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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初恋》

作品名称:水磨河的女人们      作者:秦剑君      发布时间:2015-12-04 14:18:09      字数:3708

  在组织上调老班长来水磨河前后那段时间,是老班长心情最不好的时候,按他后来的话说是“走麦城啊——”,比弟妹这次给他带来的小波澜厉害多了。
  多少年之后,已经老态龙钟的老班长,从遥远的内地重回故地,撇开所有的跟随者,一个人拎了个小马扎坐在水磨河公园的鱼池边上,就这么长时间静静地坐着、想着,看着……眼前的水磨河水还是那么清凌凌地流着,虽然河水比过去小多了,虽然那流水的声音也小了许多,但那清透的河水依然是朝着西北方向缓缓地流去。只是过去总是趴在河底石头边,水草中大大小小的狗鱼变成了如今好看不能吃的观赏鲤鱼了……老班长看水中的游鱼看累了,仰起脸看前方好让自己的脖子歇会儿,正巧这时,老班长看见一个男孩背着个年轻靓丽的姑娘朝河这边走来,小姑娘甜蜜而幸福的笑声,让老班长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想起第一次来水磨河的情景。哦……想起来了,第一次来水磨河是和马勤勤一起来的……“对了,当时,没别人就我俩”老班长想。
  
  马勤勤和老班长相识于老班长的一次枪伤。
  老班长身上的两处枪伤,说起来也够那什么的。这两处伤没有一处是在炮火连天激烈战斗中受的。一次伤于战斗打响之前,一次源于战斗结束。柱逢人就说老班长命大,子弹满天飞的时候都绕着他飞;马勤勤也说他命大,不是说战火中子弹打不着他命大,而是说他耳朵上那次的枪伤:“要是哥当时歪着脑袋抠右耳朵里的沙子,飞来的子弹肯定会要了哥你的命。老天爷保佑,恰巧这时哥是脑袋向左偏、抠左耳朵里的沙子,一个流弹‘嗖——’地就把的哥右耳朵打了一个豁儿。”马勤勤说这些话时,总是很认真的看着老班长,有时还抱着老班长的一条胳膊。老班长也总是呵呵笑着说:“都说了多少遍了,我都快背下来了。”
  “你背你背。”马勤勤说完,俩人的笑声在水磨河边随着哗哗地流水声飘飘荡荡。
  进入新疆后那次剿匪战斗刚结束,听说老班长受伤了,马勤勤不顾一切撂下手头的一切,搭了个部队的便车跑了一夜,才找到老班长营地。看见头上缠着纱布一个人在地上转着找东西的老班长,眼泪哗哗得就扑到老班长怀里。老班长赶紧将她的手掰开,小声说:“好了好了,注意点儿影响。”这么一说马勤勤反而抱得更紧了,说:“我不管。”没辙,老班长只好领着马勤勤走出营房,来到营房后面的那几颗老榆树下……
  当马勤勤知道老班长有惊无险的受伤经过时,又一次上来抱住老班长的脖子,喜极而泣地说:“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要我男人命的。”老班长一边拍着马勤勤的后肩膀,一边小声说:“哎哎哎,大姑娘家家的,媒妁之言,订婚、娶亲都还没进行呢,就你男人你男人乱喊,羞不羞。”马勤勤在老班长耳边一连三遍地:“就是我男人就是我男人就是我男人。”说完又在老班长脸颊上“吧”地亲了一口。亲完就“咯咯咯”直笑。这一连串的话语和动作,把老班长搞傻了。他左右看看,又瞪眼看着还在“咯咯咯”笑的马勤勤,硬是说不出话来……
  
  马勤勤和老班长相识于老班长的第一次枪伤。
  老班长的部队攻打完兰州就一路西行,硬是靠着两片脚丫子徒步走进了新疆。进入新疆境内,时有小股的土匪骚扰,有次为了剿灭小股的土匪,老班长他们宿营在野外。睡梦中老班长觉得谁朝他右脚的大脚拇指上使劲踢了一脚,可能是一天半的急行军人困马乏,老班长只是把那只“被人踢疼”的脚丫子,往军毯里收了收,继续睡觉。第二天早晨,吹起床号集合出发准备战斗,老班长只是觉得大脚趾有些木木的疼,这时柱走过来还笑话他怎么成了大姑娘。老班长右腿有些僵直地站在那里,一边系着衣服扣子一边问怎么大闺女了?柱拎起老班长带血的军毯给大伙看,老班长要冲过去打柱,没想脚底一软——老班长跌倒在地上了。大伙儿赶紧七手八脚上来搀扶,柱这才发现老班长的大脚拇指被子弹穿了一个洞儿。
  走路的家伙坏了,那怎么可以,上级首长赶紧派车把老班长火速送往迪化治疗。
  
  夜里十点多,老班长被送进了一家刚从敌人手中收编过来的陆军医院,白胖文静戴副眼镜说话有些沙哑的瘦高个大夫,看了老班长的脚伤,用食指推推眼镜,说:“问题不大,但必须马上治疗。”然后就看着老班长不再往下说了,老班长急了说:“看我干啥,那就赶快治啊——我还着急上前线打土匪呢。”
  瘦高个有些为难地撇撇嘴说:“问题是麻药刚用完……不过不作彻底治疗也说得过去……”
  老班长瞪眼看着有些二乎的瘦高个,瘦高个又搬着这只受伤的脚看了看,像是在自语:“要是这个小手术不做呢,就这么包扎一下也行,只是,将来……”
  “将来会怎样?”
  “会一瘸一拐……走路……只是走路。”
  老班长急了:“会瘸,那还在这瞎扯啥——就这么的治吧!”
  瘦高个看看老班长坚决的样子,说:“……那好吧。”
  然后又朝里间的护士喊:“马勤勤,准备手术。”
  瘦高个和那个叫做马勤勤的护士一阵忙活过后,瘦高个和护士马勤勤过来推着老班长往里间走,瘦高个在老班长耳边小声说:“不要紧张,只是个五分钟的小手术,小手术。”
  老班长觉得这人太娘,有什么呀。“不就没麻药吗?来吧。”老班长不屑的说。
  
