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江湖少年游17

陆姓女子脸色微变，似乎是刚才气恼之下说漏了嘴，却是脸色倨傲，望着天空未置可否。
不拜天想起前面由苏拂和齐风口中得知“不语轩”点点滴滴，联想到齐风因此而死去，早想一探究竟，不料竟然因缘凑巧误入此处，如何肯错过机会？见陆姓女子如此态度，分明是默认了。
陆姓女子稍一停留再次迈步前行，不拜天猛然跳到她跟前，沉声道：“此次传言齐风身上有傅泠手记可是出自‘不语轩’？不知你们又是如何得知消息？”
陆姓女子冷冷地看着他：“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不拜天正待言语，只见那个小棠的丫鬟手捧着几件衣服匆忙赶来，不拜天一眼就看出正是自己和苏拂的衣物，俱已经洗的干净，随即身后传来脚步声，却是苏拂穿戴好走出来。
陆姓女子冷冷道：“小棠，把他们的衣服还给他们，然后松他们从大门出去。”一瞪不拜天道：“还不让开？”
她的声音自含有一种令人服从的威严，不拜天下意识闪过身子，陆姓女子目不斜视径直往左边的小房走去，推开门进去，随即门合上，再不听得动静。
“两位，你们的衣服请拿好，看看有什么遗漏的？如果没有这就随小奴出去吧。”小棠双手把衣服递到两人面前，苏拂伸手接过，随手一翻，笑道：“小棠姑娘辛苦了，东西俱在，苏拂在此谢过了。”言讫却见不拜天仍望着小屋发呆，推了推他道：“咱们走吧。”
不拜天怅然若失，只怕此间的秘密再问下去也是没有结果，轻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的，咱们这就走。”

穿过中间的院子，小棠和小桃二人一路交头接耳笑声不断，不时回头看着不拜天和苏拂随即掩口失笑，不知为了什么？
不拜天携手苏拂跟着姊妹二人后面一路走过，但觉整个住宅寂静异常，除了秋虫啾啾，凉风习习声之外再无任何的声响，偌大的宅子似乎就陆姓女子主仆三人。他心里暗自记着路线，脑中却一直在盘算着中院那个阵法的奥妙，直到前院门口时仍是没有头绪。

站在门口，不拜天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院子情况，院子里干净异常，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佝偻着腰在扫着地上零星的落叶，沙沙的扫帚擦地声异常刺耳。
院子的格局和王家相当，一堵一丈见方的照壁，却是用一块汉白玉做成，上面雕龙刻凤，中间是四个大字：“佛光普照”落款之字刻着龙飞凤舞四个字：“陆元德书”，依稀还盖有一个印戳，以大篆所书，不拜天对书法一途素无研究却是看不明白，看苏拂时，见她面色凝重，显然看出了其中意思。
“两位现在可以出去了。”小桃笑吟吟侧身让开一条道：“希望二位一路走好！”
朱红大门紧闭，显得异常厚实，而且门上上闩，上面积有灰尘，当是有些时日没有开启过了，不拜天回想昏迷之前情景，当是从后面而入，只是不知这个大门外又是通向哪里？
苏拂笑道：“谢谢小棠姑娘，咱们后会有期！下次姐姐一定给你带洛阳最出名的‘一口酥’给你们吃以答谢你们对我们夫妻的照顾之情！”
小棠尚未开口，小桃吃惊地张大嘴巴：“什么，你、你说你们是夫妻？”小棠也是一脸惊讶。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苏拂不觉一怔，俩人怎么会有如此反应。听得不拜天已然开口道：“呵呵，两位姑娘的照顾之情不拜天改天定当登门谢过，只是目前身上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打搅之处还请两位代向你家小姐表示歉意！”
小棠莞尔一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说到点子上去了，你不知道你们当时跌进院子的时候多吓人，要不是我们小姐礼佛，菩萨心肠及时救了你们，你们只怕是此刻在阴曹地府做了一对鬼夫妻了。所以啊，你要谢也是谢过我们小姐！”
“正是，正是，”小桃接口道：“我跟我们小姐这么多年了，从没有见她如此劳心费神的为别人治病呢，就是上次‘兵部尚书’宋大人边关受那么重的伤来此医治小姐也只是开了副药方子让他回去自己调理，而这次为了你们竟然两天一宿没有合眼……”
