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章天罗地网 69章末路狂奔

　　天罗地网
　　
　　“佳佳味”在临近最后一刻钟，突然终止了收购麻辣坊的举动，犹如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举世哗然，众说纷纭。
　　有的说，“佳佳味”的收购计划，由于受到了来自青岛市委高层领导的直接出面干预，不得不半途终止。
　　毕竟，麻辣坊作为青岛本土的一家快餐连锁公司，对当地的餐饮市场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它就像一面迎风招展的鲜艳旗帜，对于一直提倡大力发展本土产业的青岛决策者们来说，任由麻辣坊的倒下，就犹如自己被人狠狠地抽了一个嘴巴子一般，有苦难言。
　　说这话的直接依据，就是我们的经济还不完全是纯粹的市场经济，政府的干预之手，似乎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还有的说，麻辣坊在面临着国外快餐巨头的压力面前，其实，早已显得力不从心。现在被“佳佳味”从斜刺里突然杀出，搞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看似预料之外，实则预料之中。
　　至于“佳佳味”在最后一刻的反常之举，这一派的猜测还是没能忘掉那些耸肩缩肚的外国鬼子。说，是他们后知后觉，当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被“佳佳味”捷足先登之后，便奋起直追，内外兼施，迫使“佳佳味”最终放弃了这块已经嚼进嘴边的肥肉。
　　当然了，这当中，要说被绘声绘色传得纷纷扬扬的一种说法，还是非有关两位当家人的一段风流韵事莫属。
　　在这些版本不一的描述当中，袁崇义被描绘成了一位网路时代的陈世美，见色忘义；宋萍则被武大郎的老婆潘金莲鬼魂附体，演变成了一位不折不扣的现代荡妇。
　　前者为了另寻新欢，竟将自己怀有身孕的结发妻子，只身一人，打发到了举目无亲的香江，从此不闻不问；而后者更是了得，为了达到与旧情人长相厮守的罪恶目的，竟暗度陈仓，将自己亲夫的巨额资产偷偷地从遥远的新疆边陲，转移到了内陆地区的青岛。
　　至于后来为什么两个人兵戎相见，你死我活之际，却有突然间握手言欢，这一派便顿时哑火，恰然而止。显然，他们的想象力，还不足以支持自己能够走出一对狗男女偷情的传统涉猎范围，去探究其中的社会跟经济背景原因。
　　但有一个人却高瞻远瞩，清晰地看透了导致这场突然变故的真正原因。
　　
　　当地下钱庄的刁得雨在得知了整个收购计划半途夭折的真相之后，犹如晴天霹雳，感到自己被他人合起伙来出卖到了菜市场一般，恼羞成怒，怒不可遏，愈发坚定了彻底埋葬麻辣坊的决心。
　　尤其是刁得雨那位强悍的当家夫人华未美，一听说自己的钱庄跟老公，竟然被一对多年没见的旧情人耍的团团乱转，晕头转向时，拍案而起，从自己梳洗间的抽屉里面，拿出一沓避孕套，就要再度上演一出当年只身追欠款的英勇壮举，却被刁得雨从背后一把紧紧抱住。
　　“使不得，使不得。你这一套野路子在袁崇义这个小子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不灵了。”
　　“为什么？”华未美一听，立即放下避孕套，冲着刁得雨疯狂咆哮。
　　“第一，袁崇义跟那些老赖不一样。老赖是有钱不还，而袁崇义是没钱可还。现如今，他是身无分文，真的没有任何财产可以分给你了；第二，袁崇义的老爹死了已经有十几年了，你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在他跟他老子之间，鼓着腮帮子，吹破几个避孕套，然后大摇大摆地用来制造尴尬和难堪；第三……”
　　“够了！”华未美一听前面的两条，顿时失去了重出江湖的兴趣，“那咱们就这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被他当光腚猴子一样地戏耍吗？”
　　“那倒不是。他袁崇义没有这个雅兴，恐怕更没有那样的胆量。”刁得雨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照你所说，咱们岂不是只能这样坐以待毙？”华未美火爆子脾气，一经点燃，便难以熄灭。
　　“坐以待毙的，只能是他袁崇义跟他的那个麻辣坊公司。”刁得雨哼哧着鼻子，微微一乐，眼睛里面闪出一丝凶狠的目光。
　　“难道说，你已经有了一个万全之策？”华未美一听，顿时转忧为喜。她凭借着对自己老公的了解，感觉自己开始有了说话的底气。
　　“嗯。”刁得雨矜持地一点头。
　　“啥样的万全之策？说说看。”华未美已经显得有点急不可耐。
　　“现在套在袁崇义脖颈上的索套，看似松懈了许多。但其实，依然是个解不开的死扣。”刁得雨拿腔捏调，故意卖弄关子。
　　“为什么这样说？”华未美眉宇紧锁。仿佛那个死扣就在自己的眼睛上方，拧着疙瘩。
　　“你想想看，引起麻辣坊危机的唯一因素，其实，就是麻辣坊的资金链断了。从这个意义上讲，只要他们的麻辣坊资金链续接不上，他袁崇义就永远徘徊在破产倒闭的边缘上。”
　　“哦，明白了。”华未美恍然大悟，用手指着床上的一沓避孕套，哈哈大笑，“这一次，我们啥套也不用。只要将麻辣坊的脖套死死拉紧就可以了。”
　　“正是。”刁得雨得意地将那一沓避孕套，塞进了华未美的胸乳间。
　　“哪，袁崇义看似是一副书生的样子，毫无心机可言，但他背后的那个宋萍，可绝不是个吃素的货。难道她就不会想到这一步？”华未美不敢大意，进一步提醒道。
　　“那个‘佳佳味’的宋萍，肯定会想到这一步。”
