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怒魂之大结局
作品名称:怒魂录 作者:草芒 发布时间:2016-01-11 15:29:50 字数:4418
冥界的魔王刘判官完蛋了,黑暗了数十年的冥界终于迎来光明。
白衣仙童用权杖和幢幡平定了叛乱的冥军,钟馗和电光去冥府将冥王救醒,冥王悔恨无比,在包拯的帮助下,交代了自身受刘判官蛊惑所犯的罪过,并查出刘判官及其党羽历年的种种罪证。
尔后,冥王随白衣仙童上天庭和包拯冲破重重黑暗,终于如实向天帝报告了冥界的祸乱根源。钟馗、孟婆、崔判官从旁作证,天帝震怒,罚冥王留天庭思过,委派钟馗将刘在天下、地下的党羽、爪牙一网打尽,重整冥界秩序,革弊出新,解救曾受刘判官压迫、残害的亿万鬼民,并将残余的怒魂军队收编为冥军,委电光以重用。在包拯、钟馗、孟婆等前贤的精心治理下,冥界一时政通人和,恢复了上古安定繁荣的局面。
王青娥领导的怒魂军队终于为冥界伸张了正义。同时,人间一股红色的力量在崛起,一个个火炬点燃在茫茫黑夜里的中国土地上。
数月后,广州发生了政变,红色政权占领了广州。成千上万的劳苦大众冲出了工厂罢工游行,将王市长、林峰、金老等等一群贪官、资本家们推翻了。从家产万贯、醉生梦死到一无所有、生不如死,林峰终于感到这是上帝给他开的一个严厉的玩笑。他的厂他的赌场他的所有资产都完蛋了,他的老婆李如茵拿走了他的存款,带着九岁的胖儿子,和她妈远走避祸,将他抛弃在码头。
两年后,他两鬓苍苍,病摇摇地背着——就像他当初离开小县出外谋生一样的——包袱上船了。
他去哪里呢?
“青娥,我回来了,我这就给你谢罪去!”他谵语着,上了小县的港口,走到那间小楼前——一切都变了,曾经的小楼已被政府收公租给一家做酒楼了。小楼旁边的那个张大娘也不见了,只有一个快三十的男子守在那个杂货店里。
“张大娘呢?”他问。
“你是说这间房子的主人?一年前就死了,他的儿子把店转给我了,也去别处了。”
他一脸惨白,跪在小楼前像只得病的老鸽子。“我回来了……”他颤抖地嗫嚅道。
缘聚缘散,逝去的不会回来了。他多么希望小楼的窗子忽然打开,青娥正灿烂地望着自己。
残阳如血,暮霭慢慢向群山罩来。他拄着树干颤巍巍地走上了山岗,大口地在她杂草丛生的坟前喘着粗气。上次她的坟被他和陶半仙带人破坏了,后又被张大娘修复,还给她重新竖了碑。
“王青娥之墓”,他跪在她的坟前用颤抖的手抚摸着碑文。
“我回来了,青娥,我知错了,我死有余辜……”他像一只老母狗那样嚎啕着。
一阵秋风吹来,黄尘四卷,遍体寒彻。山下的小县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黝黑的远山像一条条蟒蛇在慢慢蠕动。黑暗中,他放佛看见无数幽魂在冰冷地瞪着自己。
哇——他只觉一阵恶心,用手一捧是一手黑血,他一阵天旋地转,踉踉跄跄,终于扑的一声倒在了山路上。
呱——他身旁掠过一只老鸦。
很久,有撮秀发飞来她的坟头盘旋了一下,就轻轻飞进茫茫的黑夜里……
我推开窗子,见它从我的书稿上掠过,然后飞出出租屋的小门,我追出去,仰头看着那撮秀发飞过麻园的上空,一直飞往那幽蓝的星空深处……
无数幽魂的灵魄(独眼鬼婆、华清浴楼苦命的小徐也在其中)跟着那撮秀发越飘越高,飞到了一片光明中。
宽广无边的金手摊着那撮秀发,无数灵魄围着它,此时那位大菩萨发出了洪钟般赞叹声:
“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
王青娥,真至善至刚也!善哉,善哉!
是心是魔,是心是佛。心外求佛,心佛皆魔。
魔由心生,佛由心成。心地明净,本无佛魔。
汝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汝今皆忏悔。
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
心灭罪亡两俱空,是则名为真忏悔。
怒魂功德殊胜行,无边胜福皆回向。
普愿沉溺诸众生,速往无量光佛刹!”