“小桃，又在说什么呢？还不送客？”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及时打断小桃的讲话，不拜天一听，正是陆姓女子的声音，循声望去，陆姓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站在两丈开外，只是此次脸上再没有笑容，一脸冰霜，让人不敢亲近。
小桃和小棠两人看陆姓女子脸色，知道她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俱是不敢做声，低着头跑过去，怯怯地道了声：“小姐”不敢再吭声，垂头分立左右。
陆姓女子冷冷道：“哑伯，开门送客！”那个扫地的老人闻言放下扫帚，向门口走去。
不拜天一抱拳，朗声道：“陆姑娘救命之恩，不某夫妻铭感在心，他日定当登门致谢！”
陆姓女子冷哼两声，竟不搭理，转身回走，随即隐于照壁后面不见。
不拜天犹自张望，身下衣服一紧，却是苏拂在暗暗扯他衣角，只见大门洞开，那个哑伯躬身等待，心里叹了口气，走出大门。
朱漆大门在长长的“吱吱”声中缓缓关闭，不拜天抬头望门头，两个大字：菊斋，字体透着一股淡雅之气，没有落款，显然是女子的手笔。
苏拂看着字，忽然开口：“你知道刚才的题词是谁的吗？”
不拜天摇头：“我不知道，我知道这里不是一般的地方。”说到此处齐风的话言犹在耳：“……但根据我的分析和判断，这个组织背后很可能于当今朝廷有密切的关系！”
“当然不是一般的地方，”苏拂平静地道：“刚才那个‘佛光普照’下面的陆元德你知道是谁吗？”
不拜天摇头，他对这些确实了解太少，就是江湖中的人和事情也是那些到了相当程度的才有印象。
苏拂面色凝重，缓缓道：“他就是当今皇帝！”
“什么，当今皇帝？”不拜天讶然，转头看着苏拂：“你不会搞错吧？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下面的印章上的字是‘皇帝行玺’！”
这是只有天子才特有的印玺，不拜天不再言语，看来齐风的判断是对的：“不语轩”果然与朝廷有关系，而且不是一般的关系！只是不知齐风当初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可惜当时时间仓促，许多的事情只怕要自己去了解或者永远成为不解的谜了。
不过不拜天至少可以肯定自己在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江湖中最神秘的处所，并且见到主事之人陆姓女子，而且那个陆姓女子显然是皇家贵胄，从她身上的气质来看只怕是公主或者郡主一类的。
但这些并不让不拜天太过惊奇，让他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是瑶池门下，而且修为之深竟不在王紫颖之下！却不知为何竟然云英未嫁？以她身份，这个年龄尚未婚配实在是少见，回想其院内按照佛堂格局布置，不知道她是否是带发修行还是有其他原因？
想到这里不拜天怅然，自己误打误撞闯进了江湖中最神秘的处所，却又错过了一个了解它的绝好机会，如今被主人下了逐客令，看来想了解这些只能待到日后了，毕竟苏拂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而自己也需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调养了。
“这里是哪里？我们该往那边去啊？”苏拂扫视着四周的环境不解地问不拜天，只见他正凝神看远处。
宅子坐南朝北，往前触目处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金黄的玉米地，田间阡陌纵横，分割齐整，从菊斋门口的这条马路把这片金黄分隔开来，延伸到一座石桥戛然而止。两边密密的遍植梧桐，俱是粗壮高大，显然有些年数了。马路上落叶遍地，显然人迹罕至。
不拜天回头往南望，宅子后面是高耸的城墙，这座菊斋竟然是靠山而建依着城墙的宅子。
没有想到自己在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下竟然出了长安城！
“我们还是要先回城一趟，起码要填饱肚子吧？”
不拜天想了想很快就有了打算，他必须要再回长安城一趟，首先他的短刀还没有赎回，而最主要的是他在长安城还有事情没有办，既然时间已经耽误了，还是要把该办的事情办好。
苏拂沉吟不语，忽然道：“我现在才想起来在我昏迷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出了城来到这里？”显然她也看出了目前所处的位置。
