！”说着便不由分说拉着月影走了。
　　席间雅琪不停地给月影夹菜，给月影介绍宫内的美食和情况，还不停地询问月影小时候的事情，月影被雅琪宫主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同时也非常反感，觉得这雅琪宫主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简直莫名其妙！
　　月影对雅琪的询问只冷冷地应付着，并不愿多说，雅琪很是失落。
　　随后雅琪亲自为月影打通经络，雅书、雅儒、雅竹等又纷纷过来看月影，折腾了一上午，好不容易送走众人，月影想要休息一会儿，谭曦逮到机会又过来了，和月影说了好一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