法音刚落,花雨缤纷而下,那些灵魄欢呼飞升了。
菩萨手心的那撮秀发金光一闪,化做一朵美丽洁白的莲花。
《怒魂录》全书终
《怒魂录》后记
这是我上初中时父亲给我讲的一个鬼故事。故事背景是民国初年,地点在沿海。那时每天吃完晚饭后,父亲从汽车底盘下钻出,脱去了他油污的劳动服,洗完脚脸,泡上一杯苦茶,叫我和小妹过来听他摆龙门阵。在我的记忆中,父亲讲这个故事不下两次,尽管两次讲的不一样,但它都在向我昭示仇恨的不可和解性。那时幼小的我只感受到了这个灵异故事中鬼与僧打斗的快感,并没有感受到一颗被遗弃的心灵的痛苦和悲愤。
在我上高中时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小说素材,曾尝试着写它。在写作过程中,由于自己生活经验的贫乏,没能对故事中女主角遭受遗弃的痛苦进行充分刻绘,却把人鬼斗法的场面当作重头戏来写——这无疑是一个贫乏、平面、无聊的试笔,由此产生的愧疚一直伴随我多年。随着人的成长,我越来越被“不将它写出来就是一种无能”的心魔所折磨。茫茫人世,每个人都会欠下别人或多或少的钱债、情债、劳务债等种种有形无形的债务,而我欠下的则是文学这笔“文债”。而这个故事可谓是“文债”中的“债中之债”。不能不还了,不能不写了,于是在2007年下半年的时候开始创作。从一开始写作我就站在王青娥一边——她之所以化为厉鬼报仇,那是因为她是受害者。我想通过一个受害者的角度来诠释这场不可逆转的命运血战。她的愤怒,她的执着,她的硬骨头,是我塑造的重点。通过她与现实发生的搏杀场景,我要探索一条拒绝邪恶拒绝媚俗拒绝屈服的“出路”。谁料写完第二章——女主角坐上轿子上林府报仇——后面的故事突然下落不明,不知道要怎么写。写完这两章感到异常的累,没有力量去表达她的愤怒,甚至迷失了主题。如果按照故事原型叙述一遍,那这个“报仇”的故事就成了一腔昭示因果报应的肤浅的陈词滥调;推倒重新写吧,又不尊重故事原型。那就搁笔吧,我把精力用在了另一个长篇散文上。它空置了2008整整一年。随着三十岁的临近,随着生活和责任感的压迫,一塌糊涂的我需要“立”个什么来充充门面:把这篇小说写完。有了多年离家独居在城市边角——麻园的漂泊生活感受的积累,备受感情之刃切割的伤痛的历程,加上09年过完春节怀着一个流浪而失落的心回都市工作的心情,这篇小说的下落就渐渐明朗起来,但是“出路”依然布满荆棘。
从第二章,从3月份,小说的长跑开始了。这一次长跑是严肃的。我坚决不允许自己停下来喘息,直到终点。仿佛这是上帝赋予我的一个使命。我心中的女主角活了。我给她取了个“王青娥”的名字后,她就一天比一天不听我的命令,我就越来越管教不住她,直到最后她用一根看不见的线拖着我的笔跟着她跑。奔跑,不息的奔跑,生命在运动中获得了一次次蜕变、加能。为了跟上她的速度,我连在公司上班的时间都用上了。写作的功力太低,精力不济,以每月4万多字的牛车速度匀速前进。周末两天基本都蛰伏在小屋里写作。丑陋的显示器,暗淡的光线,一点也没有减少我写下去的动力。写作的长路上布满荆棘、砂石,一次次被划伤、绊倒,一次次爬起来继续前进。实在写不下去,我就跑出小屋,顺着麻园村、茭菱路、人民西路、近华浦路漫走,进行无边无际的思考、想像,找到一点写作的突围口就欣喜若狂,迫不急待地跑回小屋继续上路。上班的路上,下班的路上,夜游的时候,我大脑的影院里都在播放着这个故事种种情节的构想画面。我知道只有全身心的投入才能进入写作的最佳状态。在深夜,在黎明,她的一呼一吸我都在努力地去感受。写到中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爱上这个苦难而不屈的女子。(完了!)
