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 歡 』(5)

　　焦仲良还在床上，突然一阵吵闹将他吵醒了，看看表，8点。美琪不在床上。又闭上眼睛，困意依旧很浓。
　　门被撞开了，是提提，“爸爸，我要去公园！”提提跳上床，一屁股坐在焦仲良的身上，小手扒拉着爸爸的眼皮，“爸爸，爸爸！”
　　焦仲良抓住儿子的小手：“小坏蛋！爸爸在睡觉！”
　　“爸爸，不许睡了！太阳都晒屁股啦！”小小的身子在焦仲良身上拧来拧去的。
　　焦仲良抱住儿子，“妈妈呢？”
　　“爸爸，你嘴巴好臭！”提提大叫着，并飞快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嘿嘿。这孩子！”焦仲良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到底把孩子往后移了一下，“这样可以了吧？你闻不到了。”他的眼睛里略微带着责备。
　　“你赶紧起床吧，刷刷牙！”孩子依旧捂着嘴巴，口齿不清楚。
　　“妈妈呢？”焦仲良没有看见美琪跟进来。
　　“没看见。”
　　“哦？”略微皱皱眉，又问道：“奶奶呢？”
　　“吃饭呢。”
　　“爷爷呢？”
　　“吃饭呢。”
　　“哦，那你吃饭了吗？”
　　“吃了。”提提伸出小手，在焦仲良脸上摸着，“就剩你一个人在睡懒觉。奶奶说你是个大懒汉，咯咯咯。”孩子的笑声好听的铜铃一般。
　　焦仲良也笑了，心里微微有些不愉快，母亲这样在孩子面前说自己。
　　“那，”他往房门的方向看看，然后对着提提，“你先出去，爸爸马上起床。”
　　“哦～！”孩子欢快地跳了下去，出去了。
　　焦仲良靠在床上，出了一会儿神，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焦仲良走进餐厅，焦父焦母在吃早点，提提在一旁玩，美琪却不见。
　　“美琪呢？”
　　“哦，”焦母看着儿子，“跟张阿姨出去买菜去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一脸的讽刺。
　　“你看看你！”焦父看了老妻一眼。
　　“看什么看！”
　　“怎么说话呢！”
　　“我说错了吗？从来都不买菜的，今天抽的哪门子风？！买什么菜？要她去？她会买吗？只怕葱跟蒜苗都分不清楚呢！哼！”依旧讽刺的口气。
　　“好了好了，”焦仲良坐下去，“妈，美琪主动买菜到底是好事嘛。”
　　“你就会护着媳妇！果然老话说的好！”
　　“什么老话？”焦仲良拿起一块面包，一边涂奶油一边问。
　　“有了媳妇忘了妈！”
　　“妈！看您说的！”焦仲良吃了一口面包，“我什么时候就忘了您了？”
　　“不跟你们父子俩说了。”焦母把碗一推，站起身。
　　“你吃饱了？”焦父看着老伴儿，问道。
　　“就算没吃饱也被你们气饱了！”焦母走到提提身边，“提提，你还要不要喝一点儿牛奶？”
　　“不。”孩子想都没想。
　　“奶奶可警告你，不喝牛奶不许去公园。”
　　“提提作业做完了吗？”焦仲良喝了一口牛奶。
　　“昨天晚上就做完了。”提提走过来，“爸爸，你能不能带我去公园玩儿？”
　　“听奶奶话，喝了牛奶就可以去。”
　　“哎呀～！”孩子皱皱眉，到底端起杯子喝了。
　　焦仲良和父母都笑了起来。
　　美琪和家里的保姆张阿姨回来了，满满一大包，买了很多菜，美琪有点儿兴奋，将焦仲良拽进厨房，给他看自己都买了什么菜，张阿姨在一旁直夸美琪是好主妇，色色都想着先生是不是爱吃，焦母在餐厅听见了脸色却益发阴郁起来，终于，听不下去，掼了门出去了。
　　绿茉的面前堆了很多资料。
　　公司新近又接了一个大客户，对方是一家大型国企，尽管还没有进入世界500强，但正朝着那个目标大步朝前得赶着，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广告极其重视，公司在众多的广告公司当中胜出非常不容易，前期已经投入了非常多的人力，而现在就进入了真正的广告策划阶段，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一种不敢懈怠的压迫感，当然，由于前次绿茉和木木的出色表现，焦仲良将很重要的关于文案的工作交给了程德宝，程德宝又找了潘玉章来，脸色凝重：“玉章，这可是咱们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客户，一定要找了最好的文案。”
　　潘玉章点点头，“我知道，程总。”
　　程德宝走开了。潘玉章冲着他的背影攒了眉。
　　潘玉章将绿茉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将工作指派给了绿茉，并告诫绿茉不可有半点儿闪失，否则公司会损失惨重。
　　绿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没有说什么，只问了一句：“这可是所有的资料？”
　　潘玉章耸耸肩膀，两手一摊：“我不太清楚，程副总只给了我这些。”
　　绿茉看看，已经一大摞了，便也不再多问，只将潘玉章给她的资料全部接过去，这些，已经足够让她了解好几天的。
　　木木也有一大堆资料要看。
　　焦仲良召集了潘玉章部门开会，强调这一个项目的重要性。人人都是既紧张又兴奋的，到底这样的大客户公司接的并不多，迄今为止不过那么一两个，这一次做好了，会让公司又上一个台阶。
