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过客》（25）

　　吴悠虽是个小女人，可是因为性格豪爽，结识了很多朋友。2000年就认识了一个朋友阿森。阿森的生意一直挺顺的，个人也是江湖上的大佬。说他是江湖上的大佬，并不是说他混黑社会的，而是他为人很低调，市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吴悠见他高深莫测，也就不敢跟他多打交道。这几年间也断断续续地，几个朋友在一起吃过几次饭。
　　阿森是阿卫的顶头上司，阿卫是他们交往近十年的朋友。可惜2001年，阿卫因为绝症离开了他们。正是在照顾阿卫以及处理阿卫后事当中，吴悠慢慢接触了解了阿森。
　　世界上最怕孤独的，可能是人类。男人怕孤独，女人也怕孤独。阿森是男人，他不例外，也怕孤独。有一次阿森对吴悠说：“你有时间的话，能否来我办公室坐坐？”
　　吴悠当时真有点受宠若惊，因为她仅是一个小小的职员，而他是比局长还大的官。有天上午九点多，吴悠去了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在三楼，吴悠以前跟阿卫去拜访过他。阿森为她泡了一杯人参乌龙茶。
　　吴悠很久没有打扰阿森的原因，是知道他很忙。后来他讲起了他的生意，那年的生意不是很好，大概亏了有三四百多万。
　　
　　古人说祸不单行，福不双至，的确有一定的道理。正当吴悠为阿森生意上的亏损感到十分惋惜时，他把手机打开说，你来看看我的一条微信。吴悠一看是阿文（阿森赏识的一个人）发的，然后那条内容就让她震惊了：“对不起，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辛勤栽培。我辜负了你多年的希望，我也无脸见你。我欠了很多的高利贷，最近两年我只有出外去流浪了。如果我能翻身我就回来；如果不能翻身，也许我就永远在外面流浪了。我现在给你发短信的此时，我已到南昌了。”
　　阿森在阿文身上花了多少的心血，吴悠这一群朋友是非常清楚的。人说人都是留后路的，而他在他身上花的心血就是他的后路。阿森说：“我的确这段时间疏忽了他，他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混到这种地步，我猜也许有几种情况。手里有一些钱，人就飘飘然，洋洋自得，捧他的人自然也就多了；或者他吸毒，豪赌，或者被别人下了套，栽在女人身上。而依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好意思，开口对我说的。”阿森无话可说，只发了四个字，“一路珍重”。然后过了两天，阿森再打他的手机，关机，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已经联系不到他。
　　
　　阿森在吴悠面前不停地抽烟，看到平时那么冷静的他，如此地焦灼，吴悠能很深地体会他的心情。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吴悠对他说，前几年，我们几个朋友，就给你提醒过，阿文不是很可交。你的智商那么高，情商这么低。今天你也碰见了吧？你为什么那么多东西，不打欠条？买了几辆车都是写的他的名字？不过吴悠又站在他的角度来考虑，他不是情商低，他只是如此在意，相信一个朋友。而这种性格，跟吴悠的是多么地相似。吴悠何尝不是？总是很轻易地就把一个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陌生人定义为好人。
　　
　　恰在这之后几天，赵强因为铁塔的五十万保证金，对吴悠诉说。吴悠对赵强讲了阿森的事。
　　赵强一听就急了:“虽然社会给了我一些机会，但把握机会要靠钱去支撑得啊。我的估计过大了些，后期支持的压力你我都好难，又不能更不敢放弃！你说我困住了难受波？虽然我目前举步为艰！但我还有生活的信心，我虽负零！但我希望你不要拿别人与我混淆！千万别。”
　　赵强的大哥大嫂也听说了他的困境，给他了十六万。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何况他们也不是富人，都是在庄稼地里勤劳苦趴的小老百姓，每一分钱上都有辛苦的汗水。
　　大嫂怕赵强不接卡，边塞卡边说：“强子，钱这东西，有钱，你可以不花，但不能想花的时候手里没有。我和你哥吧，在家里也用不着啥大钱的，你先用着。”
　　爱情常常是以互相怜惜，互相崇拜开始的。吴悠会把别人对自己的好铭记于心，有恩必报。
　　“相信我，我回来，你会好的！”赵强的这句话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从心底认定了他，想到他半夜里每晚审图的辛苦，吴悠突然很心疼他，想起他有次夜里在路上巡路，搞了一辆旧得不能再旧的三轮车。那辆破车一路排气管坏了，声音像放着炮，震耳欲聋，尾巴冒着黑烟，艰难地在路上行走着。农村里逼人的寒气使他在没有安装任何取暖设备的驾驶室里，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吴悠好心疼。虽然还没有拿结婚证，她已在心底把赵强当成了她后半生的男人，她的依靠。
