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雷破封印
作品名称:怒魂录 作者:草芒 发布时间:2015-12-17 10:28:26 字数:4877
两年后的一个雨夜,天降暴雷连腰击断了这棵大桃树。城里有些人说他们看见一团蓝光升上天空,都说这是个不祥之兆。
此时的林峰和他岳丈李世雄得到刘判官给他们添福加寿的旺气后,鸿运当头,如日中升。不单原来的香烟厂、棉花厂、矿场扩大了数倍与英国人合资,还开了多家夜总会和赌场,黑白两道尽是他们李氏集团的天下。林峰将旧居废置一旁,在依山傍水的地方建了栋大别墅,豪宅上下佣人不下五十,洋车三辆,还雇了私人保镖昼夜巡逻,俨然成了一个小王国,好不了得。那陶半仙也借着替林府除妖的威名也混得一脸金光,快活非常。
这天一大早,一身锦缎长衫的陶半仙却心急火燎地坐上人力车向林家大别墅跑去。
“你们林老爷在家吗?”陶半仙问门外的保镖。
“还没起来,陶道长!”保镖说着,给陶半仙开了门。
“烦你去请你们老爷来,我在客厅等他。”陶半仙很熟悉地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客厅,斜坐在沙发上。
“哎,陶仙人!大清早你就来搅我好梦了!”林峰睡眼惺忪地走进客厅来,大老远就怨怨地说。
“林老板,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听说城南那颗大桃树被雷击倒的事了吗?”陶半仙说着,拿起桌旁的点心吃了起来。
“听说啦,怎么了?陶道长一大早来找林某就为了说这事吗?”林峰懒洋洋地坐了下来,打了个哈欠。
“嗨,林大老板生意做大了,什么事都忘了。我今天来府上是来提醒你埋在那颗树下的东西已经有两年了!”
“哦——我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了!”林峰一听“树下的东西”一下子睡意全无,差点把口中的茶给吐了出来,看了看那陶半仙眯着眼洋洋自得地喝着香茶吃着点心的样子,心里骂道:这老贼道哪有这么好心跑来提醒我,分明是来捞钱的!就笑着客气地说:“多谢道长提醒!不过两年前刘大人不是还加了一把斩妖剑帮我们消灭她吗?现在两年都过去了,那恶鬼恐怕早化成飞灰了吧!”
“万一要是让她跑了呢?贫道今日占了一卦很不妙啊!我是为你林老板的身家性命考虑才这么急急来找你的。”
林峰皱了皱眉,说:“道长担忧的也不无道理,那就一切听道长处理吧。”
“哈哈,好说好说!”陶半仙头靠着沙发眯眼笑着,顿了顿又说:“不过——”
“还有什么不过的,陶道长?不就是酬金嘛,事情妥当后,林某断不亏待道长。”
“哈哈,好说好说!——你也知道的,林老板,这事关乎你的根基命脉——所以嘛,这事太劳人,不知要耗费贫道多少真气!除了这酬金嘛,我还想向你林大老板借家赌场来玩几个月,也让贫道捞捞。你知道嘛,道行再高,没钱撑腰怎么能在这省城图发展呢?”
林峰阴阴地笑了下,心中又骂道:这老贼道原来不只要多加酬金还要林某免费租给他个赌场捞几个月,真他妈的比老子还贪!也罢,先哄这个老贼道把那我的事彻底办好,再慢慢收拾他,让他知道想一嘴吃饱会撑死的!于是依然客气地说:“原来就这点小事。道长放心,只要您老帮我彻底消灭了那个女鬼,我林某定会高额酬劳道长,免费租间赌场给你老兄赚上三、五个月的!”
“林老板财大胸怀更大,贫道就叨光了!”陶半仙笑嘻嘻十分满意。
正说着,李如茵一身珠光宝气地走了进来。见了陶半仙笑吟吟地问:“陶道长好些天都不见了,都在忙些什么呢?”
“不忙不忙,托福啊,夫人。”陶半仙起身拱拱手笑了笑,又肃然道:“城东桃树被雷击断,贫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些放心不下,特来贵府找林老板和夫人商议。”
“道长也听说那颗桃树被雷击倒地事了?这件怪事和咱家有关联?”李如茵担忧地问道。
“雷击桃树之事,昨日贫道祈祷祖师占卜了一卦,卦象上有点不妙。两年前贫道用天师正法收了那女鬼压在桃树下,想借桃树之力消除女鬼的怨气。现在两年过去了,又有刘大人的斩妖剑镇伏,贫道推想那女鬼就是没魂飞魄散,也是无力作祟了,现正是替你们彻底消灭她的时候了!”