　　“哪，我们岂不是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现在该怎么办？”华未美刚刚松弛的神经，顿时又紧绷了起来。
　　“别担心。她有道高一尺，我有魔高一丈。我们自有她宋萍所望尘莫及的独特优势。”
　　“我们做的都是拿不到台面上的底下生意，哪来的什么独特优势？”华未美疑惑不解地追问道。
　　“正是凭借着在金融行当纵横交错的人脉关系，我们已经抢先一步，布下了天罗地网。”
　　“你是说，你已经提前布下了陷阱。这一次，麻辣坊是在劫难逃了？”华未美一听，不由地大笑起来。
　　“岂止是在劫难逃！简直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刁得雨鼓着腮帮子，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还有那个宋萍，最好也跟着麻辣坊一起，死无葬身之地。”华未美意犹未尽，赶紧进一步补充道。
　　“嗯。袁崇义啊，袁崇义，你以为攀上个宋萍，有了靠山，就可以让你的麻辣坊转危为安了？你太天真，太幼稚了。这样，非但不能让你的麻辣坊起死回生，反而只能加快它走向死亡的步伐。”
　　
　　末路狂奔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此时的麻辣坊，却犹如一位躺在手术床上奄奄一息的病危患者，在生与死之间等待着，徘徊着，两者中间就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细纱，哪怕是轻轻的一个喷嚏，就有可能立即昏死过去。
　　而作为麻辣坊这艘商业巨轮的掌舵手，袁崇义对此却显得无能为力，束手无策。他只能跟在宋萍的屁股后面，东奔西突，寻找转机。
　　第二天一大清早，当袁崇义还在迷迷瞪瞪的昏睡之中时，就被宋萍从被窝里来面给硬生生地拽了起来，然后接过宋萍递过来的衣服穿好，匆匆忙忙地洗漱了一下之后，就坐上了宋萍的轿车，驶出了大门。
　　路上，宋萍一边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一边伸手将一只甜点心麻花、一袋鲜牛奶，从座椅的旁边取了出来，递给袁崇义。袁崇义稍一犹豫，接过了牛奶和点心，接着问宋萍，你吃早餐了没有？
　　宋萍没有直接回答，转过脸来，看了袁崇义一眼，然后告诉他，先想办法填饱一下肚子再说。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更加注重自己的身体，身体垮了，啥都完了。袁崇义听完，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撕开了牛奶袋子，轻轻地吸了一口。
　　
　　“我们这是去哪？”袁崇义吃完了早餐，将牛奶袋子和点心包装纸装进了一只黑色的垃圾收集袋，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
　　“银行。”宋萍见前面堵车，车辆排起了一条长长的车阵，便脚踩刹车慢慢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脸去冲着袁崇义继续说道：“我们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要争分夺秒，千方百计地筹措资金。”
　　“这我知道。可是，你也不能空着身子去跟人家争分夺秒啊！”袁崇义看见宋萍的左首旁边，还有一份跟自己刚才吃的完全相同的早餐，就明白，宋萍原来还没有用过早餐。
　　“管不了那么多了。”宋萍冲着袁崇义莞尔一笑，“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赶在法院的判决生效之前，还上钱庄方面的那一部分借款。只有这样，他们就没有了强制执行拍卖麻辣坊资产的任何借口。”
　　“嗯。”袁崇义应答了一声，然后侧过身子拿起那一份早餐，准备递给宋萍，被宋萍轻轻推开。
　　“前面的路已经疏通开了。得抓紧时间了。”说着，宋萍重新挂上了汽车挡，然后跟随者一辆大货车的后面，慢慢往前移动。
　　“好吧。”袁崇义一听，只好收起了早餐纸盒，然后望着宋萍坚毅的侧脸，“萍儿，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放心吧。我垮掉了，还有你呢”宋萍调皮地一笑，然后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面，拿出了一叠填表递给了袁崇义，“义哥哥，你先看看这个。心中也好有个底子。”
　　袁崇义接过文件夹，低头一看，原来是“佳佳味”方面提供的一份有关银行贷款的担保证明：“又是你自作主张，瞒着你们的集团总部，自作主张，搞得这一切吧？”
　　宋萍没有回答。她伸出一只手，搭在袁崇义坚硬的手背上，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轻轻地抚摸着，一路无语。
　　
　　到了银行的门口，宋萍率先走下车来，等袁崇义从轿车立面钻出来之后，关上车门，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银行门前的大理石台阶，往银行的营业大厅走去。
　　到了大厅，宋萍脚步未停，一转弯，沿着大厅中央的旋转楼梯，直接就登上了设在二层的银行行长办公室。
