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暗夜邪魅

　　雪颜回到明月殿时，已经日落西山，晚霞满天。
　　傍晚，一天中最美的时刻，阳光已经不再炙热，细碎的金光依然能给人温暖，却不会灼伤了你。红艳的天际，似乎在拼命的绽放自己最后的美丽，最后的温度。被这艳红沾染的，不止满塘夏荷，还有湖面一抹白色的倩影。
　　草草地填饱肚子，沐浴更衣后，雪颜坐在明阳湖畔，享受这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闲暇时光。
　　暖暖的风吹过湖面，泛起一阵涟漪。连天的荷叶摇曳生姿，几朵早开的荷花像是在与荷叶捉迷藏般忽影忽现。淡淡的芳香沁入心脾。雪颜靠在湖边软塌上小憩，淡淡的荷香随着清风飘来，若有似无，让人神清气爽。软塌上的雪颜却是昏昏欲睡，话说，练兵神马的其实也是很累人的……
　　一双黑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顾雪颜身后，她还以为，墨儿今天不会过来呢。
　　轩辕墨眸光宠溺而又无奈，地望着在软塌上睡的迷迷瞪瞪的顾雪颜，只是唇角的弧度不降反增，看着明阳湖内摇曳的新荷，眼中光芒更深。
　　“颜儿，别在这儿睡了，会着凉的……”声音中满是浓浓的教人无法忽视的关心与宠溺。
　　雪颜睡得迷迷糊糊地，睁开迷蒙的秋水明眸，不期然地睁开眼，撞进轩辕墨那双宛若琉璃玉碎般幽深眼眸里。这样一双眼睛，比夏夜的星辰更为璀璨，比所有的宝石更为灿烂。
　　雪颜生平第一次异常清晰地听了自己的心跳声，墨紫的长衫衬得他修长的身形似随时可以随风化去。除了那双让人过目不能忘的琉璃紫眸外，他的五官精致绝伦，那一眉一眼无不皆是上苍的神来之笔方能描绘出的。
　　狭长的眼，似笑非笑的半眯着，笔挺有型的鼻子，薄而红润的唇擒着戏虐。清冷的月光下，一身墨紫色锦衣，非但没有让他看起来清冷飘逸，反而浑身上下透着羽化成仙的风姿。出尘如仙，傲世而立，恍若袛仙下凡，令人不敢逼视。一袭紫衣临风而飘，宽广的长袖口有一道妖治的艳红色连云花纹，长长的银发在风中凌乱飞舞，毫无瑕疵的脸宠俊美绝伦，一双黑中泛紫的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眉间一弯绯色的月牙印记衬得整张面容显出几分高贵与张扬傲然之气。沉静幽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波动，象两泓万年不化的冰湖，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勾勒出一道微笑的痕迹。
　　看这轩辕墨那宁静、风雅的气质，仿佛这一瞬间，天地间的喧嚣尽数退去，所有一切世俗的起伏，烦躁都近不得他的身旁。恍惚间雪颜觉得自己这颗被那群兵蛋子们气的心烦气躁的心，瞬间也清凉抚慰了不少。
　　雪颜如慵懒的猫咪一般，习惯性地向轩辕墨的身边挪了挪，轩辕墨唇角无奈地勾起，伸手一把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丫头给勾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呀，永远都不叫人省心！”轩辕墨抬手揉揉雪颜柔顺的长发，轻笑慢嗔道。
　　
　　归海少司昂首挺胸走到轩辕墨和雪颜面前，霸拽邪狂，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
　　归海无情狭长的眼魅惑流转，硕长挺拔的身形移动，勾魂摄魄唇角的荡着促狭的笑意。
　　轩辕墨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欣赏，这位欺世惑人的脸，再加上归海无情那不设防的邪魅气质，难怪雪丫头经常说“美色惑人，”
　　果然啊！归海无情这厮邪魅起来，还真他，妈，的，够妖孽，够祸水！还好，还好，这丫头睡着了，否则……估计，可能，又会被这厮邪魅的气息给魅惑了去！
　　
　　而归海无情身后不远处的慕容昊宇，动作则很慢，每一步都很很慢，却很坚定的走向明月殿。硕长而结实的身材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力量，那种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气势，面对千军万马仍面不改色，力扫千钧的霸气，让同样桀骜不驯的归海少司也有些躁动起来，似乎是不安，同时也隐约带着点兴奋。