“出路”充满矛盾,在得与失、痛与悔、明与暗中煎熬、反刍、前进、后退……王青娥痛恨林峰的无情无义,陶半仙的贪婪阴险,刘判官的阴毒残暴,但她又放不下心中的执着,一次次饶恕林峰给他予改过自新的机会,反被林峰、陶半仙设计封印在桃树下两年,待她浴血重生后对人性才有了更多的感悟。她联络了独眼、电光两兄弟,把自己个人的仇恨化为为受苦大众向邪恶宣战的誓言。她醒了,她知道反抗就是没有一丝妥协一丝奴颜。她想到了火,她向往着战死在火中。
经过四个月的艰苦跋涉,在七月的一天,我和她跑到了故事的终点。写完的那一刻,多年的愧疚一扫而光,换来的是莫名的感动。正是憋着这一鼓作气的信念,我才感受到了何谓文学何谓洗礼——不经大痛岂能得大悟!
文学的使命是什么?我觉得是一种对心灵的救赎。一个作者要创造一部作品,首先要切身感受到心灵的“不安”。正有了这种“不安”,才会让创作的激情燃烧起来。“不安”是什么?是心灵急需滋养的需求状态。心灵一旦贫乏,就会堕落、黑暗、空虚。因此它需要时时浇灌护理,才能引领着心灵走向安乐。福楼拜说:“写作是一种生活方式”。通过写作,生命才不会蔫黄。
王青娥寻找出路的历程也是我心灵的痛苦旅途里寻求解脱的历程。王青娥被林峰遗弃,我何尝不是被命运遗弃呢?王青娥深爱的那个林峰不仅背弃了她还深深的伤害了她,就是在她成鬼以后也设计残害她一心想置其于死地。而我所深爱的爱情也是这样一个结局。灯蛾明知是火,它还要去扑,在迷途里我们这些羔羊又何尝不是如此。在一切以实利为衡量标准的今天,有多少人在妥协有多少人在堕落有多少人在病变?今天已是千疮百孔的心灵,正有一座不可抗拒的巨大的命运冰山冲来。王青娥被感情击中要害后,她选择了离开。她飘飘荡荡在中阴界寻找出路的时候,坐在电脑前的我不禁哭个一塌糊涂。坚强和懦弱本是刀锋和刀背,善与恶只是一张脸上的两只眼睛。通过它们,我们只看到人性的深不可测。每个人都有一件难于放下的东西,“自在、随缘”大多成了一句动听的呓语。在这篇小说里,我试图表达“执着”的难于抗拒性。但更重要的是,我想探寻一个“破执”的路径。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一块木料只有燃烧干净才能变成灰,而我们离开痛苦放下执着的路径最捷径的莫过于加速执着,快速腐朽,尔后重生。我在爱情的长路上加快了痛苦的步伐,穿过沙漠后,迅速看清了爱情的真相。我终于放下了。王青娥也只有坚决的反抗,决不妥协,与林峰、刘判官这帮坏蛋同归于尽后,她才能飞到地藏王菩萨的手里化作一朵洁白美丽的莲花。
小说中的林峰、刘判官、李世雄、陶半仙等和王青娥、独眼电光姐弟、钟馗、孟婆等分别代表着心灵的阴暗面及光明面。他们的争斗也是我心灵的争斗——这颗心太复杂了,人性太矛盾了,此消彼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最终在她的引领下,好人和恶鬼都得到了超生。
这是一部黑暗的小说。我借鉴了摇滚乐里哥特金属的风格,目的只是想用它们来表达内心的黑暗。故事通篇洋溢着一股黑暗、愤怒甚至窒息之气,少有快乐,写到自己都觉得呼吸困难的时候,我作了一点妥协,让独眼鬼婆出来调剂一下紧张的气氛。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王青娥这个愤世嫉世、不屈反抗的厉鬼正是倔强的我要塑造的倔强的形象。尽管她也有过妥协,被骗入罗网,但她迅速觉醒,反抗到底。由于才力不济,人物平面不饱满,情节急骤不从容,语言贫弱不生动——这些症结只有待以后慢慢开刀了。
真正重要的是通过这次写作长跑,我的灵魂得到了一次难得的体能训练。面对那些千万本经典,在以后人生的漫漫长途中,我这个文学的婴儿又多了一份顽固的力量。
2009-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