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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作品名称:“钓鱼”日记      作者:易江南      发布时间:2015-12-10 19:12:58      字数:4893

  2011年11月13日星期二晴
  早晨,天晴了,气温却非常低。“鱼市”的人很多,都在说着闲话。
  七点半左右,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来了,要找三个小工。一个姓杜的老汉走上前去,中年男人瞅瞅他,开口问道:“叔,您多大了?”
  杜老汉答道:“甭管我多大了,我能行!”
  说着又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身板。怕中年人不信,又对中年人说:“不信,你问问他们?”
  周围熟悉杜老汉的人,立刻替老汉帮腔:“老汉做活没问题,你就叫上他吧!”“老汉干活争得很(厉害很),比年轻人争。”
  中年人笑笑,往前走去。后来,找了三个小伙子离开了。
  这杜老汉,家在西咸新区的空港新城,已年过七十,身板非常硬朗,干活非常卖力,是从生产队下来的,耐力也超过了年轻人。不熟悉的人,都以为杜老汉家境不好,为了养家糊口才来“钓鱼”。据和他一个村的年轻人告诉我们,杜老汉家的日子很滋润。那谁又能说清杜老汉为啥不想清福而要受这苦呢。我就给大伙儿说说这个秘密。
  杜老汉出生在解放前,他出生时,家里非常穷,孩子也多。每年过年时,没有新衣服穿,母亲就让哥几个轮流躺在热炕上,换下棉衣棉裤,母亲拆洗后,将里外面子用黑颜料重新染一次,这样,大年初一哥几个也算穿戴一新,在同伴们面前也不掉份儿。至于吃的,每年二三月,父亲就夹着个大口袋(装粮食用的长条形袋子,俗称庄子),走东家,窜西家,求爷爷告奶奶,借一点儿粮食度日。每到这个季节,聪明的母亲,还约上几个穷人家的婶婶到田野里挖些野菜,变着花样给他们几个做“好吃的”。那些“好吃的”用时下农村人的话说——扔给猪,猪都不吃。这在杜老汉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好不容易熬到解放了,天明亮了。刚刚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杜老汉的几个哥哥又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父亲又是东家抓一点,西家借一点,无论咋说,总算给他几个哥哥娶了媳妇,没让村人看笑话。可父母的屁股上却背满了债。此后,他和父母边生活边还债。
  三年自然灾害时,杜老汉到了娶媳妇的年龄,这时父母年纪大了,几个哥哥又分锅另灶了,各自有了自己的一大家子,谁也顾不上谁。再说肚子都吃不饱,谁还考虑那事?所幸的是,一对河南的逃荒要饭的母女来到了他们村,到他家要饭时,他母亲待那母女俩非常好,感动了她们。再加上村里好心人的撮合,杜老汉和那个女儿成了亲,简单地举办了一个婚礼。
  尽管夫妻两人省吃俭用,日子依然过得捉襟见肘。慢慢地,他也意识到了贫穷的主要原因是自己家里以前人口太多。所以,当国家第一次鼓励计划生育时,他和妻子积极响应了国家的号召,做了节育手术。这也就是在同龄人中,只有他们家有三个孩子的缘故。
  进入改革开放后,杜老汉家的日子像芝麻开花,一天天好起来了。像许许多多农民一样,杜老汉尝到了包产到户的好处,从一开始就甩开膀子大干起来。望着堆积如山的小麦,一椽椽悬挂的金黄色玉米,杜老汉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了,喜在心头。
  在解决了温饱问题后,杜老汉把希望寄托在儿女的教育上,他希望儿女们能“鲤鱼跳农门”,走进城里,过上城里人的生活。因此更加卖力,拼命挣钱。儿女们也争气,大儿子考上了师范学校,后来教了书;小女儿考上了中医学院,在市中心医院做医生。只有二儿子俏皮捣蛋,上了个高中,留在家里务农。
  杜老汉虽然认字不多,可他思想活泛,时时走在村里人的前面。他是他们村里最早栽秦王桃的人。自己一个人跑到杨凌农高会去咨询专家,购树苗。在自己获得了高额收益的情况下,带动村里人共同致富。如今他们村已经形成了千亩桃园的规模,集观光旅游和采摘为一体,为迈入全面小康社会尽了力。