　　轩辕墨看着身着玄色长袍的慕容昊宇，袖口处银线绣制的祥云图案，低调中透着奢华，使他霸气尊贵的气势一览无余。
　　轩辕墨低头看了看窝在自己怀中睡得天昏地暗的顾雪颜。心里发出一声喟叹:“丫头，你可知道你为我招了多少个情敌吗？”
　　“归海少司，看架势你是想同战王较量一番吗？轩辕墨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芒，凉凉地问道。
　　“本尊的确有这个打算！”在看过慕容昊宇那强大的气场，无与伦比的气势之后，归海少司就跃跃欲试，想跟这个传说中的战神王爷过过招，那怕是走上几个回合也好，若侥幸能赢上一招半式也好安慰安慰自己，那颗在夜寂和雪丫头面前屡番受挫的脆弱心灵……即便输了，也无伤大雅，和他们过招，总好过自己的那些手下刻意放水不是……
　　慕容昊宇闻言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话说，他们两人这一问一答之间，是否也太不把自己这个战神王爷当回事了吧？？即便是比武切磋，好歹也得问问自己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吧？他们是不是太无视自己的存在了？
　　显然，归海少司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请示当事人的意见，更加不知道什么叫征求当事人的同意。
　　二话不说，直接一个纵身，向慕容昊宇飞跃而来。这一掌隐含雷霆万钧的风雷之势，直奔慕容昊宇的面门而来，慕容昊宇身形如急流勇退，避开了归海少司这气势汹汹的一掌，慕容昊宇抬手间，见招拆招，见式拆式，“啪，啪，啪，”疾如狂风骤雨一般，不等旁边的人出声劝阻，两人已经打在一起，战在一处。
　　慕容昊宇一袭华贵的墨色锦袍，剑眉如飞，黑曜石般的鹰眸目不转睛地盯住归海少司，那线条刚硬的英俊面容上此刻布满了黑线。
　　归海少司面容俊美，身材挺拔，气质邪魅狂肆，眼眸中闪耀着恶作剧般的邪肆与不羁。。
　　
　　两团身影你来我往，在明阳湖畔的竹林里打了起来。眨眼间，已经过了几十招。
　　慕容昊宇的脸上依旧是那种主宰生死，睥睨天下的神情，归海少司的武功显然也已臻至化境，气息若有若无，满脸灿烂的光华，双掌间，更是隐隐透出毫光……如果，雪颜看到的话，她会忍不住爆粗口:我擦，真，他，妈，的，不愧为骚包，就连掌法也这么牛掰，爱炫！
　　
　　两人在过了百招后，平分秋色，互对一掌，对掌后，垫步，扭身，收招，错开。
　　归海少司满脸的揶揄之色，“呵呵！北沧的战神王爷，也不过如此吗？还比不上北沧丞相府中的一个无名影卫！”
　　慕容昊宇不以为迕地轻挑一下眉峰，“本王的武艺稀松平常，当然比不得夜丞相身边的夜寂那样形同鬼魅般的身手。倒是归海公子让本王今夜大开眼界了，没想到归海公子的武艺如此了得！本王佩服！”
　　
　　原本窝在轩辕墨怀里睡得天昏地暗雪颜，莫名其妙地突然觉得很冷，话说，这是……怎么回事捏？要知道，这可是盛夏啊？！明明应该热的如同蒸笼一般，为毛……这突然间像换了季一样，冷得如此诡异捏？！
　　雪颜又向轩辕墨的怀里偎了偎……应该可以了吧？可是……为毛那冰冷彻骨的视线，依旧如影随形呢？
　　雪颜满腹牢骚，腹诽，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归海无情那冰冷肃杀的目光，我擦！泥煤啊！貌似，好像，姑奶奶，木有得罪你吧？！姑奶奶自问，一木有杀你的爹，二没有抢你的娘，你干嘛用这种冰冷诡异的目光盯着姑奶奶？！
　　看到走到自己面前，却一言不的看着她的归海无情，雪颜有些头疼，虽然被这样一双幽深若海的眼睛注视，很能满足女人的虚荣心。可是他挡着她的月光了。无奈，慢慢地在轩辕墨的怀里座直了身子:“话说，骚包狐狸，你半夜三更，没事跑我的明月殿里干嘛？本姑娘，明天还得早起练兵呢，没空陪你畅谈人生，畅谈理想……”
　　归海无情眸光幽深地看了看雪颜，又瞅了瞅轩辕墨:“颜儿，难道没有听说嘛？”
　　“听说什么？”
　　“东临京城九霄城出事了。”
