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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中)

作品名称:局中人      作者:司药      发布时间:2015-12-16 20:27:58      字数:5402

  在去手术室的过道里,遇见罗紫霄。
  罗紫霄笑吟吟地迎向他,说手术室紧急要药,刚送过去,正准备去找你,看晚上有没有空,大家一起坐坐。
  吕宏科靠边站站,对她说,这会才上手术,今晚肯定是不行了,麻烦你去学校接一下一郎。
  罗紫霄说,好的。吕宏科要走,她“哎”一声,将一张房卡按在他手里。
  两人转身,各自走开。
  罗紫霄看看时间,忙下楼开车,先回宾馆。换上藏蓝色职业套装,又用蓝白相间的发网束住头发,这才向学校去。
  正值放学时分,学校门口满是接孩子的家长。学校大门只开了个小门,高高矮矮的孩子从小门里往外涌。
  孩子们像一条条小鲤鱼,龙门跳得多带劲。罗紫霄在离门不远处,目光粘软。见吕一郎出来,罗紫霄朝他招手,喊一郎!
  吕一郎懵懵地望她一眼,转而脸上漾笑,书包吊在屁股上颤颤地跑过来。
  罗紫霄问他想吃什么,吕一郎抠指甲不说话,她便带他去“涮火锅”。
  说吕一郎爱吃火锅,莫若说他爱火锅店那些五花八门的调料。吕一郎吃火锅,吃几口就去换调料,一次就换一种,一餐下来总要把店里的调料换遍。
  有次吕宏科嘲笑他“麻烦”,他便再没去换调料,也没再吃东西。看儿子埋头玩手机,吕宏科无奈地摇头。罗紫霄倒是饶有兴致地凑在一边,跟他一起玩“数独”。
  老实说,她对数字发悚,高考如果不是数学考得太差,咋也该有大学上,不至于沦为“卖药的”。
  数独游戏是她专为吕一郎学的。在她看来,吕一郎是个数字天才,迷醉于一切与数字有关的东西。
  她当然知道自己怎么也玩不过他,她在意的是火锅腾腾热汽的对面,那个把目光系于他们身上的人。
  今晚与往常一样,吕一郎把店里十几种调料换了一遍,才随她走出店门。
  吕宏科一直没来电话,一定是还在做手术,过不来接儿子。罗紫霄便问吕一郎,罗阿姨送你回家好不好?
  吕一郎一言不发,懵头向她的车走去。一进门,他便顾自进到自己的屋里,随手紧闭房门。
  几乎来不及细想,房子里所有的动静便消匿无声。罗紫霄独自站在客厅,看着暗色中的物件,那沙发、那电视、那枝条及地的天门冬,还有吕宏科半掩房门的卧室。
  很想伸手触摸,特别是那扇门,很想将它推开,然后……没有然后。罗紫霄被内心的一只手推出门外。
  车发动,她冲动的设想才又启动:如果自己真的推开那门,真就呆在里面,等到吕宏科……他在宾馆外,在自己的床上见到她,会怎样?她恍惚,车子也被她传染,恍若一尾鱼,游进路灯萤黄的夜光里。
  回到宾馆,罗紫霄懒懒地褪去套装、扯下发网,歪上床。
  是该先冲澡的。每次吃火锅都感觉自己被涮进了汤锅,浑身“火锅味”,可疲累如浪,将她淘洗得绵若无骨。
  有些后悔这次来和城。一天调了两单药,没赚反赔,老总会不会怪她不会办事?她有些担心,便怨怪药剂科主任做事没计划,屎憋才找厕所。
  下午的抗凝剂真不想再应,可她又搬出吕宏科。唉,吕宏科。把这个名字嚼一遍,身上恢复了点气力。
  来和城,已不单单是挣钱谋利,他知道不知道?罗紫霄空望着屋顶,似见一双摘了眼镜、外凸得有些变形的眼睛不冷不热地看着她。