  前几年,他把小儿子带出师了,就全面放权。大儿子和小女儿也常常回家劝说杜老汉享清福,每次回家除了大包小包,还几百几百地给零花钱。村里的同龄人也劝他别干了,说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还不知道歇息下来。老伴也劝他别干了,也像村里的老头们一样,打打麻将,谝谝闲传,可任凭老伴磨破了嘴皮,他就是不听。
  在杜老汉看来,自己大半生忙惯了,一歇息下来,浑身不舒坦。这不,去年冬天,在老伴和儿女们的软硬兼施下,没有来“鱼市”干活。刚开始几天,还在家里呆得住。时间一长,心里木乱得很,不是摔东西就是和老伴怄气。老伴和小儿子一说(批评),还杠上了,躺倒炕上不吃不喝。吓得老伴赶忙给大儿子和小女儿打电话,怕时间一长,真有个三长两短,可咋办啊。后来经过家庭会议,同意杜老汉出来干活。杜老汉这才答应吃饭。经他这一折腾,老伴和儿女们再也不干涉他了,由着他的性子来。
  进入十一月,“鱼市”也进入了淡季。每天都是僧多肉少。这样一来,年龄大的人钓不下活的时候很多。杜老汉想得开,不干活,权当锻炼身体了。再说了,还可以和“鱼市”上认识的老伙计们拉拉家常,多好。干了一年年了,难得清闲几天。
  当今社会,老年人出外打工,确实是个社会问题。年龄大了,身体难免有这样那样的隐性的或已经知道的疾病,用人单位拒绝他们也在情理之中。如果在劳动过程中发病,用人单位吃不了兜着走,这几年这样的事例在新闻报道中还少吗?另一方面,农村老人之所以有病不看,年龄大了还外出打工,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没有足够的医疗和养老保障,老人们想为自己攒点儿看病和养老钱。杜老汉是个特例,大多数农村出门打工的老人都有不愿告诉别人的难言之隐。如何让老年人不再有后顾之忧,除了政府出台好政策外,子女和社会也应当伸出援助之手,让老人们安享晚年。
  
  2011年11月15日星期四晴
  这两天我一直在中山街的区公安局院子里做活。
  昨天早晨,正听几个“钓鱼”的人在胡吹海谝,一个中等个子,面色黝黑,左眉毛里长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痣,长着一张似乎永远也合不拢的大嘴巴的六十岁左右的老男人来“鱼市”找人干活。一下子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你拉我拽的,搞得老男人直发火,生气地往回走,口里直呼“不找人了,不找人了!”人们这才散了。好在我以前做活时的一个搭档认识老男人,他紧跑几步,追上了老男人,揽下了这活。
  老男人骑着电动车,在前面带路,我和搭档骑自行车跟在后面。不一会儿,来到了中山街,进入公安局。这儿原来不知是个啥单位,面积挺大的,最前面那幢六层楼市公安局的办公楼,最后面是政府下属几个单位的办公楼,中间六七排六十年代盖的大房,是所谓的家属区,人们习惯上叫着一片公安局。拐过公安局的办公楼,进入家属区,大房已经很旧了,很多房屋上面都已看不见瓦片了,蒙着厚塑料薄膜。墙皮上的蓝色手工砖也已斑驳陆离,每隔一段就有或大或小的水泥补丁。现在住在这些房子里的人,已不是原来的家属了,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租住户。两排大房之间的空地上堆了三五堆先天晚上拉来的黄土包,我和搭档的活是用铁锹把这些黄土包往空地上摊平。
  老男人让我们俩在一块儿干,给我们交待了土层的厚度,怕我们掌握不了尺度,找了一根小树枝拿出钢卷尺量出高度,把多余部分用手折去,做成标准。又怕远处费力,给我们找来了一辆手推车。交待完以后,他骑电动车走了。
  老男人走后,我们两人,开始干活了。不一会儿,出汗了,贴身穿的秋衣秋裤被汗湿了,就得怪不舒服的。就脱掉了外衣,穿着秋衣干活。边干活,边说一些闲话。这并不影响我俩干活的速度。说句心里话,老板不在要比老板在跟前干得卖力,这样才能对得住每天那几十元钱,才能得到老板的认可,也才能对得祝自己的良心,赢得好的口碑。名声传出去了,找自己干活的人就多了。
  从谈话中得知,搭档姓牛,五十四了。原来一直在他们镇上补鞋,日子也过得其乐融融。这几年,农村的条件变好了,修鞋的人越来越少了,换季时还能好点儿,平时赚不下几个钱。后来干脆关了门,来市场“钓鱼”。
  我们俩一直干着,没歇息一会儿。十点半时,我们俩以为摊平了十多个黄土包。渴得口里直冒汽。就停下来,从自行车头上取下水杯,去租住户家里讨要。这儿的住户人真好,听说我们要水喝,一位老奶奶忙一瘸一拐地回到屋里,一手体热水瓶,一手拿了一铁盒铁观音茶叶,给我们,让我们随便用。我们连声道谢,老奶奶却说该感谢的是他们,我们是在为他们排忧解难。今天我才明白,老奶奶说的对,我们干的活确实在帮他们。土地垫了以后,上面要铺方砖,同时改造排水管道,这样一来,下雨天就再也不愁雨水流不利,水进屋了。
