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此时无声胜有声（2）

　　“哈哈，味道怎么样，有没有甜甜的感觉？还是麻麻的？”我睁开眼，看见皮休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这可是我刚才去吃早饭在路边拔的狗尾巴草，上面还有露水呢，新鲜得很。”
　　“递过来，我电话响了。”这一阵子混乱得很，自从上次跟家里说工作中地域问题后，就没联系过，电话是父亲打过来的。
　　“最近过得怎么样？好不好？家里一切都好，你奶奶还念叨你，说想你了。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放心在学校学习就行了，现在天也冷了，注意吃饱穿暖，不要受凉生病了。要毕业了，跟同学们和睦相处，好聚好散，不要惹是生非闹矛盾，找工作的事，我们也不强求你怎么样，你自己觉得满意就行了……”从小到大父亲都没有动手打过我，可他严厉的眼神足以让我噤若寒蝉，而此时听了他的话，一种心酸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我有了想要哭泣的冲动。放下电话，我像阴云水面下的鱼儿，在水面露出头来大口的呼吸，想要以此排解心中沉闷的压力，也力图表现的泰然自若。
　　过了好一会儿，我推开阳台的门，走进寝室说皮休道：“你个家伙，大早上的不出去遛马透透气跑到我们寝室来捣乱！昨晚的酒醒了？刚才的电话是我爸爸打来的，说到了工作的事，我昨晚也想了很多，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选择，没必要继续等了，我们宿舍贝勒爷是不找工作的，其他两个都定下来了，就剩我一个了，校园招聘会到了十二月就结束了，我们再不抓紧，黄花菜就真的凉了。我今天下午有一场面试，地方有点远，我吃完午饭就坐车去了。”
　　“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个事的，我看了晚上这个招聘会的流程，晚上宣讲，明天面试，所以你晚上去的话帮我投一下简历，我今天要去参加比赛，他们已经约好了，我不去的话少个人，队伍就组织不起来了。”
　　本来我还想劝他跟我一起去的，但是听了他的话，我放弃了。我答应帮他晚上去投简历，吃过晚饭后也按时去参加了自己下午的面试。
　　一个人要想黑的彻底很容易，但要白的纤尘不染却绝非易事，在一个与自己的性格格不入的环境里生活是一件饱受煎熬的事，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我们掌握不了自己的前进的道路，却可以选择后退的命运。要么离得远远的，要么投身其中，除此之外，我们别无选择。同一条线上的蚂蚱，总有人注定要成为垫底的炮灰。
　　上午还有两节课要上，但我坐在课堂里却神游物外，根本没有心思静下心来听讲，脑袋里乱糟糟的，混乱的像一团浆糊。不管怎样，有件事倒引起了我足够的重视——同学胡照带来了一个消息说，市政公司有一个本专业毕业生的补招名额，有意愿的同学可以把简历交给他带回公司。平静的湖面上，就好像是有一只小鱼浮上水面，只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跑，就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说话的声音是浑浊的，也被嘈杂的喧闹声放大了浑浊，因为这个信息似乎已经与许多同学无关了，所以他们可以保持自我的窃窃私语，而我像黑夜里的猫头鹰一样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市政公司补招的名额，招去了是待在市里，还是要发配工地？”胡照回到座位上，历云急忙问他，因为我也听说了，胡照因为他家里人的关系进了市政公司，留在总部办公室，不用去一线接受风吹日晒的考验。现在很多单位在招聘中会问应聘者有没有亲属在本公司工作，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具体我不清楚，工作嘛，要听公司和领导安排，不要老想着怕吃苦。喜欢这个单位就投简历，但声明了，我这个人一向很公正，不会因为大家是同学或者跟谁的关系好就帮谁说好话的，找工作这事，凭能力，可别动歪点子，领导的眼睛可不是你能唬得了的。”
　　“要是能留在市里最好，这样我就不用去外地了，就算发配边疆，和我现在的单位相比，也就是换个老板而已，可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市政公司的老子是工程局，老子咱攀不上，为儿子打工也不错，在大海里冒泡的小鱼总有一天会成为翻江倒海的真龙的，小池塘里的虾米永远都成不了气候。要是能成我就毁约，不就几千块钱毁约金嘛。木头，你投不投？”张北辰暗暗地与我说道。
　　“投，怎么不投，好歹也是一次机会，成不成再说。”