　　雪颜看了看轩辕墨波澜不惊的脸色，慵懒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本尊听闻东临国主裴瑾夜得了一种怪病，一直昏睡不醒，表面上看脉息的确正常，但是脸色苍白，唇瓣发紫，心率有些混乱，这是中毒的现象！他不是不醒，而是根本醒不过来，如果找不到解药，恐怕他这一辈子就会这样睡下去。如今的东临皇宫，早已乱成了一锅粥，裴瑾夜尚无子嗣，东临国内番王诸侯全都虎视眈眈，蠢蠢欲动，这东临国怕是要乱了……颜儿，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给北沧练兵！”
　　“奇毒？无色无味，见血便能够扩散全身。临床症状是:面色发白，唇瓣发紫，但是一般的大夫会把脉却把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脉向正常，所以才说国主只是昏迷几日，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其实情况恰恰相反，现在他的心率已经开始混乱，在这样下去恐怕一辈子都不会醒了。这症状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中了‘失魂散’……”不等雪颜和轩辕墨闻言从震惊中缓过心神来，杵在一旁当了半天背景墙的慕容昊宇闻言插嘴道。
　　“失魂散？它的解药似乎需要四味奇药作药引……”归海少司也不甘寂寞地蹦哒出来插嘴道。
　　“这四味奇药分别是:西楚天山的千年雪灵芝，东临阴阳湖的的深海枣灵，北冥的玉莲雪冰和西域的麒麟丹，对也不对？”雪颜左右看了看，又望了望轩辕墨那面沉似水的脸色，眼底有波涛汹涌，开口补充道。
　　“墨儿，你这个舅父对你如何？”
　　“舅父待我恩重如山，颜儿……估计我不能陪你去北沧澜月城了，我要回东临去看舅父，主持大局，也好为舅父他守住东临，不能让‘某些人’有机可乘。”轩辕墨权衡利弊了半天，心下纵有诸多不甘，却也只能选择回到东临……
　　雪颜想了想，“墨儿，我陪你一起回去。我们可以乘飞兽回东临，等救治好你舅父只之后，我回头去参加九国公会也不迟，反正现在离九国公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来得及！”
　　“喂！雪丫头！可不带你这样的，你已经收了我的银子，答应好了要为我练兵的，这刚练出点效果，你就撂挑子走人，是不是也忒不厚道了？”战王一一慕容昊宇还没有开口发难，归海少司就不干了，跳出来张牙舞爪地叫嚣道……
　　雪颜眸光微冷，睇了归海少司一眼。那眼光分明很轻，却也很冷，让归海少司心下极泠泠打过一个冷战。
　　雪颜淡然的眼眸，危险的光色晃浮而上。冷然的肃杀，似凝冻了流动的空气。
　　这种从脚底上升的寒意，让一旁的归海无情也吃了一惊。这丫头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杀气？！
　　雪颜明澈的秋水眸里里，一道光色微微晃过，冷漠、疏离、悠远交汇，错开在她的眼底。
　　
　　“天一，把我的练兵计划全权交给归海堂主，把他那一百万两银票，拿出五十万来，还给他。依虹，叠翠去给本姑娘收拾行装，我们这就动身回东临九霄城。”
　　“是！”依虹，叠翠两个伶俐的小丫头，奉命去给雪颜收拾行装了。
　　
　　归海少司傻眼了，这是他认识雪丫头以来，第一次见到她……变脸，好吧，他错鸟，他不该在这时候，提神马钱的……结果，雪丫头要把银票还给他，瞅这架势是打算同他两清了！他可不可以说不要捏，他不要啊！
　　“归海堂主，这是我家姑娘的练兵计划书还有您的五十万两银票，请您收好。”天一从怀中掏出一份计划书和五十万两银票，示意归海少司收下。
　　“本尊不要，本尊可以等雪丫头你回来后，再替本尊练兵。”归海少司双手抱肩，傲娇道。
　　“等我回来，估计到那时本姑娘又该去参加九国公会了，就没空替你练兵了。”雪颜掀了掀眼皮，凉凉地说道。
　　“那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什么时候再为本尊练兵。”归海少司直接耍起了赖皮。
　　好吧！面对这样傲娇无赖的归海少司，雪颜没辙了。冲天一施了个眼色，天一将计划书转交在了慕容昊宇手上。
　　
　　“战王殿下，本姑娘暂时不能替你练兵了。这计划书你看看，可自行斟酌。日后，若是还有时间，有机会我一定帮战王殿下好好滴练兵，争取为战王殿下练出一支特种部队来。”
