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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作品名称:“钓鱼”日记      作者:易江南      发布时间:2015-12-07 18:52:06      字数:3564

  2010年11月3日星期二多云
  早晨天刚亮,我就起床了,揉揉惺忪的睡眼,到出租屋外的公厕去上厕所。刚走出主人家的门,一阵冷风吹来,冻得我打了一个激灵,彻底醒了。上完厕所,我一路小跑跑回出租屋,连忙穿戴整齐。一番洗漱后,骑自行车向民院“鱼市”奔去。
  一路上,风“飕飕”地从耳旁刮过。只觉得风穿过衣服直往身体里钻。来到鱼市时,耳朵都被冻木了,手指有些僵硬了。鱼市上的人还像昨日一样多,不同的是人们不再蹲在墙角谝闲传,而是在来回走动,以抵御寒冷。
  太阳慢慢升起来了,照在人身上暖暖洋洋的,人们渐渐恢复了常态。
  七点半后,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来到市场,要三个小工。很多人没有围上去,我主动走上前去和他搭话。他看了看我,说,跟我走。问工钱时,那男人说,七十元一天。听到这话,我离开了,刚围上来的人群”哗”地一声走散了。这时,三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冲了过来,对三十多岁的男人说,我们去。得到三十多岁的男人的允诺后,三个毛头小伙子,取来摩托车,带上三十多岁的男人,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八点多了,人们依然拖着长长的影子,在十字两边的街沿边晃悠着。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在诉说着道听途说得来的“新闻”和奇闻异事。最热闹的是十字北边拐弯处那堆“钓鱼”的妇女,穿得和城市女人不差上下,上身时髦的羽绒小棉袄敞开着,下身穿着塑身弹力裤,臀部外穿一个流行的短裤或小裙裙,脚蹬小皮靴。正围在一起在大声的说着张家长、李家短。
  八点半过后,人们开始失望地散开了。有的人骑电动车或摩托车,回农村去了;有的人去了不远处的麻将馆垒长城去了,还有极少一部分人在坚守着。
  十点多钟,气温已升高了许多,最后剩下的人又分散开来。几个路远的农村来的,坐在街边的路沿上继续等,其余的人到路南的高架铁路桥下寻一个向阳的土坡,避过风头,捡块废砖头坐在屁股下,打起了“挑红4”。我回家也没有事,就随着其他人看热闹。这几个人玩得比较大,一会儿其中的一个人就输光了身上带的二百多元钱。周围看的小工真替那人心疼,这可是两天多的血汗钱啊!
  看了一会儿,觉得心里无法承受他们这样糟蹋劳动成果,为他们不值。就又回到街边等活的人们身边。这些人正在议论物价:最近食用油由五元一斤涨到了六元一斤;面粉涨了好几毛;我们中午吃的扯面也涨了一元,变成了大碗六元一碗……都异口同声地说,这是给公务员涨工资惹的祸。工资还没拨到位,物价就已经呼呼往上窜。
  谈到玉米、小麦要涨价时,他们不埋怨了,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的腰包又要鼓起来了。试问,“钓鱼”的有几个家里没有土地?有土地的谁家没有数千到一万多的存粮?
  接近十二点时,我看看早晨没有钓到活的可能了,就到离“鱼市”不远的便民市场买了一元五角的湿面条,五角钱的大青菜,骑上自行车回出租屋下着吃。
  吃过午饭,不死心,骑上自行车又来到了鱼市。
  下午两点半时,我钓到了活。和一位五十多岁的大个子到北郊装建筑材料。说好装一袋一元。
  到了地方一看,堆的建筑材料不多,两人很兴奋,心想很快就能装完。主人给我们拿来了蓝大挂,让换上,又给了我们两个塑料袋,让套头上,最后还拿来了两只口罩让戴上。开始干开了,我们先把塑料编织袋套在固定的钢筋圆环上,边缘用铁夹子夹好,然后两人用铁锹往编织袋里装白色的建筑材料。快满时,两人分别拽着编织袋两边的角往磅秤上放,然后,一个人看磅,一个人用小铁簸箕往编织袋里添减建筑材料,直到达到定量后才挪到一边去。就这样,装了一袋又一袋。因为房子太小,又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再加上两个人都是急性子,不到半个小时,热得两人大汗淋漓。头上套着塑料袋,不透气,热得人不得不扒下它,扔在一边。这样,事又来了,散布在空气中的建筑材料,落在头发上,混合上汗水,刺激得人头皮瘙痒难忍。慢慢地,头发变成了灰色,眉毛也变成了灰色,活脱脱两个兵马俑。好在嘴巴被口罩苫着,才比较干净。装好的编织袋堆满房子的空地后,一个人用封口机封口,另一个人继续装。待封完口后,两个人又把满地的装满建筑材料的编织袋码成堆。
  走出小房子,歇口气。想喝口水,主人早就离开了,只能忍着。半个小时后,我们又回到小房子里装。四点多时,主人给我们打电话,说他在乾县,六点后才能回来。就这样,忍着奇痒,忍着口渴,一直干着。
  晚上六点半,主人回来了,对我们两人的工作很满意,每人给了五十元。
  回城里的路上,我们边走边回忆着干活的细节,终于想明白了——主人是一个造假者。因为袋子上印的地址是南方的,他却在我们这里开小作坊生产,赚取高额差价。
  人啊人,为了钱,不择手段啊!
  