  潮潮地一叹,有些委曲:不知自己还要怎样才能让那双眼睛热起来。巅峰冲浪时,该是热的吧?可惜每到那时,自己倒是先醉得睁不开眼睛。
  下次,下次一定等他先到巅峰。“巅峰”不由地让小腹内里的一股热流,蠢蠢欲动。
  很渴望。也抵触。罗紫霄打开收紧的双腿,掀去被子。一股冷气把她从臆想解救到现实。药剂科主任说的没错,要想在和城医院混,就必须把吕宏科应承好。
  一直应承得很好,可未来有没有可能不只局限于药商与医生之间的应承?问号如十斤重的哑铃,举一会儿便骨头发酸。
  可她就让自己那么举着,直到哑铃压出一个想法:未来,要让那个霸道的家伙反过来应承我。想法很弱小,还没长壮实就被压倒在地。罗紫霄自己被自己惹笑了。吕宏科的霸道像他一身的干骨头,又硬又扎人,如果不想死得太难看,就别奢望事情掉个个。
  扑到枕头上,前额轻碰羽绒枕头,把“吕宏科”从舌尖弹出,罗紫霄突然看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能让他人应承自己的,无外乎两件事,一是钱,一是情。
  可自己目前钱还不够多,情也还没重到震住他。反倒老总是应承她的。
  公司里“卖药的”都知道,老总只认业绩,平时并不好说话。只对她,像这样一天两次临时调药,不动怒,也不疑问。
  同行们八卦老总与她。对那些没影的事,罗紫霄并不回应。她心里明镜似的,老总在意的不过是她给他的创收。
  老总今年为她量身定做了战略目标——要她拿下和城医药供销的大半江山。如果真的实现,他要将她立为标杆,号召大家向她看齐,帮助公司从白热化的行业竞争中突围出来,抢得即将实施的药品统一招标、配送的先机。
  老总像高空的鹰,视野开阔。罗紫霄感觉自己仰视才能看见空中的那个小黑点。黑点很小,可俯冲下来,就变成直扑猎物的庞然大物。
  老总为她指点江山。如果公司未来在和城地区政府招标的目录里占下绝对份额,她就是他当仁不让的副总。
  这“江山”对她诱惑太大,但她希望自己因为业绩得到,而不是“裤子一脱,换个副总”。所以她要想方设法盘下和城地区更多的订单。
  订单够了,钱自己找上门,职位也会自己找上门。老总的运筹帷幄是商业手笔,她罗紫霄的重中有重,是希望与和城地区最大的医院——和城医院永远合作下去。
  和城医院占整个和城地区一大半的医药市场,况且为了吕宏科,也要做的。想了半晌,又转回到那人身上,真是玩物丧志!罗紫霄生自己的气,把被子围紧在颌下,专心想她的“江山”。
  说来,还是吕宏科助她攻下和城医院的。她之前,供货的几家公司资质硬、路子广,跟王书记、药剂科主任又是老关系,所以在和城,开始的几个月,她业绩惨淡,就要放弃时,误撞上吕宏科。
  真如药剂科主任所说,在和城医院,只要是吕宏科要的东西,必须要保质保量保时间,否则一次“差评”,在他这个口子上,你就算自断财路。
  对吕宏科苛刻的履约要求,罗紫霄深有领教。
  药剂科主任也悚这位自恃刀头硬,脾气很坏的主任。她提醒罗紫霄,吕主任做事跟他的手术刀一样霸道,我们做药物的最好不要惹到他。
  无论专科用药还是手术材料,只要是吕宏科的进货计划,她从不擅自更改。别的主任做计划,只写品名、数量,偏偏他要具体到药商。
  跟他争执过,有次还把官司打到书记那里,质疑他幕后操作、灰色收入。可王书记和稀泥说,他怎么下单你就怎么采购,要不你来拿这和城医院的第一把刀。
  以前负责供货的就因为他要的东西一次没“三保”,就被他拉进“黑名单”。吕宏科的道理高调得玄乎:手术成败、病人性命都不在乎,这样的人能做好什么事!