　　“这是我的简历，请你收一下，谢谢。”一回到寝室，我就拿着自己的简历去交给胡照，但他没有当即收下，而是笑脸相迎的说：“哎呦，木头，你到现在还没找到工作？”我无奈的笑了笑。他接着说：“木头呀，我知道，像你这样有品的人到哪儿都是受用人单位欢迎的，不过眼光也别太高了，没必要在一颗树上吊死，先找个工作干着再说，有机会再跳就是了，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哦，对了，我跟你说一下，我帮你把简历带过去，要是通过帅选，通知你去面试，你可要注意了，你也别多心，我就是提醒一下，我知道你博览群书，大道理很能说，尤其是历史学得不错，但我们领导是个正经人，比较传统，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可得心里有数。”
　　“什么意思？”我的话像千斤锤一样狠狠地猛砸下来，而他那富贵相的饱满天庭和红润脸蛋，依旧保持着灿烂的笑容，显得淡定从容。
　　“哎呦，我都说没别的意思了，就是好心提醒一下。”
　　“我会注意的，但这次不用了。”我收回了自己的简历，转身就走。“我不投了。”
　　“那么多心干嘛，有工作才是王道。”
　　我没理睬，径直回了自己的宿舍。“什么东西呀，我就投个简历，成不成我的事，妨碍你老子娘什么事了！真是小人得志！”
　　我平时很少发火，历云见我说得严重了，忙把门关上，问是怎么回事，“小伙子怎么啦，发这么大的火？”
　　“是个活物怎可能没脾气，无动于衷的是个死东西！”
　　“你找你的工作，他有他的安排，犯不着跟他怄气。你以后要是做了项羽，管他赵高还是胡亥，统统拉出咸阳门外宰了不就好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别太在意。俗话说沆瀣一气，有其主必有其仆，有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这样的单位不去也罢。”
　　“不说了，我去吃饭了，下午还有面试。”下午，我如约的去参加了面试，并且顺利的挺到了最后。
　　“我们的待遇尽管不是特别的优厚，但是在本地也是中上等的水平，对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应届学生来说，还算说得过去，而且作为一个职场新人，加强学习锻炼，不断的提高自己也是必要的，谁都想有一个稳定高薪的工作，但那最后只属于少数人，大部分人还是要从基层做起，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往上爬，这是现实。……”人事部的柳部长跟我聊了许多，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为人随和，平易近人。我恍然间对她的话极为感动。
　　我极力的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可以歇脚的地方，也许，可能，我会像夸父一样渴死在奔跑的路上，而那也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就像一颗螺丝钉一样，通过灵与肉的挤压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找到合适自己的空隙。最后在哪里安身，应该是摸着石头过河，随遇而安吧。
　　“你是怎么回复的？”他问我。我回到学校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我曾经躺过的石凳旁，寻找一个人的背影，还好，似乎冥冥中已经注定，他已经坐在那里等我了。
　　“我过两天就把协议书送过去，我不想再等了，有一根救命的稻草总比全军覆没好。”我淡淡的回道。
　　“任何事情都是情理之中的，正因为不可能时刻保持警惕，才有了意料之外的说法。乌鸦能在天上飞，并不是因为它比人聪明，会飞的本领是它与生俱来的天性，否则又怎么会有枪打出头鸟的说法呢？没有不会飞的鸟，只是还没到时候罢了。你没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有些鸟是关不住的，因为它浑身闪烁着自由的光辉。你看那棵歪脖子柳树上的喜鹊，一棵树上有许多的树枝，但它只选择其中的一枝歇脚，它从天空飞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做过多的思考，更谈不上瞻前顾后了，还有苍鹰，当它发现猎物的时候，瞅准时机，像利剑一样直冲下来扑向目标，如果它总是在考虑哪只猎物大哪只猎物小，哪还有机会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呢。”我没有说话，听他一直说下去。
　　天空灰蒙蒙的，下起了毛毛细雨。
　　“要雨伞吗？我自己有雨衣。”他从小车上取下了一把雨伞递给我。
　　“不用了，被雨淋淋挺好的，我还喜欢雪，更何况有哪个懂诗意的人会拒绝雨雪的恩赐呢？我走了，您也走吧，雨大了。”雨越下越大，终于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在雨中奔跑了一阵，回过头来盼望的时候，只看见模糊的背影在雨中闪烁。我抬头仰望，落在我脸上的雨滴，好像也有了暖暖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