  2011年11月8日星期四阴转小雨
  
  早晨起床,走到出租屋的天井里抬头望天,天阴沉沉的。
  今天是去“鱼市”呢?还是不去?我内心很纠结。懒洋洋地洗嗽完毕,习惯性地整理好应带的东西,骑车奔向民院十字。
  今天“鱼市”的人不多。现在的通讯发达了,每部手机上都有天气查询功能,查找天气情况非常方便。知道今天有雨,昨晚回郊区农村的“钓鱼”人,担心白跑、淋雨,索性就不来了。人少了,活并不多。
  天阴得越来越重。起风了,云层更加下垂。七点半时,天空下起了零星小雨。“鱼市”上的人,纷纷散开。
  我正要骑车回出租房,一个司机模样的人来到我身边,问我,装车不?我说装。随后,和那人谈好了装车的价钱。那人又叫了一个姓韩的小伙子,领着我们向民院十字立交桥南走去。刚过立交桥,就到了。我和姓韩的小伙子的活是往小型卡车上装废品——纸箱、报纸和废纸,这些废品大多已经打成了捆。不论时间长短,卡车装满为止。
  看着小小的卡车,我们一阵欣喜,今天这活一定好干,不到中午十二点准能把钱拿到手。想到这儿,两人心里美滋滋的。
  那人把我和姓韩的小伙子领到堆放报纸、废纸和纸箱的房子前,告诉我俩:你们只管把废品搬出去,递到车上,车上堆放的事,由他管,必要时我们俩搭个手就行。
  车停在堆放废品的房子外不到十米处,门和过道很窄,两个人左右手各提一捆废纸并排过不去。
  开始干活了。我和姓韩的小伙子干得很起劲,像飞毛腿似的来回穿梭在卡车和堆放报纸、废纸和纸箱的房子之间。提到卡车旁,用力一甩,废品被直接扔到车厢里。渐渐地,脚下的速度变慢了,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满头的头发像刚从水盆里出来一样,湿漉漉的。约莫半个小时后,车厢满了,房子里的废品才下去了一个小角。
  这时,外面的雨大了。那人招呼我们俩暂停一会儿,帮他用彩条布给卡车搭一个棚,以免淋湿废品。我们来到车旁,那人已经上到卡车旁的树上,在绑绳。见我们俩来了,就招呼姓韩的小伙子取梯子将另一条绳子绑到卡车旁的电线杆上;我呢,负责用另外一头的绳子绑彩条布。我绑好彩条布后,向他们打声招呼,他俩使劲一拽,彩条布升到空中,罩住了卡车。他俩把绳子分别固定好,才回到地面。用同样的方法把彩条布的另一边固定好,这才算“OK”。霎时,彩条布上传来了“嘭嘭”的雨声。
  歇息了一会儿后,重新开始干活了。这下,我俩的脚步明显变慢了,两人运送的废品供不上那人装。好心的废品收购老板给我俩拿来了两个废塑料大盆,让我们俩用盆装废品,说这样每次运得多,省力。我们俩照做了,这才勉强供上了那人。
  已是中午十二点了,肚子都在咕咕地叫,我和姓韩的小伙子商量是不是先停下来,吃完饭再干。姓韩的小伙子说,废品不多了,再坚持一会儿就运完了。钱拿到手后,我们再吃饭不迟。到底是年轻人,心高气傲。无奈,只有继续干。可腿脚已不听使唤了,走路跌跌绊绊的。运送的速度比刚才慢多啦。
  坚持到下午一点多,姓韩的小伙子也累得撑不住了,这才答应吃饭。
  雨下得很大了,路面上到处都是水,走在路上,裤脚一下子就溅满了雨水。我和姓韩的小伙子没有打伞,怕被淋透了,就来到五十米处的一个小饭馆。饭馆里坐满了来吃饭的人,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座位坐下。一人要了一大碗油泼扯面,边歇息边等饭。姓韩的小伙子,向服务员——老板娘要了两碗面汤,先暖暖身子、压压饥。十多分钟后,油泼扯面来了。我拿起筷子,端过邻桌上的酱醋瓶子,往扯面上倒了一些酱醋,又从盐盒里舀了半小汤匙盐,胡乱地搅动了几下,不管味道是否合口,张开口大口吃了起来,一副饿狼相逗得周围的吃饭人笑出了声。吃完饭,我俩又去装车。
  没想到,下午干得更慢了。直到天黑下来了,我俩才帮那人给卡车蒙上了彩条布,并帮他绑好绳子,固定好罩在废品上的彩条布。那人这才给我们每人发了七十元的工资,我们嫌他发的少,他说我们干得慢,只能得到这些。说罢,那人跳上卡车,脚踩油门,开车走了。找谁评理去?只能认了。气得姓韩的小伙子冲着卡车后大骂:不得好死,路上撞死你!
  晚上,躺在床上,骨头散架了似的。想想,“钓鱼”真难啊,我们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农民工,他们遇到难事还有政府撑腰,我们呢?只能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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