  其实只是手术急需的一个“小东西”,原来那药商嫌单趟送赔路费,罗紫霄保质保量保时间地送到,顺理成章地捡到这个大漏——吕宏科从此钦定,以后他的计划就由罗紫霄来供。
  接下来的一年,公司在和城医院僵持的局面豁然打开。老总喜笑颜开,她也特有成就感。
  可是……每回得意时一出现这转折词,罗紫霄眼前就迷雾四起,对前途看不出百米。这前途当然与吕宏科有关。
  在她看来,凭她人靓机灵,药物供销方面什么样的壁垒都有信心攻克,可这个吕宏科是人不是药物。唉……
  胡思乱想快两点了,罗紫霄翻身拿过手机,给吕宏科发短信。
  儿子睡了吗?写好,又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想他上床了,又删去。罗紫霄寂寂地缩进被窝,又出神:此刻,他在做什么?跟随问号,仿若又置身于那个房子里。
  第一次进到那所房子,就被震住。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到处干净整洁,空气里弥漫着恬淡的烟草味和纯牛奶特有的奶香。
  那个初夏的晚上,风软得让人直想往床上软,而那一刻罗紫霄真想自己弯进某个怀里,紧贴住他的胸、他的腹、他的……那儿,窝进去,嵌进去。
  曾经,也有过销魂时刻。魂被注销,就忘了审看那个让她销魂的人。
  那是怎样的一个男人!不只是脸,还有嘴,还有……那儿,都让她销魂。等明白过来,这个男人不只销她一个人的魂时,她真没魂了。
  自己要身段有身段,臀丰乳硕,他怎么就不能只爱她一人?问前男友。前男友倒觉奇怪,说人性张扬的时代,我爱所以我爱,任何压制爱的行为都是不道德的。
  我去,让他不要滥爱反倒是她不道德!抽前男友个嘴巴子,让他“滚去道德你的”,转身离开。
  可转身容易,魂找回来难。很长一段时间,她碎在他们租来的房子里。除了必须要跑的“药单”,就任自己碎在床上、沙发上、地板上、浴室里。她的碎片、他们的碎片在房子里散落得到处都是。
  不大的房子里,她曾翻着菜谱学做饭、买着书本学种花,哪儿哪儿都被拾掇得齐整雅致。她把那儿视作自己的爱情高地。
  可一切转眼就成过去。我去,还爱情还高地呢,狗屁!也是某个初夏的晚上,在那个碎片散落的房子里,她喝下半瓶白酒,把自己从那个房子扫地出门。
  以为就这么结束了,永远不会再有爱情。前男友让她认定,世间没有销魂与爱情并存的男女之情。所以以后又处过两个男朋友,都因为他们过于浓烈的雄性激素,无疾而终。
  那晚,在吕宏科拾掇的房子里,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还有那挂天门冬,暗色里的一切都让她恍然,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曾经的爱情高地。
  她一次次地抽鼻子,吸食那熟悉而亲昵的气息,软在错位的时空里,又一次被销魂。吕宏科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他说刚下手术,问她在哪儿,他过来接儿子。她顺嘴说,在中亚宾馆她的房间里。
  从此,她与吕宏科便不再只是药商和医生。
  与吕宏科,确实有不少巧合,罗紫霄把这看作是老天爷对她与他的搓合。要不然那次来和城,就不会鬼使神差穿套藏蓝色职业装。
  那天到了和城,她如往常一样,打电话约吕宏科吃饭。他说在手术,不成。正要挂断电话,又听他匆忙问了句,你有时间吗,麻烦去学校把我儿子接一下。
  那已是“接单”吕宏科后的半年,他对她相当满意。可满意仅限于供货,平时请吃饭,他总是推辞。
  来和城就要请医生们吃饭。她喜欢在进餐过程中,与他们药里药外说些闲话。
  感情沟通到位,处方时自然会关照她。罗紫霄太清楚,同样的药物、同样的提成,医生们用谁的不用谁的,全在即兴挥笔的一闪念间。
  医生们常跟罗紫霄邀功,谁谁谁求我,我也不用他的东西。她当然心领神会,心甜嘴甜地对医生们说,就知道哥哥姐姐们疼我,晚上请吃大餐!