不拜天这才想到还没有跟她说在小屋的坡上所发生的事情，只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似乎没有必要让她徒增她担忧，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在你住的地方跟宫廷的侍卫发生了一些误会。”
“跟宫廷的侍卫发生了误会？是不是采石窟出了什么大事？”苏拂盯着不拜天，尽量掩饰着内心的紧张：“宫廷侍卫是从来不管民间的事情，而且很少出宫，能让他们出动的事情就绝对不是不是一般的事情，你给把整个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跟我重复一遍，我们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苏拂恢复了她往昔的冷静和分析，这种冷静让不拜天增加了信心，他跟她接触的时间虽然短暂，而且她的年龄也比他轻，但他发现苏拂由于所经历的事情多，江湖的阅历比他丰富许多，如果能从她的分析中理清今后行动的思路，无疑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不是顽固的人，回想起才一出来就遇到这么多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这些事情对于此次出来所要达成的目标无疑平添了许多的不便，当下点点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所住的采石窟里住的人全部都死了，不知道怎么惊动了朝廷侍卫，我们回去的时候正好跟他们遇上了，他们以为时候我杀的，所以跟他们交上手了，结果受了点伤，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这里。””不拜天尽量轻描淡写，心中触动再次回头看了看菊斋。
苏拂的面色变得凝重：“那些朝廷侍卫都是那些人？你怎么会被他们所伤？”
不拜天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些人的姓名顿时在脑中想起：“为首的是个叫鼎盛的世子，他有两个手下是兄弟俩，一个叫厉无畏，一个叫厉无伤，还有两个朝廷二品侍卫，一个叫汪长丰，一个叫连笔虎，另外是十多个宫廷侍卫。”
“什么？燕鼎盛？是不是‘龙御侯’燕鼎盛？”苏拂动容，呼吸也变得急促：“你没有看错，真的是燕鼎盛？”
不拜天看她这样子，知道事情比自己想得要严重许多，回忆当时情景并不敢肯定，摇摇头道：“应该是吧？听他自己说的，不过从他的身上可以感觉得出应该是个很有权势的人。”
“‘龙御侯’燕鼎盛当然是个有权势的人！”苏拂恢复了平静：“我们不能会城里去了，现在就去洛阳，越快越好。”
“为什么？”不拜天不觉惊讶，他知道苏拂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否则也不会去“霸剑”王家为齐风报仇。但看到苏拂这样子，显然自己尽管把事情想得很严重，但如今看来只怕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严重的多。想到这里又问道：“燕鼎盛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目前朝廷最有实力的人，而且为人城府很深，只要得罪他的人都无一有好下场，个个都死得极惨。”苏拂望着远处，尘土扬起，马蹄嘀嗒，不知有什么人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不拜天也望着远处，他比苏拂知道的更多，从声音里可以听出一共是三匹马，马上有三个人。那马速度飞快，显然都是千里良驹。
“咱们还是回避一下。”苏拂轻声道，指了指玉米地。
不用苏拂提醒，不拜天也知道此时无论如何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眼中已经依稀可见骏马的身影，拦腰抱起苏拂一跃而起闪入右边三丈外最近的玉米地。
才刚一隐身，那最前头的马清晰地跃入眼帘，浑身黝黑，竟然是那天在长安大街插身而过的那匹马！然后后面依次是两匹黄色骏马。
那天事起仓促，不拜天没有看清马上的人，只是看到骑马之人的背影，如今却看得清楚，心里一怔，马上之人居然就是燕鼎盛！而后面的两人就是他府中的侍卫厉无畏、厉无伤兄弟二人。
