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梦里不知身是客（3）

　　一直到我赶回学校，天空那就已干枯的眼睛还没有挤出一点泪水，倒让我感激涕零无以为表了，一路扬起的阵阵风云伴随着神思的纵横驰骋，倒让沉闷的空气变得活泛起来，我拍了不少的照片，还没来得及翻开，即使是回去的路上，我的注意力还是有不断新鲜的景象填充其中的：一路上所见的繁芜总归是有稍许变化或错落不一的，我来的时候太阳在东边的方向，而此刻它却跑到了对面的位置上，也许在这期间发生了那么多的精彩，我却还没来得及参与其中，时间就过去了。关于回忆，我的脑袋像一池浑水，沉淀总是从最边缘开始，中间却越搅越混，不过这种空白的好处是减轻了思想挣扎的苦痛。
　　回到学校，我又在校园干道两旁合欢树下的长椅上坐了许久，算是重新熟悉了这个突然间变得既熟悉又陌生的老地方。等匀了气息，我才回到之前“仰天大笑出门去”的状态。我经过开水房时，听到两个女生在叽哩哇啦的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懂，也许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吧，反正我只是一个过客，也不在乎。
　　“今天玩得怎样，都看见啥好玩的了？”我一进门历云就问我，他桌子上放了几张表格，他埋头写写画画作统计。我凑上去瞅了一眼，上面登记的是他兼职队伍的人员名单，足足有七八十个人。
　　“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个水，但脑洞大开却是假不了的。”我看见贝勒在阳台上打着电话，笑眯眯的，一副很甜蜜的神情，门是关着的，隔了音，听不到他说什么，猜想他肯定是在跟他女友聊天。
　　“又出去腐败啦，倒是没见你窝在宿舍玩游戏！”我见陈皮休在宿舍走廊里蹿来蹿去，把拖把抱在怀里当拐杖用，他没靠近我，我就闻到了酒味，因为现在外面的风大了，通过窗口，直直的吹了进来。
　　“什么叫又？还腐败了？你这话太伤我的心了，这明明叫分享欢呼的喜悦，共享胜利的果实，你个小屁孩，一点都不会说话，不信你问问大班长！大班长！大班长…”说着，沈天时就被喊了过来，陆陆续续的凑齐了他们游戏战队五人组。
　　沈天时见我在拖地，笑嘻嘻的说：“小伙子不错，以后会是个顾家的好孩子！”见皮休一屁股坐在我的凳子上，一副陶醉的样子，破口骂道：“你个混蛋，整天乱叫什么家伙！喝多了就回去安安静的躺着睡觉，别跑出来丢人！拉低了我们整体的素质，这一点你要像木头学习！”
　　“呵呵，得了吧，不敢跟大班长比，我就一个懒散小民，拖拖地还行，别的也就无所长了。不过您那宿舍的地皮都积淀的有三尺厚了吧，烟水味还大，你也该发动一下他们清扫清扫，要不然晚上能睡得着，我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真的！”
　　“要不你去帮我拖拖，反正拖一个房间也是拖，两个房间也是拖！你也不要小瞧了扫地这活儿，这可是集强身健体与修身养性于一体的健康活动，你没见《天龙八部》里面的那个扫地僧嘛，整部书里最厉害的人物就是他了，可见他拖地是下了真功夫的，你应该向他学习！”
　　“呵呵，承蒙教诲，你不说我还真没太在意！”我有些自嘲的说。
　　“大班长就是有才呀，说话这么旁征博引，既有理论的广度，也有实践的深度，不愧是做大事的人！来，大家吃兔肉，我从超市带回来的，回来就忙着填表格，没来得及跟大家说，来，都来吃！”历云指了指一只袋子，里面装了几只烤熟的兔腿。
　　“哎呀，我们出去喝酒的时候不打个招呼，边喝边吃这玩意儿多带劲！”说时，沈天时就拿了一只塞进嘴里，大口的撕咬，抹的满嘴都是油，不时地夸赞味道纯正。
　　“木头不吃哺乳动物，就委屈了。”历云看了我一眼，把烤兔腿分给大家，这是旁边宿舍的燕林甲也过来了，边吃边对历云嘀咕说：“今天你算是干了一件惠及群众的好事，你说你前一阵子去买房子，比人家正式工都卖力气，一个星期成了两单生意，也不请我们吃个饭，好处都装进自己口袋了，我们连个屁影儿都没见着，现在倒是不错，这真叫跟着老虎跑，不吃肉有骨头咬呀！”