  事情万不是瘦高个说的那么简单。为了不使受伤者将来走路一瘸一拐,现在必须把残留在弹孔里的碎骨屑清理干净,再做填充治疗。由于枪伤已近二十四个小时,单靠消毒水冲洗已经办不到了,必须把纱布捻成绳状,从那个枪孔里穿过去,然后像穿梭那样穿拉几个来回才行。
  当那个瘦高个像个机器似得面无表情,如同拉锯一下又一下在老班长大脚趾头上拉扯,老班长疼得混身的肉在剧烈跳动的那一刻,马勤勤心痛并爱上这个英俊的男人了。
  心狠的瘦高个嘴里说着“可以了可以了”,可还在“嘎吱嘎吱”没玩没了上下拉扯着。这时间,马勤勤一直在给被绑在治疗床上的老班长搽汗,她心痛的看看老班长,又看看直说“好了”就是不好的瘦高个……
  终于“拉扯”完了,瘦高个甩下血糊糊的那条纱布绳儿,拿过镊子钳子之类的治疗工具,抬头看了眼老班长,口罩上面是他面无表情的眼睛,瘦高个说:“最后再做一个小小的填充缝合治疗,有点感觉,忍一下。”
  老班长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底气十足了,只抬眼皮看看瘦高个点了点头。
  老班长这会儿只看见瘦高个的背影,和器械的声音,但他的疼痛已经是到了极致,疼痛带着大腿和屁股一下一下跳起来,瘦高个立刻喊道:“别动!”他停止治疗,抬起头来严厉的看着老班长。
  “大夫,你可能是弄着筋了,是腿自己在跳”老班长气力不足喘息着说。
  瘦高个看看想想,对马勤勤说:“你来,按住这条腿。”
  马勤勤过来俩手轻轻搭在老班长的腿上,瘦高个转身准备继续。这时老班长突然对马勤勤说:“你坐在上面。”老班长用嘴和眼睛示意马勤勤坐在他腿上。
  马勤勤看看老班长,又看看瘦高个。
  瘦高个想想说:“可以。”说完低下头继续治疗。
  马勤勤只好把自己绵软的小屁股轻轻地放在老班长那条疼得又要挑起来的腿上。也是赶巧了,马勤勤随便一放,刚好把她自己最敏感的部位“放在了”老班长的膝盖上,现在老班长的腿每跳一下,都变成了膝盖轻柔的往上拱一下……
  
  最后的治疗还在继续,只是老班长现在的疼痛好像减缓了许多,难道是小护士坐上去,那温柔绵软的感觉起了作用?事后老班长常瞅着屋顶发呆,琢磨着这个他一生最为奇怪的现象。
  坐在老班长腿上的马勤勤这会儿坚持着不让自己酥软下来,她的双手扶在老班长的大腿处,低头不敢看老班长,她知道现在只要是一看,准会瘫软在这个男人身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
  一声:“可以了”结束了三个人的“持久战”。
  瘦高个放下器械,摘掉手套,去那边洗手搽汗,搽汗这会儿外面有人喊:“仇大夫,又来一个。”瘦高个甩下毛巾对马勤勤说:“上药包扎,我去一下。”
  说完瘦高个扯扯白大褂,快速走出治疗室。
  
  马勤勤这会儿已经从老班长腿上下来,双手扶着治疗床弓腰在那里轻声喘息着,老班长心想:看把小姑娘累的。便轻声对她说:“不急,坐那儿歇会儿,歇会儿。”
  马勤勤抬眼向老班长投过一线迷恋温顺爱怜的光,这胜过闪电的光线,似乎让老班长突然感悟了,这眼前一亮的感悟让他终身难忘……
  马勤勤这种光线在老班长的记忆里只出现过三次。第三次出现是他和马勤勤第一次来水磨河。
  当老班长得知再过几天自己就要离开部队,组织上要调他去水磨河筹建一个现代化的纺织厂。说激动谈不上,按老班长对马勤勤的说法:“我这是去看地形,好为打赢这场战斗做准备,你去干什么?”
  马勤勤撅着嘴顽皮地说:“不,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老班长没辙,只能说:“好吧好吧。”
  因为这次去水磨河,不是组织安排,而是老班长想做到心中有数,利用星期天自己先来“摸摸敌情”,所以才答应马勤勤跟着来。老班长不是一个可以在女人面前随便妥协的男子汉大丈夫。
  马勤勤高兴的在他面前蝴蝶一样跳来跳去,看着兴高采烈的小姑娘,老班长真不忍心说出“咱们不能再交往下去了……”这样的话语。没办法,这是组织上的决定。
  想到这,老班长不由得说了句:“到了那儿,可不许哭哦——”
  马勤勤误以为是老班长说她害怕艰苦,小嘴一撅说:“把我看成什么啦?”马勤勤蹦跳准备去水磨河要带的东西去了。看着高高兴兴马勤勤远去的背影,老班长不知怎么眼睛鼻子就一起酸起来,老班长仰脸望着天,为的是不让眼泪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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