三骑如旋风般从眼前驰过，在菊斋门口倏地止住，那些马口中发出尖锐的鸣声再也无法前进半步，前脚高扬，就此停住。
“燕鼎盛？他怎么会到这里来？”苏拂掩饰不住心里的惊讶，在不拜天耳边小声道：“他就是‘龙御侯’燕鼎盛，是不是就是你所碰到的人？”
不拜天点点头，却不言语，只是盯着三人，他所藏身之处正好在大门右侧，门前一切俱看得清楚。
但见三人几乎同时落马，燕鼎盛把手中的缰绳递给厉无畏，径直走到朱漆大门前，轻轻扣着门环，朗声道：“燕鼎盛有要事要见平安公主，还请开门一晤。”
不拜天这才知道陆姓女子果然是公主，而且名号是“平安”，心里那点疑惑彻底消除，再次想起齐风“不语轩”和朝廷关系密切的话语，只是屏住气认真倾听不敢漏过一个字。
燕鼎盛报上自己的身份后那朱漆大门并没有任何动静，厉无伤走上前伸手去抓门环，燕鼎盛摆手止住，仍是轻叩门环再次朗声道：“燕鼎盛此次打搅实在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平安公主商量，绝非私事，还请开门一晤。”这次却是用上了真气，声音清晰地传了进去，竟是“千里传音”的秘技，显然内力到了相当火候。
那天不拜天先是听得燕鼎盛的内息较诸侍卫绵长，只是没有见他出手，心里并不在意，但此刻听到他声音里面所含的真气充沛，不在王紫颖之下，心中一凛，却不知他当日为何那般反应，似乎有藏拙之意。
那厉无畏已经拴好三匹马，走上台阶站在燕鼎盛身边，见燕鼎盛两次开口均没有回应，伸手拍门，口中喝道：“‘龙御侯’拜见平安公主，还请……”语音未落，门“吱”的一声打开，伸出一个头来，面色冷峻，却是那个扫地的老人。
燕鼎盛一躬身，道：“见过哑伯，打搅之处还请哑伯见谅，还请通报公主一声，就说鼎盛有要事求见。”言语恭敬，丝毫不见那天倨傲之气。
扫地老人哑伯看了燕鼎盛一眼，听他说完头再次缩回，门又是“吱”的一声关上，竟是不理他。
厉无畏勃然作色，再度伸出手准备拍门，燕鼎盛伸出手拦住，摇摇头，似乎已经习惯这般待遇，深吸一口气再次朗声道：“鼎盛此次前来主要是因为‘幽离天’不家余孽重现江湖，关乎社稷大事，所以不得不冒然打搅，还请公主开门一晤！”言讫不再言语，只是看着大门，似乎此言一出有信心让大门再次打开。
不拜天冷哼一声，苏拂已然在耳边轻轻问道：“余孽？你们不家跟朝廷有过节么？”
不拜天正待开口，耳边又是“吱吱”声响，那门再次打开，一道黄色身影出现门口，随即两道白色身影分立两侧，正是陆姓女子和她的两个丫鬟小桃、小棠。
燕鼎盛见陆姓女子现身，再度躬身道：“‘龙御侯’燕鼎盛见过平安公主！”左右厉无畏、厉无上兄弟二人亦是躬身道：“参见公主！”
燕鼎盛躬身完毕，直起腰道：“鼎盛此次前来实在有重要事情要跟公主商量，打搅公主清修还请恕罪。”
陆姓女子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时候不早了，‘龙御侯’还是请回吧！”
燕鼎盛似乎没有料到陆姓女子如此反应面色一愣，随即点头称“是”道：“鼎盛明白，那鼎盛就不进去了，只待说完就走。”
陆姓女子脸色平静，并不言语。燕鼎盛知道她脾性，不以为意继续道：“前些日子‘龙御府’接到密报，朝廷余孽‘幽离天’不家新任魁首不拜天将秘密出现江湖，后来经查实果然在长安出现，鼎盛即刻派人跟踪，最后在城西北角落一处流民窟见到他和一个年轻女子一起，而且意外发现了十几年前的大淫贼‘雄娘子’齐风居然也和他们有勾结！”
燕鼎盛说到此处略作停顿，看陆姓女子面色照常，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继续道：“待探子回报后我带人去时发现那厮丧心病狂为了掩盖行踪竟然将整个流民窟男女老少三十三人全部毒杀！我立刻布置人手守候，果然在清晨时候那厮抱着跟他一起的女子回来，浑身满是血污，不知又在哪里杀人回来。我立即组织人手拦截，结果不料那厮功夫厉害，虽然在煮石老人的一击之下身负重伤，却仍让他逃脱，如今不知去向。侍卫们一路跟踪，发现那厮逃窜时慌不择路竟然进了‘生生巷’。鼎盛想‘生生巷’与公主住处颇有瓜葛，因此放心不下特过来知会公主，同时想和公主商量下一步如何捉拿不家余孽。”
苏拂闻得此言，惊道：“什么，你竟然……”话未说完不拜天伸手捂住，呶呶嘴，示意她继续听。
陆姓女子一直面无表情，听到此处这才开口，淡淡道：“你说完了？如果说完了可以会去了，这些我知道了。改天去宫里我会跟皇兄商量的。我还要做禅课，恕不招待待了。”说完转身进去，头也不回道：“哑伯，送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