　　“你要屁吗？来，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我那时好好表现，争取以后他们秋季招聘，赶上我们毕业的时候能录用我，不然我干嘛那么起早贪黑！吃都堵不住你嘴，吃完了快滚！”历云一脚踹在燕林甲的屁股上，他挺了挺身子，吃完抹嘴就走了，脸上还笑嘻嘻的回头开玩笑。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而内心的骚动也是不得不防的。入夏以来，天气太热，宿舍里仅有的一只风扇，像苍蝇的翅膀一样嗡嗡的转动，闹得人心烦意乱，教室里也一样，因为学校除了办公楼以外的地方，全都没有空调设施的，而外面的天气却像火红的锅炉一样覆盖着大地。不少学生向学校反映，希望能安装空调，但都无果而终，物业一方则安慰学生说当初铺设电力线路承受不了高负荷的用电压力。与此同时，网络新闻上传来了邻省高校学生上万言书给校长，最后引起了校长重视，问题得到了圆满解决，这就像一颗炸弹一样，平地一声惊雷，又像瘟疫一样在整栋宿舍楼乃至校园里迅速的扩散。当时我们正在午休，猛听得宿舍楼好像都晃动了起来，我们以为发生了火灾或者地震，衣衫不整的就往门外冲。幸亏是夏天。我们出门就看见宿舍楼全层的阳台都站满了学生，并迅速蔓延至周边的宿舍楼，男孩子都光着膀子，在阳台上鼓盆而歌，吼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还不断地向楼下的校园干道上乱投怒砸生活用品，以发泄他们内心的不满，开水瓶、电脑键盘、板凳、书本……很快的，学校的保安开始了密切的监视和巡逻，但他们很镇静，只静静地旁观，不久在校的一些老师也围了过来。
　　“兄弟们看看热闹就算了，回去歇着吧，枪打出头鸟，这种事可别参与，再说了，我们班可不能出这样的害群之马，这是给班集体抹黑的事情，可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热也热不了几天了，考完试放假就走了，大家也体谅一下学校，学校也有自己的难处，要是能解决肯定都解决了。”班长迅速的将我们在外看热闹的同学喊了回去。一些辅导员和班干也极力安抚自己班级同学，这样潮水渐退，剩下还在坚持的同学自然就成了落单之鸟了。院长亲自带人来揪走了闹事的同学，后来在学校的主页、校园广播、宣传栏等媒介上，大家都知道了闹事的同学被严重警告处分，并记录档案。我们心里很清楚，被记录档案，就算拿到了毕业证书，也等同废纸一张，还不如早早退学，省点学费。老师在课堂上也反复强调，我们要引以为戒。
　　我写给中学同学云霁虹的信，她回我了，取到信，我就坐在书桌前，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尽管已经中学毕业分开了好多年，但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她是我一直以来最要好的朋友，她的性格里秉持着我所没有的积极乐观、随和开朗。她现在在一家公司做文员，起早贪黑，很辛苦，但我从没听她埋怨过半句。信很简单，只有这么一句话：我从不害怕失败，我只担心有一天我会失去乐观的心态。然后就问了我近来如何，特别是暑期实习的事。这是她一贯自我激励的方式，也是通过这种方式在勉励我坚强、努力。
　　见我在写信，贝勒笑了说：“鸿雁传书，青鸟传情，木头，看不出来情调很高嘛，再给哪个小姑娘写信呢？一个电话，或者发个邮件短信，多直截了当！”好像他这么说是故意给历云听见的，因为历云接着话茬说：“这你就不懂了，电话都写东西说不出口，也讲不明白，文人骚客，写信就不一样了嘛！”
　　“你俩的双簧唱得不错呦，不说话会憋死吗？可惜我没舞台，要是被张导起用，你俩一定在相声舞台上红透半边天！见我说得有些认真，贝勒笑着说：“年轻人别认真，认真你就输了嘛。不过说实话，木头呀，我这大学还真没白上，跟你呆久了，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不闻先王之言，不知学问之大也；不察万物之理，不知天地之妙也！”然后望了一眼我书桌墙上挂的那幅字。那是我在校门口碰见一个卖字画的人，他也帮人现场题字，启功的字体我很喜欢，我还了价钱，让他写了那句话，倒也不贵，收了我五十元。
　　一个月一封信，我寄了出去，相信她很快就能收到吧。