　　慕容昊宇黝黑幽冷的子瞳，光色流转，细浪泛起。他隐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紧了又紧，紧的手指泛白，张了张唇，终是没有开口说出那句挽留。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每个人思绪各异。
　　
　　明月皎皎，银汉迢迢，厢房内隐隐卓卓的夜明珠光晕清许。雪颜是个急脾气，不等战王回答，直接飞身形上了明月殿最好高的摘星楼，抽出紫竹笛，一曲九天御兽玄音，穿过明月殿，穿过九天云霄，穿过这方天地，刹那间，平地起风沙，月光暗淡，天地变色。
　　一时间，飞沙走石，乌云压阵，狂风吹袭得四周人睁不开眼睛。雪颜的紫竹笛划破长空划出一道冷冷的寒光。
　　一群火焰鹤和十几只金翅大鹏，御风而来，携带着风雷之势，方圆百丈，平地起风浪，暗潮汹涌。
　　慕容昊宇，归海少司，归海无情几人连忙飞身形进入了明月殿，方才堪堪躲过那股突如起来的强劲无比的疾风骤浪。
　　
　　归海少司心底的震惊再次掀起滔天巨浪，这丫头还会这失传已久的九天玄音的御兽……她的才华，她的智谋，她那神出鬼没的武功，她那叫人震惊的练兵手段，她那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装备……她到底还有什么是她所不会的？这样的女子，若能拥有，就等于拥有了万里江山，就等于拥有了整个天下……她，自己势在必得！
　　而轩辕墨则有些怔仲地呆楞在原地，似喜似惊，那副由身至心欢愉的模样，一扫听闻舅父身中奇毒的眼中氤氲的寒霜。此时此刻，他眼中那锐如冰锥的寒冰和蚀骨的冰寒，尽数融化的一干二净，暴露出里面最耀目绝世的昭华。
　　慕容玖着一身月牙色绣银丝的长衫，束腰白玉带，脚蹬同色银灰色的羊皮小靴，翩然向置身于明月殿最高处的雪颜款款地踏云而来。
　　月色莹润的光芒，似飘入了他的一双黑曜石般的幽深双眸里里，光泽幻变，美若霓虹。
　　
　　他随风而行，火焰般的金翅大鹏鸟，跟着他扬起的衣袂，落满他一身。绝然的美丽，蛊惑的画面，若飞卷烟云般，带着巨大的磁力，慢慢地，一点一滴地收进雪颜坚定，绝然的眼眸中。
　　看似慢实则很快地，他已来到了雪颜身侧，她却忘记了该如何跟他道别，打招呼。她又失言了，她答应过要陪玖儿去澜月城的，不想却失言于玖儿；她答应过替归海少司和慕容泗海练兵的，却失信于他们……
　　想她雪颜虽说不是好男儿，大丈夫，却也是言出必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未失信于任何人……但是，现在为了墨儿，她只能选择失信于他们！
　　“颜儿，我带了‘失魂散’的解药，同你一块儿回九霄城，救治东临国主。”慕容玖薄唇勾起淡淡的流光，所有的风云变幻尽数蕴藏在幽深的双瞳里。
　　“玖儿，你怎么会有‘失魂散’的解药？”雪颜眼中闪过惊喜，惊喜之后是深深的困惑与不解。
　　“我四哥曾经中过‘失魂散’，当年是我爷爷出手才及时救治好了四哥。那时，我就发誓苦心钻研天下所有的毒药，毒术……雪莲冰魄丹就是我那时研究出来的。”
　　慕容玖那子夜一般的莹润黑瞳，在看到雪颜脸上的惊喜时，绽出一个风清月朗的微笑，琉璃玉碎般的眸光里掠起一股强大的暗流，那里光色复杂，欣喜，愉悦，能帮助她的开心，还有一丝丝淡到几乎不可捉摸的悲凉……
　　慕容玖和雪颜飞身形下了明月殿的摘星时，而轩辕墨就候在摘星楼外面的九曲长廊上，当他看到雪颜与慕容玖并肩而来，他深沉清冷傲然的紫玉双眸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色。
　　雪颜看着他肃然站立风中，墨紫色的长袍，衣袂飘起，那千缕银丝，万缕白发，额间的如丹泣血的朱砂印迹，几缕凌乱在眼前，看上去带这几分落拓苍凉。
　　“墨儿，不用担心。玖儿他有失魂散的解药，我们不用费心费时去寻求那些名贵药引了，当然若有机会得到那些药引的话，墨儿务必记得要帮我夺来。”雪颜冲轩辕墨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出声安抚道。
　　轩辕墨看着慕容玖那卓然俊逸的狂傲身姿翩然而来，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是莫名地起伏着，不知道为什么，一抹淡淡的幽色，氤氲他琉璃玉碎般的黑瞳，散开一道悲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