　　
　　吴悠没有让赵强还以前借给他的钱，赵强通过借钱这事，对吴悠刮目相看，发现她在危急时刻，绝不任性和惊慌，总能举重若轻，轻松助他度过难关。很多个凌晨的夜里，他审完图之后一个人趴在床上，想着这是他生命中的女人啊，在他乡举目无亲，无助的时候，他真想紧紧地抱住她，尽心尽意地大哭一场。
　　世界上最幸福的三个字就是“在一起”。现在再美的事情，都抵不上自己心爱的人陪在身边。
　　记忆如甘泉，令吴悠浸润肺腑。想起赵强，从没对自己发过火，吴悠的心里突觉潮湿得很；记忆又如刺刀，想起自己的家境、学历，以及工作的勤勉，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落到这般与女儿相依为命的境地，泪流了下来。一个人半夜睡不着，给远方的赵强发了个信念：“有没有别人也对你这么好？”
　　“还是你最好！曾经的初恋沈洁，我真的不好意思找她再说现在什么！她当初跟你一样对我非常好。可惜自从她上次出了事后，可能我站在她面前，她也不认识我了。哎，你能不能不要让我再想过去啊！”
　　
　　赵强的生物钟完全颠倒了过来。夜深难眠，就想让自己的女人以后如何幸福。赵强当初为什么没有选孙芸，他心里自有他的一套理论。她太年轻简单，不会懂得他内心深处的焦虑，虽然孙芸是像崇拜精神领袖一样地崇拜他。
　　而吴悠是另一种类型。每次她的装束都是随意的，说话时她的思路是机敏的。她的声音的确很好听，特别是她的歌声。他已阅人无数，但她是个异数，纯朴与智慧，内敛与美丽，正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经过了那么多，现在重要的是把以后的日子过好。人有能力了，才能顾及到自己所爱的人，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了。冬眠假期刚刚结束，还有点糊涂，熊大的生活，我好想回来。那你要让你的核潜艇轻松工作，一定要满脸阳光去迎接工作哦!”
　　“这几天我休假，你几时回？”
　　“这就叫时间我们都不左右吧，你可以，我却没时间；我可以，你却没时间，哎!我现在沒有回头箭了。哥哥给了我选择的压力！选择你又增加了责任压力！！有时我好累，你知道吗！”
　　“我怕你抽身而走，我怎么办？”
　　“你能不能不重复老话题了！这道题都做了，只等时间证明了。从此打住啊。”
　　“我就是想吵架，我一个人心里闷，我喜欢悠闲安定的生活，讨厌这种风雨飘摇！你一年有十个月在外面。”
　　“老子是说脾气，现在不变，老了要气死个人的，有事你说。你每次乱发脾气后就给个甜枣，搞得我特无趣。你太急了，喜欢瞎扯淡，今后不要这样啊。你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干嘛总是马起一张脸？想你的滋味好想喝点酒，胃又不好。好想你，真的，不过我没烦躁，只有你没耐心等，我会像温火一样非慢慢炖你。你不要时晴时阴，我受不了，简单点不好吗?”
　　“你对我是很简单，我心里明白得很。”
　　“昨天还是大晴天，今天就是大阴天，难受死了我，我求你了，别这样，我心目前只有责任心，让我轻装吧!我真的很累，你忍心让我累死?”
　　吴悠见赵强真生气了，就不敢再逗他了。
　　
　　吴悠刚刚放三天假，她一个人来到了麻城。打上去农村的三轮车，她才找到了赵强工地租住的小单间。
　　晚上一起吃饭，项天第一次看到吴悠，正慎着呢。赵强说：“喊嫂子。”
　　“嫂子好。”
　　吴悠看了这个平时大名鼎鼎的市长秘书毕恭毕敬地这样喊她，反而搞得自己不自在起来。
　　晚上四个人一起吃了饭，各自回到小宿舍。
　　早上醒来，赵强听到门栓上有动静，忙披上外套去开门，门把上还插着一束挺漂亮的鲜花。花丛中，卡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写的：“赵强，真诚地为你这非法的新婚之夜祝福，甜蜜吗？”
　　赵强打开门，正看到项天慌慌张张地向外，越跑越远，他只裹着一件平时上工地时穿的蓝色工作褂，紧绷绷地，连裤子也没穿，遮着上面遮不住下面，露着光腿杆，光脚叉着拖片，撒丫子跑得越来越远了。
　　赵强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吴悠也醒了，揉揉眼睛：“谁送的花？”
　　“还有谁？项天那小子呗！就喜欢听房。”
　　吴悠羞得无地自容。
　　“你这都是些啥兄弟呢？”
　　“没事，他媳妇来了，我和许浩去听。”赵强半真半假地说。
　　“你们这些流氓。”吴悠捶了他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