“不知道长选哪天前去做法?”李如茵又问。
“明天午时正是吉时,摆法坛除魔!”陶半仙掐指一算。
“这么快?!”林峰问道。
“让那个女鬼多活几天好养成气候来要你的命吗?!”李如茵用指头使劲按了下林峰的脑门。
次日一早,大桃树周围就站着一圈拿着警棍的警察,原来林峰为遮掩他家的怪事,到巡捕房找来李队长带些警察来维护现场。
他和李如茵一身黑衣墨镜低调出场。陶半仙就不低调了,他可是换上一身崭新的道袍,打扮成个仙风道骨的样子,他当然不会放过借今天这场除魔法事大力宣扬自己的大好时机。
陶半仙在那棵被雷拦腰劈断的桃树前大摆道场,带着两个道童又是摇铃又是念咒,手持宝剑,脚踏罡步,俨然天师再世。好多人赶来观望,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幸得警察围成圈止住了群众前进的脚步。
林峰觉得在素有威灵的桃树前大摆道场势必要给众人一个交待,或者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树立自己的公益形象。于是他跑到斜坐在一旁喝茶的李队长前说:“老李,快帮我让众人安静下来,林某好给乡亲们说说原委。”
李队长立即叫警察们让群众安静下来。
林峰清清嗓子,高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你们也知道数天前这棵已有百年寿命的桃树被雷拦腰劈断了。大家平时也常来拜祭它,对于它被雷击断的事一定搅得大家人心惶惶。今日,林某私自请来陶真人到这里做功德道场,一来以宽大家的心,二来禳除灾凶,为民解忧,贡献林某一份绵薄之力,还请各位乡亲父老理解支持,保持现场安静!”
大桃树的事牵扯着很多人的心,听了他这番动听的话,还有哪个不支持赞成,纷纷响应。
陶半仙接着演说他们早就设计好的台词:“列位乡亲父老!你们不要惊慌!贫道今日受林老板之请特来此处为大家察看吉凶。据贫道观察,这桃树下定有某种邪物作祟惹怒了上苍才使桃树遭受牵连被雷击断。现在贫道开坛做法,驱魔除凶,以保一方百姓平安,还望乡亲们多多支持!”
人群一片安静,大家睁大了眼睛要看看这位陶真人如何驱魔消灾。
陶半仙在法坛点上香,摇铃上表化符,装模作样地祈请诸天神明下凡除妖,折腾了半个小时,他才走下法坛来到大树前用剑画了个大圈,吐了口法水在圈内,喝令早已侍立在树旁等待挖坑命令的三名家丁开挖。
二十分钟过后,挖到二丈深时从坑中忽然冒出一团团白气来,吓得三人跳在一边,人群一阵骚动,林峰和李如茵也连忙跑到李队长旁边。
陶半仙喝道:“慌什么?!还不快在旁边堆起桃木浇上松油!”
那三名家丁忙在坑旁把早已准备好的桃树木堆积起来,浇上松油。陶半仙令两个道童持浮尘站立在柴堆两旁,走到坑前念着咒摇着铃围走了三圈,含了口净水向坑里的白气一吐,喝道:“天地玄门,唯道独尊,五气朝元,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化为吉祥,急急如律令!”那白气便便渐渐稀薄了。
向坑里探头一看,只见密封的葫芦盖子已掉在一旁,碎成几瓣。心中大吃一惊,暗道:不好,难道天雷劈倒桃树震散了我的法阵,让那女鬼顶开瓶盖溜了?它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下如何向林峰他们交待?——不过我已经把她压在这个桃树下两年了,再大的怨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就是想来作祟也根本没力量了。今天当着这么多的人,我可不能自砸招牌——对了,先瞒过林峰他们,将戏演完,待日后再慢慢收拾那女鬼!想到这里,他佯装镇静跳下坑去取出葫芦,迅速用黄布符箓包好,跳出坑来,人群见他手里拿着个东西,以为是抓住什么妖物了,惊得一阵后退。
陶半仙高举着黄布包着的葫芦,对大众说:“经贫道施法查明原来大树底下埋着一个不祥的邪物——就是这个不祥的邪物招引来天雷劈了桃树的!贫道现在当众把它放在桃木上烧毁捣烂,以后就平安无事了!”众人见了刚才从坑里冒出的白气,不由不信他的鬼话,传来一阵称赞声。
陶半仙把黄布包着的葫芦放进柴堆里,有意服众,用剑指夹着几道黄符,脚踏罡步,大声喝道:“太上有敕,五雷速发,殄灭妖孽,疾!”那黄符便腾地一下燃烧起来,便把符向柴堆一丢,火就“哗”的一下升了起来。
人群响起一阵惊叹声。林峰和李如茵以为大功告成,顿时喜形于色,长舒了一大口气。
林峰看着烈焰腾腾的火堆,心道:“你休怪我无情,只是留你在世间我不能安宁,实在是我的绊脚石!今生就让我大红大紫出人头地一回,我会请寺庙的师傅超度你的!不过你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所以欠你的也成空谈了!”