　　银行行长一见，立即满脸堆笑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呀呀，宋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尹行长，您客气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宋萍一边插诨打科地寒暄着，一边将站在自己身旁的袁崇义引荐给了尹行长，“这位是麻辣坊的袁总，我的朋友。”
　　“欢迎，欢迎。”尹行长一听，连忙热情地握着袁崇义的手，“听说了，听说了。你的事情啊。宋总早就亲自打电话给我讲了。好说好说。”说完，就连忙派人，喊来了信贷部主任。
　　“这是‘佳佳味’集团的宋总。有宋总出面做的担保，你们要赶快突击审查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原则问题的话，请尽快实施放贷。”信贷部主任刚一进来，尹行长就将宋萍带来的那一大摞担保材料塞到了他的手中，然后做出一副雷厉风行的急迫样子。
　　“这个……”信贷部主任一听，顿时显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这个，恐怕是不好呀！”
　　“有啥不好办的？宋总亲自上门来作保，还会有啥可顾虑的。”尹行长眼睛睁大，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个……这个真的不好办呢。”信贷部主任犹豫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们也是刚刚从私底下得到的一些消息。说，这个麻辣坊公司，因为严重违反了国家的食品安全法，已经被有关执法单位勒令停产整顿。”
　　“停产整顿？”尹行长听罢，迅速做出一副无比震惊的样子。看看袁崇义，看看宋萍，然后又将目光重新转回了信贷部主任身上。
　　“是的。目前它们的财物收支状况很不乐观，民间借贷可以说是堆积如山。而发展前景更是希望渺茫。”信贷部主任铁青着脸，仿佛从尹行长的目光中得到了讲真话的力量，开始滔滔不绝。
　　“真有这事？”尹行长眉宇紧锁，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现场的所有人，开始度着方步，喃喃自语。
　　
　　袁崇义一看，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哦，这是在演双簧戏呀。
　　“主任的消息来得可是真够快的啊。哦，这件事，宋总不清楚，我也还没来得及跟宋总说个明白。现在，大家既然都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想再重复了。事情本来就没有那些传言说的那样严重，我想纯属以讹传讹，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给利用罢了。虽然如此，但我也不想再给诸位增添负担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心爱之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袁崇义还没等尹行长再开口说话，便迅速地接过了话题。
　　“咦，驰骋沙场的人，谁还没有个马失前蹄的时候呀？”尹行长一听袁崇义的一番英雄表白，正中下怀，心中不禁一阵暗喜。
　　“我这一次失去的却是后脚跟。”袁崇义一脸的肃穆，讲话的口气犹如含着一股冷气。
　　“你们再仔细分析研究一下嘛，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途径可走。”尹行长一听，转过脸，冲着信贷部主任，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宋总的朋友，又是宋总亲自来做的担保，我们岂敢怠慢呀。”
　　“不了……”宋萍一看，自己不得不站出来表态了：“我想麻辣坊可能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既然眼下还不符合贷款申请的条件，那么就让他们自己再想其他的办法好了。谢谢行长了，也谢谢主任。改日我一定登门答谢。”说完，跟尹行长与信贷主任分别握了一下手，然后转身离去。
　　
　　“晚了。我们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呀。”告别了尹行长一行，刚一钻进轿车里面，宋萍就开始仰头长叹。
　　“萍儿，不要自责了。这都是天意呀。”袁崇义看到宋萍一脸的痛苦跟沮丧，便抓紧宋萍的手，轻声安慰。
　　“真是没有想到啊，这个刁得雨，出手速度是如此快捷，竟然抢在了我们的前面，先下手了。嗨，也该我们粗心大意，没有提前防范住他们的这一手。看来，这一回啊，刁得雨夫妇是铁了心，要置麻辣坊于死地的啊！”说罢，宋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大不了我就赤条条的一个人，再回到从前的那个样子。”袁崇义轻描淡写，故意装出一份轻松的样子。
　　宋萍听罢，没有说话，捧起袁崇义的两只手，贴近自己的脸颊，然后将头轻轻地靠在了袁崇义的肩膀上，眯上了双眼。
　　“萍儿，你睡一会儿吧。”袁崇义喃喃低语，心痛一般地看着如羔羊一般蜷曲在自己身边的宋萍，一边用手指梳理着她的一头秀发，一边低下头去轻轻地亲吻着宋萍的脸颊。
　　褪掉了女强人形象的宋萍，在袁崇义的眼里，一如从前的样子。
　　还是那样柔弱无力，还是那样静静无语，一副处处让人心痛无比的样子。
　　那神情，恰如在许多许多年以前，当他们两个人在一起，面对着波光粼粼的大海时，十指相扣，所许下的永恒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