  把医生哄开心,自己才有得饭吃,如果能请到大名鼎鼎的吕一刀,当然胃口会更好。
  慢慢熟络起来,罗紫霄激将他说,吕主任身价重,紫霄人微言轻,自然是请不动。吕宏科面皮抽抽,并不多解释。
  后来从他人嘴里得知,吕宏科除了上班,其它时间都在家陪儿子。
  在家、陪儿子,两个词支开一个画面:一个男人,在齐整的家里,身边偎个孩子……就是这样的场景,自己就是想有这样一个场景!罗紫霄一瞬间被自己的想象感动。
  再请他,她就多一句,把孩子带上,也让孩子出来活跃活跃,老闷在家里不好。
  不知是“孩子”还是“闷在家里不好”触动了他,吕宏科开始带儿子赴她的宴请。她和吕一郎也熟悉起来。
  可吕一郎对她的熟悉只限于见面时飞她一眼,蚊子似的哼声“罗阿姨好”,然后,要么闷头吃饭,要么专心“数独”。
  吕一郎从来都是跟他爸一起来去,那天是她第一次独自去学校接他。
  见到吕一郎,她解释,你爸有手术,他让我来接你。吕一郎懵懵地望她几眼。等她以为自己衣服上沾了什么东西呢,他一张橡胶脸上却活泛起来,说我们走啦!
  吕一郎的情绪变化让她莫名其妙,可她还是很高兴他的笑脸。平时在饭桌上,很少听到他说话,更别说是笑。
  她有点受宠若惊,忙跟上他问,今天去吃点什么?吕一郎随口说,火锅。
  那顿火锅吃出了非凡的意义。在吕宏科来接儿子时,罗紫霄获得一次与他独处、把事情说清楚的机会。
  这在以前,想都想不来。因为吕宏科要么带着科里人一起来,要么在家陪儿子不来。一直想找个独处的机会,把一些事说清楚——同样是给提成,可给医生们的和主任的不一样。
  吃饭时闹里偷静曾暗示过他,可他总说“随便”。随便是个啥意思,是保持现状,还是有别的要求?得问清楚,不能一本糊涂账。
  可总没机会。试着往卡里多转过钱,也没见他主动找她问过。唉,多给了钱人家还不知道,冤枉。罗紫霄暗自“小心眼”。
  不管怎样,一套衣服赐给一个机会,罗紫霄还是惊喜。要说这藏蓝职业装真的神奇。她发现,不光是吕一郎,就连吕宏科也会对穿职业装的她多盯几眼。
  感觉跟那父子俩越来越亲近,可经常又不知为啥风云突变。
  比如有次吕宏科又让她接儿子,她兴致勃勃地说,今晚干脆我去家里做晚饭,等你回来一起吃。吕宏科当即暴发,冷冷地说,不用麻烦你了,我另找人接。比如刚才,吕一郎进家就钻进房间、反锁上门,当她是空气。
  这父子俩的那所房子像个机关,一进到那里面,她就变成一个与他们无关的人,被冷拒千里。
  可是……转折词总是突兀地卡断原本畅意的事。和吕宏科已越来越畅意。肌肤相亲让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男人的,她理应成为那所房子的女主人,在他的卧室、他的床上与他相拥共眠。
  不喜欢宾馆。两人交融得越快意,她就越觉得自己和身上颠动的那个人是娼妇与嫖客的关系。极其厌恶那种感觉。她想他们成为同一屋檐下、同一床塌上的夫妻。
  所以每次完事吕宏科匆匆离去,她都习惯将自己蜷进被筒,手伸到私处,接住滑腻温湿的粘液,深嗅与那个男人爱成夫妻的美梦——吕宏科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家和顾家的气息,如麝香般让她迷醉。
  可她不敢将自己的感觉说给他。她怕自己吓跑他。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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