驱魔法事圆满收场,陶半仙的知名度急剧升高。林峰以为万事大吉了,就付给了陶半仙5000大洋的酬金,并无偿租给他一个可以自主经营的赌场,让他好好捞上两月。陶半仙名利双收,跌进红尘的深渊里去了。
一天早上,他给三清上香,忽然三根香齐腰折了,他知道这是祖师爷在对他破戒造业的严重警告,吓得连连磕头,祈求饶恕。他忙起了一卦,卦象说要他改过。陶半仙老实了几天,但他真正修道时,才发现身体已经被酒色财气掏虚了,特别为人作法时明显感到力不从心。他已被心中的贪欲之魔吞噬,索性把道业荒废起来,靠名声乱敲竹杠,诓骗了不少善男信女。
陶半仙酒醒的时候,从女人堆里钻出来,出于习惯沐浴更衣后还是到神堂前打坐修道。他坐在蒲团上想起此次桃树被雷劈之事。事发后他起了一卦,结果卦象上说有鱼漏网,并有性命之忧。他大吃一惊,才跑到林府去说动林峰尽快把事情了完。为安定林峰的心,他当然隐去了卦象的诸多凶险。法事完成后,虽然心里有些堵,想抽时间去找那个逃逸的女鬼斩草除根,可是白花花的大洋在手里还有什么兴趣去捉鬼除妖?享乐重要啊!于是,他也渐渐把这件事忘了。
省城确是有钱人享乐的天堂,陶半仙天天过着花天酒地的快活日子,三个月后右眼皮慢慢开始不停地跳。每天照镜子时,就觉得满脸黑气。夜里会心头狂跳,恍惚不安。前两个礼拜去夜总会玩,为争一个舞女,而跟一个军官交上手,所幸许多人劝住,只是大吵了一顿。上周出门过马路时,被一辆黄包车给撞了跌在路上,他就破口大骂,并责令车夫赔钱。
今夜十一点二十,他才从大饭店里喝得醉摇摇地出来,上了辆黄包车回馆。
一路上,浮想联翩,想着那些消受过的女人,想着明天一身金光地走进省政府,官员们个个点头哈腰,想着商界的大贾们如何将一个个大红包送来,想着他的身后的道馆盖成了一个宫殿,想着他功成事就红遍大江南北……他忽然想起这一段时间自己的运气有点衰,那内心深处的悸动就腾地跳了起来。
他睁开眼时,黄包车已进了一个很长的大胡同,车夫正卖力地拉着。他想,过了这个胡同,再拐几个弯,向前走一个路口就可以到馆了,嘴里不由哼着小曲,手轻拍着膝盖。
就在这时,一股冷风掠过,他不经打了寒噤,那内心深处的悸动更猛烈地跳起来。他警觉地回望了一眼,见胡同里那个卖馄饨的小摊依旧坐着几个人幽幽地吃着,又向前望望,前面灯火微暗,远远跑来一个黄包车,那车夫慢走着,但车上坐着一个白衣妇人,披发垂着头,一动不动。他觉得有些异样。
对面的黄包车渐渐近了,陶半仙的心却自发地加快跳动,闯荡江湖捉妖驱鬼无数,今夜心神却不知为何如此散落惊惧。“坏了!今晚我喝醉了!”他摸摸胸口的护身符,稍觉安全。
与对面黄包车相距五米左右时,那垂着头的妇人忽然扬起头,露出一幅白惨惨的脸,那黑洞洞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不好!”他叫一声,那妇人忽然跳起来迎面扑来,挥舞着血爪子,一口阴风喷来,登时那黄包车、车夫连同陶半仙就被掀翻在地,对面的那个车夫好似才发觉他车上载着一个会飞空掀车的白衣女子,顿时惊叫一声“有鬼啊!”转身就拉着车跑了。
车夫昏晕一旁,陶半仙仰面跌倒闪了腰,那白影在空中双手向上一扬,那掀翻的黄包车就飞了起来,狠狠向他砸去。陶半仙慌忙向旁边一滚,黄包车砸在地上,溅起了灰尘。
“陶老贼,你害得我好苦,纳命来!”那白衣女尖啸着说道,震得阴风呼啸,尘土飞旋。陶半仙被一股股阴风紧紧缠着,胸口如石压,脖子似被绳子紧紧收勒着,身体升到三米高的空中,那白衣女倏地扑来。
陶半仙毕竟是道坛老将,命悬一线间拼命挣扎着咬破舌头,一口血喷去,那舌血击在白衣女身上,发出一阵蓝火,白衣女就呜的一声化作阴风呼啦啦地卷着尘土刮上夜空,不见了。
阴风顿息,陶半仙如一个装满石砖的口袋,重重砸在地上,他觉得背脊似乎断了。
不是祖师所佑,断难躲过这劫。他知道这个白衣女是谁,他一边庆幸一边接受着内心深处悸动的折磨。
看不见的黑暗业力在他眼前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