  昨天中午十一点多,老男人回来了。他告诉我们,情况变了,我们必须一天之内把所有的黄土包摊平。为了到天黑是干完,老男人把我们两分开了,各干各的。老男人呢,买了一些塑料水管,修理工用水池旁的水龙头。
  十二点都过了,还迟迟不让我们吃饭,气得搭档直骂娘。直到老男人修好了水管,才放我们俩吃饭。同时告诉我们:就近吃饭,下午一点半上班。真是让人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下午又开始干活了。比上午更累了。好在下午很短,感觉天真解人意,黑得真快。天黑时,只剩下两排大房之间的五堆黄土包没有摊平。老男人对我们很满意,说了许多赞美的话。我俩要工钱时,他说,明天吧,明天一块发。又对我搭档说:“老牛,你还不相信咱,我又不是跑户走户,你怕啥?”我们还能再说啥,骑自行车回家呗。
  今天早晨七点半,我就骑自行车到了公安局。没想到老男人和搭档早到了。见我到了,老男人对我们说:“老牛,你们两人现在就开始平土,我去寻电夯去。早晨上面打电话让今天必须把垫层打好,等着铺方砖呢。”说吧,骑电动车走了。
  半个多小时后,老男人回来啦,电动车后座上带了一个三十多岁,长得很软细的女人。屁股后面还跟了一个电动三轮摩托车,停稳后,从车上下来两个中年人,抬下电夯,取下一大捆黑色电缆,和老男人告声别,扬长而去。见我和搭档把剩下的黄土包平得差不多了,就指着我说:“你过来,和我接线去。老牛,你一个人平。”我跟着他去接线。
  老男人先把电缆的一头接到电缆上,我呢,将电缆线展开,往后面的办公楼一层大厅里拉。这捆电缆线有三百多米,是由几段旧电缆线连接而成的。那妇女给老男人打下手,递工具。当我把电缆线拉到大厅,摆好,老男人也到了,他熟练地打开配电盒,拉下打好电闸,接电缆线,让我到外面看电缆线,防止出意外。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担心啥来啥。老男人刚一推电闸,大厅外的一段电缆线起火了,我忙喊他拉电闸,这才避免了一场事故。吓得老男人满头虚汗,连说“好险,好险"。边用手搽额头的虚汗边对我说:
  “你和老牛平土去,这儿的是你别管了。”
  我和老牛平完剩下的黄土包后歇息下来。叫来这片的电工接好了电,又到“鱼市”上叫了一个会扶电夯的。这下我明白了,老男人起先打算让我和搭档打垫层,这样可以少叫一个人,省些钱;叫那妇女是来专拉电缆线的(怕电夯扎盗电缆线,出事故),女人比男人工价低很多。没想到,老男人猴精猴精的。
  一切准备就绪,开始打垫层了。我和搭档用手推车去不远的路边上装白灰,一袋一袋地分开撒放好。然后,拆开袋子将白灰均匀地撒在黄土层上,再用钉耙将黄土和白灰搅拌均匀。遇到昨天平的早的地方,黄土变干了,还要撒些水。有些租住户家里有人,看我们辛苦,也帮我们撒水,拉家常。
  我们两人刚整好一块,电夯就就追屁股来了。赶得我们想心里暗暗叫苦。
  天黑下来了,垫层还没打完,老男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个带有长木杆瓦数很大的聚光灯,接好,照得电夯周围白昼似的。老男人让那女人举灯,他自己拉电缆线。我和搭档呢,也没闲着,用铁锹修正电夯打过的地面,不平整的地方产平整,多余的土铲掉、用小推车推走。
  一直干到晚上近八点,才干完。老男人付了工钱,带着那妇女离开了。扶电夯的,望着老男人的背影连声说上当了,上当了。他告诉我们俩:老男人叫他时给他说活很少,下午早早收工,我就没有计较工钱。谁知,赶到这时才结束?中午,你们吃饭时,我都没歇息。老男人自己去外面吃饭,顺便给我和那女的一人带了一盒盒饭,我都没吃饱。我戏虐地说:“老板带你多好啊,给你管饭,我们俩可是自己掏腰包啊。”“我甘愿自己掏腰包,也不受这洋罪!”
  “钓鱼”就是这样啊,每天都要遇到不同的老板,有好人,也有恶人。谁叫咱生活在最底层呢?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谁不想多挣钱呢?像老男人这种小老板,他们也不容易,他们为了包这些活也没少掏银子,还是相互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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