　　“这一次，绝对不能出现前一次的问题。”焦仲良的目光移动着，“所以，大家要齐心协力。文案是你们部门的工作，是本次项目当中重要的一个环节，彭绿茉负责这一次的文案，”目光在绿茉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转向木木，“姚木木，负责跟对方就文案的沟通，当然，这需要你和彭绿茉先有默契，这一点很我相信你们两个。”顿了一顿，目光已经在所有人的脸上掠过去了，“如果她们有什么需要，请大家积极配合。当然，”目光最后落在程德宝和潘玉章漂亮的脸上来来去去，“程总，你总负责。玉章呢，负责具体事宜。”
　　程德宝只略微点点头。
　　“您放心。”点点头，潘玉章倒也还话不多，不过语气很肯定。
　　“彭绿茉，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提。”又看着绿茉了。
　　“暂时没有，我还在看资料。”
　　“姚木木？”
　　“我看了现有的资料，总觉得差点儿什么，所以，”木木顿了一下，不等焦仲良开口，接下去说道：“想去一趟对方公司，详细了解一下他们的要求，很多时候想象的东西最不可靠。”木木不敢有半点儿懈怠，毕竟，这是自己职业场上遇见的最大的挑战。
　　“嗯。”焦仲良略微沉吟了一下，“程总，你定吧。”
　　“姚木木说的有道理，目前，我们拿到的所有资料都只是当初谈判时的资料，并不清楚对方是否还有其他的更细致的要求，所以，详细了解还是有必要的。”程德宝看着焦仲良，见焦点点头，又转向潘玉章，“这样吧，玉章，你跟姚木木出一趟差，她说的有道理，弄清楚对方的想法，这样做起来比较有的放矢。”
　　“好的。”潘玉章飞快地瞟了一眼木木，点点头。　
　　木木坐在绿茉的椅子上。
　　“我马上就出发了。”有些兴奋的声口。
　　“会麻烦吗？”
　　“不知道耶。不过这样的国企没有打过交道，国企的人好像都很会打官腔，当着面嘻嘻哈哈的，你好我好大家好，背后却又这样那样，真不知道会怎样。”
　　“木木。”
　　“嗯？”眼睛盯着那一摞活页夹。
　　“小心潘玉章。”声音低低的。
　　木木抬起头，绿茉的脸上没有什么异样。
　　“你刚刚说什么来的？”
　　“没什么。”
　　“我分明听见‘小心’的。”
　　“你幻听了。”
　　“好吧。”有点儿无所谓的表情，站起身，“我要走了，潘玉章过来了。”
　　果然，潘玉章已经到了跟前。“姚木木，出发吧。”
　　木木拉了皮箱，跟绿茉眨眨眼睛，走了。　　
　　绿茉的脸色有些苍白，最近真的太累了，压力很大。
　　尤之君坐在绿茉对面，关切的眼神自眼镜片后边投射到脸上，“怎么？气色不大好。”
　　笑了笑，绿茉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最近公司接了一个很大的客户，要我负责文案，压力不小。”
　　“哦，也不能做的太辛苦。”
　　“真的很重要。”解释什么似的，语气带着些急切。
　　“我了解。”之君温和地笑着，轻轻拍拍绿茉放在桌子上的手。这一拍让绿茉有点儿吃惊，完全出乎意料，毕竟，上次在初蓓家见过之后不过通了两次电话，没有再见面，不是没有约过，而是太忙了，今天刚刚好有这么半天的空闲，又接了电话，就坐在这间咖啡屋了。
　　绿茉的脸微微有点儿发红，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咖啡，掩饰“突突”的心跳。
　　之君也有些赫然，收回了手，目光在咖啡屋里转了一圈，方又开口：“你跟这里好像很熟悉。”
　　“我常常来。老板娘的咖啡煮的很好。”
　　“是不错。”喝了一口，“很地道。这里的环境很好。”
　　“老板娘的品位很好。”脸上带了一个浅浅的笑，转头看了一眼吧台，不见老板娘的身影。在另一边招呼客人呢，好像很熟悉似的，又说又笑的。
　　之君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再喝一口咖啡，“绿茉，”轻声叫。
　　“嗯？”目光盈盈然的，好像汪着水。
　　“这么好的天气，我们出去散散步？”征询的口气。
　　“嗯。”点点头，浅浅的笑意自唇边漾开去。
　　之君走在前边，为绿茉开了门。
　　马路旁的树已经抽出叶子来了，风很轻，“簌簌”的。阳光足够好，春天的午后，就这样温暖的将人整个罩进去了，温柔的海洋。
　　两个人并排走着，保持着一只拳头的距离。
　　绿茉走得很轻快，之君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个暖暖的微笑。　
　　潘玉章和木木在机场。
　　这一次出差果然收获不小，又拿回来很多资料，当然，要求更加严格了。木木也果然厉害，尽管没有到了诸葛孔明舌战群儒的地步，到底询问沟通得很费力气，每天回到酒店都有一种极度紧张之后的虚脱感，好像激烈的肉搏一般，舌战更累人，要走脑子。潘玉章也不是吃素的，每每会在关键的时候出了手，这让木木不由得对这个长着一张俊脸儿的男人暗暗生出一些钦佩来。
　　前一晚，两个人在酒店旁边的一个餐馆庆祝。
　　两个人在餐桌旁，木木会在睫毛下悄悄地看他，看他要察觉了又忙移开目光，心兀自“怦怦的跳。
　　潘玉章给木木倒了一杯啤酒：“姚木木，喝一杯，庆贺一下。”
　　木木本想摆摆手的，她从来不喝酒。神差鬼使的，这一次竟然没有拒绝，自潘玉章手里接过杯子，不知有意无意，两个人的手碰在了一起，木木感到一阵麻簌簌的，“天气干燥，有静电？”这样想着，脸就飞红了。
　　潘玉章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又给自己倒了酒，然后冲着木木裂开嘴，“来，喝一口！”说着，自己先一口气喝完了，木木看了，端起杯子，不知道是不是喝急了，竟然咳嗽了起来，也就作罢了。
　　现在，两个人在机场候机，都很沉默，不知道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